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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楼
发表于 2012-2-29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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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老木匠 于 2012-2-29 13:28 编辑
第十章 阿道夫重建林茨
正当我犹豫着,到底是该把我朋友列为未来的大音乐家,还是大诗人的时候,他突然向我宣布,他打算成为一名画家。我立刻回想起他在家里,以及在远足的时候画过的速写。在我们的友谊不断发展的同时,我还见到过他的许多习作。以前,当我还是个家居装潢匠的时候,我偶尔也会画点速写,但我总是发觉相当困难,因而我便更加佩服我朋友的天赋。他习惯将各种纸张随身携带。我总感觉创作的起始部分是最头疼的;而对他来讲却恰恰相反。他会提起画笔先在纸上果敢的勾勒出他的主题思想。语言描述无法达到的效果,将由他的画笔代劳。这些原始的粗线条的确有一些令人着迷之处——目睹一幅创作由模糊的轮廓逐渐变为清晰可辨的画面,这着实令我兴奋不已。但是,他不怎么喜欢完成草图。
我初次到他们家去拜访的时候,他的房间里凌乱的摆放着许多速写,素描和设计图。这儿是一张“新剧院”,那儿又是一张“利希滕伯格山峰酒店”。整个房间就像是一个建筑师的办公室。看着他在画板上创作——比一般的即兴之作画得更小心,更细致——我暗自确信,想必他早就掌握了这项专业的必要技巧和手法。我不相信有人竟能瞬间记下如此复杂的事物,因为我眼前的一切都是即兴创作。
对于阿道夫•希特勒的天赋,单从这些作品的数量上,便能窥见其一斑。这里有一张水彩画——当然,说它是水彩画并不合适,因为它只是一幅用蛋彩画颜料来上色的铅笔画。水彩画是通过得当的手法对某些气氛和意境进行瞬间捕捉,从而将所绘之物赋予新意与活力,这正是水彩画的典型特征,但阿道夫却根本没有在自己的作品中把它体现出来。有些该靠直觉几笔带过的地方,他却小心细致的涂抹。
对于阿道夫的艺术作为,我所谈到的内容全都指他的初期尝试。我目前拥有的唯一一幅他画的水彩,就出自那段时期。尽管历史可能赋予了它某种独特的吸引力,但这幅画依然显得十分笨拙,毫无感情而且相当青涩。画中用鲜明的颜色描绘出了林茨的地标建筑,珀斯特灵贝格城堡。阿道夫把它赠送给我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我们不要指望能从这幅水彩,以及往后他的数百幅作品中,获得什么艺术启示。他的意图并不在于表达个人情感,而只是闲来无事,聊以自娱。所以他选择了一些比较大众化的事物,比如他偏爱的建筑,或者偶尔,一些风景。如果这些明信片和图画不是出自阿道夫之手,想必它们也无人问津。
他真正的画作则另当别论,但这些作品至今保存下来的,已为数不多。尽管他曾给过我几幅,但后来也只剩下了一幅意义不大的建筑画。画中描绘的是施托克鲍尔大街7号的一幢别墅。当时这栋建筑刚刚修好,它引起了阿道夫的极大兴趣。所以他把这幢别墅画了下来,当做一份礼物送给了我。这幅画除了显示出他对建筑的热爱以外,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回想当年那段岁月,我不得不说:阿道夫从未认真的对待过绘画;这只是他志向以外的一种兴趣爱好。但建筑对他而言却意义重大。他沉浸在自己想象的建筑中,忘乎所以。一旦构思出一个想法,他就跟着了魔似的往里钻。其他任何事情都变得无关紧要——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尽管我觉得与他为伴是件苦不堪言的差事,但那些时光却令我难以忘怀。我陪他伫立在新落成的总教堂门前;这个苍白消瘦的年轻人,上嘴唇显现出固有的深棕色,他穿着一件椒盐色的旧外套,肘部和衣领都已被磨薄,他的眼睛注视着建筑物的每一处细节,分析着建筑的风格,他时而批平,时而赞美,还针对建筑材料,发出自己的不满——他的所有见解都显得如此的全面和专业,就好像他才是教堂的建造者,他愿为这幢建筑的每一处缺陷买单。然后他会拿出写生簿,任其画笔在纸上奔走。他会声称这是解决问题的不二途径。而我必须把他的构思与现实事物进行比较,从而表达我的赞同或反对,同时我还要装出一副激情满怀的样子,仿佛我们两个都是吃这行饭的人。
