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 走向女权主义(长,但好看)

 

    1976727日,唐山大地震的前日,盛夏酷热。我和七八个同学打好行李,搭车到了顺义县城。在县城,我们背上行李,向30多公里外的一个山村行军。

 

    我们是高中最后一年级的学生。这是我们中学时代最后一个暑假。半年后我们就要毕业了。毕业后的方向似乎只有一个:下乡插队。我向几个同学提议暑期去山区做社会调查,调查山区农民生活。我的提议居然被几个同学响应了。也许我们都觉得所谓的社会调查,就好像是下乡旅行。我们都为集体活动兴奋不已。所以放暑假两三个星期后,我们就出发了。

 

    如今回忆起来,事情好像那么简单。事实也的确那么简单。我们还在文革之中,虽然已近尾声,可是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是在革命的尾巴里。我们没有预见到毛泽东和他的时代都很快就会过去。我们成长在文化革命时代。文革开始的时候我们上小学一年级。时代造就了我们。一个没有老师参与的社会调查就由几个学生自己决定了。我们其中的一个同学的父亲是当时顺义县委书记。几个电话后,目的地就找好了。

 

    那天晴空万里,热不堪言。我们自愿不再坐公共汽车,走着到山区去。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这种自找苦吃的大行军。 七月骄阳。我是坚持走着去的人之一。我认为这是对我们意志的锻炼。那天,我正好是第一天来月经,小腹揪扭着痛,腰酸腿软,难受得直想趴下。可是,“时代不同了,男同志能办到的事,女同志也能办到。”在这种信念的鼓舞下,我咬着牙,精神昂扬地走在前面。

 

    我成长在相信男女都一样的时代。报纸上,广播里,课本上我们学习的都是男女平等的理论。具体怎样男女平等,在那个时代看来,平等就是一样,就是女性也可以做通常是男性做的工作,就是女性具有通常认为是男性的性格,就是女性也穿男性的服装。男女一样, 就是我们理解的男女平等。

 

    在这种时代成长,我天然地相信男女平等。在任何事情上,我都没有认为自己比男孩子差。而事实上,我几乎比我认识的任何男孩子都强。那天的行军,就是我自强的证明。我不但可以跟男孩子一样行军,还可以比他们更吃苦,更有毅力和顽强。

 

    那晚我们留宿在燕山脚下的一个乡村。我们的目的地第二天才能到。第二天的黎明就是震惊世界的大地震。在地动山摇的刹那,我以为是山上的水库决堤了。我感到从地下滚滚涌来的像洪流奔涌的波动。在黎明的微光中,我被地动山摇摇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短暂,来不及想。等意识到是地震时,地震已经停止了。住在不同的老乡家的同学们大声地彼此呼唤,跑来聚集在一起。哪里地震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

 

    那还是电视时代之前。我们这七八个同学里还没有一家有电视。何况在一个无名的小山村里,没有电视,没有广播。我们对外界一无所知。我们却没有犹豫, 坚持继续向小山村行进。我们都年轻,我们都被革命的理想主义激情燃烧着。

 

    又走了整整一天,傍晚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胶皮的月经带已经把我的大腿内侧都磨破了,疼痛难忍。但我没有吭一声。我为自己自豪,觉得自己比坚强本身还坚强。

 

    今天回忆起来,我觉得这件事很有象征意义。那就是我们那一代人成长的缩影。相信男女都一样。就是女孩子也有一个强烈的、坚强的自我:像一个想像中的出色的男孩子一样。

 

    在这种意识形态里长大的我,19783月上了大学,成为“文革”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大学期间,我交了第一个男朋友,和他有了第一次性经验。就在毕业前夕,我突然发现了他的欺骗和背叛。在震惊与恐惧之中,我决定和他分手,却没有分手成。他的父母来到学校恳请我原谅他。我哭着给父母写信,不知该怎样做好。我的父母来信也说应该原谅他,因为一个男孩子花心并非不正常。他的父母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还不到二十三岁,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从来都是一个好女孩。我同时为自己不再是处女感到恐惧。我原谅了他。

 

    这个痛苦的经历让我开始怀疑 “男女平等”这个信条。那个时候,19811982年之交,一代人都突然接受了萨特的存在主义,都在大谈理想的幻灭。与我生活和经历相关的幻灭却是极为具体的:男女不一样。一个女孩子结婚前要是处女,而一个男孩子却没有多大关系。我站在恐惧与羞辱中不知所措。大学毕业5个月,就结婚了。一年后,孩子就出生了。从此我的生活如同千万个中国城市女性一样,不但要天天上班,还要带孩子,做家务。我不知道还有别的生活方式。我身边的每个女性都是这样生活的。

