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

碰壁斋主

      蜻蜓

吃了点儿酒，薄薄有些醉意，正拎了打包之物，向家里走。可是忽的眼前一晃，见两只小东西，在身前飞着。是蜻蜓，红色的。飞得很低，不过及胸。互相追逐并打闹着，最低的时候，甚且矮过膝盖。这是在闹恋爱呢，还是仅仅玩耍呢，我不是博物家，不大知道。
可是，我一直很觉得，蜻蜓是山野之物，跟城市不大搭界的，怎么忽的跑到这里来了――蜻蜓的这野性，颇有点儿像燕子。前几年，我在广州时，忽的从闹市中看到燕子翔掠而过，便不由得神魂都慑。
在我的老家，夏秋之际，每到黄昏时，满处都是蜻蜓。浮游在头顶上，看得一清二楚，连它顺着风势，略略调整一下身体，都毫不含糊的。那不是几只蜻蜓，而是整整的一层，把天都几乎要盖掉了。
那是夕阳之下，这蜻蜓们给光一照，通体的红。
我家在农村的小街市上，出了这街，便是田，过田几步，便为山了。山里有没有蜻蜓，我不知道。我似乎觉得，满天地的蜻蜓，全都来小街上集会了。到它们会散，天也向晚，山也渐渐的沉入黛色，以至于黑色了。
少年时候，我曾做过一句诗，叫“黄昏街市闹蜻蜓”，便是记此景的。我自觉闹字下得很惬当。到现在，我似乎还能听得到，蜻蜓们振翅时，那遍天地而又微弱的嘶嘶之声。
我今天看到蜻蜓，一念之间，想到这许多。可是当时，我并未闲着，正追着蜻蜓玩儿。只想逗它跟我亲近一些，譬如，停在我的手掌上，或者停在我的膝盖上。但当然，这不会成功的。它们自己玩了一阵子，忽的消失了。不知向哪儿消失了，再怎么也找不到。我只好这样想：它是有自己的家的，只是咱们人不了解罢了。
我也因此，忽的清醒过来。周围是高楼大厦，直入云天的，人群穿流个不歇，像要把我挟裹而走，姑娘们衣香鬓影，高跟鞋托托的响着。我是谁呢，我在这里，真是个陌生人。
旁边还有许多小摊贩，卖菜的，卖水果的。我天天都在这儿混――我要买菜做饭的。我想他们都认得我。尤其是，我醉醺醺的，东倒西歪的从这儿晃过去，他们也见得很熟的。我的失态，他们也不大会在意罢。
我于是像从前一样，晃回家去了。
2011.8.27

水笺

喜欢这个蜻蜓，有了更多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