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自由从哪里来

自由从哪里来
2009-11-20 15:40:47栏目:默认栏目
自由从哪里来

李大苗



华盛顿蓄奴时,奴隶贸易已成为西方世界的公愤,连更为保守的英国都开始在大西洋实施打击。林肯也蓄奴,而他正是以反对黑奴制为名义发动南北战争的。蓄奴当然不同于贩奴,这对华盛顿时代而言;对林肯时代呢,奴婢并非是制度性的奴隶,这如似同时的满清时代,家奴也不是制度性的奴隶。

奴婢甚至没法算得是奴隶。《红楼梦》中的那些贴身奴婢,被人们格外称作“丫鬟”,她们也自觉是个福分。满清时节,在皇上面前,汉臣不得自称“奴才”,只有八旗,确切说只有满人才有资格自称“奴才”。国人常把“资格”和“权利”混为一谈,照此方推理,“奴才”是个特权,而且以史实来证,“奴才”的确就是特权。

奴婢与奴隶相同处是对主子的人身依附。前者是自愿或“被自愿”的,比如被自己的父母卖出或送出等;后者则是强制的且被制度性暴力强制的。中国历史中没有“奴隶社会”,所以“奴隶”这个术语在中国没有经验可据,全全是意识中的形态,是马克思的历史唯物论中的话语形态。所谓“意识形态”,就是从概念由内涵到外延的自我演绎。

奥巴马就任后,美国出现了一个新运动,其自称“绿党”,口号之一就是“别管我”(Leave Me Alone),字对字地还可作“扔下我”。想象大部队行进,一个人被leave me alone,是多么决绝的情景,在雪山上或草地里,或者在突围中。军队没有也应该消灭或约束“独立人格”,要以人身依附为原则,所以“以服从命令为天条”成为军人的名言。

1977年以后的“平反”,不仅是名誉的,且还要以“回归”,“回归组织”和“恢复原职”为标志。谁人会愿意leave me alone的呢?整个八十年代,自由之声此起彼伏,但都是关于“思想自由”的,没有人把自己leave me alone出组织,政府机构也罢,企事业单位也罢,当然,除却出走国外的那些人。至今,开除那几位党籍和公职的事件,依然被权力者视作惩罚。

当今思想界的领军人物,若是那个时代中人,无需怀疑,他们曾就是只觉“思想自由”而不知“人身自由”过。那个时代,能够被leave me alone的,是些什么人?除却窜犯流贼外,就是自觉卑微的“个体户”,这些人多有前科在身,当然也有返城知青,总之就是被社会遗弃,拒绝和鄙视的群体。而内心吁想的难得有“别管我”,而是凭啥不管我。

中国的人身自由不是发自城市,而是那些与土地有着不可分割依附关系的农民。小岗村的“承包”,是最清晰的leave me alone。不仅仅是如何种田,种什么田的自由,更是由此演绎出来不种田的自由。将他们的意志视作社会思想的话,那么,追求思想自由也追求人身自由的,正是中国的农民,并非中国的知识界。

作为过来人,我体会过思想自由的快乐,但那时从未能对人身自由有过任何想象。被累代驯养后的野兽一样,获得自由意味的是死亡,但这样的情景是以无限空间为想象条件的。对那个时代绝大多数的人而言,组织之外,体制之外,是零空间,没有工资,没有收入,甚至要丧失既有的栖身居所。倘要说体制之外,那就是贱民社会。

人身依附于土地,所以才是农民。这个社会逻辑决定了,只要是农民,就不可能拥有充分的自由。获得自由的奴隶一样,一定不再是奴隶,同理,获得自由的农民,一定不再是农民。自由的商品市场,使得农民可以转成自由的商贩;自由的劳动力市场,使得农民成为工人;自由的出租市场,使得农民迁徙到城镇。

不仅对农民,即使对城里人,即使对体制内的人,使得他们能够逃离体制,能够自由地选择职业,在陌生的地方与陌生人打交道,不问政治面目也不论成分资格,正是自由的市场和自由的资本意志。自由的市场经济,自主的资本意志,正是他们的存在与壮大,使得leave me alone成为完全的可能,或者说是真实的现实。

即使天方地笃信市场不需要资本,也不得不承认,市场所交易也就是自有财产或资产的权属的让渡,强迫和暴力从来不是市场规则,所有强迫交换都不是交易,当然也更不是自由交易。这个属性决定了,自由的市场经济,就是也只能是自由且自主的资本为常态的。如果相信是自由的市场给予人们自由的人身,那么,社会的独立自由的人格,就是以自由资本为条件。

孙志刚,这位以自己生命来震撼社会的年轻人,农民的孩子,法律决定他的身份只能是农民,若没有远方资本的自由召唤,家中的土地既不能给他更多些许的福利,也不能给他更多些许的自由。投奔远方的自由,虽然没有福利,但工资收入一定远胜家乡的福利,这就是他的利益权衡。可一但有着leave me alone的坚持,就被活活打死。

哈耶克比常人更清醒地看到,消灭私人资本就是灭绝自由,所以做书《通向奴役之路》;阿连德的国有化,为着社会民主,剥夺人们的自由;皮诺切特的私有化,当然是反民主的,但着实给予人民以自由。中国前所未有的资本主义改造运动,国有化之彻底,中国民众也前所未有地彻底失去了人身自由。那个时代,人们失却的不仅是“想”的自由,还失去了“不想”的自由。

思想自由,就是言论自由。言论自由绝非东林党式的悲情,也绝非海瑞骂皇帝的爽气,而是民间办报,经营媒体的自由。没有媒体的,或不经由媒体的,永远不可能是社会言论。没有自由的私人资本,当然不可能有自由经营的媒体,也就必然没有,也一定不是言论自由。社会意义的思想自由,如同我们的人身自由一样,也来自自由的市场和自主的私人资本。
沧海一粟 盲人摸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