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关于林国荣先生的《解读柏克》一文
作者: 武仁
【南方周末】本文网址:http://www.infzm.com/content/21626

多年以前,在下就曾关注过当今学界日益走红的青年才俊林国荣先生,一是曾见他在网上表示对国内学术界的不屑,指摘“有太多的人不思学术,不求知识,每天都四处寻找机会,博取名声”云云,读来颇令人动容。二是他的文章大多立意恢宏,引人注目。虽然平庸如我辈读后往往一头雾水,不知道是该景仰还是该请教,但其才情、学养跟年龄构成的反差着实抢眼,可谓难得一遇的才子。

这些日子因个人兴趣的需要,时常翻检一些西方文献,恰好见到美国学者斯蒂芬•莱恩泽尔发表在《政治理论》杂志上的一篇论文,题为“施特劳斯笔下的三个柏克:《自然权利与历史》中的柏克问题”(Steven J. Lenzner,“ Strauss’s Three Burkes, The Problem of Edmund Burkein Natural Rightand History”, Political Theory,vol.19,No.3, August 1991,pp.364-390.可在www.jstor.org阅读和下载)一路读下去,越读越觉得似曾相识——好像汉语学界也有人大谈过“三个柏克”呢!

回忆过往的阅读经验,便想到了林君的《解读柏克——以〈自然正当与历史〉第六章为例》(《战略与管理》,2001年第4期。此文可在很多网站上搜得)一文。于是乎赶紧寻出,殊不料不读则已,读罢瞠目。

可以铁板钉钉地说,林国荣君的这篇文章,除了“引言”、“结语”和几条相应的注释而外,其主体内容,即从第二节和第三节,通篇是抄袭而来,甚至连原作者的一些见解精深的注释,林君也没有放过。记得当初读此文时,不才深为文中注释所展露的好学深思、见闻广博折服。现在想来,真是有点替自己叫屈。

公道点说,林国荣君此文,不比那些径直剽窃汉语文献的烂货。面对原文作者在古典政治哲学上的精湛学养,他得花些理解的功夫,然后再字斟句酌地翻译过来。这确实属于比较费力的技术活。

现今的大学校园,就像市井中的小偷们练活儿一样,不时可以听到有人私下议谈“剽窃的水平”。据说高明者一是要做到不抄则已,抄就抄高水平的文字,这在晋级评奖中才好使;二是要抄得巧妙,这样才不易被人识破。

以此观之,林国荣君的这件抄袭之作,当属上上品无疑。他当年有如此作为时,大概想到的就是这些朴素的道理。借用语言转换筑起的掩体,去剽窃洋人大作,既可为自己的蹿红助力,“走光”的风险也要小一些。可是有些内因和外因,好像对他都不太有利。

怨只怨现今的网络发展太快,使国人能更方便地看到国外学者的成果;怨只怨林君的脑子虽然够精明,似乎仍欠一分火候——像PoliticalTheory这样大名鼎鼎的学刊,他居然也敢下手。
以往虽然不太认同林国荣君的治学路数,对其才情与学问,在下还是心存三分敬意的,有时甚至敦请自己眼前的学子,当以他林家兄弟为楷模,在阅读经典文本上多下点力气。未曾想,一个整日里张口柏拉图、闭口色诺芬的人,何以能把“崇高”与“荣誉”这些基本的古典美德忘得一干二净。

更为匪夷所思的是,林国荣君在自己大肆抄袭之时,居然还在文中放胆指责一位学界前辈译作的注释系“抄袭”。相比于“人是一种双足无毛的动物”这个柏拉图的定义,在下更喜欢“人是一种会脸红的动物”,可是联想到林君曾经(大约是在写《解读柏克》一文后不久)鄙夷学界“四处寻找机会,博取名声”,不免也有点更相信柏拉图而不信自己了。

林国荣君这一桩剽窃案,关系到当代政治思想大哲施特劳斯(Leo Strauss,1891-973)。对于施氐营造的神妙高远的境界,在下才疏学浅,属于上不了台面的人,不得已只好谨尊圣人言,对他“敬鬼神而远之”。但这里还是有必要说几句题外话

施特劳斯之学的要旨,在于吸取了苏格拉底之死的教训,讲究真理的“隐秘写作”,是从不屑于与俗人道的。记得他跟另一位同样立意高远的政治哲人沃格林(Eric Voegelin,1901-1984)曾称卡尔•波普(Karl Popper,1902-1994,《开放社会及其敌人》的作者,大批柏拉图为“现代极权主义的鼻祖”)有关柏拉图的言论全是“垃圾”,携手力阻芝加哥大学延聘波普。当年闻听此事,虽觉得他们有失古典学者的胸襟气度,却也有同情和理解在。盖施氏一路的学者,毕竟在价值上有坚韧的执守,确信政治哲学若一味与流俗的现代性话语同步,打扮得太朴素平实、太讨人喜欢,便有欺世之嫌,甚至“有毒”。这种立场,大概是每一个真心追求“终极价值”的人,都有切身体认的,而这种对“终极价值”的追求,就像人要大小便一样,是任谁也挡不住的。