他强烈的改造欲望在此能够得到酣畅淋漓的发泄,因为每座城市总有那么多好坏不一的建筑。没有哪回他走在大街上不会受到刺激。他脑子里经常有一半是装着不同的建筑设计,我甚至偶尔都忍不住要想,是不是整个镇上的建筑都排列在他的大脑中,就像一幅巨型的全景图。一旦他选取了一个细部,就会把所有的精力投放到上面。我记得有一天,当中心广场的上奥地利州萨尔茨堡银行的旧楼被拆毁的时候。他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情密切的关注着重建工作。他心中忐忑不安,生怕新建筑会与周围的环境不协调。当重建工作刚好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去了维也纳,于是他便让我定期向他汇报工程进度。1908年7月21号,他在给我寄来的信上写道:“银行一旦建成,就请寄给我一张彩色明信片。”由于当时没有可用的彩色明信片,所以我只好弄了一张新大楼的照片寄给了他。顺便提一句,新建筑得到了他的赞许。
像这样能让他产生持久兴趣的建筑还有很多。无论哪里兴修楼房,他都会拖着我一起去看。他对所有即将修建的房子都怀有一种责任感。但相比这些实体样本,他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原创设计。这样至少他的改造癖不会受到限制。起初,我疑惑的观察着他的所有举动,想弄明白他为何如此顽固的让自己钻营于这些计划——在我看来永远都无法实现的计划。越是脱离现实的计划,就越容易使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在他看来,这些计划的每个细节都跟真的一样,就好像它们已经被付诸实施,并且全镇的重建工作都是根据他的设计来进行的。我经常感到混乱,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谈论一个现实中存在的建筑,还是在描述一个他自己想象创造出来的建筑。但对他而言,这没有多大区别;现实中的建筑物只是相对次要的事物。
他性格中那不可动摇的延续性在此显露无疑。这个十五岁男孩的所有计划在他五十岁时得以实施,然而往往,比如拿多瑙河上的新桥来说,从计划到执行,其间好像就只隔了几个星期,而并非几十年。计划已经存在;到后来,威望和权力也有了,于是计划就变成了现实。这种事情的发生有着异乎寻常的规律性,仿佛这个十五岁的男孩,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有朝一日将拥有必要的实力和资金。这在我看来,简直难以领会。我无法想象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人们只好把它看作一个“奇迹”,因为我们找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的确,这个鲜为人知的男孩为家乡的重建所草拟的计划,与他在1938年后为林茨所设计的规划方案如出一辙,甚至连每一个细节都完全相同。我简直不敢在后文对这些早期的计划进行记述,唯恐我的诚实受到质疑。但是,我下面陈述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
在1906年8月3日,我18岁生日这一天,我的朋友送给我一副别墅草图。这与他为斯蒂芬妮所设计的别墅颇为相似,采用的是他最喜欢的文艺复兴时期风格。幸亏我将这副草图护存了下来。图中展示了一幢气势宏伟的府邸式建筑,建筑的正面被一个嵌入式的塔楼分开。从这幅平面图上我们可以看到,他在房间的布置上确实考虑得很周全,各个房间都围绕着音乐室而协调构成。像旋转楼梯这种精巧的建筑构造,在个别图画中也呈现了出来;此外还有门厅,架设大梁的天花板。在另一草图中,正门入口用几笔明快的线条勾勒出来。阿道夫和我还一同为这份生日礼物选择了一处合适的建造地址——鲍威尔伯格。当后来我在拜罗伊特见到希特勒的时候,我极其小心的不使他回忆起这座想象出来的房子。因为他可能真的会在鲍威尔伯格给我修建一座比最初那个设计还要好的别墅,并且会非常具有时代气息。
