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散书斋首发
这些天来，晓风书屋进了一些新书，其中最令人感兴趣的就是由美国哲学家罗尔斯的新作——《作为公平的正义》。从《正义论》出版至今，世界已经经历了三十年的沧桑变化。然而，罗尔斯为实现社会正义所进行的思考至今受到国际学术界和思想界的广泛重视和密切关注。无论人们对罗尔斯在其煌煌巨著中所表达的观点以及由此而展开的论证持何种态度，《正义论》所阐发的主题始终具有永恒的理论与实践意义，而罗尔斯本人深厚的学术功底与恢宏博大的思想体系亦使得他的思考不仅代表了当代人类文明关于正义问题研究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亦给予人们的社会实践活动以无限的启示。
从《作为公平的正义》中，我们可以看到，罗尔斯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他在《正义论》中所揭示的焦点——如何在社会的基本结构层面实现正义？实现什么样的正义？带着这些问题，罗尔斯对他在《正义论》中所阐发的关于正义原则的观点进行了更为细致周密的论证。
与三十年前出版的《正义论》相比，《作为公平的正义》最为令人感兴趣的地方在于，罗尔斯明确提出，他的正义论只属于政治哲学范畴，所关注的问题也仅仅是如何为基本的社会结构寻找到合适的原则。由此正义问题不再专属于某个统合性的价值观、宗教或意识形态，也就不会与人们所秉持的任何一种价值观或道德理想发生冲突。罗尔斯认为，通过确立一种为社会各方面都能接受的正义原则，将会为人们在一个共同社会下和睦相处奠定基础。罗尔斯将不同意识形态下的人们对同一正义原则的支持称为“重叠共识”。
罗尔斯的“重叠共识”理论，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何以民主社会能够包容形态各异的思想观念而又能维持自身的存在。这一观念显然超越了传统的政治理念。在传统的政治哲学中，民主社会的存在必须依赖社会成员价值观和道德原则的高度一致、依赖于公民对政治生活的关注和高度参与。所以，在古典民主主义理论中，不宽容与对公民生活的干预是其主要特点，也是最为近代自由主义思想家所诟病的理论缺陷。而罗尔斯的正义论，则将政治领域中的正义原则与宗教哲学、道德哲学、心理学、伦理学中所应处理的正义问题区分开来，试图为社会提供一种与各种统合性意识形态和平共处的、专属于政治范围的行为指南。这样，民主社会将不再要求公民思想的高度一致，不要求公民牺牲自己的价值观和感情倾向而去应和主流的或特定的统合性学说。所以，“重叠共识”既是政治哲学发展史上的一大突破，又是美国政治文化的特有产物。毕竟，只有美国社会和美国的政治传统为一个倡导多元化、政教分离的思想体系提供了实践背景和灵感源泉。
虽然我认为，罗尔斯在《作为公平的正义》中所阐述的“重叠共识”思想，对于我们建构一个合乎正义原则的民主宪政社会具有启示意义。但也必须意识到，要在实践中真正落实“重叠共识”，还面临许多理论和实践中的问题。从某种意义讲，我个人认为罗尔斯的“重叠共识”无论是在逻辑上、还是在内容上都还存有许多难点。虽然罗尔斯在书中举出了一些例子来说明“重叠共识”并非是一种乌托邦理想，但给我的印象是，这些例子所涉及的各方之间，基本上处于平行关系之中，彼此并不需要以牺牲对方为代价来换取自身的存在。在这种情形下，重叠共识是可能实现的。但假如各方之间处于严重对立的状态下，那么这种情况下所形态的重叠共识只能是关于冲突的共识，而不是共享与联合的共识。一个秉持某一正义原则的社会——即使这一原则已经最大限度地包容了各种相互冲突的理论学说——如何对待试图推翻它的个人或社会集团？这一问题始终未被罗尔斯所触及。而在我看来，如果一个社会不能正确处理完全异己的社会力量，那么很难说这一社会是真正完善和稳定的，它的正义性也是有待验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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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7 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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