然而,这位施老师在大学里一向安守寂寞,潜心于研读和传授经典文本,矢志于检讨和针砭现代社会的种种弊端。不管他的观点对也罢错也罢,他在学院里恪守本分的治学态度,却是每个学术中人都当致以一份敬意的。按不才的理解,在现今的大学里,进了政治哲学这个行当的人,面对那些起早贪黑引车贩浆的劳苦民众,固不敢再唱什么“安贫乐道”的高调,但无论信的是哪一路“主义”,与红尘名利的缘分都是很小的。所成大者,或可为世人留一点备用的智慧;所成小者,至少能落个自淫自乐的私生活。这一行带来的好处,大抵只能如此了。

林国荣君是颇为推崇施氏学问的,但他的这种剽窃行为,完全背离了古典学者的处世品德。本该平淡而真诚的学术人生,却被他用作欺世盗名的手段,为此不惜踏入抄袭剽窃的邪门歪道。莫非他自恃才高八斗,狂妄到认为别人的美文也该属于自己不成?不错,他那种时常凌空蹈虚、莫测高深的言论,确实迷倒了一大批人。甚至被他指为“抄袭”的何兆武老先生,看过这篇抄袭之作后,也让他唬得直发愣,在答辩文中谦卑地——真可怜他老人家了——自称“报废了的一代”,而把晚他两辈不止的林国荣尊为“柏克专家”(见《战略与管理》2001年第5期:“关于柏克 《法国革命论》——我的一点意见和答复”)。看来,对于不知就里的人来说,抄书确实是能抄成专家的。

唠叨了这许多,读者诸君劳神费力走眼至此,却仍看不到不才举出几条林国荣君剽窃的实例,来把他这桩罪案坐实。各位也许不禁要问,这位仁兄到底抄了些什么?

唉,真是对不住各位了。他抄来的内容,怕是不论哪家报纸刊物,也容不得在下全部罗列一番。不过,为了尽举证人无以推辞的义务,这里姑且还是抄一段他偷来的文字和人家的原文,权当餐前的一小杯开胃酒。各位若是果真想品尝那一道剽窃大餐,不妨自己去把两篇文章找来,亲自对照一番。到那个时候,各位想必就会晓得,不才为何非要这么“做人不厚道”了——

一、美国学者斯蒂芬•莱恩泽尔的原文:
Although Leo Strauss’ critique of Edmund Burke's political theory in Natural Right and History is not the most famous ever written (it suffices to mention Paine's Rights of Man), it is doubtless the most challenging. Inpart, this is so because Strauss, unlike most other critics, focusesh is attacknoton Burke's "conservatism" buton the grounds of that conservatism. To paraphrase Strauss himself on Alex and reKojeve, he seems to hold that Burke is right politically for the wrong reasons. If Strauss is to be taken athis word, Burke's principles ultimately were more harmful to the ends he sought politically than were the theories he opposed. “Whereas Burke's ‘conservatism’ is in full agreement with classical thought, his interpretation  of his ‘conservatism’ prepared an approach to human affairs which is even more foreign to classical thought than was the very ‘radicalism’ of  the the orists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 (pp.318-19). My argument is that Strauss is not to be simply taken a this word,because in his essay on Burke (in the chapter entitled “The Crisis of Modern Natural Right”), there is no tone Burke but three.

二、林国荣“作品”:

