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1976年后出版的苏联小说简述(4)
1985年,在三位年迈多病的苏共总书记相继去世之后,年富力强的戈尔巴乔夫终于如愿登上了权力颠峰,开始了毁灭苏联和社会主义东欧的戈尔巴乔夫时代。在戈尔巴乔夫的主导下,苏联很快进入剧烈的动荡时期,无论政治、经济、军事、文化都发生了令人炫目的变化,思想文化领域的变革尤为迅猛。
在文学界,禁忌消失了,真正做到了百花齐放,以前的毒草变成了香花而备受欢迎,一批长期受到压制的作家和作品光荣地回归,骤然成为文学的主流。这些被柯切托夫称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作家包括中国读者今天已经很熟悉的曼德尔施塔姆、阿赫玛托娃、茨维塔耶娃、古米廖夫、左琴科、帕斯捷尔纳克、巴别尔、格罗斯曼、布尔加科夫、皮利尼亚克、扎米亚京、普拉东诺夫、索尔仁尼琴、布罗茨基、阿克肖诺夫,还有许多中国读者至今也不熟悉的名字。
在这些作家中,有十月革命后逃亡的,有肉体已经被苏维埃政权消灭的,有坐过大牢的,有被严厉批判过的,有受不了严寒自杀的,有多年被贬斥禁止发表作品的,有写了作品不敢发表的,有在国外发表作品被修理的,有在地下刻印作品被严打的,有放逐国外被取消国籍的……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刻意让读者遗忘的的作家在公开性的旗帜下纷纷被挖掘出来,他们的作品成为出版界趋之若骛的对象,岁月的沉淀无法抹去这些作品的光彩,它们如万马奔腾,冲击着苏联读者饥渴的心灵,让几十年来吃惯了蔬菜沙拉而不知肉糜滋味的苏联读者大开眼界,其盛况有如1978年初刚刚解禁西方文学的中国。
在这股热潮中,中国的出版界当然不会闲着,对这些回归作家的关注一点不比苏联差,好像实况转播一般,苏联红了一本,我们这里一拥而上,很快就有了中译本问世,而且常常是几个不同译本打群架,80年代后期几本卖座的苏联小说基本都是这些回归作家的作品。苏联解体之后,这些作家和作品取代了原苏联主流作家的地位,成为理论界追逐的对象,以及支撑苏联小说市场的主力部队。以下就简单回顾一下几位重要的作家和他们的作品。
左琴科:《日出之前》
左琴科(1895~1958)出名并不完全基于他作品的出色,而是因为1946年和阿赫玛托娃一起受到日丹诺夫的粗暴批判引发的著名事件,这个事件的结果是左琴科成为苏联文学的敌人而长期被压制,贫病交加,郁郁而终。另一个结果是随着苏联走向没落,左琴科因此而名声大噪,且越来越噪。现在大致清楚了,1946年的批判事件来源于日丹诺夫、马林科夫、贝利亚和斯大林之间的权力之争,而左琴科的惹祸上身多半与斯大林对他的长期厌恶有关,从《列宁与卫兵》、《日出之前》到《猴子奇遇记》,左琴科总是不经意地得罪斯大林,终于在劫难逃。
左琴科以写作儿童故事和短篇幽默讽刺故事知名,早在民国时期,他的《列宁故事》和《新时代的曙光》就有了中译本,80年代以后出版了多种作品集,包括《左琴科幽默讽刺作品选》(顾亚铃、白春仁译,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1)、《丁香花开》(吴村鸣译,漓江出版社,1984)、《一本浅蓝色的书》(吴村鸣、刘敦健译,长江文艺出版社,1984。靳戈译,陕西人民出版社,1991;百花文艺出版社,2000;)、《左琴科幽默讽刺故事集》(吕绍宗译,译林出版社,2004)。《列宁的故事》也再版了(曹靖华译,辽宁人民出版社,1979),跟老版本对照,《列宁与卫兵》中的“一位长着小胡子的人”变成了“一位工作人员”。《猴子奇遇记》译文发表在《俄罗斯文艺》(1985年,第1期),《外国短篇小说百年精华》(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也收入了这篇直接给左琴科惹祸的小品。
我的个人看法,左琴科的幽默讽刺短篇故事固然不错,但也就是不错而已。在他的作品中译本中,值得认真读的大概只有《日出之前》,这部作品是左琴科的呕心沥血之作,创作于1942~1943年,讲述如何战胜精神疾病,看起来像是回忆录,也像是科普书,译者称为散文体科学文艺小说,当然发表后免不了被批判,左琴科因此而失去了工作,据说幕后的指使人不是别人,还是他得罪过的那一位,以左琴科的遭际居然活到了1958年,堪称奇迹。
扎米亚京:《我们》
在《我们》中译本出版之前,中国读者恐怕不知道扎米亚京是谁,到现在为止,尽管《我们》出了好几个中译本,我们对这部作品的重要性仍然认识不足,扎米亚京的知名度依然有限得很。扎米亚京(1884~1937)毕业于彼得堡工学院船舶工程系,十月革命前在白银时代的尾声中崭露头角,创作了不少优秀的中短篇小说。十月革命后从英国返回俄国,在新生政权下熬过了貌合神离的十余年,在严酷的文艺环境中无所适从,与当局渐行渐远,只好一走了之。最后几年在国外度过,无声无息地客死他乡。一直到戈尔巴乔夫上台,这位了不起的作家和他的经典杰作《我们》才重见天日。
《我们》创作于1920年,和奥威尔的《1984》、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合称为反乌托邦三部曲,按照中译本前言的说法,“作品运用象征、荒诞、幻想、意识流等手段,描写一个发生在一千年后的幻想故事敏锐地涵纳着对人类未来的深沉思考”。作为船舶工程师,扎米亚京曾在英国生活过很长时间,观察研究过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真实面目,之后又在革命后的俄国生活过很长时间,观察研究过一个新生革命政权的种种惊奇和革命给知识分子带来的创伤与痛苦,不同的生活经验和思考让《我们》有一种莫测高深的味道,以致这么多年后,作品的内涵和作者的写作意图依然众说纷纭,是揭示资本主义的可能危机?还是攻击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意识形态?读者和评论家大可各取所需,没有必要庸俗化,非要贴上政治标签。
扎米亚京的其他作品有随笔集《明天》(闫洪波译,东方出版社,2000),若干零散的文章收入有关作品集中。鲁迅曾经翻译过扎米亚京的早期名作《洞窟》,收入苏联短篇小说集《竖琴》(鲁迅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日出之前》(左琴科著,戴骢译,百花文艺出版社,1997)
《我们》(扎米亚京著,顾亚铃等译,作家出版社,1998。刁绍华等译,北方文艺出版社,2000。范国恩译,辽宁教育出版,2003。 殷杲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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