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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泰祥:名利别说
  王泰祥
  阿木人先生最近写了一篇《茶悟名利》,很有见地,看了以后,也想就名利问题说些自己的想法。
  首先说明一点,本文所说的“名利”是指一种思想意识或观念。人们思想的形成跟社会的政治、经济制度是分不开的。解放以后的前三十年里,我们国家一直在跟“名利”作斗争:土地改革均分了地主的土地;公私合营,企业由资本家个人所有变为公私共有;农业合作化,把个体农业经济改造为集体经济;反右运动,枪打出头鸟,从此大家都不敢说话,更不要说去争名夺利了;人民公社,一大二公三平均,平均吃饭,平均干活,平均分配;向雷锋同志学习,做一颗默默无闻的螺丝钉;十年“文革”浩劫中几乎所有名人名家、学术权威、一切大大小小的当权派都属打倒之列。改革开放以后,“名利”思想已经不再作为批判对象了,但对名利的看法,还是模糊不清、五花八门的。所以,我想从不同的角度说说自己对名利的一些想法。
  一、名利无人不要
  据说乾隆皇帝下江南时,在镇江金山寺,他问当时的高僧法磐:“长江中船只来来往往,这么繁华,一天到底要过多少条船啊?”法磐回答:“只有两条船。”乾隆问:“怎么会只有两条船呢?”法磐说:“一条为名,一条为利,整个长江中来往的无非就是这两条船。”
  这方丈说得很有禅意,也是至理。名利这东西确实无时不有,无处不在,无人不要,我还没有见过真正不要名、不要利的人。
  就说我外孙吧,他现在刚好2岁,看见同龄小伙伴手里有好玩的东西,就想从别人手里要过来;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总想听到老师的表扬声,希望能多挂几颗五角星;刚背起书包的小学生,总想早点戴上红领巾,唯恐被人看不起;加入少先队后总会想,要是自己也别上了臂章,多光彩啊;有了一杠,还想要两杠、三杠;如果让学生写一篇《我的理想》的作文,每个人一定想挑一个好听的、令人羡慕的行业,绝对不会选择缺名少利的职业,有哪个学生会去选择要饭的行当?中学毕业时,谁不想考个名牌大学?除非成绩不允许。从学校出来,男的总想找个有钱的好单位,女的都想找个有钱的好老公;在工作中,如果别人分到了房子,加了工资,提了职称,升了职位,而自己没份,心里能平衡吗?等到做了父母,总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子女得到最好的教育,哪个父母不想望子成龙?到了退休以后,儿女各自成家立业,不愁吃,不愁穿,是否就完全不要名利了呢?我的母亲念了一世佛,现在已经92岁了,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就是什么事情都不管,记忆力衰退,有时连我们子女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可你问她钱放在哪里,有多少钱,她却记得一清二楚,这就印证了宁波人对钱的一句老话:“至死放手。”
  不要这些东西,是因为已经有了这些东西,或者得不到这些东西,不要名或利,是因为已经有了足够的名或利,或者完全没有机会或条件得到名或利。一旦隐居者受到知遇之恩,或是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也会欣然出山的。所以完全不要名利的人是不存在的。
  二、名利是个好东西
  名是人的精神追求,是社会对作出重大贡献、取得优异成绩或做了好事的人的一种褒奖;利是人的物质需要,是社会对体力或脑力劳动者付出的一种必要回报;名能优化人的行为,利能催发人的进取,它们可以创造物质文明,促进社会发展。
  小时候又一次,我在明堂里扫地,住在我家对面的婆婆看见了,就说,“强强(我的小名)咋介勤力啦,乖足嘞。”听了她的话以后,我心里美滋滋的。心想,我没花什么力气,就能得到她的称赞,以后我要多做好事。从此以后,我常在明堂里扫地,而且我还扫到了公用场地,不仅如此,还做些别的好事,所以经常听见邻居们说我好话。有了这顶“乖”和“好”的桂冠,做好事的劲头就更大了,一般也就不想去做坏事了。我想,这对一个人的品行发展和为人处世起到了良好的作用。由此可见,名声能够优化人们的品性和行为。
  读中学的时候,我特别敬仰鲁迅。心里想,鲁迅是个铮铮硬汉,民族脊梁,虽然不在人世了,但他的作品却能流芳百世,这就是人们说的“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吧。我还想,有些人虽然作了大官,可都是些历史过客,转瞬即逝。看来立言也能名垂青史,所以就喜欢上了文学。报考大学的时候,因为当时正在批判三家村和“文艺黑线”,所以避开了中国文学,选择了外国语言文学——翻译作品总不会挨批了吧!?到了大学,看到教授们译了不少作品,心里很羡慕。可是紧接着就来了“文化大革命”,于是成名成家的想法破灭了。直到“文革”过去,我被分配到了学校,才重新拿起英语,一边教书,一边练习翻译,最后终于在报刊和专业翻译杂志上,一篇一篇地出现了我的译文,以后又一本一本出版了我译书,而且还都拿到了稿费。从这里可以看出,名气或名望,是催人奋进、助人圆梦的好东西;假如没有“名”的向往或指引,你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永远飞不到理想的彼岸。