在《自然正当与历史》(按,即施特劳斯的《自然权利与历史》一书,林君下文所注“NRH”,是此书英文书名首字母的缩写)这本选材挑剔的书里,施特劳斯用了半个章节的篇幅重新检拾了柏克的政治理论,提出了评判。这个评判不是最有名的(在此,至少可以提到潘恩的《人权论》[RightsofMan)]),但无疑是最富挑战性的。之所以这么说,部分理由是:和众多其他批评者相比,施特劳斯并没有盯住所谓柏克的“保守主义”不放,而是悄悄地把眼光放在了柏克保守主义的基础和理据之上。用科热夫的话来说就是,施特劳斯差不多是认为:柏克之政治上的正确乃是出于错误的原因。(按,林君这里也许看走了眼。从上面原文的意思看,这话并非科热夫所说,而是作者模仿施氏本人评论科热夫的语气来评论施氏)。在章六,施特劳斯写道:“柏克的‘保守主义’和古典思想是完全一致的,但他对这一‘保守主义’的阐释却为这样一种对待人类事物的方式埋下了伏笔,这种方式比法国革命理论家们的‘极端情结’更远地游离于古典思想之外。”(NRH,pp.318-9)若对这段话单纯做字面理解,则施特劳斯似倾向于认为:最终来说,柏克的原则危害了他自己所寻求的政治的目标,这种危害较之他所反对的理论还要为甚。其实这看法于柏克、于施特劳斯都是不公平的,仅仅单纯和粗浅的字面理解是不成立的。在章六 (此章的标题是 “现代自然权利的危机”)论述柏克的部分,施特劳斯所呈现的柏克形象是多重交错的,就笔者分辨,至少有三种。

这两段文字中,上面是美国作者原文的第一段;下面则是林文的简短“引言”之后的第一段,自此以下,林国荣君便铆足了劲,把人家的文章一段不拉地抄了个底朝天,甚至连一些精彩的注释也没放过。鉴于这种局面,再多列出几段他剽窃的文字,无端耽误各位的功夫,就真有点儿做人不厚道了。

不过,这里给出一个他剽窃的大体数量,也许不算多余。在林君这篇连同注释共二万二千多字的长文里,“抄译”的内容大约占到一万七字左右。

其次,也许还应对林国荣君的剽窃特点略做点评。就像对照这两段文字给人的印象一样,林君此后的全部翻译也并不十分严谨,偶有一些错讹。大概是为了让行文风格显得更像是以汉语为母语的人所写,他在“抄译”的过程中不时做些巧妙的变通,偶尔还对原文的语句顺序有所调整,但若以达意的标准衡量,大体还算及格;此外,林君对原文也有少许删削,甚至夹杂进他本人借题发挥的只言片语,如上文中的“其实这看法于柏克、于施特劳斯都是不公平的”等等,但其数量微乎其微。

在林国荣君的作品中,《解读柏克》可以说是难得地思路清晰、文意通畅的一篇,而且少见地包含着许多注释(林君的很多学术文章,是几乎见不到注释的),如今在下才明白,这“思路”和“文意”,包括其中的注释,原来都是十足的赃物。过去还读过他的一些文不对题、东拉西扯的宏文,现在心里也不由得犯嘀咕,那是出自眼界的宏阔高远,思想的潇洒从容,还是月黑风高中的仓惶?

日前又找来林国荣君另一篇疑似抄袭的文章《培根的“所罗门宫演讲”》(载 《浙江学刊》2005年第3期,此文也没有任何注释),随便拿前面三段(共有两千多字)做了一个检索,发现果然又是剽窃。但与《解读柏克》一文时隔四年,他的水平也大有改进,三段文字分别抄自两本英文书,而且变得更像“编译”而不像“翻译”了(被林君用来抄袭的两本书及具体页码是:William Smedley,The Mystery of Francis Bacon [London:Robert Banks&Son, 1912], pp.5-7.Joyce Lee Malcolm, ed.,The Struggle for Sovereignty:Seventeenth-Century English Political Tracts, vol.1 [Indianapolisiberty Fund,1999],pp.xix-xx)。
平心而论,林君解读这类学术文献的能力,在同龄人中,是大可以用“超群”来形容的。既有此才华,他本不必干这种的勾当,只要心斋自守,踏踏实实做学问,假以时日,成大器当不在话下。

卿本佳人,奈何作贼?不才确实为这事而替他感到惋惜。

最后,或许有人要说,不考虑眼下中国学术界的道德和制度生态,仅仅指责一个人的剽窃行为,未免见小不见大,有些意气用事。信哉斯言!林君之放胆抄袭,必有某种制度上的激励因素,由此才有了剽窃成风、人皆乐于心照不宣的共犯心理。然而,证成制度安排所导致的“集体罪行”,并不能为个人的罪过开脱。每个人的罪都是人性的一次失败,憎厌之余,亦当投之以悲悯之情。但人性固有的弱点,却无法让个人免责,除非我们承认这是一个没有丝毫个人意志可言的奴隶制社会。不才并未看到林君有甘为腐败风气之奴隶的意思表示,因此,无论学术领域的制度环境多么恶劣,他理应对自己的选择有所担当。

