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亲切,德方大姐的草原故事特别多。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青春作伴好还乡
解玺璋
在经历了40个春秋的风雨侵袭之后,知青一代已从风华正茂的青年逐渐步入老年。上了年纪的人都爱怀旧,知青们自然不会例外。而且,作为一个拥有十年共同经历的群体,这一代人更是有旧可怀。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1700余万城镇知青,正是生命之花含苞待放的时候,忽然离开父母家人,生于斯长于斯的城市,来到偏远贫瘠的农村、山乡、草原,以及蛮荒的边疆,去接受所谓的“再教育”,他们因此而饱受饥饿、困苦、伤痛、思念的摧残与折磨,当然也有青春的快乐和豪迈,这使他们拥有了比上一代和下一代都更加丰富的人生阅历和艰苦生活的磨炼。当他们回忆往事的时候,往往也表达了其他任何一代人所不曾有过的经历和体验。
我最近陆续读了大约上百篇这样的回忆文章,作者都是当年的兵团战士,他们曾经隶属于同一个连队,即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三团十三连。40年前,他们从天南海北、四面八方汇集到东北的松江平原,点起篝火,搭起窝棚,用年轻的生命书写了一段慷慨悲歌的青春历史;40年后,这些当年的兵团战士,已星散于全国各地,他们有的已经退休,有的还坚守在工作岗位上,有的甚至已经告别了人世。但40周年这个理由使他们重新聚首,他们追忆往事,唱起当年的歌曲《兵团战士胸有朝阳》《兵团战士之歌》,吹响当年的号角,朗读当年的诗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热的年代。一群怀抱理想的热血青年,以为自己肩负着改造中国,改造世界的重任,他们以其坚定的信仰,奔赴反修防修的最前线,爬冰卧雪,屯垦戍边,又是何等的壮怀激烈!这种青春理想的情怀让我想起毛主席的那首词:“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这是一种人生的写照。说起来,我曾与知青生活擦肩而过。只因为低了一个年级,从此就少了一段经历,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十分遗憾。而且巧得很,三团十三连所在的黑龙江省瑷珲县,正是我年轻时一直向往的地方。就在留滞北京当了工人的数年之后,我还做过许多努力,想要放弃城市户口,到那里去做一个兵团战士,以实现我的一个夙愿。然而竟被视为小资产阶级狂热而不能成行。所以,当这些兵团战士希望我能为他们的回忆录写一篇序文的时候,我想,这或许正是老天给予我的弥补遗憾的一个机会,对此我则深怀一种感激之情。从他们的回忆文章中我看到,在今天,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正以一种新的面貌重新回到人们的记忆中来。关于这种记忆的描述,已经不再是文学家、艺术家或历史学家的专利,更多的亲历者也加入到对那段历史的回忆书写中来了。他们以过来人的身份,描述发生在当年的故事,看上去更像是在人生秋意烂漫之时对于青春年华的炫耀。他们或许还记得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曾经说过的那段名言:“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现在,当他们回忆往事的时候,怕是最有理由为自己曾经拥有这样诗情画意的浪漫青春而感到自豪的。

如何认识、描述和评价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一直是个大有争议的问题。但是,无论如何,把这个运动看作一场历史性的悲剧,始终是其中的主流。如果说早期的知青文学比较多地写了知青这个群体的苦闷、彷徨和血泪的话,那么,后来则有偏重于“青春无悔”式的乐观和浪漫。而在二者的交叉点上,我们又看到一种带着深刻反思的作品,它们直接触及到现实生活中那些越来越强烈的无奈与荒谬,因此带给我们更多的新鲜感受。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知青群体在年龄上日渐增长,思想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这一代人从历史舞台上退出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在行将谢幕的时候,如何描绘自己的青春?如何给后代一个交代?撇开无悔与有悔的争论不谈,知青中的绝大多数个体,似乎更倾向于肯定自己的青春经历。尽管有人担忧,如果知青们对于那段人生经历只是回忆,鲜有思考,鲜有不断深化的反省,那么,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后来者对于那段历史的认知;但作为个人,我们又很难责备他们这种逃避历史的态度。事实上,对任何一代人来说,青春永远都是记忆中最明亮的色彩。它像一道彩虹,照亮了我们生命历程中最幽暗的部分。这时,苦难也不是苦难,伤痛也不是伤痛,在他们关于苦难与伤痛的记忆中,倒是充满了青春的快乐和自豪。

历史的经验和教训就由历史学家们去讨论和总结吧,作为曾经生活于其中的一人,我们只能尊重自己的感情。在这里,我写下我的感慨,算作该书的序文。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