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杜拉斯最后一位情人去世:她囚禁了我 我受够杜拉斯了


2014年07月13日 11:25
来源:东方早报 作者:石剑峰

1952年出生于法国甘冈,2014年7月10日在法国巴黎去世,享年61岁
2014年是法国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诞辰100周年,8月举行的上海国际文学周上还将有一个杜拉斯单元,“纪念玛格丽特·杜拉斯诞辰100周年摄影展”和相关讲座将陆续举行。全世界还在纪念杜拉斯诞辰100周年,杜拉斯最后的情人扬·安德烈亚于7月10日在巴黎去世,享年61岁。
1980年,扬·梅勒(扬·安德烈亚的原名)27岁,杜拉斯66岁,他们相差39岁。“差多少又有什么关系呢?爱情是不分年龄的。她以为遇到了天使,而他以为遇到了此生最爱的作家。她爱上了爱情,他爱上了她的书。”(《爱,谎言与写作》,塞内克著,黄荭译)
1975年,戛纳“吕克斯”电影院在放《印度之歌》,电影放完后,杜拉斯来参加一场讨论会。扬·安德烈亚坐在第一排,提了一个糟糕的问题,然后拿出《摧毁吧,她说》求签名。他说:“我想给您写信。”她给了他在巴黎的地址。她说:“您可以照这个地址给我写信。”故事开始了。第二天起,这位读了《塔吉尼亚的小马群》后疯狂喜欢她作品的年轻人,开始给杜拉斯写信,寄到巴黎圣伯努瓦街5号,他一连写了5年,几乎每天都写,并不等待回信。有时他会从她的书中抽出一句话寄给杜拉斯,她不可能不激动。但她从不回信。他也不等待任何东西,他只希望她拆开信封。在他们相遇前,杜拉斯是世界著名作家,扬是大学生,喜欢哲学,略懂罗兰·巴特。
很多年后,杜拉斯依然很清楚地记得1980年1月的某一天,她决定给这位年轻人回信,她在诺夫勒,刚刚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她在信中向这位陌生的年轻人吐露心声,诉说继续活下去是如此艰难,她相信他,把自己生活中最隐秘的事情告诉他。杜拉斯后来说:“我对他说我酗酒,说我因为这个又在医院住了一阵子,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喝到这样的程度。”她在跟酒精搏斗。
这个陌生男子成了杜拉斯的“一个知心朋友、一个兄弟,一个绝望中的同伴。……他在,在等她”。(《杜拉斯传》,劳拉·阿德莱尔著,袁筱一译》)1980年3月,杜拉斯对他说:“我期待在您身边。”扬给杜拉斯打过电话要求见她,他说,“为了相识。”杜拉斯拒绝了,她说,她有工作,也不喜欢交新朋友。扬继续打电话,她不接。扬每天打。她在意大利,参加一个电影节。接着,杜拉斯回来了,她在电话里问他,为什么要来?“来谈一谈泰奥朵拉。”他这么回答。她没有再坚持,让他第二天就来。
1980年7月29日(不同版本传记和不同回忆中,这个日子总不相同),杜拉斯在阳台上等扬,她看到了这个年轻人过来。扬·梅勒来到了杜拉斯在特鲁维尔的公寓,他敲门,杜拉斯没有回答,他喊,“是我,扬。”她等了会儿才下决心去开门。他们拥抱,交谈,直到深夜。杜拉斯对他说:“别花钱住旅馆,而且,到处都满了。我儿子的房间空着。他不在,你可以在那儿睡。”他留了下来。这个年轻人走入了作家的生活,也走进了文学史。
杜拉斯第二天给朋友布尔·奥吉尔电话,“我才碰到一个天使。”天使很瘦,谨慎,耐心,手很长,声音很高,动作平缓,很会照顾人。
“您不会知道的,玛格丽特,这将是您的最后一次恋情,您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男人,一直到您生命尽头,他都将倾听、注视,将您抱在怀中。”劳拉·阿德莱尔在《杜拉斯传》里写道。
杜拉斯给了扬·梅勒新的名字——扬·安德烈亚。扬后来对记者说:“她用我的名字和我母亲的名字组成了我的姓。她取消了我父亲的姓。我的老家在布列塔尼,所以她又在我的姓名后面加上了‘斯坦纳’。于是我便成了扬· 安德烈亚-斯坦纳。这与其说是一个人的名字,还不如说是某本书中,某部电影里的一个人物。”扬还说:“一切都可以开始了,因为她给我取了名字,因为这个名字被写在了一本书中:《80年夏》。”在《80年夏》里,杜拉斯写道:“我在黑暗的房间里,您在那里。 我们一起看着外面。”从他们相见起,杜拉斯就把扬囚禁了起来,他的名字,他的生活。
“他们的生活就像一部小说。”塞内克写道,他们在一起反反复复听埃尔韦·维拉尔的唱片《卡布里,完了》,开车去兜风,喝很多酒。杜拉斯会把扬关在公寓里。为了让扬有事情做,她把自己在媒体上发表的文章给他,让他分门别类,于是有了那本《外面的世界》。
扬·安德烈亚是同性恋,他喜欢的是男人。他们经历着一种不可能的爱情。杜拉斯喜欢男人,喜欢肉体之爱,他们也做爱。但杜拉斯一直因为扬对她没有欲望而痛苦,她觉得这是对她作为女人的否定。在他们相遇三个月后,杜拉斯宣布:“我只能觉得这份激情是变态的,可怕的,短暂的。”
《死亡的疾病》的故事就是来自于扬,一个男同性恋和一个女性之间不可能存在的情爱故事。而在《蓝眼睛黑头发》里,杜拉斯描述了一个女人如何才能接受所欲求的男人是个同性恋呢?——爱是不可能的,没有肉体能够相爱吗?据说扬一边打《蓝眼睛黑头发》的手稿,一边不停骂杜拉斯和自己,然后去找男人。
扬想成为作家,但杜拉斯经常这样跟他说:“扬,您,您没必要写作……”她从来不允许扬坐在她写作的位子上。他还是写了本书叫《玛·杜》,一本记录杜拉斯戒酒期间说胡话的书。杜拉斯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她甚至不允许扬见其他女人,包括自己的母亲,母亲来巴黎也只能偷偷去见他,扬后来抱怨说,“我整天干活。洗碗、打字、陪她看电影、开车陪她兜风。白天,黑夜,永远没完没了……”
他们和普通情侣一样,他们争吵、尖叫、妥协,她会赶他出门,他会再回来。她会打他,辱骂他,可她也会一脸迷茫地问他,她为何会如此恶毒。他也会消失,一连几天几晚,杜拉斯疯狂地满世界找扬,他逃跑又回来。她请求他留下来陪她,直到她死去。也有人说,他曾离家出走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找英俊的服务生鬼混,还骂她是“诺曼底海滨的妓女”——后来成了杜拉斯一本书的书名。《大西洋人》则是杜拉斯写给扬的绝望情书,写它只是为了留住扬,为了赢一个不爱女人的男人。扬是她的,但扬的性不是她的。扬后来说:“她什么都想要。具体的东西也是。肉体。读读《坐在走廊里的男人》。她想要我的肉体。”