我至今还保存着他为林茨新音乐厅设计的两幅草图,在他无数的设计中,这两幅堪称上品。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老剧院都脱离了时代的发展。林茨的一些艺术爱好者成立了一个协会,他们筹划着要兴修一所现代剧院。阿道夫闻讯之后立马就加入了这个协会,并且还参与了一个关于设计构思的角逐。他在自己的计划和草案上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他有绝对的把握,建议会被采纳。当协会决定放弃新建剧院的想法而改为对老建筑进行翻修的时候,阿道夫的全部希望也就此破灭,同时,他的愤怒也达到了极点。
我是指1908年8月17日,他的来信中那些辛辣的言辞:“看来他们打算再次修补这堆老垃圾。”
他义愤填膺的声称,他最想要做的就是将他的建造说明书打包,然后寄往这个地址:“负责实施改建工程的剧院重建协会委员会”。这个小恶魔,最擅长用调侃称谓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青年希特勒设计的别墅草图
青年希特勒为林茨设计的歌剧院草图
在我收藏的两幅草图中,其中一张要追溯到那个时期,就是画有观众席的那一张。圆柱将墙壁隔开,包厢则置于其中。栏杆上装饰着各种雕塑。一个巨大的穹顶覆盖了整个大厅。除了工程的大胆创意之外,阿道夫还向我介绍了这座建筑的音效情况,作为一个音乐人,这点尤使我感兴趣。画面上清晰的展示出,声波怎样从管弦乐队发出,然后通过穹顶天花板的反射,倾降到下面观众席上的每个人。阿道夫对音效的问题很感兴趣。我记得有一次,他建议改变人民公园大厅的内部结构,因为那里的音效一直让我们很不满意,他想通过改变其天花板的形状来解决这个问题。
接下来是对林茨城的重建!在重建林茨这方面,他有许多的想法和愿望,然而他并没有随随便便的对其进行改造,而一旦他做出决定就不会轻易的改变。这就是为什么我对当年的往事记得如此清楚的原因。每当我们经过某个地方,他所有的计划便能立马成形。
精美而紧凑的主广场一直都令阿道夫感到十分愉悦,他唯一的遗憾就是位于多瑙河河畔的两座房子,妨碍了人们欣赏河流与山丘的风景。在他的计划中,他并没有对主广场的原有观景处进行改造,而是将这两座阻碍视线的房子放到了更远的位置,远到足以让人们在加宽的新桥上欣赏到多瑙河的壮丽风光。后来,他的确实施了这个解决方案。他觉得位于广场之上的市政厅已经配不上林茨这个正在冉冉升起的城市。于是他设计了一座更加雄伟,庄严的市政厅,这座市政厅必须运用现代风格来修建,必须跟当时流行的新哥特式风格的市政厅(比如维也纳和慕尼黑的市政厅)区别开来。希特勒还着手用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去改造旧城堡——这个曾经管理过旧城市的丑陋盒状物。他发现了一张城堡的老图片,由梅里安绘于城堡遭火灾之前。城堡面貌应被复原,然后把它变成一座博物馆。
还有一座建筑也总是能唤起阿道夫的激情,那就是兴建于1892年的博物馆。我们经常在博物馆里那块长达110米的大理石浮雕带前驻足欣赏,从这些浮雕里感受这个国家的历史。对这些事物他总是乐此不疲。在他的计划中,博物馆将被扩大,要超出邻近的科芬园,并且浮雕带需被延伸至220米,用他的话讲就是,全欧洲最大的浮雕带。在他眼里,哥特风格的复兴不过是一项毫无希望的事业。他对林茨人不能勇敢的面对维也纳人而感到气愤。因为出于对维也纳圣斯蒂芬教堂的尊敬,林茨教堂的顶尖被限制在了134米,比圣斯蒂芬教堂矮4米。阿道夫对新的石匠公司感到非常满意,因为这个公司的成立,与兴建大教堂有关;也正如他希望的那样,石匠公司将会给林茨培养出一大批能工巧匠。
