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为实》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8-14 23:20 编辑

----八十年代中期,一个夏天的下午,我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遇到了两件让我目瞪口呆的事儿。
      按时间顺序,先说第一件。航班延误,我接待的那批美国客人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让司机先开着大巴回去。四十四座的日野大巴,让人家等咱一个人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老机场离西门只有一公里,回头找个顺车把我稍出机场就好办了,没有顺车还有俩腿,我不怕走路,但是有车更好。三伏天下午走路,我还是拍热。
      飞机终于起飞了。我出了候机楼,在广场上遇到一个经常给我们拉行李的司机,这哥们叫前进。前进相貌俊朗,身材壮硕,用他自己的话说:“老子天天扔行李,把肌肉练得比扔铅球的运动员还结实。”我说:“你不轻拿轻放,扔啊?”前进说:“又不是自己的娃,扔了就扔了,都这么干。”前进开的是丰田海狮,把后边座位拆了就是行李车。我让前进卸完行李以后在出口处接我。前进讨价还价说:“不能白拉。今天就我一个人,你帮我把行李卸了,然后你想到哪儿哥保证把你送到。”我说:“俺哥耶,咱成交了。回头把我送到俺家。”卸完行李,前进要从一个偏门把车开进停机坪,说有个事儿要给在停机坪里的一个同事交代一下。别看他开一破行李车,进出跑道那一侧就像进自家后院一样。他和哨兵很熟,抬手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
      跑道拐弯处的空地上停着一辆行李车,门半开着,司机把脚搭在车窗上睡觉。前进要找的就是这伙计。我们朝那辆车开过去。一架大型喷气式飞机缓缓地滑向跑道,什么型号我忘了,反正很大。滑行时那声音嘘嘘的,带着一丝尖啸,带着着一种跃跃欲试直冲蓝天的冲动,蛮好听的。过了那个拐弯,飞机开始加速,尾部突然喷出的灼热气浪撼天动地,如雷霆万钧,像开闸泄洪,巨大的轰响震耳欲聋。撼就是故宫写的“撼祖国强盛”的那个撼字,不知道是我没把意思弄明白还是故宫把意思弄反了,反正故宫说撼和捍是一个意思,我也就随便用了一个。我们的车好像也跟着抖了起来,是不是真的抖了,我不能十分确定,只是现在还记得空气中的那种夺人魂魄的震颤。看着猛然提速的飞机,我还背诵了一句《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里的台词:“大地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前进赶紧刹车,不敢再往前开了。前进说:“螺旋桨飞机起飞不可怕,大型喷气机起飞咱可得躲远点儿。”
      跑道边上的那辆车上半开的车门,忽然被巨大的气浪硬生生扯了下来,像一片树叶一样飘向空中,飞出去几十米才掉在地上。那车也像个纸糊的玩具一样晃了几下,好像还挪动了一点。司机像疯了一样翻身下车,拔腿往车门飞出去的方向狂奔。
      前进说:“快看快看,没想到狗日的能跑这么快,上学的时候他百米跑从来都不及格。”我说:“废话,后边有风推着他跑,能不快么?”说实话,我也从来没见过谁能跑那么快。狗急了跳墙,人急了狂奔,不期而至的惊吓能让人破世界短跑记录。前进猛踩油门,朝那人冲过去。
      到了那哥们跟前,他脸色煞白,茫然不知所措地傻站着,看样子还没有回过神来。前进对他说:“你今天都能拿世界短跑冠军了。”那家伙喊着说:“你大声点,我听不见。”原来这厮耳朵让飞机的轰鸣声震聋了,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前进发现他耳朵聋了,对他说:“日你妈,你以后还偷懒不?还欺负老子不?”前进一边帮那个同事抬着车门往车跟前走,一边用各种刻毒的话挨个问候那家伙家里的女性。我说你趁人家听不见就使劲骂,有本事等他耳朵好了再骂。前进说:“这蛆是我同学,从小就避奸溜滑,一见干活不是肚子疼就是蛋疼,当了个鸡巴小领导就老欺负我。大家忙得像踩下油门的发动机,他他娘的躲在这儿睡觉。今儿个先让爷骂个痛快再说。”
      出机场的时候,在候机楼前边碰到我这个团的行李车司机,他正在满头大汗地找我。他看见我,急吼吼地跑过来说:“坏了坏了,不知道谁把你们的行李和一个旅行社的行李弄混了,可能得等下一个航班才能送到上海。下一个航班一个半小时以后起飞,还不知道能不能加上咱们的行李。你赶紧想办法给哥们把场子圆一下吧,不然我这个月的奖金就泡汤了,弄不好还要背个处分。”这伙计只想着他的奖金和处分什么的,就不想老外下了飞机没行李会狼狈成什么样子。这是个大事故。我急了,对他喊叫说:“你是运送行李的负责人,出了问题还不赶快想办法?你赶快和机场交涉,联系下一个航班,争取让这批行李上去。”司机说:“行李太多,下一个航班不一定能拉上。怎么办?怎么办?”我说:“我现在得以最快的速度让下一站知道,得打长途电话通知上海地接的同事,同时要给北京那边汇报。我去和机场交涉没任何用处,人家不尿我们这个单位。你在机场人熟,先托熟人吧。你随时用机场的电话和我联系,我在办公室等你的消息。实在不行,我就得让邀请这个团来访问的北京大头头出面和机场交涉。”打长途电话要么就回单位,要么就去邮电局,机场没有公用长途电话,机场周围也没有。邮电局离单位不远,办手续、交押金、排队会耽误许多时间,看来回单位去最好。
      前进一路高速蛇行,又是超车又是闯红灯。好在那时候没有摄像头,因为是星期天,一路上没看见一个警察。他把我送到单位楼下就走了。我一步跨两个台阶,飞快地上楼,冲到办公室门口。正要开门,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心想星期天怎么会有人在这里?谁?办公室门上有个方形玻璃窗,从里边用报纸贴着,但边上还有缝隙可以看进去。我把眼睛贴在玻璃窗的小缝上一看,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奶奶的,我平生第一次看到……
【未完待续】
沙发!老西安,不错啊。
本帖最后由 就这样风雨兼程 于 2011-8-14 05:29 编辑

