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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9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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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上的默想与随笔
我的许多默想都发生在下班时幽暗拥挤的公交车里。每天四趟车，让我甚至有想给那些每个早晨和黄昏碰面的陌生人写点儿什么的冲动，他们无意识的小动作，不自觉的微笑皱眉，精致的糟糕的妆容衣饰，拎着的背着的形形色色的包包……真的很有趣。可是，仅仅只让笔端停留在描摹生相的状态又非我所愿，张爱玲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不必和自己较劲。
如果在同一辆车上一星期至少见到三次同一面孔的人，我会特别地注意——呵呵，原来我也一直期待所谓的戏剧性。早上八点半的803如果不误点的话，我总能看见一个个子高高的凹脸女孩，她喜欢呆在前面车厢。她不漂亮，眼大无神，嘴唇皲裂，还总爱用舌头舔上嘴唇，这一来她的脸更凹了。我注意到她提的包包很廉价，很久没洗了，有点脏。那么她大概不是在写字楼里上班的，那里的女孩子一个赛着一个买名牌。她是超市的收银员？或者某个药店的导购员？除开某些正规企业，只有这些单位是九点钟上班。今天早上我又看到她了，我们的运气都不错，各自坐在了窗边。我又偷偷打量她，她神态焦急——跟我一样；因为天快下雪了，我们都变得臃肿。但我还是猜不出她的身份——福尔摩斯活到现在，怕也不见得只凭一面便猜得出身世来历，如今的行业、家族特点已经不是披挂在身上了。穿得如同下岗邻居终日一件滑雪衫一个小平头的主，说不定是身家百万的富翁；一伸手五指璨然巧笑倩兮的女人保不准只是某人二奶。
在一个逼仄得只有旋踵之地的空间里，大概只有气味可以驱使头脑纵马飞驰。那些奇特的、暧昧的气味，一团一团悬浮在身前身后。大部分是陌生的，少部分甚至令人惊恐，灵敏的嗅觉会引发无穷无尽的联想。所以，我还是喜欢冬天的公交车，没有那么多裸裎的肌肤和肆无忌惮的气息突如其来地冲击视觉和嗅觉。有一次我盯着一个中年女人的耳环出神，紫色的水滴状坠子在肩上闪着微光，它本来是要将脸衬托得更生动的，可是那女人刻板的面容几乎不忍再看第二眼，所以我的眼中只有它晃荡着，孤芳极了。还有一次，一只纤细的手握住我面前的横杠，手腕上一根做工别致的手链久久地吸引着我的眼睛，它像被截取的一道水纹，姿态万千地滑动着，银白的光亮又像阳光下跳出水面的鱼的鳞片，我由此及彼地遐想着，从漂亮的造型想到现代工艺的鬼斧神工，又想到古代工匠的执着灵巧，然后不知为何又扯到巴比伦的覆灭，上下五千年战乱频仍国宝散失殆尽……下车时已经回到现代中央2套的《鉴宝》，那个女主持长了一张刷满浆糊的脸，说话只看见嘴巴动……还好，我始终还记得那根漂亮的手链。在夏天快要完结的时候，我和这根链子已经见了数十次面，某次它的主人彬彬有礼地站起来给我让出一个座位。
最搞笑的一个人，每次遇到他，他都在车厢里召开电话会议，声音之大情感之充沛足以让车头车尾的每一个人接受一次正规的会议洗礼。我直到现在还记得他，低档的西服，花哨的领带，夹着一个手包，发胶均匀地分配到了每一根头发，但皮鞋却布满灰尘，嗯，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头目。他的电话总是在八点钟车厢最拥挤的时候响起，有一次对方焦急地等待着他布置任务，因为上级领导马上要来检查，他对着电话狂吼：“……全部给我把公司企业文化背下来！还有员工手册！赶快要人搞卫生！尤其是每个工作台！……”另外一次，他对着电话大诉其苦：“……说实话，我不想搞下去了！我本来就是一个讲情义的人，在这里辛辛苦苦帮大哥他们搞了这么久，功劳苦劳你们自己想去！哪次出了事情不是我站出擦屁股咯？搞到现在，下面的人讲我克扣他们，上面的人讲我包庇下面的，那还搞得成器！……”我深为这个风箱里的老鼠鸣不平。
温瑞安写的《刀疤记》中的李布衣老是念叨着“相由心生”，若果真如此，那么多面相反映出的不过是如荒原般的心境，而其中年轻的面孔竟然也不在少数。我不讨厌在车厢里旁若无人吹口哨的男孩，也喜欢趴在窗口贪恋地看着各种路边招牌的女孩，甚至那些不知何故满面喜色大声谈笑的民工。能够自然流露的神色多少让人看见鲜活的生命底子。我不知道平淡生活究竟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完全抹杀一个人的全部激情。大部分人的疲惫只因为沉溺太深。看未入世的小孩，他们很容易找到快乐，哪怕是像坐公交车这般无趣的事情，他们也能乐在其中。但生活是这般让人无力自拔，鲜有人在看过别人的面相后悚然大惊，成年的我们且自安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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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30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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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 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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