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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人的红砖屋
自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农村涌现了不少专业户和科技示范户,他们率先富起来了,也就最先盖起了红砖楼房,最早取代了土砖屋。但这时的红砖屋还是砌清水墙,外墙是勾的一丝不苟的石灰缝,内墙粉刷石灰,地面打上水泥,屋顶还是盖上老屋留下的旧青瓦(俗称烟瓦)。
大批的剩余劳力奔赴东南沿海城市,不但捧回了大把的票子,也带回了很多先进的建筑技术。于是红砖屋的内外装饰上升了几个层次,勾着石灰缝的清水墙被甩砂子墙取代,又接着被瓷砖墙面所代;水泥地板被地板砖、水磨石、大理石所取代,木门窗被铝合金、塑钢和不锈钢所取代,小青瓦被陶瓦、玻璃瓦所取代,总之原装的红砖屋不断升级,成了砖混结构的洋楼房。由原来三四万元的造价升到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元的造价(二层三间)。
姑娘们的出嫁也随着身价百倍升值。住土筑屋和砖墙屋时是讲的“机毛算皮”(收音机、毛线衣、计算器、皮鞋皮箱),住清水红砖屋时讲什么三金(金项链、金耳环、金手镯),而住近年的洋楼时代,就讲三子(票子、摩托车子、洋房子),要求在洋房子办婚庆才是风光无限。
“我们原来的江美村(现石江村江美片),有 306户人家,约1100人口,其中 296户都建了红砖屋,占总户头的97.32%,少数几户人家只慢走一步,都作了建房的准备”,村主任沈思之这样介绍说,“原江美小学的土砖平房太煞风景了,撤校后养鸡打杂熏烤烟,准备盖栋红砖屋办老年人活动中心。摇金山上的村部是刚落成的办公大楼,比有些乡镇办公大楼还要气派得多。”
我说,从先人的木屋,到内山里的土筑屋和塅里人的土砖屋的淘汰消失,现在从红砖屋的普及到洋楼别墅的出现,反应了社会体制改革的经济优势。也改变了匠师们的称呼:做木屋叫木匠,筑土墙叫筑匠,砌土砖的叫砖匠,砌红砖屋叫泥水匠,有的还请了制图设计师和施工员。
我在农村没住过红砖屋,唯一的创业是建了一栋土砖屋,即蹉跎坡的芸香居;所以我在的原江美村来说,居住排队应在那 2.68%之列。幸而我的大女儿在附近的教军坪也盖了一栋三开的红砖屋,每年也去那里留宿几晚,我自以为也能住上了红砖屋。但妻子不喜欢住红砖屋,她说夏天特别热,冬天特别冷,金窝银窝不如蹉跎坡的土窝。
其实老大的婆家房子极窄,一家四口挤在两个半间房子里,建在那石嘴岭上,交通极不方便。于1999年迁建到 106国道傍的教军坪来,也是无奈而被逼的;因为迁到这处形同集市的村街,交通便利,人多热闹,可做点生意,他们认为这红砖屋才是自己的安乐窝。2000年五一节办落成宴时,我以女婿祥林和女儿涤非名字作了一幅嵌名联:
祥开新气象,
涤洗旧风尘。
这种鳞次栉比的面临 106国道的红砖屋,外装饰只有临路一面贴上瓷砖和一列眉毛样的玻璃瓦假檐,其余三面就用水泥抹上,师父们叫拉毛。这种介于清水墙和洋楼之间的红砖屋,也花了十二三万的造价。都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钱水在涨,人心也在涨,随着攀比和炫耀的心态的出现,建屋要求也不断升级。
老燕1976年在蹉跎坡筑新巢,一个五大间土砖屋只花五百多元的造价,只有老大夫妇这三间二层红砖屋造价的两百分之一。二十几年的时差,就是这么大的差别。我们筑巢是为了有一个能避风雨的比较宁静的窝巢和环境,下一代人的筑巢是为了建造一个舒适的时髦的住所和热闹的环境。老大的两个女儿名兆丰冰丰,故墙上贴了一块刻有“双丰居”的青石碑,后来开个小店子也名为双丰超市。
我的近房亲属沈良友的老房子是土改时分的胜利果实。不过这地主的房子也是阿弥陀佛的没粉刷的土砖屋。到本世纪初,这几间五十年前的胜利果实被周边的红砖楼房包围了,使这破旧的胜利果实如鸡立鹤群,很是难堪,在新农村中大煞风景。良友虽劳少人多,但很能干,会开拖拉机和耕田机,是烤烟种植示范户,也当过生产队长;2008年由他儿子(建筑设计师)设计的三层洋楼脱颖而出,取代了那土改胜利果实,在周边楼房中成了鹤立鸡群。
他很激动地说:“寸土皆为皇王地,不用交征粮还发农补金,是历史上没有的事啊!哪个朝代有这样的政策啊!过去的地主哪有这样的楼房!现在都比地主富得多,都成了大地主!”
我说,如果都是地主,就没有一个贫农了,那谁去斗地主呢?只能地主去斗地主了!
他说准备办几十席新居落成酒,要我写两首对联,要表明他要说的意思,我尊命写的大门联是:
新居添百福,
善政惠三农。
堂联是:
拆旧建新楼,安乐工程圆美梦。
种田免国税,惠农政策破天荒。
木架屋、土筑屋、土砖屋、红砖屋、洋楼别墅,不断升级。
木匠、筑匠、砖匠、泥水匠、施工员、设计师,不断升级。
老燕在蹉跎坡的土砖屋没有升级,庚寅岁的2009年11月15日,它被夷为平地,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这是迟早的必然,也是圆满的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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