他认为火车站与城镇离得太近,铁路网阻碍了交通,同样也阻碍了城市的发展。对此,阿道夫想到了一个巧妙的解决办法,而这个解决办法已经超越了他那个时代。他将火车站从城里移到了乡下,然后在地下架设轨道穿城而过。拆掉老火车站后腾出的空地被他设计成了公园的一个延伸部分。读到这儿,大家千万不要忘了那是在1907年,而且他还只是一个不为人知的18岁青年,他既没有经过任何的培训,也没有获得过任何的资格认证,尽管如此,他却提出了这些革命性的城市改造计划,他对已经存在的构思不屑一顾,他证明了自己有多么能干。
希特勒也用同样的方法去改造林茨周边的事物。在重建维尔德贝格城堡的计划中,他采取了一种有趣的思路。他想要恢复城堡的原貌,然后将它发展成一个类似户外博物馆的地方,并且还有常住人口——十分新颖的构想。一些工匠和工人会被吸引到这个地方。他们做的生意既要继承中世纪的传统又要服务于现代社会,就好比一种旅游产业。这些城堡中的居民还要按照古代的样式来穿着打扮。管理方式就采用以前的旧行规,并且还要在城堡里建立一所声乐硕士学院。这片“与世隔绝的岛屿”(这是他的原话),将成为所有中世纪民俗研究者的一块圣地。在对丁克尔斯比尔和罗藤堡加以对比和改造之后,维尔德贝格就不会光是张显其建筑特色了,它还要展现出当年真实的生活。参观者必须在大门口买票进入,这样就能支持当地居民对城堡的维护工作。阿道夫在选择合适的工匠上花费了很多心思,我记得当时我们就这个项目进行了非常详细的讨论。毕竟,那时我正着手我的研究生考试,所以我有资格发言。
利希滕贝格的铁塔是一项不同寻常的工程,它是纯粹的现代设计。登山铁路一直通向山顶,在那里会兴建一座舒适的酒店。整个工程的核心是一座高达三百米的铁塔,这个钢结构的建筑让他煞费苦心。要是在晴朗的日子,通过铁塔最高平台上的望远镜还能够看见维也纳圣斯蒂芬教堂顶上那只镀金老鹰。我记得我还看过这项工程的草图。
多瑙河上的一座超大跨度的宏伟高桥是一个非常胆大的设计,与之相比,其他所有的工程都会显得黯然失色。为了这项工程他还计划修筑一条高架道路。这条道路将始于古格,当时那里仍然是个丑陋的采沙坑,因此这里将用来填埋城里的废品和垃圾,填埋后的空地会用来建造一座新的公园。而新的道路就将从这片被大规模清理后的地方开始,一直延伸到城市森林。(顺便说一句,城市工程师在不知晓希特勒这个计划的情况下,于不久前才开始实施这项工程,而这条道路的修建方案与希特勒的计划如出一辙。)
位于雅格迈耶森林的“皇帝弗朗兹•约瑟夫之瞭望塔”——迄今仍然存在——在他计划中将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挺拔的纪念碑。
在一座名人堂内集合了所有大人物的半身塑像,这些都是曾为上奥地利州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站在名人堂的至高点,人们将领略到一望无边的壮美疆土;而在整个宏大建筑的顶端,将放置一座西格弗里德的雕像,他手中高举诺统宝剑。(凯尔海姆的解放纪念堂和条顿堡森林的赫尔曼纪念碑都是其参照对象。)
从这个地点,大桥呈单拱之势飞跨至彼岸的陡坡之上。阿道夫的这个灵感来源于一位骁勇骑士的传说,相传他被敌人追击至此,逼上了绝路,于是他纵身跳入了可怕的深渊,然后游过多瑙河,抵达了对岸。一想到这座大桥的规模就让我感到发怵。桥拱的跨度算起来超过了500米,而两岸的峰顶离河面有90米高。我非常遗憾这些罕见工程的真实草图都未能保存下来……我的朋友曾断言,这座横跨深谷的大桥,将会成为林茨所拥有的一座举世无双的宏伟建筑。每当我们在河岸伫立之时,阿道夫就会对此计划为我做出详尽的描述。
这个大胆而超前的计划给我留下了一个奇特的印象,使我至今都无法忘怀。尽管整件事情让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虚构的假象,但它的独特魅力却使我难以抗拒。这些记录在碎纸片上的东西令我朋友绞尽脑汁,它们不光是朦胧的奇思妙想;这些看似荒谬的构想还包含了一些引人入胜和令人信服的东西——一种优秀的逻辑思维。
他的各个想法之间都有着本质的联系,将这些想法全部合在一起就是一条清晰而理智的思维链。像“还原中世纪风格的维尔德贝格城堡”这种纯粹的浪漫主义构想,很明显的暴露出理查德•瓦格纳在他心中如父亲般的地位。所有的工程都结合了极其现代化的技术设备,比如用地下铁路代替平交道。这并非是不着边际的幻想,而是一个严谨而系统化的过程。