写得生动,好看。继续........先送片西瓜鼓励一下,然后告诉我们你扒在窗缝上看到啥了?

唯独这句“我接待的那批美国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改为“美国客人”是不是友好一点?
又看了一遍。
那人拔腿狂奔和前进骂人那段写得真是精彩。一笑

另外,“撼”“捍”随便用一个也够诙谐的。忍不住又一笑
不怀好意地猜测,老西安平生第一次看到啦《办公室不该发生的故事》。
又见老西安奇文,好!好!
您就别吊胃口了,到底看到什么了?
即使在地狱,也要把它变成天堂
故宫那段有点拖沓了,如果删去故事节奏可能更好,个见哈。等下文,看到啥了呢,俺思想不纯洁鸟~~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跟着老西安七转八转,耳朵都给飞机震聋了,好容易进了办公楼总算进了避风港,却不料更大的风雨在里头。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跟着老西安七转八转,耳朵都给飞机震聋了,好容易进了办公楼总算进了避风港,却不料更大的风雨在里头。
邱晓云 发表于 2011-8-14 10:13
邱大哥,风雨在这儿呢
老西安什么意思啊,那个窗还没打开,干嘛去了。搞的俺们看不到窗内风雨,只好看看风雨妹妹了。
即使在地狱,也要把它变成天堂
风雨mm送的西瓜我大口吃了。能不能再给点儿肉吃?你嫌我对美国人民不友好,那就听你的,对他们客气点儿,改成美国客人吧。
WHY说不错就不错,我和你的看法一致。
杨兄,我好像给你说过车门被飞机吹到天上去的故事。办公室的故事倒是没说,要是说了,写出来你就不好好看了。
回平主席:风雨mm说“撼”那一段好玩,你说不好,老夫该听谁的?
领导思想咋就那么不健康涅?这样下去燕们还不让领导带入歧途?
邱版说的对,也不对,准确地说是云雨。虽然这个词不雅,但找不出更雅的词儿了。
傻瓜姐别急,不但给您把窗户打开,过一会连门都开了。
即使在地狱,也要把它变成天堂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8-14 17:07 编辑