 

    但是,这种生活让我喘不过气来。有什么东西一直压在我的心中,在我的身上,那就是我实实在在感受到的生活的重负。那是一个女人的生活的重负。在办公室里我要同其他男性一样,没有人因为我是女人而原谅我工作失职。在家里我要带孩子,做家务。丈夫并非不帮忙。可是他只是帮忙的,主责天然是我的。每天从孩子一睁眼,到孩子睡觉,我忙得根本没有功夫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天早上,我骑车先送孩子到幼儿园,然后上班,看到路上很多人看我,我不知所以然。直到有一个人大声地冲我喊,“你脸上怎么了?”我停下车,摸摸自己的脸,看到手套上全是面霜,才明白我忙得把擦脸油放在脸上但是没顾得抹在脸上。

 

    我很想继续上学,去读研究生。可是我没有时间复习功课。我的善良的婆母对我说,“你干吗要读书呢?你能读出什么来呢?你有丈夫儿子,你丈夫读书不就很好了吗?”婆母为自己的儿子自豪,因为丈夫很会读书。大学毕业的时候,由于那件背叛之事在当时的社会学校环境中被认为是道德问题,他被留校、留团察看,后来回湖北的一个师专工作。我们结婚三年后,他来北京在《诗刊》借调上班。他是诗人,读书是他的天职。我是女人,虽然我也一样大学毕业,但是,我的“天职”是作妻子和母亲。为了给他时间和空间看书写作,多少个周日的下午,我带着孩子去景山公园里的儿童游戏场。我甚至不能和女伴一起玩。如果我的女伴来了,他就会嘟嘟囔囔,抱怨我们谈话没有水平,浪费时间。我后来干脆不邀任何女伴来玩,省事。如果我要出去和女伴玩,他就会在我出去前抱怨不停。一次我和女诗人童蔚约好下午见面。他整个上午就不高兴,在我出门前跟我大吵一架,结果我就没去成。那个时候,也没有手机,我无法通知童蔚,害得童蔚在王府井大街白等我一场。

 

    那个时代,报纸上也时时刻刻在宣传男人为四化做贡献,女人为男人的成功做贡献,当好贤内助。记得有个电影叫《乡恋》什么的,其中的女主人公在电影中只说一句话。她对她的丈夫说,“我随你。”报纸一片欢呼,认为这是中国妇女的楷模。

 

我还想上学

 

    可是,我还想上学。1987年冬天,我没有让单位知道,偷偷地报考了北师大的研究生。考试是过完春节后的二月份。可他邀请了他的全家来北京过春节。理由是我们刚刚有了一间房子,他的父母还从来没来过北京。我请求他说,“能不能明年再请你的家人来,今年我要复习功课。”他没把我要考试的事情当回事。他的父母弟弟妹妹四口与我们三口人住在一间20平方米的房间里过年。我哪里有可能看书?更糟糕的是我又怀孕了。我担心如果告诉单位,单位会因为我破坏了计划生育指标而生气,所以我一个人骑车去宣武医院做了人流产,又一个人骑车回家,一天之后就上班了,没有向单位请假。丈夫没有送我,也没有接我。对他来说,看书比送我接我去做人流要重要得多。我研究生没有考上。他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考不上。”

    我们那时住在北京琉璃厂旁边的一幢古老的房子里。我们的隔壁邻居是一对工人夫妇。妻子是一个善良热心的人。我们刚搬来的时候她给我很多指点。搬来不久,听到他们吵架。听到妻子在楼道里尖叫着乱跑。我听着听着,忍不住了,出去拉架。看到妻子血流满面,血滴答着,溅在她的鞋袜上。那个丈夫跳着脚地又打又骂,骂自己的老婆是“二婚头。”原来他们都是第二次结婚。我忍不住抗议,“你不是也是第二次结婚,凭哪条骂她?”他却自得地说,“男人结多少次婚都没有关系,女人让人破了身,还有谁愿意要?我要她就不错了。”

 