这段“以建筑谱写的乐章”将我深深吸引,也许,正是因为它看上去似乎是完全可行的——尽管我们两个穷鬼不可能实现这些计划。但这丝毫没有妨碍我朋友的热情与信心;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些庞大的工程全部付诸实施,这是他坚信不疑的。
金钱是无关紧要的——只在于时间的问题,在于能不能活到那么久。他这种绝对的信心打败了我理性的思考方式。我们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最多也就成为一个著名的指挥家。而阿道夫呢?一个颇具天赋的画家或者制图师,还可能成为一个有名的建筑师。然而获得重建一整座城市所需要的金钱、权力和名望与达到这些职业目标相比,显得多么的遥不可及啊!
但是,他本身就具备令人无法理解的奇思怪想以及容易冲动的性格,谁知到我这位朋友会不会就这样耗在了林茨的“重建”上,因为他对任何事情的态度都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所以我曾对此深表怀疑,并且偶尔会忍不住提醒他这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把我们两个全部的身家加到一起也不足几克朗——连买张画纸的钱都不够。但通常,阿道夫都会无视我提出的异议,而且还很不耐烦,我依然记得他在这种时候的冷酷表情和轻蔑的姿态。他想当然地认为,有一天这些计划都会被准确无误的执行,于是他就为这一刻的到来做着准备。即便是那种最不切实际的打算他都想到了最细微处。
怎样运输用来修筑多瑙河大桥的材料?用石材还是钢材?末尾桥墩的基础如何设置?基石能否承受重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问题显得相当不专业,然而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些问题又一针见血。阿道夫对林茨未来的幻想如此沉迷,以至于成了他的生活习惯;比如,我们经常“畅游”名人堂,纪念堂或者我们的“中世纪户外博物馆”。
有一天,正当他在“国家纪念馆”的宏伟构想中沉醉之时,我突然把他打断,然后认真的问道,如何解决这项工程的资金问题;我首先得到的是他的一个粗鲁回复:“噢,让资金去见鬼!”但很明显,我的质疑对他起到了作用。后来他跟其他那些想要快速发家致富的人一样,做了同一件事情——买了张彩票。然而阿道夫买彩票的想法却与别人不同。对其他人来说,他们只是希望,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梦想中得头奖,但阿道夫从彩票买到手的那一刻起,就确信自己已经中了奖,只不过忘了去领钱。他唯一的担忧可能就是如何将这笔数目可观的资金花在刀刃上。
他的一个典型之处在于他经常把最冷静的计算混入到他那些奇异之极的构想当中,同样的例子就发生在买彩票这件事情上。尽管他已经在自己的想象中花掉了那些奖金,但他还是仔细的去研究了彩票,并且精确的算出了我们的中奖概率。阿道夫邀我同他一起进行这项风险投资。对此他还进行了系统的研究。每张彩票的售价为10克朗,而我就得分摊一半。可是他与我约定,这5克朗不能用我父母给我的钱,必须靠我自己去挣。那个时候我也挣得一些零用钱,并且偶尔还从顾客那里得到一点小费。阿道夫坚持要搞清楚这5克朗是从哪儿来的,当他了解到我贡献的这部分投资,确实是我自己的劳动报酬之时,他就放心了,然后我们就一起到国家彩票局去买彩票。他花了很长时间来打定主意,我至今都不知道促使他做出选择的考虑因素是什么。尽管他对神秘主义完全持怀疑态度,并且在这些事情上表现得非常理性,但他的行为对我来说一直都是个迷。最后,他找到了他的制胜法宝。“就是它!”他说到,然后小心的将彩票放到了他那本用来写诗的黑色小本子里。
我觉得开奖之前的那段间隙是我们友情岁月中最愉快的一段时光。爱情与热情,伟大的思考和崇高的理想,所有的这一切我们都曾拥有。唯一缺少的就是金钱。现在金钱我们也有了,夫复何求?