【续上文】
         奶奶的,我平生第一次看到一男一女两个领导在办公室里零距离交流。
      我们处有三个领导,一个处长,一个副处长,还有一个正处级副处长。老外死活弄不懂什么是正处级副处长,他们用教授来比照,问,是不是教授级的副教授?越比照越糊涂。名至实归的副处长,也就是副处级的副处长是个女的,四十多岁,皮白肉嫩,身材苗条,风韵犹存,这会儿正坐在局长同志的腿上。副处长把腰扭成轮船上的缆索。亏她腰那么软和,要搁我非把腰椎拧脱臼不可。局长没把她当外人,两只手在她上衣和裙子下边探索着。套用一句文革流行的话,就是,不但要触及灵魂,还要触及皮肉。我楞住了,我紧张得不行,看领导偷情比自己偷情还紧张。
      然后,副处长坐在沙发扶手上。不是横着坐,是顺着扶手坐的。扶手只有一搾宽,想在上边保持平衡没点儿功夫可不行。现在,局长肩膀上扛着俩腿。第一次知道沙发扶手还有这个功能,也是第一次知道局长肩膀上还可以架腿。我怎么就想不到沙发还可以开发出这个功能,以前以为那东西上边只能搭个胳膊什么的。
      行李出了问题,再不及时补救事情就不可收拾,自己良心也过不去。但当时的实际情况是,我哪里还想得起来什么行李?我只想看他俩行那苟且之事。我想知道我的女顶头上司做那事儿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也想知道我的最高上司,平时风度翩翩、人模狗样的大领导是怎样玩气质优雅、端庄贤淑的女小领导的。我思想觉悟没那么高,我承认我心理很阴暗,那是领导平时作榜样带出来的。如果现在就开门进去,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他俩订立攻守同盟,提上裤子死不认账,然后反咬一口,让我在单位生不如死;一个是他俩共同收买我,以后给我种种好处,或者还能弄个一官半职混混。前一种情况我会觉得太委屈;后一种我会觉得自己太下作。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咋样都他妈的不行。一边想,一边看,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里边又有新动作了。大领导让小领导趴在桌子上,他在后边开始忙活,看样子挺累。局长热得汗出如浆,府绸短袖衫贴到身上,于是顺手把正处级副处长的毛巾抓过来擦汗。局长许多时候显得力不从心,把我急得恨不得开门进去替他干两下子。我心想就你那点儿本事还不老老实实歇着,老子要是你……咳,不说了。歪脖看别人下棋的人比正在下棋的还着急。
      我看得很投入,不知道一个人已经悄悄地站在我身后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黄雀后边还有个拿着弹弓的家伙。
【未完待续】
沙发沙发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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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地狱,也要把它变成天堂
幸好那会儿没有苹果啥的,不然就能拍成艳照门了。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回平主席:就是有照相机也没法拍,缝缝太小。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8-14 23:22 编辑

【续上文】
      一个脑袋凑过来把我的脸碰了一下,我一激灵,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原来是正处级副处长。他示意我不要吭气,然后鸠占鹊巢,趴在我的位置上往里看。我慌了神,拔腿就跑。跑下楼梯,又心有不甘,就蹑手蹑脚地返回来,在楼梯拐角处像特务一样偷偷观察正处级。正处级和我刚才的姿势一样,弓腰撅腚伸脖子,恨不得把俩眼珠子抠出来搁到屋里去。他摸索着把钥匙插进锁孔,手放在钥匙上,有点像狙击手锁定了目标,只等最佳时机一到就果断开火。
      我忽然明白了正处级为什么星期天还要到办公室来。中午老外送了一些小礼品,其中有个捷克造的水晶烟灰缸,晶莹剔透,正处级把玩了一会,爱不释手,旁边还有同事在,不好当时就拿走。他低声对我说:“我正想买个烟灰缸呢。你回去拿表格的时候,把它放在桌上就行了,别登记了。”正处级就爱占个小便宜,领导说出口了,咱就照办吧。他肯定是取烟灰缸来了,他得在大家上班以前把这玩意拿回家。
      又过了一两分钟,他终于扭动了钥匙。几乎在拧钥匙的同时,他人也闪进了屋里。就听局长“嗷”地一声怪叫,然后门就关上了。原以为里边会嚷嚷起来,但是没有,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在机关呆久了,人就变得疑神疑鬼,干啥都有点像特工。我猜他们三个会有人再出来看看走廊里是否有人,最起码正处级一定会看一下。果然,不一会,听见门又开了,然后又关上了。这时候,电话铃响了。我不能再躲了,他们对机场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现在要是进去,正处级就会知道我没有走开,而是躲在附近观察他们。顾不了那么多了,硬着头皮进吧。三个人都板着脸,正处级手里攥着自己的毛巾。上边应该留有局长同志的“作案”证据,可能正处级刚才看见局长用他的毛巾干什么来着。局长对我说:“你把会议室门开开,我们开个会。”草,提上裤子就开会,开鸡巴会。我给两个副处长说了机场发生的事情。正处级说:“刚才行李员来电话说,行李今天运不走,你赶紧和北京联系吧。”说完把毛巾锁进抽屉。示意局长和副处长到会议室去。我给机场打电话,找到行李员,问情况怎样,行李员说刚刚解决,正要通知我。我给上海的同事打了电话。
      两个月以后,正处级成了本部门的正处长,副处长调到另一个部门当了代理处长。一年以后,副处长变成了正处长。
这些事怎么都让你赶上了?
回平主席:风雨mm说“撼”那一段好玩,你说不好,老夫该听谁的?
领导思想咋就那么不健康涅?这样下去燕们还不让领导带入歧途?
老西安 发表于 2011-8-14 16:44
撇开文章整体结构,我只是觉得这句话有趣。
好歹发在网上多半是为了娱乐,也就不必太在乎;若是正式出版物那就得有平平这样的专业人士仔细推敲了,你说呢?
呵呵,职业病,啊哈哈哈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