    现实生活和我所相信的男女平等的理想相差如此之远。我不知该怎样解释这一切。我只恨自己生为女人。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读书和写作。我写的东西常常被丈夫讥笑。一次我写了一个短篇小说。他看了后,嘲笑我说,“写得比卡夫卡差远了。”平凡的生活把人的梦想都磨灭了。暴力居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让我深深耻辱。一次丈夫把我珍藏的毛泽东的像章,不经我同意就送给一个外国留学生,我不高兴,从那个留学生的中国女朋友家出来,我抱怨此事。他在大街上再次大打出手,我的鬓角至今还有一个伤疤。这种暴力,居然成为我生活的经常的一部分。

 

    1992年的春天,英国汉学家艾华来北京做研究,住在民族饭店。我对艾华和她的工作一无所知,只知道她是一个汉学家。那时丈夫已去了英国,就介绍艾华来找我。

 

    艾华来了,她说她是做社会学研究的。我的家那时在西单大街路北的白庙胡同,离民族饭店很近,所以艾华天天都过来,我们就整日地聊来谈去的。慢慢地我看到艾华在做的事情。比如她喜欢收集报亭里的各种杂志,特别是那些俗里俗气的带女性封面的杂志。我不明白她在做什么,问,“这些难道也是你做研究的材料吗?”艾华点头,解释说她正在写一本书,关于中国的性别构建,特别是解放后的性别构建过程。我听了,不知道艾华在说些什么,只是点头,表示尊重。我那时以为研究是很神圣的,不明白那些通俗杂志有什么可值得研究的。

 

    艾华跟我谈得更多的是生活本身,比如孩子、家庭和男人等等。艾华比我年长几岁,没有结婚,和一个男朋友住在一起,那时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正努力创造第二个孩子。这是我第一次与一个西方的女学者天天泡在一起。我观察她,对她的生活和工作都很好奇。

 

    我对她没结婚并不觉得有什么新鲜的,因为那时我已经从报纸杂志上得知,西方的很多女性都是不结婚的。我的几个美国来的英文老师也都没有结婚,所以我误以为西方人不结婚是正常的。所以跟艾华谈及婚姻的时候,我就说到这个。艾华大笑, 纠正我说,“不是的,西方的主流社会女性也是以结婚为主的。大多数女性还是选择结婚的。”我听了后觉得很奇怪,“真的吗?那你为什么不结婚呢?”艾华听了我的问题,变得严肃起来,说,“任何男女在一起都会构成一个权力关系。任何一种权力关系都不会是真正平等的。我追求真正的平等,所以选择不结婚。”

 

    我听了,愣在那里了,“权力关系?男女在一起一定会有权力关系吗?”我不明白。“当然。其实任何人在一起都有一定的权力关系,比如家长和孩子,丈夫和妻子等等,都构成权力关系。权力结构,power structure, 几乎无处不在。”

 

    艾华的几句话震动了我。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夫妻或男女的关系,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来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艾华走后,那晚,我一个人久久地沉浸在艾华的话引起的震动之中,我觉得艾华说得那么对,可我怎么从来就没想过呢?我那时在社科院外文所工作,在文艺理论译丛编辑部里作编辑,也在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工作,可是从来还没有人能用一句话把我一生感觉到的东西,男女之间的关系和权力的不平等,说得这么清楚。

 

    艾华第二天来了。我们继续聊天,我穷追不舍,不停地问各种各样的问题。“你的想法是哪里来的?”艾华谈到女权主义运动和思潮,还说到福柯。对女权主义我略有所知。1989年,湖南文艺出版社翻译出版了玛丽·伊格尔顿编选的《女权主义文学理论》,北京大学也于1992年出版了一本由张京媛编选的《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这两本书我都有,也读了,可是没有读懂。前者翻译的是一些短篇的文章,是直接从英文的一个选集翻译过来的,文章虽短,我看了,很多都不明白。后者是张京媛自己编选的理论文章,有的翻译得很出色,也容易懂,比如埃莱娜·西苏的文章《美杜莎的笑声》,我读过很多遍,明白她号召女性拿起笔来写作,可是,她的诗意的语言,破碎的句子,还是让我如坠漫天大雾之中,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她把女性的身体说成是黑色的大陆等等,也让我觉得神秘而不可解说。因为我已经从好几位中国女诗人的作品中看到黑色的大陆之类的比喻女性身体的东西。而我觉得如果女性的身体和精神是黑色的大陆,这种自我强调的与男性不同反而进一步把女性神秘化。我对神秘化女性,不太以为然。

 

    1992年前,中国大概只出版过这样两本女性主义的书。我读过,却没有读懂。我那时遇到不明白的理论,就想自己大概天生不是学理论的脑袋。我以为自己是一个女人,大概感情丰富,理性不足。那时,丈夫多次对我说,“你是哲学的天敌,永远也不会理解理论。”我相信他,我天生就不是理论的材料。我看不懂理论。