继续转:林国荣的回应

【南方周末】本文网址:http://www.infzm.com/content/21627
编辑先生:
读者武仁先生来稿中所指出的情况全部属实,并无半字虚言,除了所谓“才俊”一谓我实在愧不敢当之外。我在此特向武仁先生以及一直关心并支持我的学术界的师长和同仁致以最真诚的道歉。
在此前提之下,请容我利用这次机会作一个附属性质的私人情况说明,这并非辩解,更非辩护,而只是一个力所能及的、非常有限的道歉。
2001-2005年,我个人一直在生存线上挣扎,原单位已将近一年未发薪水,后来的单位则只给予每月不足八百元的工资,生计无以为继,遂决定放弃学术道路。在此期间,我分别翻译了《解读伯克》和《战争起因古今考》两篇文章,这些翻译不为发表,只是因为“台海”局势而使我个人暂时对战争主题保有特殊兴趣;伯克一文涉及爱尔兰战争,后文则涉及一般性的战争。同时也围绕战争问题分别写了《为海战声辩》、《论世界帝国》以及《培根的“所罗门宫演讲”》三篇文章。因为只能在晚上很有限的时间内用朋友的电脑或者在网吧进行文字工作,导致无论是翻译还是写作都非常仓促,学术规范根本无从谈起,也没有可能进行基本的后期学术规范梳理工作,比如注释、校对等,甚至在译稿中往往以红体加注个人的随兴想法。随后便把所有的时间用于外出打工谋生。
两篇翻译的发表存在根本性的操作失误。约稿之时,我尚在外打工,且无网络可用;遂托朋友把我存放在他电脑里的文件夹全部发给编辑,让编辑自己挑选合适的稿子。之后我便再无时间也无心思关注后续的事情,其中便包括文稿清样的校对。最终才导致以我的名义发表了两篇译文,而译文中却又时时出现我本人的夹注。我是在看到杂志或书稿出版后才发现此一巨大错误,遂与出版单位进行沟通,尝试进行更正说明。《战争起因古今考》一文的更正声明,经与出版单位上海六点文化公司的倪卫国、万骏先生协商,已于2006年8月至2007年8月间,正式发布于我所在单位的官方网站上,俟作品重版再作彻底更正;《解读伯克》一文的更正因为《战略与管理》杂志已于2004年停刊,便只好作罢。
我在同一时期所写的几篇文章都存在大量征引历史材料但缺少注释的问题。同时,读书笔记或者杂感性质文字的临时拼凑,也致使武仁先生所谓的我的学术文章甚至不能达到文意通顺的基本要求。我于近年才勉强摆脱堕入温饱线之下的恐怖窘局,但为起码的生存所迫,也只能从事一些评论、时论性质的小文章的写作,所谓的学术研究仍然因为缺乏起码的“闲暇”而完全断绝,距离以“注释”为基础的“精深研究”实是遥遥无期。
学术规范是绝对律令,全部罪错实由我个人所为并由我个人承担。
再次感谢武仁先生的善意告诫和教导,并向武仁先生、学术界的师长和同仁以及广大读者致以诚恳的道歉。
林国荣
2008.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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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已经令人产生视觉疲劳的剽窃潮中,林国荣先生的表现,足以让人眼睛一亮。
当然,也不是说好到什么程度,只是说,与国内那些毫无内在尊严的剽客相比,林国荣让我看到了一个青年人的自尊。
虽然他还是在辩解,但毕竟不是为抄袭本身辩解,相反,他承认“学术规范是绝对律令”,这非常难得。凭这点,至少,他与寻常剽客拉开了距离,甚至,划了一道界限。
大约两年前,网友张征兄和我讨论时提到了林国荣,并转贴了一篇林评《西方正典》的长文。这是我当时的回帖:

附带一提,林国荣先生那篇评《西方正典》的长文,实在太差劲了。如果原文中没有漏掉50个引号的话,这份差劲就不仅仅是汉语能力上的拙劣了,还包括写作态度。

林国荣先生的文章,不仅仅表现在昧于文学,还在于居心不良。他把汉语写得仿佛西语的小丑,我略表同情就行了,更要不得的是,他文章中几乎每一句稍稍有点来头的话,都是从《西方正典》里抄来的,而这些话他并没有按起码的学术规矩用引号注明一下,如果他因此达到了让人惊为渊博的目的,我只能说,不管这个年轻人今后研究什么,我都很难展望他的未来。能力可以培养,气象上的不足,有可能是致命的。
本非佳人,只好作贼乔装打扮。
对于这类以抄袭冒充学人之辈,没有什么好原谅的。如果在欧美日的严肃学府,他们恐怕难免被解雇,只有去野鸡大学混混的份儿。而在中国,这些人依然混迹于所谓一流大学的博导之中。夫复何言!
博客:
http://blog.sina.com.cn/lidaxing
http://daxingli.blog.sohu.com/
呵呵。抄袭的历史也悠久。
《论语》里就有,子贡“恶徼(抄袭)以为知(智)者,恶不孙(逊)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后面两种情况今天也常有,甚至燕谈也不鲜见。
原帖由 梅茗 于 2008-12-25 15:05 发表
呵呵。抄袭的历史也悠久。
《论语》里就有:子贡“恶徼(抄袭)以为知(智)者,恶不孙(逊)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后面两种情况今天也常有,甚至燕谈也不鲜见。
人类的行为有其延续性,除非扯上技术因素,否则,任何行为都可能“古已有之”,怕的是“于今为烈”。
抄袭这件事,古人肯定是不严重的,因为古人还有相反的做法:把自己写的东西,伪托古人,干脆放弃个人荣誉。这是今日剽客一族万万想不通的事。
还是俗话说得好: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这位林国荣君,显然属于不怎么会抄的,不过好在,态度端正。

回复 8楼 的帖子

呵,他会抄的,只是被武仁先生抓住的这回,抄得不甚高明罢了。而我原来看到的那回,根本不是这样的:东一句西一句,抄袭往往跨页进行,有时还做些小小的变动,可以基本确保不被搜索引擎弄出来。
唉,该林也算是惯抄了。不过还有些羞耻之心。
也许抄袭需要上升到刑罚的高度,才能以儆效尤,嘿嘿。
原帖由 周泽雄 于 2008-12-25 21:30 发表
呵,他会抄的,只是被武仁先生抓住的这回,抄得不甚高明罢了。而我原来看到的那回,根本不是这样的:东一句西一句,抄袭往往跨页进行,有时还做些小小的变动,可以基本确保不被搜索引擎弄出来。
唉,斯文如此扫地,想想,真是伤心。又想起一句大话来:中国到底怎么了?怎么从各个阶层一窝蜂地冒出这些乌龟王八蛋的?

林这道歉不咋样啊

一,林国荣道歉貌似诚恳,其实很不老实啊。他说2001年到05年一直“在生存线上挣扎”,“遂决定放弃学术”,除非把他放弃学术,理解为“要以剽窃谋生”。查一下他在西南政法大学网页上的个人作品,恰恰是这几年他出的“学术作品”——包括著作和文章——数量最多:

(一)专著
1、《君主之鉴》,上海三联书店, 2004
2、《罗马史随想》,上海三联书店, 2004
3、《帕纳萨斯山来信》,上海三联书店,2006
4、《希腊四论》,上海三联书店,2006(与友人合著)
(二) 论文
1、“布什总统的修辞和意图——布什9.11演讲评注”,《战略与管理》,2002年第四期(与赵晓力合作)
2、“解读伯克”,《战略与管理》,2001年第六期
3、“作为政治问题的农民问题”,《战略与管理》,2002年第一期
4、“论世界帝国”,《战略与管理》,2002年第四期
5、“‘培根的所罗门宫演讲’《新大西岛》的序言”,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
6、“托克维尔眼中的1787美国宪法与十二铜表法之比较”,《浙江学刊》,2006年第一期
7、“格老修斯《海洋自由论》简介”,《书城》,2005年第八期
8、“李昌平,你选择良心还是正义?——评李昌平《我向总理说实话》”,《海外中国研究》,2003年第二期
9、“经济学的终结——评张五常《经济解释》”,《书城》,2003年第二期
10、“克里斯提尼改革”,《法意》第一辑,2006
11、“罗马帝国的衰亡”,《二十一世纪经济报道》,2003年7月
12、“经济变革中的公民”,《二十一世纪经济报道》,2004年12月
13、“托克维尔两议”,《经典与解释》,上海三联书店,2006
14、“凭什么相信哲学家?”,《启示与理性》,上海三联书店,第一辑
15、“《麦克白》中诸神的起落”,《启示与理性》,上海三联书店,第三辑
16、“1990年代的中国知识分子与国家”,香港《二十一世纪》杂志,2005年第四辑
17 “托克维尔的‘文学政治”,《大国》,北京大学出版社,待出
18、“评西塞罗《论演说术》”,《新京报》,2004年9月
19、“古今之争中的以塞亚. 伯林——评《自由论》”,《新京报》,2004年5月
20、“北大:一次变革的精神困境”,《跨文化对话》,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第二期
21、“大学:制度背后的天才与刀剑”,《跨文化对话》,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第一期
22、为《21世纪经济报道》策划2003年终特刊的部分评论版面,并发表《经济变革中的公民精神》,《21世纪经济报道》,2003
23 “汤一介、乐黛云夫妇访谈录”,于《海南日报》,2004年1月
24、“如何建立人性化社会”,上海《社会科学报》,2004第一期(“全国知名学者专家寄语2004”专题)25、 “一次海战的当下合理性”,《书城》,2004年10月
26、 “为海战声辩”,《大国》,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二期
27、 “‘文化天下梦’的迷惘”,《跨文化对话》,上海三联书店,2006年第一期
28、“文化欧-亚概念论析”,《大国》,北京大学出版社,待出
29、“回归战国时代?”,《跨文化对话》,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第三期

