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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22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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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烛照的灵魂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1-12-31 23:52 编辑
烛照的灵魂
既然要说灵魂那点事,显然诚实是必须的前提。然而,诚实不一定意味着真实,何况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够证明灵魂的存在,当然,也没有人能证明灵魂不存在,因此就没有必要对此去做认真地考量。
朋友对我介绍李惠昌时,我隐约意识到这是一个熟识的名字。经过一番艰苦回忆,果然,我遇到的是一位二十年前就知道的书法作者,只不过他早就不进行书法创作了,而是成为了一名颇具当代性的画家。再次看到他的书法之后,我想起了1990年的全国第三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家作品展览,有一幅当时看起来很特别的作品,署名是哼者惠昌。那时候的全国书法展极少有创新意识的作品,能把传统的样子写得像回事,已经是难为了那批先天营养不良的作者。李惠昌的书作显得很特别,字数不多的一幅联句,没有一个字是四平八稳的,跌跌撞撞分布到了一个条幅之上,最后为了平衡还使用了一方颇为少见的横形印章收拾底角,叫人耳目一新。这幅精心设计、认真创作,看似很随意的作品,当时给我的印象极深。可是多年之后真的忘记了这幅作品,也忘记了这位作者,不过现在翻开那本作品集,还是觉得他写得挺好。书上留下的墨痕,证明当时我认真研究过这幅字,毕竟那个时代很少碰到如此另类的书法家。
在看李惠昌的画集时,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为什么噩梦一般的场景,会通过绸缎一般的光滑墨线表现出来;忧郁焦灼的情绪幻化在一张张惊愕的面孔之上,画面却又安静得出奇。作者的技法颇具难度,但显然有些单调。看似复杂的几何形状组合,经不起严格的解析。具体起来无非就是些类似转动的老唱片、打开的破雨伞、撕开的铁丝笼、稳定的玻璃缸、投射的手电筒等一些简单物象,但方、圆、三角、梯形的摆布,显示出很清晰的节律感。作为主角的人物如果离开这些道具,他们的姿态、表情也足以传达出那种莫名的不安来,甚至会更加细腻。虽然配角的蟾蜍、鳄鱼、小龙、乌龟等,也在一一按作者的要求,各尽其能地夸张表现其动感,不无黑色幽默,可是明显的符号性质,决定它们只是些文化标签。自从马蒂斯为这个野兽的世界设计了安乐椅之后,即使毕加索将分崩离析的物象胡乱组合,达利煞有介事地错位时空,马格里特魔幻画内画外的物我,夏加尔为凡夫俗子安上天使的翅膀,司空见惯之下,最终也都换来了欣赏者与收藏者的会心一笑。从此之后,人类对于艺术的胃口便出奇地好起来,好到生冷不计的地步,直到达明安·赫斯特搬来甲醛泡着的动物尸体,收藏家照吃不误,并创造出真金白银的拍卖纪录。我得承认自己是个当代艺术的落伍者,观念与行为都与先进文化存在巨大差距。我的个人审美情趣还停留在视觉享乐的层面上,再往前,顶多走到杜尚的现成品、安迪·沃霍尔的波普丝网前就会止步。作为前资深书法家,李惠昌的水墨画没有提供我所希冀的审美感受,他的淡烟轻抹使我产生了初次看到蒙克绘画的那种颤栗,也许触动了我久藏之下的一些感官神经,这种感觉迅速传递到内心的一片虚空地带,使我陷入了一种类似灵魂失重的精神体验。我似乎真的到了一个灵幻世界,一个安静透明却无法走进走出,一个肉体空壳沉浮其间,一个是非不明的中性隔壁空间。表现主义绘画对于当代中国美术来说并不陌生,可李惠昌为其蒙上了一层水墨诗意化的朦胧面纱,使他的“呐喊”更能唤出人们内心对于这个熟知世界的恐惧,体会到极度真实的幻象所产生的极度惶惑。面对这个世界种种解释不清的残忍与仇恨,以及千疮百孔的溃烂腐败,艺术家自然要承担起批判的道义,李惠昌采用的批判手段是个人诗性化倾诉,他并不直接揭示灾难结果,而是用水墨编织出一支支飘渺的灵魂挽歌,低唱着孤独与绝望。
中国画的表现力一度曾遭受过严重质疑,以李小山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一篇《当代中国画之我见》提出的“中国画穷途末路”之说最为代表,李小山在批判了当时中国画创作保守僵化的同时,提倡艺术家的自由表达,希望看到一场符合时代要求的中国画变革。可是艺术的悖论就在于理论尽可以先行,社会行为却可以对它进行无情嘲弄,最后证明理论家是无法预知艺术走向的。传统中国画苟延残喘之下并未寿终正寝,而是在李小山预见到的艺术市场到来之际死灰复燃,乔装打扮成诸如新文人画、新古典主义等粉墨登场,成为最叫座的卖萌徐娘。当然,市场也为那些具有探索精神的实验水墨留有一席之地,这也印证了极右主义分子关于市场万能性的一丝可能。尽管我们的艺术市场混乱不堪,但市场理性的一面照样存在,冰冷和温情始终都有靠谱的曲线,不像泛政治化给艺术带来那么多阴暗丑陋冷热无常的灾难。李惠昌作为六十年代初出生的那帮艺术家,从八十年代一路走过来,遭受过到来自意识形态领域与市场的双重压力,源自内心深处对于艺术的热爱支撑其并不强壮的躯体负重前行,并不断迸发出探求的动力,这种动力有时如其说是来自内心,还不如说来自脚下。艺术家的体面与尊严当然是要建立在实在的物质基础之上,在一个文化相对封闭的落后工业城市,这个师范专科的美术教师由于一个偶然事件,断然结束了自己的书法家之路,开始了实验水墨与油画的探索。市场的压力使他一度操作起唯美现实的老套路,企图苟合奉迎艺术江湖,白白浪费掉很多宝贵时光。这些苦闷无着的城市幽灵是如何跑到他笔下的,作者没有进行阐述,他只顾忙着安排这些类人孩的角色陆续登场,唯恐消纵即逝。市场对于艺术家来说有时像一头斯芬克斯怪物,你必须要回答它的问题;有时又像是口味挑剔的情人,拼命讨好不一定管用,放点心血出来则可能赢取其芳心。李惠昌有被市场长期冷落的经历,刚刚才得到市场的轻吻,相信他不会被市场吞噬。
杨林2011-12-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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