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的杀人经过

不要问我写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想是真的,有时候我也在梦里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可是那个“自己”已经掉到床底下去了,这种情况不止发生一次了。正是因为怕自己有跌入万丈不复的深渊的危险,我现在只睡不要床架的床垫。跟大地接近会让我安稳一点。


    从小我就是个好勇斗狠的人,初中时拿带钉子的课桌面扇过老师的背,拿板砖拍过高年纪同学的头(对他们不操家伙就无法搞掂),高2的时候一次群殴把事情弄大了一点点,因为我方的5个人竟然不敌对方的2个人,战场在高3的寝室门口,对方一个大个子竟然把我一个兄弟象提鸡儿一样丢在寝室门口的水池里,本来是水池,上面还有个生锈的龙头,只是每天下夜自习后若干男生的若干长锈或没长锈的龙头都在那里浇灌,水池早都变成尿池了,当他沐浴出来我知道再不下狠下一个就该轮到我入华清池了,那干脆把我杀了,所以我冲上去一刀就把他捅了,事实上不止一刀,那个刚沐浴出来的兄弟也被我的刀伤了,他急于报仇,被我误伤,大拇指差点削掉。后来在派出所一个民警试刀锋的时候手也不小心拉出了血。不过这些相对于当时冒出来的一堆肠子和汩汩而出的鲜血太微不足道了。


    我当时怕他死了,我甚至想他如果没死我宁愿到池子里一游,男儿终非池中物,如果一辈子要坐牢就太可怕了,我那时已经谈了个女朋友,虽然这是考验爱情和她忠贞的良机,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要考验谁,只是特别的想她,这说明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不只是杀人前有,杀人后也是有的,或许更加强烈。


    他没死。这个结果把我真正杀死一个人的时间往后推了两年。


    人尽管没死我在学校也呆不下去了,我早也不想呆了,当年我就光荣或者不大光荣地参了军,送别时女朋友哭的象个泪人儿似的,婆婆妈妈的搞的好象已经是个寡妇了,好象我是奔赴战场永远见不着了,我是好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心里被她也搞的发堵。我们说好了写信。


    说心里话我挺想手持钢枪保家卫国的,这差不多是许多男人小时侯的一个梦想。可是参军3年我根本没上过战场,没打过仗,我做的是武警,消防兵,还是和水龙头打交道。


    消防这工作其实挺危险的,我在部队的第2年一个新兵救火时就牺牲了,当时装备简陋,他爬上梯子砸开窗口被屋里扑面的浓烟熏倒,从3层楼上跌下来活活摔死。衡阳那场大火发生后好多战友打电话来声音都是哽咽的,事实上在电视转播时看到死那么多战士我也伤心的不行,拿着电话根本开不了口。


    我杀人是在参军的第2年末尾,没打仗也能杀人是我没想到的,委实没有想到。


    那时侯是岁末,另外一支武警向我们消防部队借人,因为他们换防人手不够,恰好又有行刑任务,都是兄弟部队,平常关系也很好,时常一起打个篮球什么的,而且团结起来和当地人打过一架,大获全胜,有战斗的友谊。我们部队只有20几个当兵的,所以两卡车全拖去了。


    后来卡车就多了,大概是30几辆,浩浩荡荡地向后山头开去,死刑犯独享哀荣,一个人一辆卡车,身体被麻绳绑着,脖子上插着三尺高的牌子,3个武警押解。陪杀的就多了,其余的10辆都是,一车都是10个犯人,10个武警。


    我当时坐在面包车上,和我一起的有10来个抱着枪的战士,来之前一人发了10颗子弹,打一颗是10元钱的补助,听说原先枪毙一个屠夫时打了8枪还没打死,法医搞烦躁了用自己的枪补了2颗子弹才搞定,法医不是抢武警的20块钱,他说的话有道理:都是同行,屠夫是考验我们,做的不职业他会笑的,TMD含笑9泉去吧。


    我们在车上都没说话,我把子弹袋贴身放着,紧紧地握着枪,心里想千万不能让人家笑话,那年我已经满18岁了。


  一切还好,我只用了一颗子弹。我记得当时我主要想的是千万要做的漂亮,别让人家以为你贪图便宜故意浪费国家的子弹。弹夹一次只能压一颗子弹,我也学着他们压进去之前在石头上刮一下,据说这样更加有力。行刑的时候死刑犯被两个武警押着跪在地上,我的枪管抵在犯人后背肩胛骨之间稍左点的地方,我们等专门司令的红旗开枪。我端着枪看着山林里不时飞起的小鸟都有些等不及了,警戒圈外有好多看热闹的人,不过我奇怪的觉得特别安静。


    后来红旗一挥,枪声响起,很多小鸟象放飞的和平鸽一样飞出好多,我往后退了一步,两个武警猛地把犯人往前一推,防止血液四溅,进去的枪眼极小,在胸口的伤口却是极大的。法医上去了,他负责检查,我没再看。我紧紧地握着枪。


    那一次行刑似乎都很顺利,只是后来撤退的时候现场不知怎么起了点骚乱,放了2颗催泪弹,风向又不对,我被飘过来的烟雾搞的泪流满面,丑出大的。
    坐在车上看到有老百姓在抢捆死刑犯的麻绳,同车的战友告诉我当地的风俗拿这个绳子辟邪。我想起原来读过的沾血的馒头,我没看到有人拿馒头,大概现在肺病没有鲁迅时代那样可怕了吧。


    回来领了补助,虽然都只打了一颗子弹,每人领的却是预料之外的50块钱,大家都挺高兴的,好象是这样的。


    后来我们部队还帮助他们搞了一次,我没参加,第2年我退役了。


    转业后刚参加工作有段时间和法警打交道比较多,才知道他们枪毙人不按子弹计费,枪毙一个人是500块钱。我当时就想都是一个警,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后来我换了几个工作,把我的这次行刑经历差不多全忘记了。


    我以为我忘记了。


    但是2年后的一个夜我突然梦见了我杀的那个人,我清晰地看到他,他是个和我一般大的小伙子,和我一样的白皙,一样的年轻,他捂着胸口说我杀死了他,我竟然撒谎说不是我杀的,知道和死人撒谎是徒劳的之后我说我只是执行命令。他不说话,只是绝望地目不斜视地看着我,这样被一个人望着真是毛骨悚然真是绝望,好多次我半夜惊醒根本无法再次入睡,我在黑夜里抽烟。


    我被这个梦缠绕着,有时候他是脖子被割断了,有时候全身是鲜血,有时候他匍匐着大声地焦急地向我说“水,水,水。”。有一次我双手捧着水把他放在我怀里给他喂水,竟然发现在我怀里的正是我自己。


    我把50块钱烧了,还烧了更多的纸钱,插了好多柱的香,我默默地和他说了好多的话。我没有别的办法,我现在只睡和塌塌米一样的床垫,冬天也是如此,我不在凌晨时分之前上床,我后悔没拿回来一截麻绳了,我后悔杀了人。


    我想起当年那个催泪弹其实没有那么厉害,我根本没必要哭的那样汹涌,可是我蹲在地上,撑着枪,几乎都要呕吐了,眼泪刷刷地掉在泥土上。

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他正经历你曾经的经历,有次长聊,直至双方无语,我觉得我们一点一点地在长大.顺问好!

典型的PTSD.[em05]
大树就是个广济寺旁穷扫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