扬会朝杜拉斯嚷嚷:“我受够杜拉斯了!”她便看着扬:“不,扬,永远不会受够杜拉斯的。”所以,扬总是会回来,他们彼此无法离开。有好几次,杜拉斯觉得扬会抛弃她,但1986年的大病改变了事情的发展,扬每时每刻在她身边,杜拉斯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都在。劳拉·阿德莱尔说,扬·安德烈亚在杜拉斯快喘不上气来的时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他将给予她写作的欲望。”“扬保护她,忍受她,一言不发。”相比于扬,杜拉斯更需要他。
扬是杜拉斯的情人、秘书、知己、司机、护士和伴侣,这种关系一直持续了16年,直到1996年3月3日杜拉斯去世。“这场爱情结束了,而我还活着。”扬把自己关了两年。扬后来在《给杜拉斯——酸李树》一文中回忆了杜拉斯弥留前最后的情形,1996年2月29日,“这一天在您房间,在您的床上。不是躺着,不是,直坐着,在门边的床上,一清二楚地说着这些词语:‘我爱您,再见。’”
对于他们的爱情,扬说:“这不是一场美丽的艳遇。这是一件非常……非常神秘的事情。一场相遇。我总想起《广岛之恋》中的那句话:‘我喜欢你,多了不起的事啊!’”
本帖最后由 ironland 于 2014-7-14 10:49 编辑

