[转帖]黄全愈:中美教育比较——关于素质教育的思考

中美教育比较

                                                                                                    ——关于素质教育的思考

主讲人:美国迈阿密大学 黄全愈 教授

20021212  首都师范大学

(根据讲座录音整理)

 

 

我想,我这个所谓的报告,还是保持我写书的风格吧:企图举重若轻,叙事抒情又论理。我只不过是想把我在美国看到的一些引起我思考的现象以及我的一些思考和大家一起探讨。素质教育也不是说一个晚上、一个报告就能成了的。如果我所讲的能够引起大家的一些思考,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在美国留学的中国留学生中学教育的不多,能够坚持学完的就更少了。我得了这个洋博士已经有八、九年了,但是我却一直忘不了30多年前我插队的那个生产队的队长给我讲的“水桶定理”:你比如说这里有一个木桶,并不是说这个桶有多大,你就能装多少水,而是看桶中最短的那块桶板,那块桶板有多高,你就能装多少水。教育是个系统工程,中国能不能发展,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就取决于教育这块桶板。中国的中学生年年都可以拿国际奥林匹克竞赛的大奖,但是在中国的高校中,却没有任何成年人获得诺贝尔科学奖。我很少听说美国中学生有拿国际奥林匹克竞赛奖的(去年拿了一个数学奖),但是美国的成年人却是世界上拿诺贝尔科技奖最多的。就是这个反差促使我去深究为什么咱们中国的孩子后劲不足?为什么起跑领先,终点落后?要知道是输是赢,不看起点,只看终点。

   有人说“你是不是在追风?国内讲素质教育,你也跟着讲?”不是的,我只是在心底深深地相信:素质教育是造福中华民族子孙万代的千秋大业。你比如说,去年的“911事件中,美国人民就表现出了相当高的素质,当时那两幢楼被飞机撞了之后浓烟滚滚,成千上万的人还在楼里,大家的生命都很宝贵,而且每一秒钟都有失去生命的可能,但是楼上的人却表现出了非常高的素质:互相让,让伤员,让老人和小孩先下去——这样一让,却保证了尽可能多的人都撤了出来。当时有个盲人,从71楼撤了下来,要是没有很好的秩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可是你在再来看看我们国内抢上公共汽车的那个镜头,还没有生命危险时的那个劲头,让人看了就心痛。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往往取决于这个左右着一个国家经济科技发展的看不见的素质。20多年来我在中美两个不同的教育体制中读过书、教过书,也研究过教育理论,我很想寻求一条道路,这就是能集中中式教育和美式教育的长处,使得咱们炎黄子孙既能起点领先,又能终点制胜。所以我就提起议来了:为这片生我、养我、育我的土地写书。第一本就是《素质教育在美国》,这本书出版之后在国内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到底发行了多少我也不知道,但是光我手上得到盗版书就有5种之多。这本书后来还被评为2000年度非文艺类第一畅销书,这并不是说我写的书有多好,而是说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我们的社会呼唤素质教育,迫切地需要素质教育。后来我又写了《家庭教育在美国》、《素质教育在家庭》、《玩的教育在美国》、《生存教育在美国》几本书。我就是希望我这个非旁观者的思考能给大家提供一个新的视角,去重新思考我们国家的教育。

 