 

 

    我对艾华说自己对女权主义理论感到害怕,因为我读不懂。再说,女权主义有什么用呢?中国女性不是已经很有权了吗,难道还需要更多的权吗?艾华对我说的,并没有表示不赞成。她只是问我读过什么。我期期艾艾地谈到这两本书,并把他们从书柜拿出来给艾华看。艾华看了看,说,“你应该多读一些,仅仅凭这两本书,还是不够理解女权主义,我会给你寄一些书,希望能对你有用。”

    几年后当我读过一些女权主义理论书后,我才意识艾华当时的平静是多么可贵。而我当时是多么的无知。无知者无畏。因为无知,我就敢说女权主义理论在中国无用。艾华说的女权主义那么清楚易懂,就是我的生活和感觉。可是,在接触女权主义之前,我一直以为理论是抽象的,与生活现实没有关系的。好像任何与生活有关的东西都不会高贵地成为理论。而艾华的话,她所阐释的理论,像一副眼镜,用这副眼镜,我突然看清了现实,看清了我自己的生活。这副眼镜,艾华只是给我看了一眼,我想知道更多,更多;我想获得这副眼镜,我渴望学习这种理论。

 

    1993年春,艾华又来了,说她的书已经基本写好了,再来核实资料。我还是不太清楚艾华到底写了什么书。1997年艾华的书《中国的妇女与性:1949年以来关于女性性行为和社会性别的统治话语》出来后,我那时已经在美国,一个下午就把她的书读完了,我才知道她来中国到底是做什么来的!原来是这样的一本书!《二十一世纪》杂志于20052月号专门刊登了书评介绍这本书。而我那个下午读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把书放下,一个人抿嘴微笑,意识到自己走了多么长的一条路才到达艾华的书。

 

    1994年的秋天,我把十一岁的儿子留在国内,一个人向美国飞去,去留学。第一个学期我选的课全是与女权主义有关的:“女权主义理论与发展史”,“女权主义文学批评阅读。”妇女研究系的主任问,“你为什么要学女权主义?”“我回答说,“因为我是一个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好女儿,好姐妹。我想理解为什么我成为这样的女人。我想理解女人。”

 

    就是从贝蒂·弗里丹的《无法命名的问题》一文读起,我进入了一个我从来没有进入的领域:理论。我后来在1997年给朋友林木的一首诗歌中这样写到自己来美之后对理论的发现:

 

    我的书架上——来美三年我有了三个书架——排满了

 

    不整整齐齐的书:女权主义理论,文学理论,电影理论,理论——

 

    我泡在理论中。生平头一次觉得理论比很多小说好看,

 

    有时也比诗歌耐读。在中国的时候,有一次开玩笑,丈夫说我是

 

    “哲学的天敌。”因为,女人没有理论的脑子。沈睿的头脑不是

 

    理论的头脑。我有点恼怒,又觉得他也许说的对。

 

    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我可以读懂理论书,从小到大,到我三十六岁。

 

    ……

 

    我开始读女权主义。我知道女权主义在谈什么。

 

    她们在谈论我的生活,我经历的一切,我感知的一切,

 

    我的身体,我的疼痛,我的历史,我的命运。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经历了这一切。

 

    我是和所有的女人一起,

 

    我是和我的母亲,婆母,姐妹,古往今来,

 

    我们是不如男人的人。

 

    如果男人是人,我们女人只是半个人,或与“小人”等同,

 

    如我们的思想奠基人孔子所说。

 

    女人的脑袋比男人小,个子比男人矮,力气不如男人大,

 

    为此,女人要服从比自己大的,高的,力气壮的。

 

    要三从四德,从父从夫从子,即使他们全是笨蛋。

 

    女人有月经,女人脏,女人是祸水,是狐仙。

 

    可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注意这里的语义错误:

 

    常识:人类的一半是女人。

 

    概念就这样被偷换了。男人自以为是整个人类。

 

    (我记得同名小说被热烈地欢呼过。作者得意洋洋,

 

    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说:“女人是男人欲望的对象,有什么不好?

 

    女权主义要女人不当男人欲望的对象,可怖!”

