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青铜（一篇旧作）

在那一个清晨，池塘里布满粉红色的荷，没有风，空气似乎是凝滞的，我依偎在青铜的怀里，他将我搂得紧紧，仿佛那样一个场景对我们来说都永远只是一个缥缈的梦。青铜怕我会生了轻灵的翅飞去；而我，宁愿那个梦永远都不要醒。
　　　　　　　　　　　　　　　　　
　　那究竟是不是一个梦？我至今仍然无法辨识。
　　　　　　　　　　　　　　　　　
　　青铜在春花烂漫的时候靠近了我，他有着长长的发和青铜色的皮肤。他的眼珠是淡黄的，嘴唇的轮廓十分地柔和。我喜欢青铜，从每一个角度观赏他，他是我心目中的神，青铜是个诗人，是诗与人的完美结合。我喜欢完美，完美的影像容易破灭。
　　　　　　　　　　　　　　　　　
　　我起初因为青铜的诗而喜欢青铜，一字字地读过去，把它们放在心的碾坊里细细地碾，品尝那粉末的味道，常常沉浸其中，嗅着那白金、乌木和青铜的气息，仿佛置身于久远的古战场，任金戈铁马的摩擦声膨胀了耳膜，然后沸腾了全身的血液，感受沙坟如潮的悲凉。在这悲凉之中，沉寂许久，忽又闻管箫和古琴的铿音，轻扬在青色的空气中，青铜就站在那琴音深处，挥洒着几点雅致。
　　　　　　　　　　　　　　　　　
　　爱极了青铜的诗，待到见到他的人时，便是一见倾心了。“阿雅，我的来到有没有让你想到一些改变？”那天晚上，月华如水，青铜在我的耳边轻轻地问，呼吸有些急促。木讷的我拙于表达，我甚至不敢看青铜的淡黄的眼珠，天性的孤傲使我没有说出那个“有”字。后来我告诉青铜，他是我至今接触的异性中最为独特的一个。青铜有着孩子般的天真，没有任何的城府，喋喋不休的跟我诉说着他对于诗的感受。我总是倾注了全身的神经聆听着，青铜这个时候总是很得意。
　　　　　　　　　　　　　　　　　
　　青铜是个诗人，我能感受到他凝望我的时候眼眸里闪动的火苗，只因为他是个诗人。他用诗人的语调念着：“用我们横陈于地的骸骨/在沙滩上写下：青春。然后背起衰老的父亲/，后面不记得了……谁的声音能抵达秋之子夜长久喧响/掩盖我们横陈于地的骸骨——/秋已来临。/没有丝毫的宽恕和温情：秋已来临。”他的声音缓慢而轻柔，夹杂着青铜的气息，我的眼前便渐渐模糊，似乎天地间只有他的声音存在着。
　　　　　　　　　　　　　　　　　
　　我被青铜迷惑了，我的性格与他并不相合，可我情愿舍弃了自己去听他的声音。青铜的学历不高，这是我们之间最不可逾越的鸿沟。我告诉青铜：“你的诗，是最好的。”他总是孩子般地微笑，然后沉默。我于是看青铜的手，骨节分明而有力，似乎是古老贵族后裔的证明。第一次见到青铜的时候，就是那双手，似乎给了我某种奇怪的暗示。
　　　　　　　　　　　　　　　　　
　　青铜比我大好几岁，很疼我，却同时又很崇敬我。仍记得我们谈起王国维的“无我之境”与“有我之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就是“无我之境”，我说。“云想衣裳花想容”，也是“无我之境”，青铜说。“云会有衣裳吗？花会有面容吗？”我反问。青铜似乎恍然而悟，从此植下了对我的崇敬。崇敬并不代表爱，我明白。当他谈起对我的崇敬时，有一滴泪珠，顺着我光滑的面颊滚了下来，轻轻拭去。
　　　　　　　　　　　　　　　　　
　　我至今仍然不明白爱一个人的感受，可我就是喜欢青铜淡黄的眼珠，长长的发，青铜色的皮肤。喜欢和青铜一起，看着云朵在天空的移动。“你看，它们在往东移，风是那样吹的……”青铜的声音，缓慢又清晰。
　　　　　　　　　　　　　　　　　
　　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女子，喜欢浸在自己编织的梦里，长长久久地沉睡。直至有一天，我在青铜的房间里，发现了另外一个女人，裸露着身体。青铜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我转身离去。
　　　　　　　　　　　　　　　　　
　　青铜是个诗人，而我爱上了一个诗人，我原本不该这样。
　　　　　　　　　　　　　　　　　
　　我终于离去，却不能让自己停止喜欢青铜。于是那样一个早晨，我依偎在他的怀里，梦魇一般地占据了我。
　　　　　　　　　　　　　　　　　
　　我至今仍然无法辨识，那究竟是不是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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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黑夜里拾起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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