尽管头彩意味着一大笔资金,但我的朋友绝对不会将这笔钱草率的挥霍掉。相反,他会对这笔资金的花销精打细算。要是把全部的资金都耗费在他的其中一项工程上,比如说重建博物馆,那将是十分愚蠢的,因为这只是他宏大的城镇规划方案中的一小部分。把这笔钱用在我们自己身上倒是更合理一些,这样能够提高我们的社会地位,使得我们离终极目标更近一些。
要是为我们自己修建一栋别墅那成本就太高了;这样会耗费我们所有的财产,等到我们搬进这座富丽堂皇的别墅的时候,我们都已经身无分文了。阿道夫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他说我们可以租一套合意的公寓。在对各种因素和条件进行了长时间的慎重考虑和调查之后,我们选择了位于乌尔法尔的科尔臣大街2号公寓楼的第二层;因为这座房子处在一个十分优越的位置。这幢建筑紧靠多瑙河畔,我们能欣赏到延伸至珀斯特灵堡的葱绿田地,风景宜人。我们悄悄的溜进房子,打开楼道内的窗户,欣赏着风景,阿道夫还为公寓绘制了一张平面草图。
我们这就算是搬进去了。大一点的那间套房应该是我朋友的,而小一点的那个则是留给我的。阿道夫对房间做了安排,使得他的书房离我的书房尽可能的远,这样一来,他在作画的时候就不会被我的乐器练习给打扰了。
我的朋友同时还负责设计室内家具,他按照比例将每样家具的每个部分绘制成平面图。这些家具造型优美,品质上乘,由镇上最好的工匠制作而成,绝非那种工业流水线制造出的廉价物。甚至连每个房间的墙面装饰设计都出自阿道夫之手。而他只允许我做一些窗帘布置之类的事情,尽管他交给了我几个房间,但我还是必须就房间的布置征得他的意见。在我们“合作布置”公寓的过程中,他一定很享受那种把控全局的自信行为。对于中头奖,我们是志在必得。阿道夫的自信感染了我,让我像着了魔一般也有了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我也期望着能够赶快入住科尔臣大街2号。
尽管朴实无华是我们这个家的基调,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高雅和个人品味。阿道夫想让我们这个家成为艺术爱好者的天堂。我负责提供一些音乐方面的娱乐活动。他负责背诵或朗读诗歌,再或者阐述他的一些近期作品。我们会定期到维也纳去旅行,参加一些讲座和音乐会,然后上剧院。(那时候我意识到维也纳在我朋友的思想世界中是个很重要的部分,奇怪的是他却选择了乌尔法尔的科尔臣大街。)
中头奖并不会改变我们的生活模式。我们会保持着单纯的本性,身着质地上乘的衣服,但一定简约而不招摇。出于对我们穿着的重视,阿道夫想出了一个美妙的主意,让我感到欣喜若狂。他建议我们应该穿得完全一样,让别人以为我们是两兄弟。对我而言,光是这个想法就已经能够凸显中奖的价值和意义了。它显示出我们在剧院的一次邂逅怎样发展成了一段深厚而浪漫的友谊。
当然,我将不得不搬出我父母的房子并放弃我的生意。我未来的音乐学习可容不得我花费时间去处理这些事务;因为随着学习的深入,我们对艺术的感悟会与日俱增,使得我们必须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阿道夫几乎考虑到了所有的事情,甚至连这个家的日常运转他都想到了,当然,随着开奖日期的临近,这种考虑还是有必要的。我们应该请一位文雅的女士来操持这个家,使其正常运转。她必须是位中年以上的妇女,而且还要排除她没有任何干涉我们风雅生活的期望或企图。我们还一致同意为这个大家庭请几个必要的雇工。这样一来就万事齐备了。这幅愿景在我的脑海中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位中年女士,她的头发渐白,但显得极其有尊严,她站在明亮的大厅前,迎接着两个年轻人,一个十七岁和一个十八岁的才华横溢的绅士,他们的客人都是从他们圈子里精挑出来的高尚之人。