    中国的教育到底行不行?不论是在宏观还是微观,这个问题都是让人感到迷惑的。我们可以先从一个大的角度去看:如果说中国的教育不行,为什么中国的中学生年年都可以击败众多对手,在国际奥林匹克竞赛中拿金牌?如果说中国的教育很棒的话,那又为什么自从诺贝尔奖设立以来,没有一个任何中国高校和科研机构的成人获得过这个奖项?——这是不是一个发人深省的中华民族的一大困惑?我们还可以从一个小的角度去思考这个困惑:如果说中国的教育不行,为什么中国留学生的孩子到了美国以后都能在美国小朋友面前,在美国的学校里“出人头地”、风头十足呢?比如说我儿子况况(音译)5岁去的美国,他在他的美国同学只会用自己的十个手指头,算十位以内加减法的时侯,他已经会多位数的乘除法了。很多中国留学生带着他们的孩子到美国学校去注册的时候,它们对那些孩子做了测试后说:“这些孩子在三、五年内都不用学数学了。”记得当时我的孩子在小学3年你的时候就自学了8年级,相当于初中2年级的数学,这并不是说他有多厉害,而是因为美国的课本很浅。跳级现象不只发生在我儿子身上,还发生在许许多多的留学生的孩子身上,但问题是这些在美国的跳级生回到国内后又会怎样呢?会留级!我这里决不是危言耸听,2年前我去北大讲学,他们告诉我有一个美国留学的博士带着孩子回到国内后,中国的学校对他的孩子考试后决定让他留级,而且是连留2年。但就是这样,能不能跟上班还很难说呢。现在有很多用人单位为了吸引留学生回国,出了很多的优惠条件,包括住房、工资、项目基金了等等。其实,影响留学生回国的一大尴尬就是:他们的孩子在回国之后没有办法跟上国内的孩子。——有很多孩子就这样在中美教育的差异中毁了。这也可以说是我这个主张素质教育的人的尴尬了。但即便是出现这样的事情,就能说明中国的教育很棒了吗?如果能说明的话,为什么每年没有大批的欧美学生来中国留学,反而是大量的中国学生到欧美去呢?诸如此类简单的比较也许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是,有两点却是可以肯定的:第一,科技发达的国家,教育一定发达。第二,教育落后的国家,科技一定落后。美国有人说他们是“科技发达,教育落后”,那是人家在鞭策自己,我们国内有人说我们是“科技落后,教育发达”,这是没有自知之明。哪有教育落后反而科技却很发达的道理?说不通!但是到底应该如何去看待我们国家的教育呢?我想,我们应当清醒地认识到一点:要判断一个真正的胜利者,只能是在终点。不论你在起点时跑得有多快,终点你落后了,你就是输了。所以我说,在肯定中国的中学生年年获国际大奖的同时,也要看到这些奖杯、金牌后的阴影

   有人讲中国的初等教育加上美国的高等教育就是“世界之最了”。就教育来说,在中国接受初等教育,再到美国去接受高等教育不一定就是最佳组合。大多数到美国的留学生都是学有所成的,能不能在他们中间出个把诺贝尔科学奖获得者,我不敢说。但是要在我们这一代留学生中出一批诺贝尔奖得主,我想是不可能的。因为一颗发育不良的种子,你再把它移植到其它环境,就算是能成才,也难已长成顶天立地的栋梁之材了。1999129的《广州日报(报刊文摘)》转载了一篇文章《我们为什么与诺贝尔奖无缘?》,谈到了中国人得不到诺贝尔奖的4个原因:1、科学知识积累不够。2、科学研究实践不足。3、缺乏科学家研究群体。4、缺乏科学人才识别评选机制。我认为,以上这4点原因都没有讲到点子上,因为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他没有注意到,那就是长期以来,我们很重视学生的智力开发,这使我们的中学生年年都可以获得国际奥林匹克竞赛的大奖,但是,长期以来我们却忽视了对学生创造力的培养,而唯有创造力极强的人才能具备获得诺贝尔奖的前提。我们可以打一个很通俗的比方:如果把开发智力比作为VCD机子,那培养创造力就可以比作为DVD机子。我们知道VCD机子放不了DVD的碟子,而DVD机子却可以兼容VCD的碟子,当我们在市场上既可以买VCD机子,又可以买DVD机子的时候,我们应该买那一个啊?智力开发到底需要不需要?需要。但是,必须是在培养创造力总原则下去开发智力,绝对不能用开发智力来代替培养创造力。

