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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5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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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文] 董桥语文一得(将周氏语录落到实处)
前戏:泽雄兄在“燕谈”九船城之“浅谈语感”一贴中跟道:语感,总的说来,属于语言中的“小”处,这个“小”,不等于渺小,因为语言的内在功夫,原本就在小处,不在大处。泽雄之言总能搔到我等“雄狮”之痒处,故拈出一旧文,以作响应——
求精求细,避俗避滥
——董桥语文一得
董桥说到写作时有这样的夫子自道:“我扎扎实实用功了几十年,我正正直直生活了几十年,我计计较较衡量了每一个字,我没有辜负签上我的名字的每一篇文章。”虽然这段话说得很没有“董桥味”,但大体可见其在为文方面“求精求细,避俗避滥”之心迹。有人评价董桥之文“虽好却小,虽小却好”。能“避俗避滥”,不好也难,而“求精求细”,则难免“虽好却小”。酱香老范不贤识小,在此拈出几则董桥行文路数,看其到底是如何“虽小却好”的。
比如董桥说他在作文时决不会写下诸如“她从小便不随地吐痰”、“他长大便学会了优雅”之类的句子,因为其中不经意地构成了“小便”、“大便”等字样,显然比“随地吐痰”更不“优雅”。再如他对“被”字的用法有十分精当的见解,曾说:“最近有读者说我笔下难得一见‘被’字,是不是认为被动语态不像中文。我对‘被’字的确相当敏感,总不会用,只好少用。”“我逐渐同意了一种说法:形容不太好的事情不妨用‘被’;叙述好事避之则吉。”并举例说:“女鬼被裸埋;小红被门槛绊倒;项羽被十余创;韩信被人骗走。都不错。林黛玉被宝玉追求,纪晓岚的书被人传诵;大将军的英勇事迹被赞扬。都不好。”(《小红被门槛绊倒》)对诸如“嘛”、“吗”之类的词,他说:“中文里有些助词要用得准确并不容易……这类助词即是只能用普通话念才像话,我写文章能避则避。”并以为郑逸梅某文中“一涤炎氛与溽暑哩”的“哩”,“总觉得是败笔,破了文句的风姿”。(《“雪还没有化哩”》)而他对感叹号更是过敏:“文章多用感叹号就像在台上说笑话,台下没人笑,自己大笑,尴尬得很。”(《鸣风款步走出月亮门》)另外,对于“如果”、“作为”这些常见的语词,他也多有警惕。他说:“中文的‘如果’用得不好句子会显得累赘,能避的我都避。北京民谣酒吧老板栗正写一首歌叫《没有我你冷不冷》,好中文!为了讲得清楚改成《如果没有我你冷不冷》,味道一定全变了。”(《“没有我你冷不冷”》)对“一直以来”、“与此同时”之类的表述,他更是反感,斥其为“不中不西”,认为当用“一向”、“同时”或“此外”的说法,才像中国人说话。(《“一向”与“同时”》)
当然,“精细”之“求”和“俗滥”之“避”,有各种不同的“求”法和“避”法。上述种种,大多说的是董桥行文之“避”,即在遣词造句时对某些不良语文现象的严防死守。虽然我们未必要学董桥的文风,但他这种建立在高度警惕性基础上的自觉规避,为文者颇堪借鉴,以尽量减少笔下的粗劣和俗滥。“文字优越感”哪怕是“肤浅的”,也总比“言之无文”的粗鄙和伧俗好得多。 至于董桥在文字和文风上的个性化追求,可存几分鉴赏之心,而不必亦步亦趋。俺读董桥,虽对其骨子里的名士作派和“雅得化不开”的定式化腔调略存腹诽,但对其文采风流和高人雅致还是多有服膺。董某人为文少思想家的识力而多文章家的情韵,让人略生鱼与熊掌之叹。
董桥有“文字是肉做的”之妙喻,籍此之说,“肉做的”文字如不讲卫生,会生出跳蚤来。在其总题为《英华沉浮录》的10册语文小品中,有不少“捉字虱”的内容。再进一步,他还在《文章不长皱纹》中说:“文章要老而没有皱纹”,“真的‘皮光肉滑’,看了舒服。”为了不存一个字虱,不长一条皱纹,他主张“写文章的确要从小处着手”(《锻句炼字是礼貌》),“文章小处失调,往往影响通篇气势,不可不着意。”(《小处失调》)“求精求细、避俗避滥”如此,其下笔不好也难。深谙文学语言的周泽雄说:“在文字上,董桥属于一种古人独多今人罕见的类型,他不想让笔下每一个词、每一句话在纸上白白走一遭……语言对于他除了表情达意的工具功能外,看来还兼具让别的作家知所羞惭、住口封笔的用意。”(《面对董桥》)信然!
无论是求精细,还是避俗滥,表面上看只是语文问题,其实却如董桥在《语文小品录》第二册小序所言:“文化认识的深浅雅俗,决定语文境界之高下清浊。”而有关语文的文化认识,窃以为基本的前提就是热爱和珍惜自己的母语,养成语言文字的洁癖,小心呵护母语之躯上的每个毛孔、每寸肌理,让她不生字虱、不长皱纹,光鲜可人。/2003,5
[ 本帖最后由 酱香老范 于 2008-3-5 13:10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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