我们准备在夏天出去旅游。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地就是拜罗伊特,我们可以去欣赏大师们的音乐作品。游罢拜罗伊特,我们要去造访一些著名的城市,宏伟的大教堂,宫殿,城堡,还有工业中心,船坞和港口。“这就是德国的全部,”阿道夫讲。这是他比较爱说的一句话。
开奖的日子到了。
阿道夫拿着开奖结果发狂一般的冲到我的工作间,我很少见到他像这样被气得发疯的样子。首先他迁怒于国家彩票局,说这是由官方组织的,对善男信女们的剥削利用,说这种公开的诈骗建立在顺民的牺牲之上。然后他又将锋利的矛头指向了国家本身,说它就是由十一个或者十二个或者鬼才知道有多少个的国家组成的拼凑物,这个怪胎就是哈布斯堡王朝联姻的产物。除了活该,人们还能对这两个被骗走了最后几克朗的穷鬼说点什么呢?
阿道夫理所当然的认为头等奖是属于他的,对这种想法他从未感到过自责或内疚;尽管事实上,他也对彩票的状况进行过多时的研究,他精确的推算出,在彩券发行量甚多而奖项提供甚少的情况下,我们中奖的概率是多么的渺小。对于他性格中的这种矛盾,我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但它的确存在。
这是他第一次丧失了他的意志力,而这种意志力过去总是推动他关注的事情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这是他所不能够忍受的,因为这比失去金钱,比放弃公寓和以尊容待客的女管家还要糟糕。
在阿道夫看来,把自己的未来放在自己手上,比去相信彩票局这种政府机构要靠谱得多。这样至少能够让他免于遭受打击。于是,在经历了一小段彻底的消沉之后,他又将注意力转到了他先前的工程计划上。
他最喜欢的一个计划是对林茨到乌尔法尔那座大桥进行更新。我们过去每天都要经过这座大桥,而且阿道夫还特别喜欢这段路程。当1868年5月的那场洪水毁掉了这座木质老桥的五根支柱时,人们决定要将它修建成一座铁桥,铁桥于1872年竣工。这座丑陋之极的铁桥,路面狭窄,尽管那时候还没有汽车,可大桥总是拥挤到一种可怕的程度。
阿道夫喜欢倾听那些为了抢道而相互咒骂的车夫,他们粗鲁的诅咒着,手里的鞭子打得噼啪作响。尽管他通常对眼下的事物不怎么感兴趣,而是更倾向于用长远的眼光来看待问题,但他还是为这种现存的状况想到了一个补救的办法。即在不改变桥身的情况下,给桥的两侧加上一个两米宽的人行道,使其分担人流量,从而缓解道路交通的拥堵状况。
当然,在林茨,没有人会听从这个年轻梦想家的建议,因为他甚至拿不出一份像样的在校成绩单。而如今,阿道夫对大桥的重建变得更加的执着与热衷。
这座丑陋的钢铁建筑必须被拆除。新大桥一定要让从主广场一路而来的观光客有一种十分协调的视觉印象,这不是一座桥,而是一条路,一条令人印象深刻的街道。而气势非凡的雕塑将突显整体的艺术氛围。
据我所知,希特勒当时为新桥所做的大量设计,一幅也没被保存下来,这的确是一大遗憾;因为要是将这些草图同阿道夫•希特勒在30年后设计并下令兴建的这座大桥相比,会显得非常有趣。虽然1939年战争爆发,但多亏了他对新林茨建设的迫切渴望,使得这个在林茨规划建设中的主要工程竟然得以竣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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