   那么,现在我就可以回答了:中美教育互补的最佳形式,不是中国的初等教育加上美国的高等教育,而是发挥我们现有的特长,在打牢“双基”的同时大力培养学生的创造力。也就是说,最佳的教育模式不是到哪一国才能够做到,在中国也能够做到。——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创造力就像一颗种子一样,在它发芽的时候,它需要灌溉,需要施肥,需要护理,如果在他发芽的时候得到了很好的护理,这颗种子就会发育得很健康,不论将来它是在本地生长还是被人它移植到新的环境之中,它都很有可能成为顶天立地的栋梁之材。

   现在有人提“学会做人”的口号,但能不能用“学会做人”替代“学会生存”呢?联合国的这个口号“Learning to be”,应当翻译成:学会生存。这句话出自莎士比亚的戏剧《哈姆雷特》中一句非常有名的台词:“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the question.”意思是说:“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但是这句话到了我们国家却被翻译成“学会做人”了,我现在正在追究这个问题,为什么要这样翻译呢?理论上的探讨就不多去论述了,简单地讲,这还是一个观念的分歧问题:我们中国人传统的观念是读书做官。但是西方发达国家的现代教育理论认为,读书是学会生存的技能。

美国的学校就非常重视培养学生的EQ、竞争意识、生存能力与意志品质。1999年我的孩子转学到了一所私立男校,他和他的好朋友都想加入学校的足球队,但要加入的话必须通过一个非常残酷的淘汰竞争。记得那场让我记忆深刻的竞争是在1999716的下午举行的,当时烈日当头,我戴了帽子都觉得无法忍受,就躲到了的树荫下面。那天,运动场上总共有250名学生去竞争75个球队名额。一开始是环校跑,大约有1500,然后是3400跑,接着又是4100折返跑。当时我想速度也测了,耐力也测了,该淘汰谁已经很清楚了。不想事情并没有结束,第二轮淘汰赛又开始了:又是一圈环校跑,又是3400跑,又是4100折返跑。直看得我胆战心惊,等到第二轮一完,我想这回总可以结束了吧,谁知第三轮又开始了……这一轮场上就有孩子呕吐、抽筋,还有孩子昏倒。但是偌大的一个运动场上竟没有一个孩子主动退下来。过了一会,我看到自己的孩子已经脸色煞白了,就跑过去向劝他退下来,但是我看她一点都没有退下来的意思,就拐弯抹角地对他说:“那些跑在后面眼看没有希望的人为什么还不退下来呢?”结果儿子回答说:“爸爸,自己退出来和自己选不上那是两回事,你可以从足球队退下来,可以从网球队退下来,退来退去,你还能往哪里退呢?”——这些话我都没有教过他,都是他在培养生存能力、竞争意识以及意志品质的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中自己悟出来的。后来,我的孩子况况和他的好朋友都被选入了校足球队,而且两人都成为了当年进球最多的两名前锋。第二年,况况还想加入足球队,但是根据规定即使是球队的成员也要再一次通过淘汰测试后才能继续留在球队里。况况当时却总有一种意识,他觉得自己是球队最好的前锋,球队总不至于不要他的,他就没有认真地按照球队的时间表去锻炼,结果在那一年的淘汰竞争中,他昏倒在跑道上,于是被淘汰掉了。他当时非常伤心,在电话里对我说:“爸爸,我在挫折中得到了双倍的东西。”——对于况况的这件事,我有两点感触很深:一是,美国这个社会之所以能够保持活力,就是能够做到只看今天和明天,不看昨天。昨天你是进球最多的,但那是历史,今天你倒在地上起不来,你就要被淘汰。一个人、一个民族要保持活力,只有永远保持“从零开始”的状态。第二,不能把吃苦教育和挫折教育混为一谈。因为吃苦的结果有两种:成功与失败。当吃苦的结果等于成功时,吃苦教育就不等于挫折教育了。至于挫折教育,我不能说挫折来得越早越好,但没有挫折教育是不行的。如果孩子没有经过挫折教育的话,到了一定年龄阶段,突然面对挫折他的精神会很容易崩溃。

