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亮

小光亮


天还没亮,草在墙根只是几抹
屋里传出婴儿啼哭
天泛出光亮
婴儿的啼哭被乳头打住
刚才的几声啼哭干脆穿越窗玻璃
天泛出的小光亮在窗玻璃里略微蹒跚
女人坐在炕上奶孩子,抬眼望向外面。婴孩闭眼吸吮
偶尔睁眼
外面完全放亮。婴孩也是满眼亮光
到处是光亮
似乎心里满是光亮时,一开口就能亮出肺腑



也说说姜了的《小光亮》
  
  
寒枝
  
  
  姜了是勤奋的。差不多在全国每一个诗歌论坛都可以看到姜了的诗歌,跟帖的不多,也在一些诗歌大家的关注之外,但是,这不妨碍姜了一如既往地把新近诗作贴上去。他极少发言,只管写,一扔就算,这种态度犹如蜜蜂,只管采花酿蜜,而不管市场营销。这是对的,蜜蜂的存在就是这样谦和而认命,她的意义只是吃蜜糖的人赋予的,一只蜜蜂本来就可以不管不顾。这相反让姜了的诗歌可以沿着自己的路数写下去,而不被时尚,被左右,这种坚持,让姜了变成了一个独特的言说者。寂寞成了分内之事,这恰恰让诗歌发出了今日的小光亮。
  
  这种光亮试欲比较诗歌大势而成为特别的一束。姜了的诗歌手法比较靠前,往往从生活中抓出一个意象进入,不写到头就不放手,一个句子牵带另一个句子,一个句子激发另一个句子,直奔结句。这种闪亮的光彩附着在一根逻辑的链条上,被拉出来。他的语言是口语化的,直白的,富于活力的,正是链条的润滑剂,让满涨的力量不至于在拉动中受阻,从而生涩隐晦,给阅读增加过于的压迫。我所接触到的姜了诗歌中,可以看出作者故意忽略语词,忽略抒情,甚至忽略立场,只剩下一个方法——这就是循环复沓的修辞,他的诗歌基本就是依赖这种方法争取内置,劈空意义空间,从“一”走向“多”,从“我”走到“他”,给阅读留下尽可能的外延与内涵。这种近于呓语的诗歌让很多的读者不习惯,这也许是姜了诗歌被阅读冷处理的原因。
  
  许多的读者只知我国诗歌传统有赋、比、兴,而不知有循环复沓。事实上这种方法与我们传统诗歌相依相伴如影随形地存在,《诗经》就是很好的例子。《诗经》最优异的是民歌,都是直接从民间采集的原生态,它满足了一个信息无法即时上传的时代统治阶级对于民间的关注,也满足了作者、阅读者,或者既是作者又是阅读者的传播需要,易于记忆,可以咏颂,便于流传。于是,一种在形式上讲究双声叠韵,字数大致整齐,反复咏叹的诗歌形式出现了,其中,反复咏叹就是核心,它在诗歌中,以叠韵、顶针、反复、比喻、排比为特点,在结构上,以开首起兴手法首先言及他物,之间以比拟手法不断发散,又找来赋的手段不厌其烦地素描。这之间,都循环复沓地围绕。每一次循环都会给诗歌带来新的情绪波动,增加冲击力。它的反面是重复,而重复是一种语病,是诗歌极力要避免的东西。
  在对于循环复沓做了这长时间的回顾以后,我们知道姜了的手法其实很正宗,很传统。诗歌史告诉我们,许多诗歌在形式上的革新,都是复古。这就好比敦煌那些飞天,每一个动作都够一个现代舞蹈大家痴迷一生,而从衡州古窑里出土的一笔大雁翎毛,让一个有着深厚学养的船山书僮痴爱不已。
  
  《小光亮》这首诗是另外一种尝试。它借鉴了戏剧创作的某些手法,近似分镜头的拍摄脚本,请看:“天还没亮(特殊时段,以此处的暗反衬下面的亮),草在墙根只是几抹(镜头特写,暗示荒凉,或者离茂盛尚早)屋里传出婴儿啼哭(婴儿象征新生,从画面推出声音)天泛出光亮(时间感,第二次提及亮字),婴儿的啼哭被乳头打住(一个动态镜头特写,让婴儿的”“啼哭”与“亮”进一步产生材质上的关联),刚才的几声啼哭干脆穿越窗玻璃(拉强声音,同时完成事物之间的转喻),天泛出的小光亮在窗玻璃里略微蹒跚(进一步的亮,玻璃是一个值得玩味的意象),女人坐在炕上奶孩子,抬眼望向外面。婴孩闭眼吸吮,偶尔睁眼(无声等待高潮),外面完全放亮。婴孩也是满眼亮光,到处是光亮(加强,抵达诗歌次中心),似乎心里满是光亮时,一开口就能亮出肺腑(在高潮中结束,这时的光亮是另一种光亮了,它赋予光亮以另外的意义,完成从无到有的到达)。
  
这是一首歌颂光芒与新生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