把生命生生变成现代文学,太可怕了。不过,对于那样敏感激烈的人来说,平静是能让他们无聊致死的玩意儿吧,置身痛苦的戏剧才是生命的目的。
我知道什么?
杨说受够了杜拉斯,也离不开杜拉斯。与杜拉斯在一起之前就一小混混,离开以后也会是。
这是扬·安德烈亚写的书《我,情人与奴隶》
把生命生生变成现代文学,太可怕了。不过,对于那样敏感激烈的人来说,平静是能让他们无聊致死的玩意儿吧,置身痛苦的戏剧才是生命的目的。
ironland 发表于 2014-7-14 09:12
有的作家是技术型的,可以闭门造车,比如王安忆,她说自己写小说就类似工匠干活,写到哪里该怎么起承转合都是技术处理。
对杜拉斯这样的作家来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燃烧生命才能写小说。
杨说受够了杜拉斯,也离不开杜拉斯。与杜拉斯在一起之前就一小混混,离开以后也会是。
水笺 发表于 2014-7-14 11:49
他们是彼此需要吧,毕竟也有很多开心的时刻

衰老真的很恐怖。杜拉斯45岁时还是美女一枚。

Marguerite Duras en 1969, à 45 ans.

是酗酒使她衰老的吧?西方女人能爱上一个年轻小混混,这说明她们爱的能力太强了,中国中老年女人就不可能爱上一个年轻小混混。
俺是灭绝师太
是酗酒使她衰老的吧?西方女人能爱上一个年轻小混混,这说明她们爱的能力太强了,中国中老年女人就不可能爱上一个年轻小混混。
金秋 发表于 2014-7-15 17:21
那二爷呢。
我信仰般追随你
你追随死亡
那二爷呢。
封不怕 发表于 2014-7-15 18:48
我认为包二奶包二爷都不是爱情,虽然也有喜欢的成分在里面,但本质上还是一种交换。人家杜拉斯是用生命去爱。
俺是灭绝师太
本帖最后由 ironland 于 2014-7-16 07:29 编辑

8# 金秋

也许有,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记得土家野夫写死刑犯的文章,情种真是不分职业年龄。
我知道什么?
杜拉斯和她的书写世界