前几天,《北京晚报》有一篇文章讲到:北京的中学生中有80%患上了“社交恐惧症”。我不知道这个数据的可信度有多少,但是美国的学校在培养学生的社交能力、领导意识、社会生存能力和实践能力等方面所达到的水平却是我亲眼所目睹的。记得我的孩子刚到美国的时候还是一个很腼腆小男孩,然而去年况况却要竞选他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这真的不亚于一个亚裔人想去竞选美国总统,因为在美国亚裔等少数民族大约占人口30%左右,但是在况况的那所学校中却只占1%。况况那次很认真地同我谈了他的竞选计划:首先,他说它需要找一个在选民中有相当影响力的白人孩子作副手,为此况况在学校中物色了人选,并搞了一个“桃园三结义”。其次,他讲他需要很好地利用学校的各种媒体,包括学校的电视台、广播以及报刊等来大力宣传自己,但他又不能违反学校的规定,在宣传中暴露自己的竞选目的,这就需要一个有相当技巧的宣传策略。最后,他说至为重要的一点是要去争取其它选区的票源,为此他必须去寻找自己的竞选盟友。他甚至还对我说,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对手的票源,他准备让“打入敌人内部”的盟友在关键时刻“倒戈”,把对手的选票拉过来。——因为是我自己的孩子对我讲这些令我目瞪口呆的话,我还觉得谈话间有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孩子气与天真的成分在里面,但若是换成另外一个人对我讲这些话,我一定认为他是一个十足的政客。都说中国孩子是“高分低能”,美国孩子是“低分高能”,低在哪里?高在哪里?我想,光是从况况在参加竞选中所表现出来的社会生存能力、社交能力以及心理承受能力来看,美国学生的能力由此可见一斑了。

    我们的教学是以解决问题为目的,还是以产生问题为目的呢?我想前者是“学多悟少”,后者是“学少悟多”。两年前,南京的一所学校建立了两个素质教育试验班,在开学的第一天我对那些刚刚上小学的孩子们的家长说,两年后你们的孩子会很不同于一般的乖孩子,他们会很有自己的主见,很有自己的思想。当时我还为那些孩子设计了一堂课:从头到尾都是问题,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他们用自己的脑袋去思考问题。去年,我又到了那所学校,我发现,经过一年的教育与训练,那两个班的学生非常的不同、非常的有灵气。那天我听了他们的一堂英文课,其中有一个内容是孩子们做“拔萝卜”的游戏,就是一只小兔拔一个萝卜却拔不动,于是小老虎、小熊都过来帮忙就拔出来了。后来这些小动物就把萝卜吃了,然后用英文说“萝卜真好吃呀。但就在那时我突然听到一个小女孩说“老虎是不吃萝卜的!”——她的这句话一说,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我要的就是这样的孩子:不唯书、不唯上、不迷信权威,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独立思考。

我们的教学是以培养能力为主?还是以灌输知识为主呢?我的孩子最佩服的一位老师就是他们学校的亨利克先生,这位老师很善于设计他的课。有一次他讲美国历史上的“波士顿事件”,是说在一次民众冲击英国在波士顿的殖民政府时,守卫市政府的英国卫兵,听到不知是谁说的开火命令便开枪射击,造成了血案,后来英国迫于压力,开庭审判了卫队军官并判了他死刑。亨利克先生并没有去讲书本上的那些历史纪录,而是将课设计成一次法庭辩论。他让控辩双方的扮演者自己查找历史资料去准备法庭辩论。“开庭”那天,“辨方律师”首先问第一位“证人”:“你是不是亲耳听到了开火的命令?”“是的,我亲耳听到的”;“是美国口音还是英格兰口音?”“是英格兰口音”。“辨方律师”又转身问“被告”:“你是哪里人?说话带什么口音?”“我是爱尔兰认,带爱尔兰口音”(其实,这是孩子们在准备材料的时候发现那个英国军官是爱尔兰人,于是“辨方律师”就同“被告”串通,说自己是爱尔兰人。)接着,“辨方律师”又问第二个证人说:“你是不是亲眼看到那个军官挥舞军刀下令开火的?”“是的”;“军官的位置在哪里?”“他在半圆形卫队的后面”;“好!那名军官在士兵的后面挥舞军刀你又是怎么看见的呢?”这时,“法庭”就沸腾了起来,好像是历史悬案马上就要被翻案了。那位亨利克老师一看情形不对,赶忙将几名“陪审团员”叫出去嘀咕了一阵之后,这次“庭审”才与历史上的判决保持了一致:判处“军官”死刑。——亨利克老师的这场“庭审”,一定使孩子们牢牢地记住了书本上的史实,他们对“波士顿事件”的了解也许会比教科书上记载的还要多,但更为重要的是他用这种巧妙的方式,在灌输知识的同时成功地培养了学生的能力——这才是更为重要的。