 

    这让人哭笑不得的论断。)

 

    语言就这样安置了我们的位置:不得越位。

 

    我们接受了。我的母亲乐于这个位置,她为我父亲作了一辈子的饭。

 

    我的婆母乐于这个位置,她为公公洗了一辈子的衣服。

 

    她们教育我也如此。我和她们一样,生孩子,洗衣做饭,尽力作好女人。

 

    作好女人很难。真的。因为要牺牲,忘我,付出,爱他人而不爱自己。

 

    男人为我们花钱,为我们买漂亮的衣服,买化妆品,

 

    让他们喜爱,让他们白天和夜晚都情欲奔发。

 

    女人的情欲很可耻。我母亲从未与我谈过性。

 

    我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吓得不敢起床,

 

    我以为只要躺在床上,血就不会流出。

 

    女人的性高潮,这让男人害怕和渴求的神秘收缩,

 

    使身大力壮的男人发疯,使瘦弱的男人发狠。

 

    女人的情欲只有男人才能满足,

 

    女人在自己的情欲之外。

 

 

    我们用谎言喂养自己:

    女人不能太聪明,也不能太能干,

 

    一个家庭的稳定靠一个不怎么聪明和能干的女人。

 

    伟大的男人需要弱智的女人衬托和崇拜,

 

    当一个伟大的男人遇到一个能干和聪敏的女人,

 

    他就渺小起来。这个逻辑我不大明白。

 

    我爱男人。我相信他们是报纸头版上的照片,

 

    他们主宰我们国家的命运。

 

    他们在召集重要的会议,讨论权力的再分配。

 

    他们决定诗歌的前途。他们决定诗歌该怎样写。

 

    我爱我的男人,爱他的身体,爱和他做爱,

 

    爱在他的臂弯里睡去,枕着他的汗水和鼾声。

 

    我为远行的丈夫整理行装,等着远行的他归来。

 

    我是一个好女人。

 

    ……

 

    我就这样开始学习女权主义。

 

    我发现我和男人一样能读理论书。我信仰男女平等。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女权主义,俺觉得是不是跟丈夫平等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爱不爱你。
俺是灭绝师太
以下是引用金秋在2006-10-22 19:49:00的发言: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女权主义,俺觉得是不是跟丈夫平等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爱不爱你。

哈哈~~金秋好玩。看不完主帖,看了你的言论,觉得谬误。

现代男女关系,以两情相悦为基调,所谓男的要崇拜、女的要欣赏,而最最关要的是两性平等。这里,人格的平等最重要地为两性关系打下平视的眼光;而实力的对等又为两性的关系营造出华彩的篇章。爱与不爱也就全都隐含其中了。

两性关系是人生不可或缺的游戏,或精彩或平庸,全仰仗我们的认识在先:)

[em07]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0-22 22:22:46编辑过]

正经人说不正经话,不正经的喜欢说正经话——正经秀快乐
以下是引用金秋在2006-10-22 19:49:00的发言: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女权主义,俺觉得是不是跟丈夫平等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爱不
就算他爱你应该尊重你吧,也应该平等吧!

 在我看来,女权主义的根本原则是人权,是女性的基本人权。在中国,女性的很多基本人权还没有实现。仅仅是性别的不同,很多女孩子生下来就被家里抛弃;就没有机会求学;就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身体,性的特权主要还掌握在男性手里;在工作提升,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方面,女性还是次要的一性。甚至国家工作人员,女性的工作权利由于国家的硬性规定也比男性少五年。虽然在中国,由于特殊的政治历史环境,英文的feminism被翻译成了“女性主义”,强调女性的性别立场。但是我坚持使用女权主义,因为我认为feminism是争取女人作为人的基本权利和权力的一种思想。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以下是引用橙橙在2006-10-22 23:15:00的发言:
就算他爱你应该尊重你吧,也应该平等吧!

我觉得家庭里爱是最重要的了,有了爱就有了一切。我不知道家庭里如何体现尊严和平等?是夫妻双方应该做一样多的家务?还是夫妻双方应该花一样多的钱?如果真的实现了这种平等,那吃亏的没准是女人。因为女人用在美容和服装上的钱远远多于男人,就整个社会来说,妇女和儿童是消费大户。

丈夫爱妻子,就必会关心她爱护她,妻子爱丈夫,也会心甘情愿为他做饭为他洗衣,何况做饭洗衣对女人来说是十分简单的劳动,相比丈夫在外打拼要轻松得多,而女人在家做着如此轻松的工作,得到的是丈夫无尽的呵护宠爱,谁能说这样的妻子在家里没有尊严和平等?