  个人如此,社会也是如此。假如没有名利,就没有城市或乡村面貌的改变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就没有高楼大厦和高速公路,就没有神舟飞船和奥运会,就没有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就没有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我们国家还会停留在改革开放以前的水平。所以名利是个好东西。三、名利也是坏东西“名”可以利国利民,也可以害人害己,能让人名垂青史,也能让人遗臭万年。名利会杀人伤命,伤身伤心。
  据报道,90年代共有3万多名地厅级以上的官员、90余名省部级以上的高官因腐败受到党纪政纪处分。全国检察机关1990年到1998年共受理各类腐败案件110余万件,立案50多万件,涉案犯罪分子达60余万人(还不包括其他刑事犯罪分子)。这些人为了名利弄得自己锒铛入狱,结果身败名裂,妻离子散,一辈子葬送在名利的坟墓里了。
  名利是人类罪恶的根源,也是侵略战争的祸根。第二次世界大战就是德、意、日法西斯国家就是为了狭隘的民族利益而发动的侵略战争,造成了42个涉战国10221万人的死亡(其中中国军队175万,平民:1625万;日本军队:230万,平民:80万;苏联军队:1385万,平民:1295万;德国军队:350万,平民:160万……)!由此可见,名利这东西真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名利伤身累人。国家体改委最近一项调查显示,我国知识分子的平均寿命只有58岁,而同期我国国民期望寿命将近75岁。中国社科院发布《2006年人才蓝皮书》,认为“过劳死”现象日益严重,7成知识分子走在“过劳死”边缘。近年来,新闻、教育、科技、文化、演艺、商界等领域里的精英们英年早逝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他们虽然功成名就,可却未能安享天年,多作奉献,实为可惜。
  名利也能伤心。它使不少斤斤计较、寸利不让的亲戚朋友、乡亲邻居、同学同事等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也可能会使兄弟姐妹、父母子女四分五裂,手足相残。这些事情多如牛毛,在此就不一一例举了。
  从以上事实可以看出,名利确实是个不好的东西。
  四、如何对待名利
  名利是与每个人休戚相关的,所以古往今来就有各种各样的名利观。“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这是李清照要做英雄豪杰的名利观。“留取丹青照汗青”,这是文天祥为身后立名的一种名利观。“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是既有儒家的名利观,也有道家的名利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陶渊明的名利观。“科学家不追求名利,但求好名声。”这是中国科技大学李曙光院士的名利观。…………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名利观,可你找不到能够一统天下、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名利观,而且每个人的名利观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这是因为每个人的名利观是由各自的经济状况、政治地位、社会关系、生活环境、自身条件、兴趣爱好、个性习惯、修养素质等等决定的。比如,缺衣少食的人,总想解决温饱问题;大龄青年,总想有套结婚用的新房;种田人总想有个好收成;打工者总想多挣点钱;运动员总想拿到金牌;演员总想得到观众的掌声;文人总想发表或者出版自己的文章和书籍;科长总想升到处长;每天无所事事、一心享受生活的人,总不会想去成名成家;出家人总想修成正果……有些人一生奋斗,只为成名;有的人已经有了名气,认为名这东西不过如此;有些名人名家,想避开媒体的镜头,过个清静的生活;有的人只想发财,认为名是虚的,钱是实的;有的人认为钱这东西用用够了就差不多了,不必挖空心思地去挣;有的人有了十万想攒一百万,有了一百万还想一亿万;有的人靠正当付出去挣钱;有的人想歪门邪道去搞钱;有的人名利思想是隐性的,看上去比较淡薄;有的人名利思想是显性的,看上去就是赤裸裸的要名要利;有的人喜欢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有的人喜欢低调做事,高调做人;有的人说,功名于我如浮云,金钱于我如粪土;有的人却说,功名于我如浮云——浮云离我何其远;金钱于我如粪土——粪土难入我家门;有的人麻将捋捋,大道讲讲,烧酒注注,南风吹吹,要悠闲不要虚名;还有的人要求别人“一不为名、二不为利”,自己却为了名、权、位,把所有的人都打下去……所以我们说,世界上没有唯一正确、一成不变、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的名利观。正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名利观,所以我们就没有必要去寻找一种唯我独尊、唯一正确的名利观,事实上也没有办法找到一种一统天下的名利观。只要你活得幸福、健康、快乐,不违法,不伤害别人的利益,用自己正当的努力去谋取名利,你获得的名利就是无可非议的。即便你想与世无争,归隐山林,那也是一种无可厚非的选择,一切顺其自然好了。不过我想奉劝年轻人,还是有点名利思想为好。我想用农民作家阎立秀在接受合肥电视台《庐州人家》节目记者采访时的一段话来结束本文,当记者问到“你写书是否有名利思想”时,他说“有!我不争名夺利,但我也不淡薄名利……没有‘利’我无法生存,不图‘名’枉在世上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