况况有一次参加数学考试,内容是考对数,在英文里“log”这个词,既有“圆木、木头”的意思,又有“对数”的意思。况况作完题之后,又在卷子上画了一幅画:一只水獭在啃木头,水獭还说了一句话“Logs are fine!”,意思是“木头真是好味道呀!”——这其实是一句双关语,他是在说“对数题真是有意思呀。”结果他试题本身的了100分,老师给他这幅画又特意加了0.2分。大家都知道,到0.5分才算分的,0.2分根本就不算分,但是老师加的这个0.2分却是非常有学问,非常有艺术的:既充分肯定了学生的数理逻辑能力,又充分肯定了孩子的自信心与丰富的想象力。——考试本身只有检测功能,没有淘汰的功能,检测只是手段,因为面对检测我们可以有很多的目的。发现问题改善之,发现人才选拔之,发现特长培养之,然而,当我们把这“之一”的手段当成了“唯一”的目的时,我们的教育就变成了“淘汰教育”,而不是以人为本的,以培养人才为根本的素质教育。现在国内的问题就是把淘汰和检测混为一谈,甚至用淘汰来代替检测。考试的检测功能又是有先天缺陷的,所以需要一个相对完善、相对科学的评价体系。

有人说,美国没有高考。那是误解,美国也有高考,而且一年考7次,随便你去考,直到考的你实在不想考了为止。这非常科学,你比如说,我现在让你站在我前面的这个桌子上,你是不会掉下来的,但当我把这个桌子升到100的高度时,同样是这么宽的高度,你却会摔下来,为什么?是心理原因。国内有许多学生平时学习成绩很好,真正一到考场就不行了,为什么?还是心理原因。在美国,每年有7SAT,考生在考前会觉得:这次考不好还有下次呢。这就使他们的心态很正常,所以每次考的成绩都差不多,很少出现成绩大起大落的情况。另外,美国的SAT,每一门科目的总分都是800分,无论你考多少次,学校只把你各门功课的最高分拿来相加以计算你的总分。比如说,你3月的数学最好,8月的英文最好,那么,他们就把你3月的数学和8月的英文成绩拿来相加。他们认为,你能考到最高分,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你考不好,那是因为偶然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美国高校在招生时,非常重视学生的作文,因为作文最能反映出一个学生的个性。他们更愿意招的是有个性、有特点的学生而不是只会啃书本的书虫。和我们不同的是,他们的高考作文题都是学校自己定的,有些大学提前一年就把题出好了。像哈佛、耶鲁年年都是那道题随便你怎么去写。在美国,一流的大学,大多都是混合招生,第二年才定专业,就是你定了专业之后,也可以再改。像耶鲁大学,有大约75%的学生都改过专业。还有一点就是,在美国的大学里,即使是诺贝尔奖得主也得教书,而且要给本科生上课。他们的指导思想就是要让最优秀的科学家尽早和学生接触。而不是说“博导、博导,考上博士才能见到。”