俺是灭绝师太
金秋说的好,爱能包容一切.爱也使夫妻双方彼此心甘情愿地付出.
俺觉得金秋姐姐对真正的女权主义的理解还很肤浅。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以下是引用杜雅萍在2006-10-23 15:43:00的发言:
俺觉得金秋姐姐对真正的女权主义的理解还很肤浅。

 

平平说得对,俺确实不懂什么是女权主义,真正的女权就是人权是吗?我觉得争取人权应该在社会上去争取,在家里就不要争取了吧?记得有一首歌叫《男子汉宣言》,是一个新郎对新娘的要求,歌词是这样的:

“在你嫁给我之前/我有话要对你说/也许我的这些话/使你听了不好受/反正你得听我说/说说我的心里话/反正你得仔细听/听听我的心里话。

  你在每天晚上/不能比我睡得早/你在每天早晨/不许比我起得晚/饭要做得很香甜/菜要做得很可口/打扮起来要大方/打扮起来要美丽。

  你不要忘记/你不要忘记/我可是没有本领的人/我这个家全都靠你/全都靠你呀全都靠你!

  家中的事也只有你/也只有你才能做到/你要守本分/不要乱插嘴/一声不吭的跟着我。

  不管对你家老人/还是对我家老人/都要同样对待/要侍候周到/还有婆婆和小姑/都要和睦相处/这点你要记心理/这些很容易做到。

  不要听那东家长/不要说那西家短/不用对那别的人/产生什么妒忌心/我不会沾花惹草/我想大概我不会/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幸福靠咱俩来培育/不光靠我/不光靠你/绝不是哪一方单独创造。

  你离开了家才嫁给我/你是无家可归的人/从今以后/从今以后/我这里就是你的家。”

不知道别的女人听了会有什么感受,总之我是很受感动的,这个男人将自己的幸福与这个女人紧紧联系在一起,并且觉得女人嫁给了他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他有责任给他一个幸福的家,多么感人啊!如果这个新娘是个女权主义者,对这样的宣言奋起抗争,那不是大煞风景?



 


 

俺是灭绝师太
我讨厌这个假扮大老爷拿腔作调的《男子汉宣言》,其实是以自我为中心,把妻子放在一个侍候人的地位。
不要对着偶的头像看啦,看晕了本人概不负责滴~~
以下是引用李酒苗在2006-10-23 16:28:00的发言:
我讨厌这个假扮大老爷拿腔作调的《男子汉宣言》,其实是以自我为中心,把妻子放在一个侍候人的地位。

 

可没准别人的妻子就喜欢侍侯人捏?不让她侍侯她还不愿意哩。曾经在网上看过一篇文章,一美眉找对象的要求里有一条:“他愿意让我帮他剪脚指甲。”——酒苗可别笑,能让老婆剪脚指甲的男人还不多呢!

俺是灭绝师太
以下是引用金秋在2006-10-23 16:39:00的发言:
以下是引用李酒苗在2006-10-23 16:28:00的发言:
我讨厌这个假扮大老爷拿腔作调的《男子汉宣言》,其实是以自我为中心,把妻子放在一个侍候人的地位。

 

可没准别人的妻子就喜欢侍侯人捏?不让她侍侯她还不愿意哩。曾经在网上看过一篇文章,一美眉找对象的要求里有一条:“他愿意让我帮他剪脚指甲。”——酒苗可别笑,能让老婆剪脚指甲的男人还不多呢!

她愿意用侍候人的方式表达爱意,这是她的事,有的男人还愿意挨鞭子呢,谁管得着谁呢?

不要对着偶的头像看啦,看晕了本人概不负责滴~~

偶觉得这个新郎很自私,好像结婚是恩赐新娘一样,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和这样的家伙结婚。真正的女权主义就是要通过改变日常生活中人们已经习以为常、日用而不知的权力关系才能实现,至于社会上的女权主义,更多是装门面的假把式,人终究要回到生活本身。

家庭是属于夫妻两个的,不是因为妻子嫁给丈夫,她才有家庭,双方的责任和义务应该是对等的(但不是绝对平均,生活中不可能)。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以下是引用杜雅萍在2006-10-23 16:48:00的发言:

偶觉得这个新郎很自私,好像结婚是恩赐新娘一样,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和这样的家伙结婚。

 

别人说了:“你不要忘记/你不要忘记/我可是没有本领的人/我这个家全都靠你/全都靠你呀全都靠你!”,这哪里是在恩赐?分明在乞求嘛!