二,同一网页上,介绍他这几年(即2001年北京大学毕业之后到去西南政法大学就职之前)的简历如下:
1977年生,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经济学院(经济学学士)、北京大学政府学院(法学硕士),通英文。曾供职于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北京《华夏时报》(参与创办)、北京《战略与管理》杂志社、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网站“中国评论网”、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海南大学文学院,《南方周末》和《南方人物周刊》专栏作家、《南方都市报》社评主笔、《二十一世纪经济报道》特约记者。2005年7月至今为西南政法大学法学研究所副教授和硕士生导师。
以这些单位的性质看,只要他好好上班,似乎不至于“近一年未发薪水,后来的单位则只给予每月不足八百的工资”,让他“在生存线上挣扎”,甚至“堕入温饱线之下的恐怖窘境”。

三,从已经发表的柏克一文看,似不像林所说,只是一篇被人误发的“翻译”,他给翻译过来的文章戴了帽,穿了鞋,而且把自己的注释和译文的注释重新编号排序,这是有意为之啊。

四,他道歉信中的倒数第三段好像是在说,他这几年为生活所迫,陷入“恐怖”境地,没法子讲究学术规范,所以全是为了糊口而偷窃,读者就开开恩吧,别拿我写的东西太当真了。他这等于承认,自己在学术上最成功的几年,全是在学术圈里玩戏法,终于混到了西南政法大学的教职。
五,不搞“精深研究”,就可以不用注释,天下有这等学术规范?
把这些加总起来,林国荣的回复,算哪门子道歉?

[ 本帖最后由 KERIVON 于 2008-12-25 22:57 编辑 ]
呵,我承认林国荣先生道歉,是与别人比较的,取相对标准。想到那些远比林国荣名气响、地位高的家伙曾经有过的丑行,林国荣对抄袭不加辩解,已经算难得了。
按绝对标准,当然不算。什么每月不足800元,你要么另找活计,要么取法前贤,磨镜子去,没有一种理由是可以支撑抄袭的。
俺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枉费俺的一番转贴之情,这年辰,最好标被株连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 本帖最后由 流星雨 于 2008-12-25 23:52 编辑 ]
十足的学术败类,鄙视!
看了这篇文章我就放心了,因为林先生的文章,我几乎没看懂过。
呵呵。周泽雄兄还记得那个段子啊,周兄当年那个回帖我也有印象。今天我刚看到这消息,一搜索百度,天涯好像还没挂上,但燕谈已经贴了。

我和林国荣兄不算熟悉,但他和我之间有不少共同的朋友。所以有些我还是可以说说的,我是俗人一个,聊聊八卦无妨,呵呵。他说的在海南那段窘迫时光应该基本属实,其实也算是给海大的某些虚假承诺给蒙了,当初答应他的条件十有七八没有兑现,比如说好给他解决住房,到时候一看,那不大的房子居然已经有两个青年教师住了,而且人家是夫妻,他不想成为照明设备,就去外面租房,凡此种种,最后搞的很狼狈很穷。临去西南政法的时候飞机票都是借来的钱,连最后的房租都是张志扬等人替他垫付了的。

我是学院外的人,但因为碰巧有几个朋友在高校混,对现在高校的评审机制多少知道点,青年教师的晋级之路被不断要求出“成果”。大家都明白学术是靠时间养出来的。罗尔斯写《正义论》前七八年没有一篇文章发表。林国荣在高校没有博士学位是很难混的,可能出成果的压力更大,我知道一个女哲学教师比林国荣年纪还小,已经评上副教授,她有什么成果呢?全是类似三讲与和谐社会之类的理论阐发。说难听些,这种学术别人都懒得去看她是不是抄来的,或者说是抄来的还是原创的也没什么区别,读这类东西好似一排尼日利亚或加纳足球队员戳在我们面前,感觉长的都是差不多的面孔。

当然我说这些绝无为林国荣辩护的意思,抄袭就是抄袭,没什么可说的,而且在周兄批评他写的布鲁姆的《西方正典》那篇书评之前,其实他早些年的另一篇文章《1990年代的知识分子与国家》已经有这种端倪,最后两段话全部是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上》的,没加引号。所以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某种不良习惯导致了。