我们中国人缺乏想象力和创造力的资质吗?我这里有一道题:“绿鸟、花狗、黑猫、黄狮。请指出哪一个与其它三种不是一类?”我让全国各地的听众去做这道题,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奇谈怪论”:有人说选鸟,因为鸟这个汉字没有偏旁;有人说选狗,因为在四种动物中他只喜欢狗;也有人选鸟,但他说那是因为只有鸟不长胡子。有一次在华南师大附中,一个女生说她也选鸟,我问她原因,她说“因为我发现鸟是四个动物中唯一可以表现女性的温柔的,有个成语叫‘小鸟伊人’”。她一讲完,一个男生就说他选狮子,我问他原因,他说:“我发现在四种动物中,狮子是唯一可以表现女性的凶悍的,有个成语叫‘河东狮吼’呀。”——我把这道题在中国的答案拿到美国去,讲给美国的听众听,他们非常吃惊也很佩服我们的想象力,很多答案他们是根本没有想到过的。所以我说,中国人不缺乏想象力,中国人不缺乏创造力,中国人缺乏的是我们的老师没有创造这样的环境给我们。

有人问我说,这么多的答案中你最喜欢哪一个?我说我喜欢的不是哪一个答案,我喜欢的是营造这样一个平等、宽松、民主的氛围,允许提出不同的意见,鼓励别人去独立思考。也有很多国内的老师对我说:“我没法搞素质教育,因为我手中没有权”。我回答他们说:“你手上也有权,你鼓励学生去独立思考,容许他们拥有不同的观点,这不就是你的权利吗?”也有人说,素质教育在国内没法实施,因为我们没那个物质条件。我就对他们讲,像今天的现场这样,我们需要什么物质条件呢?下面连一支麦克风都没有,我们不是照样达到了教学的目的了吗?——可见,实施素质教育,首先要在观念上进行变革。

常有美国的理工科教授对我说,你们中国留学生作题,速度很快,答案也对,但是方式太单一了。——谈到这个问题,我还是先举一个例子吧:1969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卡兰德拉教授讲了一个故事,这就是《气压计的故事》,很形象地说明了对于物理学来讲,去学什么,考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故事是这样的:一次考试结束后,一位物理教授要给他的学生所做的一道物理题打零分,而那名学生却认为如果学校的考试制度并不是和学生作对的话,他那道题的成绩应当是满分。教授和他的学生争执不下,就去找了一个懂得物理学知识的仲裁人。仲裁人首先看了那道试题,题目是这样的:“请回答如何用一个气压计去测量一幢大楼的高度。”而学生的答案是这样的:“将气压计拿到楼顶,然后用一跟长绳绑住它,把它坠到楼下,直到气压计接触地面,这样只要测量绳子的长度便得出楼房的高度了。”仲裁人是如何评价的呢?仲裁人认为:“这名学生的答案无疑是正确的,因为用这种方法确实可以测出楼房的高度,但是学生的答案却不能证明他懂得一些物理学的知识。”于是,仲裁人让学生在规定的时间内,给出一个新的答案,并且这个答案要能证明他懂得一些物理学知识。学生在最后一分钟写出了他的新答案:将气压计拿到楼顶扔下,测出它落到地面时所用的时间,然后用落下的距离等于重力加速度乘以下落时间平方的一半来得出楼房的高度。——看到这样的涉及到物理学知识的新答案后,仲裁人问教授是否愿意让步?教授同意了。于是事情也就解决了,但当仲裁认正要离开时,学生却对他的教授说,其实他还有更多的方法,比如他可以通过分别测量气压计的长度与楼房影子的长度,再根据它们的比例关系算出楼房的高度。他甚至还有更为简单而精确的方法:把气压计作为礼物送给楼房的管理员,然后问他楼房的高度。但这名学生却偏偏不愿用他明知道教授最想让他用的那种方法:拿着气压计登梯而上,根据气压计的水银柱的高度变化所反映的气压值来测出楼房的高度。

我不知道大家听完了这个故事之后有那些感想,我们的老师能不能象那位教授一样在学生面前作出那样难能可贵的让步吗?我们的教师有可能这样去考学生吗?我们的学生有权力去申诉吗?我们的老师会接受类似的答案吗?难道还有什么比学生的思维与创造力更重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