俺是灭绝师太
可不是嘛,家里雇了长工,活当然不能自己干了。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我是没本领的人,哪里是哀求,分明就是死气掰咧地耍无赖,这种男人,谁嫁谁倒霉。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我把这个《男子汉宣言》五马分尸了再说:

“在你嫁给我之前/我有话要对你说/也许我的这些话/使你听了不好受/反正你得听我说/说说我的心里话/反正你得仔细听/听听我的心里话。”

——明知说出的话会让新娘不好受,可他还是要说,而且是以命令的方式,逼着新娘听,这里头没有爱,全是自恋。

  “你在每天晚上/不能比我睡得早/你在每天早晨/不许比我起得晚/饭要做得很香甜/菜要做得很可口/打扮起来要大方/打扮起来要美丽。”

——妻子在他眼里是什么?是丫头,是奴婢,睡得比他少,做得比他多,还得打扮得山青水绿地讨好他,为他挣脸面。

  “你不要忘记/你不要忘记/我可是没有本领的人/我这个家全都靠你/全都靠你呀全都靠你!”

——自认没有本领,家里全靠妻子,却要颐指气使,岂非无赖一个?

  “家中的事也只有你/也只有你才能做到/你要守本分/不要乱插嘴/一声不吭的跟着我。”

——这男人自己是个窝囊废,家里的事也作不了主,妻子说话却被视为乱插嘴,他忘了,他们是夫妻,不是上下级,没有平等意识,别说做丈夫,做个异性朋友也不配!

  “不管对你家老人/还是对我家老人/都要同样对待/要侍候周到/还有婆婆和小姑/都要和睦相处/这点你要记心理/这些很容易做到。”

——对老人尊重是应该的,在生活上精神上多加照顾也是正常的。可是如果老人身体健康,为什么还得媳妇侍候?丈夫、小姑都干什么去了?这里所谓的侍候周到,不就是三从四德那一套?

  “不要听那东家长/不要说那西家短/不用对那别的人/产生什么妒忌心/我不会沾花惹草/我想大概我不会/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幸福靠咱俩来培育/不光靠我/不光靠你/绝不是哪一方单独创造。”

——不做长舌妇,不到处招惹是非,当然不错,可是那男人对自己的约束只是“大概”不会沾花惹草,听起来幸福要靠双方培育,实际上从前面的训斥看来,只有妻子一个人在培育忍气吞声换来的所谓幸福。

  “你离开了家才嫁给我/你是无家可归的人/从今以后/从今以后/我这里就是你的家。”

——离开了娘家,怎么就无家可归了?难道要禁止她回娘家享受亲情?还有这个“嫁”字,自古以来,就体现出女性在婚姻上的从属地位。男女相爱组成家庭,就是结婚,而不是女人像树枝一样嫁接到了男人这棵大树上,从此依附于他。

不要对着偶的头像看啦,看晕了本人概不负责滴~~
酒苗分的好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偶本来早想回帖,一想这个帖子属于九命星说的雷区,肯定比讨论鲁迅帖子还热,也用不着凑热闹了.果然~~[em01][em01]

还有好多没有来哦?九命,北海月~~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0-23 19:08:35编辑过]

我为自己唱了一支暗淡的天鹅之歌!

在人敏感的穴位上做手术,其高风险不得而知.

但这篇文章我实实在在是喜欢,收藏了,谢谢楼主.

[em02]

好端端的《男子汉宣言》被五马分尸成这样,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如果宣言里说:“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去摘”,那我也挑泼一哈:“把星星摘下来有何用?想烫死她呀?这种只知道吹牛说大话的男人趁早拜拜。”

俺是灭绝师太
以下是引用金秋在2006-10-23 21:41:00的发言:

好端端的《男子汉宣言》被五马分尸成这样,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如果宣言里说:“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去摘”,那我也挑泼一哈:“把星星摘下来有何用?想烫死她呀?这种只知道吹牛说大话的男人趁早拜拜。”

这种《小男人发威》也好意思自称《男子汉宣言》?如果某男妄言去天上摘星星,不用金秋挑拨,也会拜拜了。除非是个傻MM,才会乐呵。

不要对着偶的头像看啦,看晕了本人概不负责滴~~

讲人权争取人权就足够了,没必要专门去搞什么“女权”。

私意认为,女人一搞什么女权,就不那么像女人了。

俺这观点很落后,应该受到严厉批判,俺知道错了,下回再也不说了。[em04][em04][em04]

以下是引用童志刚在2006-10-24 9:36:00的发言:

