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及其他（组诗）

姜了

河及其他（组诗）


妈妈



妈妈低头吸烟
妈妈老得清晰
妈妈站在船头吸烟
船都是顺水漂流
河上有水汽和烟雾
妈妈在河上
妈妈老在水汽和烟雾里

   

水乡



两条河几条河有各自的流向
一条河流得美
一条河流得也美
流淌的河在很美地流
不知道跟哪条河走
几条河能流到一起就好了
走到那儿就不走了
那儿就是水乡  




与一条河



是平原上的一条河
在一条河身旁走，逆流或顺流
河流正常的结局是泯灭进更大的水域
河流有源头，前头有我知道的结局在等
意外的是一条河立起或断流
平原上的一条河泛有水波，一条河裸露更多的河床
这条河开始发渴，一条河轻易可以解决我的渴
一条河能自在到不受谋害
随一条河走，庸着行进。一条河不难成为本地的主角
我在陪衬。离开一条河，流逝的深度，我准备确切地打探  



萤火虫



河有一枪射程那么宽
河一岸有萤火虫
萤火虫的光亮闪在河一岸
潮湿而喑哑
草丛里的哑巴嘴紧闭
眼里的光亮也是潮湿而喑哑
子弹刚好能飞到河对岸
河岸上有盏灯
萤火虫的光亮是这盏灯刚分娩的

   
黑夜



白水河瘫软在河床，涉水而过
黑夜里的河水瞬间暗自恢复它的身段
墨池一眼，狼毫沉静在笔筒里
宣纸几经委身。狼毫要是饱饮墨汁，宣纸势必倾心铺展
雄马在黑夜奔跑
鬃毛向上。河水加快流动，腕力沉雄
脉搏
一下一下无不是在点射
心灯的火焰燃烧出古铜色光泽



酒河



都春天了
封在瓶子里坛子里缸里桶里的酒实在憋闷
酒淌出来还往一块儿淌
就淌出酒河
酒鬼们下到酒河里
酒河往哪儿淌酒鬼们就往哪儿游
淌到酒河里的酒越来越多
下到酒河里的酒鬼也越来越多
酒河淌也淌不干
酒鬼们就是不上岸
酒河能往哪儿淌呢
前面哪儿有酒鬼等着酒河就往哪儿淌  



大堤黄昏


太阳往下婉约，婉约到
绝没了日头模样
绿在远处发暗。浓绿，就是在远处很暗。野花
都是很小，蒿草和河水的气味显露浓重的身体。虫鸣声气息浓郁
黄昏出生
没多长时间，会落入夜的陷阱
平原上
河水都像是在做止水
水中倒影在凝神
黄昏的大堤上
最好有刺客疾走，眼神定是越过黄昏，去夜里搜寻。堤下
是民间，好女子的腰身隐没进夜



河的情欲


河不安分
在涨
在胀
胀鼓鼓
涨到大堤
坝得不断筑高
河水不安分到突然漫过去
河是母性的
母性的河有她的情欲
河水是母性之河的身体
河
身体里满是情欲
河的身体在胀。大河有大母性，大的母性有大情欲。大河情欲高涨
涨到高过堤坝
漫过去
大河之心
母性之心
潜藏深水里
大河情欲涌动
有她不安的身体
在母性的河里感受她的情欲
会感知大河之心
挖破堤坝
大河放纵她的情欲
河水冲破堤坝
是在完全打开身体


一条河和它的两岸人



一条河先头的河水早于人流来
先头的河水一路选择河床
两岸人
只是看到不知有多少河水流过去
几辈子的人都看到河水
流过去又流走
当地人想知道河的源头
不知道河要流往哪儿
当地人想这河有它的悠远
这河流的
比很多人的命
很多辈子
人的命
还要悠远，悠远到漫长。河会泛滥
两岸人会修筑大坝，大坝很高了，站在大坝上向下望
河水要是干涸
坝上人会觉出苍凉
下到坝底下，在河床上走。有人想走到尽头
走在河床上的人
是走在河的沧桑上
一河水没了
河两岸人的内心要发空
有人得想起
老辈人讲这河改了河道
河床从这边甩往那边
两岸人要的是河水的鼓胀
不怕把坝筑高
一河水饱胀时
河上还没桥
急于到对岸的人来不及找船，就下到水里想游过去。河那面有很急的事在等
游不过去可以游回来
游不过去就淹死河里
游过去
回头望几眼
知道了这是怎样大的河。这河收了很多人
当地人就说这河太深
是很多辈子的人
很多人的内心
不断深入进去的河
当地有人
要是执意探究河的源头
河的归宿
会执意往上游走接近河的源头
往下游走，彻底看清
河的归宿。快接近河的源头了，走到河最下游
有人就做异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