文/思郁
  杜拉斯说她最初阅读是因为匮乏。然后又说她写作是因为困扰。在她看来,生活中遭遇到的最严重的事情就是写作了,她甚至说对一个女作家来说,如果有比写作更严重更强烈的事情的话那也就是女人的生育。杜拉斯的习惯是在夜里阅读。这个习惯好像大多数作家都具有,但是杜拉斯会不厌其烦的解释她这样做的原因。她认为人不能同时在两种光线下阅读,一是日光,另外是书的光芒。她喜欢在电灯下阅读,因为这个时候只有书页在闪光,房间在灯光的阴影里,默默无言。我知道杜拉斯这样说是想描述出一种能让她沉静下来阅读的感觉和氛围,但是总觉得她有些捉摸不透。对于写作,杜拉斯感到无时无刻的惶恐。想想也真觉得奇妙,一张张白纸,本来上面一无所有,但是两个小时后,纸上写满了整个“世界”的悲欢离合。就好像冥冥中你和上帝在窃窃私语,然后偷偷盗取了上帝的思想,窃取了奥林匹斯山众神的秘密。自然,这种写作时的神秘的惶恐会伴随你的一生。
  我喜欢这个乱发议论的杜拉斯,她的关于阅读与写作的胡思乱想让我觉得新奇和不安。但是我知道我喜欢这种新奇和不安。读杜拉斯的《外面的世界》的时候,这种新奇和不安就没有消失过。我知道杜拉斯怎样区分她自己的书写的世界:她的书写有时源于外界,有时源于内界。她写整本书的时候是源于内界,从自我的审视开始。这个时候,她每天都在不停的写,蜷缩在被窝里,每天写八小时,时间在书写中悄无声息的流逝。而她写其他文章,或者说为报纸写作的时候,她就会走出这八小时之外,走出家门,走出时间的空洞和迷茫,进入外面的世界,感受自我之外的气息流动。《外面的世界》就是杜拉斯对外面世界的一个回应——她为报纸写的文章的集结。克里斯蒂娜•布洛-拉巴雷尔,这位《杜拉斯传》的作者,同时也是《外面的世界》的辑录者,说杜拉斯写这些文章有的源于政治或社会事件,出于义愤,有的因为一部心爱的电影,一阵看了良久的画,甚至“一次相逢,一夜寂寞”——我喜欢这种迷人的说法。
  在《外面的世界》中,因为对报刊写作的即时性,这些文章能让人感觉到一种速度和力量,一种随意和紧张,一种迅捷和不假思索,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缭乱,一种杜拉斯特有的文本魅力。也许,随着时光的风尘的掩盖,这些具有新闻时效性价值的文字已经丧失了当时语境的光芒,但是在几十年后读这些急就的篇章,仍旧可以感受到杜拉斯身上的那种焦灼、嚣张、短促、断裂,有时候甚至是自恋、喃喃自语似的那种复杂的气质。《外面的世界》中涉及谈论写作本身的篇章不多,都是只言片语性质的。但是正是这些吉光片羽似的片段让我们认识到了杜拉斯的许多面。她毫不讳言的说,很多人看了我的书之后自杀了,这不会妨碍我写作。她认为,她写的东西都能让自己想去死,所以让其他人想死是很正常的。这种肆无忌惮的言论倒是让我想到了张爱玲。张爱玲在得到另一个作家顾明道的死讯后说,她很高兴知道顾明道死了,就因为他的小说写的不够好,他的死让她很高兴。这种口气的嚣张和杜拉斯比起来决不逊色。
  在《外面的世界》中有一篇文章是给法国的女作家芭芭拉•莫里娜尔的小说写的序言。芭芭拉是一个很奇特的作家,她每天都用十二小时进行写作,连续写了八年,积累了大量的文稿。但是,芭芭拉写作的同时,也在撕毁自己的作品。几乎她所有的文稿都难逃这样的命运,撕毁了,然后被重写,又被撕毁了,又重写,这样重复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也许“直到意义完全沉没在母体痛苦的茫茫黑夜里”的时候吧,杜拉斯如是说。我们无法探究芭芭拉这种做法的意义何在,也许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对于作家来说,写作的本身才是最主要的,因此杜拉斯能帮助她朋友的就是尽量从芭芭拉手中抢救那些随时可能被销毁的手稿。而我关注这个有些神秘意义的事件的目的就是,我能从中感觉到写作的某种魔力。无论写作的过程是如何的痛苦、恐惧、焦虑和绝望,感受到写作的那种魔力,写作依然会继续。这里写作本身自成一个世界,与上帝创造的那个世界无关。所以你才能理解杜拉斯的那句名言,一个社会真正的死亡不是科学的消失,而是写作的消失。
  书籍信息:《外面的世界》,[法] 玛格丽特·杜拉斯,作家出版社,20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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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higuoying
这种人大概是天生要当作家、艺术家的吧。虽然觉得那是他们必然的生存方式,但同时还是会觉得那样太辛苦了。
我知道什么?
12# 水笺
许多中国文青视她为“小资教母”,那是被她的文字迷惑了。她对政治也曾经很介入,目光敏锐地看好当年还只有25岁的密特朗。她参加过二战时的法国抵抗组织,后来加入过法共,又被开除。她最后一次见密特朗总统的情景非常有趣,在饭店里偶遇,总统身边的人过来说,总统想和她打个招呼,她说叫他过来。密特朗坐在她对面后,她对他说自己现在在这个世界比他更出名等等。她的意思是文学比政治更重要。一年多后,俩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