讲人权争取人权就足够了,没必要专门去搞什么“女权”。

私意认为,女人一搞什么女权,就不那么像女人了。

俺这观点很落后,应该受到严厉批判,俺知道错了,下回再也不说了。[em04][em04][em04]

老童这话说得高深,俺看了半天愣没看明白?什么叫做女人一争女权就不像女人了?那老童心目中女人的标准是什么呢?既然争取人权没有问题,按照老童的思路,把女权放在人权的范畴好了,为什么女人争取人权的一部分,就变得不是女人了,这是什么逻辑呀。莫名其妙ing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老童可别想跑,既然已经说了,就要杠到底。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以下是引用童志刚在2006-10-24 9:36:00的发言:                                                                            私意认为,女人一搞什么女权,就不那么像女人了。

同意!不过,假使男人整天在家里争取男权,好象也,也不怎么象男人吧?

俺是灭绝师太
以下是引用杜雅萍在2006-10-24 9:48:00的发言:
以下是引用童志刚在2006-10-24 9:36:00的发言:

讲人权争取人权就足够了,没必要专门去搞什么“女权”。

私意认为,女人一搞什么女权,就不那么像女人了。

俺这观点很落后,应该受到严厉批判,俺知道错了,下回再也不说了。[em04][em04][em04]

老童这话说得高深,俺看了半天愣没看明白?什么叫做女人一争女权就不像女人了?那老童心目中女人的标准是什么呢?既然争取人权没有问题,按照老童的思路,把女权放在人权的范畴好了,为什么女人争取人权的一部分,就变得不是女人了,这是什么逻辑呀。莫名其妙ing

争人权,跟大老爷们儿们一起争,别单把“女权”拿出来,一单独就太显眼,就等于把它放在首位,就会有成为女权主义者的可能。而我个人的观念是,女权主义者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我觉得跟他们无法交心谈心,因为她们对平等的要求过于强烈——而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有许多地方无法平等,非要平等不可,恐怕只能不欢而散了。

我无意为楼主的老公作辩护(交代一下:楼主算我师姐,其老公算我师兄,他们77,我78),而且就叙述中的情况来看,正是这位师兄用自己过于强调的“男权”逼迫楼主选择了女权。一个男权,一个女权,最后只好分权,有神马意思呢?

以下是引用童志刚在2006-10-27 11:58:00的发言:
 

老童还是语焉不详地说,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有许多地方无法平等,能举个例吗?如果说两性之间天生就有差异,这个我同意,但因为差异的存在而默认不平等并为之辩护,我就有点不以为然了。女人争人权显得乍眼,为什么会有这种社会心理,不就是因为女权在大众视界中被看作奇谭怪论,争女权者被认为无法交心,女人对平等的要求有错吗?既然平等权是人权中的重要部分,那么女人对平等权的诉求应该得到真正尊重人权的人士的理解。老童一方面说女性应该和男性一起争取人权,另一方面又觉得别人争取人权的姿态太乍眼了,前后矛盾的说。此外,人权不是空洞抽象的概念,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诉求,凭什么女人的诉求不被接受并尊重呢,这才是真正让人悲哀的地方。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以下是引用童志刚在2006-10-27 11:58:00的发言:
 

争人权,跟大老爷们儿们一起争,别单把“女权拿出来,一单独就太显眼,就等于把它放在首位,就会有成为女权主义者的可能。而我个人的观念是,女权主义者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我觉得跟他们无法交心谈心,因为她们对平等的要求过于强烈——而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有许多地方无法平等,非要平等不可,恐怕只能不欢而散了。

我无意为楼主的老公作辩护(交代一下:楼主算我师姐,其老公算我师兄,他们77,我78),而且就叙述中的情况来看,正是这位师兄用自己过于强调的“男权”逼迫楼主选择了女权。一个男权,一个女权,最后只好分权,有神马意思呢?

老童的意思是说,和你在一起,如果她们试图和你平等相对,你先就准备不欢而散了?

粥稀后坐,床窄先卧,耳聩爱高声,眼昏宜字大。

而我个人的观念是,女权主义者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我觉得跟他们无法交心谈心,因为她们对平等的要求过于强烈——而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有许多地方无法平等,非要平等不可,恐怕只能不欢而散了。

偏见产生的社会土壤就是老童的个人观念,女性的争取被看作令人望而生畏!

接着前面,老童还没说清楚这句话呢:女人一搞什么女权,就不那么像女人了。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