其实大家都明白,大学要上正轨,和国家政治改革,以及社会和大学的互动其实是一揽子工程,光谈大学改革,怎么可能改的好?即便教授治校就能弄得好吗?蔡元培活过来也是弄不好的。甚至有时候想在网络时代,洪堡、海德格尔们的理想是不是已经背时了,大学是不是真的老了?对理工科来说,技能其实都在工作岗位上学的,边实践边不断去找资料学,肯定是一个动态的互相反馈的过程。纯研究的,我想一个国家只要有几家像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那样的实体也就够了。必要的时候通过类似蓝德公司那样的机构来整合各方面的人才。人文方面,通识教育完全可以由网络来承担嘛,像周泽雄兄等不都是在网上无具体回报的写帖子吗? 除了燕谈这样的论坛,现在豆瓣上也有各种类型的读书小组办的非常不错。在网上读写的大概很难学术腐败。

起码在中国,纳税人为什么要为乌烟瘴气的大学掏钱买单,党国要培养政治接班人也用不到那么多大学呀。我们总是再想,大学该怎么改才好,怎么改才能减少机会主义者。也许我们该把这笔政治经济学账算清了,干脆就不要大学了。党国不用担心教育的,现代社会环境下,如果一个学生在中学阶段就不相信官方的说辞了,那么再让他升到大学肯定也是教不好了,改正不过来了。

也许我们该为废除大学这个评审衙门鼓与呼

[ 本帖最后由 张征 于 2008-12-26 02:03 编辑 ]
张征兄好,我也认为根本在于制度,现在的问题是制度性地逼良为娼。但是,对林国荣之流也不必谅解,人为了混得好而不择手段是不能以制度怎样为理由的。
博客:
http://blog.sina.com.cn/lidaxing
http://daxingli.blog.sohu.com/
我记得在大学里被告知在概括阐述他人某个论点时,即使标明了出典,三个字以上相同时应打上引号。
“她有什么成果呢?全是类似三讲与和谐社会之类的理论阐发。说难听些,这种学术别人都懒得去看她是不是抄来的,或者说是抄来的还是原创的也没什么区别,读这类东西好似一排尼日利亚或加纳足球队员戳在我们面前,感觉长的都是差不多的面孔。”
——呵呵,又见到张征兄的好玩文字了。
所论非常认同,但主帖里武仁先生及跟帖里的大兴都已提及,制度不能成为个人犯浑的借口。在小文《学者的气象》的末尾我聊过这个,附在这里:
写一种不偷不抢的文字,为什么那么艰难?“书斋里的革命”非常少见,书斋里的偷猎为什么却一直在进行?我以为,除了制度之恶外,更可怕的是,我们有一大批对学者气象视若无物的学术人,他们心中没有圣灵,两眼盯着指标,所有的表达只是为了满足“正如某某某所说”这个条件,写作的缘起往往也只是因为“某某某说得好”。这样的学术人,非常可能因为一次成功的征引而沾沾自喜,以致他根本不会扪心自问:此等喜悦,是否属于一名学者的正当欢欣。
窃以为,不是制度,而是学术品格的集体卑下,学者气象的集体漠视,造成了当代中国学术界的平庸化浪潮。那些人一个个像鸡蛋一样拒绝长出犄角,像鸡蛋一样外圆内圆,像鸡蛋一样外表完整内里易碎,像鸡蛋一样无法长期储藏,长此以往,难免像鸡蛋一样永远无法站立。

回复 22楼 的帖子

《帕纳萨斯山来信》,上海三联书店,2006
这本书值得买来看吗?请指点一二.

回复 23楼 的帖子

邦良兄问我呀?呵呵,我哪知道。
一般说来,我不会去购买有剽窃前科者的书,连他的文章都不会读。世上好书无穷而人生有限,实在犯不着如此冒险。
完全同意李大兴兄和周兄,我已经说了不是为他的个人行为辩护,他应该有所担当。固然出了事情如张汝伦般不认错的还大有人在,但我想林国荣兄对自己的要求不会降低到像郭锦明那样书照抄,人照红甚至被抓住一次依然生命不止,抄袭不休的地步

