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你幸福吗？”

去意无边

CCTV《走基层》栏目作社会调查，用“突然袭击”的方式采访小人物：“你幸福吗？”受访者惊喜之余，表现五花八门，发生了许多小花絮。然而，总体而言，众人的回答还算“主旋律”。调查的结果似乎让有关方面感到满意——盛世中国，人民幸福。

中国人有两大特点，一是爱面子，通常也注意给别人留面子，尤其会努力维护领导的面子；二是迷信，凡事都要讨彩头，在正式场合尤其忌讳“乌鸦嘴”。因此，面对CCTV的镜头，很少有人会给面子不要面子，触自己的霉头，说：“我不幸福。”一位年轻的女受访者谈了自己的“心路历程”：看前面的采访，她感到疑惑，如今的普通老百姓，大多是职奴、房奴、车奴，压力山大，难道他们真的感到幸福吗？可是，仔细一想，如果记者采访到她，她也不能说自己不幸福。她的心态和表现可谓中国式合情合理。

当然，我并不能据此就否定“幸福”的真实性。幸福没有硬杠子，各人有各人的幸福点。幸福的下限似乎是温饱，改革开放三十年后，中国绝大多数老百姓似乎都有资格加入“幸福俱乐部”了。只要知足，你就可以感到幸福；只要不折腾，幸福似乎就跑不了。中国人历来惜福，常常告诫自己：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更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因此，受访者面对镜头的回答，未必不是真心话。

值此击鼓传花之际，CCTV向民间征集掌声，非常应景，非常讨巧。然而，我个人对此却非常感冒。幸福或许像禅一样，最高境界是“不可说”。去意我沾了这个社会的光，活得也算花红柳绿，好比喝酒喝到微醉，忘乎所以，飘飘然。这时候，忽听得：“你幸福吗？”好比酣睡中被人推醒问：“你的梦做得美不美？”梦醒时分，“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还要承受思想者之痛苦，你说烦人不烦人？

假如CCTV的提问非回答不可，那么，我想说：“我知道幸福有多深，却不知道幸福有多长。”中国人民目前似乎已然很幸福，假如他们不“饱暖思民主”，不追求公平和正义，那么，更是幸福到了家。可是，人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难免要思考问题。这些年来，人们议论起国事来，无不忧心忡忡，疑虑重重。眼下，薄熙来事件虽然已经定性，但很多问题似乎仍然值得推敲，却又经不起推敲。比如，重庆究竟是“打黑”还是“黑打”？红歌为什么那么红？假如薄、王团结到底，形势又将怎样发展？靠贪官反贪官，能解决腐败问题吗？“文革”有没有再来一次、甚至N次的可能性？

朋友圈里有人预言，像我们这样的半老之人，有生之年恐怕还要吃老苦——遭受动乱、甚至战乱。我当然不希望被他“不幸而言中”，但按目前的情形“坚持”下去，“吃老苦”也许是“历史的必然”。眼下的形势，看起来歌舞升平，却一刻也离不开“维稳”。其实，稳定重在根基，而不在维持。大厦将倾，靠小修小补，涂脂抹粉，于支撑无益。人心散了，想收拾也难。如果说这个社会还存在“共识”，那就是：有好日子先过，过到哪里算哪里。朝野都是这样想的，差别在于一旦大难临头，“肉食者”早已留好了退路，而老百姓只能硬挺。

想想明天，你还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