[ 本帖最后由 张征 于 2008-12-27 12:16 编辑 ]
昨天见到一个帖子,讲各类高校发动大家集体造假的(包括近三年里大量并不存在的试卷、论文和作业),目的是为了对付评比。
要说校长、老师和学生都喜欢告假,这是违背人性的。要说前来检查的上锋都特呆傻,不知道这种检查只会制造出更大范围的造假,也是不可能的。就是说,大家都知道,但都无能为力。所以,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就只能说是制度性的。是制度性的不作为,才会助长这种情况。因为,制度性只要意欲作为,并且让校长知道,一旦自己的辖区被找出一丝有意作假的行为,校长即会被免职,这种情况就不可能发生了。
但是,人的尊严不在这,尤其是学者的尊严,首先来自自身。人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用现代的标准来看,这是一个先验性的律令,它不该臣服于环境。所以,一个人要强调环境和制度因素,也不是不行,但他应该同时把这一点也给招认了:我就是个懦夫,一个随波逐流的混混。
“林氏三兄弟”的老二林国华的回应: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4969024/
       这篇文章写得很好!以后如果林国荣再出书,都应该把这篇文章置于书首序言,以收警钟长鸣之效。在此,我作为“林家兄弟”之一员,向本文作者表示诚恳谢意,但愿你这篇文章能够挽救一个年轻人,不过我更希望林国荣自己能有所觉悟,下个决心,从此退出这个学术界,永远别再回来。——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你存在下去的理由了。

        ——这个说得很严厉,不知是不是真的?
    
  

回复 27楼 的帖子

去看了,应该是真的。有兄长若此,幸何如之。
不过,还看到了大量犬儒的表演,真是语塞。——虽然,明哲的言论也有,聊表欣慰吧。
再想想,尊严这玩意,既无比重要,又不足为外人道。如果尊严不是发自心底肺腑,则尊严不过是一张外袍罢了,要它何用。而一旦它出自心底(这也是唯一可以确认尊严的地方),那么,林国华先生有此表态,又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
另一方面,凡是内心没有尊严的人,视尊严为儿戏,同样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和他们谈论尊严,大概与向妓女谈论贞操一样可笑,后者多半会想:有趣,天上掉下个小童男,本姑娘今天好好耍他一耍。
这么看来,我当初写那篇《学者的气象》,也是无聊之举。对于有此气象的人,他根本不需要我来提供忠告,小文若能让他得到些敌忾同仇之气,就算相当不错了。而对于原本视“气象”为过时之物的家伙,小文除了让他觉得迂腐,不会有别的效果。
当然,我不是鼓励林国荣从此退出学术界。这完全是他自己的事,既取决于他对学术的认识,也取决于他的自我定位。当然,他的年轻也是一个需要考量的因素。年轻人犯错误,较之所谓的教授、博导犯浑,纵然性质上没有差别,程度之差还是明显的。

转贴一个西政的老师对此事件的发言,我觉得还是比较恳切

大家对林国荣这件事的关注点多半都在科研道德这方面。
作为一个臭教书匠。我想谈谈这事对学生的危害。
“林氏三杰”初临西政之时,曾与国华、国荣有过面对面的接触和交流。当时感觉兄长是位很有教养与学养的学者,弟弟则在才情和为人方面非常高调。一个青年学者,性格乖张些倒也不是什么大碍。毕竟,地处西南一隅且江河日下的西政能引来此等专心治学,且颇有成就的学者,实乃学生之洪福呀。
果然,林氏兄弟来后,西政校园内施特劳斯派学风大兴。很多学生都成了林国荣的崇拜者。虽然盲目崇拜不是好事,但在西政校园里,如果学生要崇拜什么人,我倒宁愿他们崇拜的是专心治学的林氏兄弟。这总比崇拜辅导老师、处长、校长和博导强吧。但很快,我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原因很简单:这些孩子们不会好好说话和写字了。更令人担忧的是,一些孩子俨然成为学生中的学术明星。开了博客,写这不着四六、大词翩翩的大义微言。这些昨天还老实巴交的本科生,几日不见,竟摇身一变成了深刻难解的思想大家。更好笑的是,这些孩子也有了自己的粉丝。
此情此景,颇似美国次贷危机。
次贷盛行之时,零首付也能买房。学术次贷风气中,没有任何学养积累,也能一夜摇身成为学术尖兵、青年才俊。这是何等诱人啊!国人一向乐于鼓励青年才俊。有时甚至过头地认为凡青年不才俊者,必终身碌碌。我就亲耳听到一青年将自己近期的学术目标定位于成为“青年才俊”。
可笑还是可怕?
人毕竟会老的!希望国荣能从青年才俊的阴影中走出,遵其兄长教导,认真做人,诚实为学。我相信以国荣之机敏和勤奋,他日必有作为。
对学生们,我想说,少年得志固然惬意,但“学问人生”是要用“人间正道”这把尺子去衡量的。别急,慢慢来。先好好读几本书,学几门语言,实在技痒,练练笔也可,但别急着发表,更别急着发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