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地狱七十二小时

撰文:周雅婷

这场战争中,人类一直看似胜利在望,最终却一败涂地。

5月13日,聚源中学,活着的地狱

上百具尸体塞在白色的袋子里,并排摆在地上。

我从未想过一生中会面对这样的一幕。

我蹲在地上拍了张照片,照片里的尸体几乎看不到尽头。人们在袋子之间走来走去,揭开每个袋子,辨认尸体的模样。确认不是自己的亲属,没有欣慰,又陷入紧张的寻找。一个女人蹲在地上,把袋子揭开小口,里面漏出两条细嫩的小腿,是个儿童,穿着蓝色的短裤。那女人蹲在那里,犹豫了很久,最后站在他旁边的男人把袋子完全揭开。里面的孩子穿着白色的米老鼠汗衫,脑袋已经肿胀得无法辨认,整个脸是紫红色的,面目全非。我顿时头晕目眩,妇女坐倒在地,倒吸凉气,嘴里啊啊地发不出音来。男人蹲下来,对着尸体哭起来。

我晃晃悠悠地勉强走出殡仪馆大厅,在路边剧烈地吐起来。这里是都江堰城外的殡仪馆。地震后的第二天。遇难的尸体如同货物,被放在卡车里运来。工作人员每次把几个尸体摆在推车上,拉进大厅,并排摆在地上。推车就是超市里理货常用的那种。之后,尸体反复地被消毒水喷洒,但是依然无法掩饰阵阵尸臭。

这里的很多尸体来自聚源中学——都江堰附近的一所乡镇中学。24小时前,孩子们还都在上课。

我到达聚源中学的时候,它已经面目全非。半边教学楼完全垮塌,钢条狰狞地从另外半边张牙舞爪地龇出来。学校被封锁,除了救援人员谁也不能进入。学校对面的篮球场倒是开放,连续的雨水把它搅成了泥塘。不过现在更像停尸房。孩子们的尸体就这样摊开放在篮球场上。我的脚深陷在黑泥浆里,被这样的阵势吓呆,惊吓我的除了尸体,还有活人。学生的父母家人哭着喊着,跑来跑去,跌倒在泥里,再爬起来。

操场上搭起了各种各样的简陋帐篷。每个棚子都如同骇人的坟墓,里面躺着死去的学生。家长们围在尸体旁边,送孩子们最后一程。他们为孩子换衣,换鞋,仔细地用棉被包裹身体,再在上面放松枝祈福,最后烧纸烧香。整个过程伴随嚎啕大哭以及念念有词。每个被牢牢裹住的身体,都曾经鲜活,他们承载着家庭的希望,如今这一切都结束了。

“她叫张蕾,我女娃。”这个父亲,看见我默不作声地拿着录音笔站在一边,走过来轻声和我说话。张蕾裸着上身躺在地上,乱发遮住了脸,我隐约看见她嘴里的白牙。微微隆起的胸膛刚刚开始发育,却再也不会成熟了。她的母亲扑倒在泥里,一脸一身的泥,她咧嘴大哭,我才发现嘴里也是泥。我想看看看她的眼睛,但是又害怕看见。亲戚们一边安慰母亲,一边不熟练地为尸体换衣。他们的生疏拯救了我,我始终没看到她的脸,我只是盯着她白皙的背部流泪。我本意没想哭,更多是震惊,但是棚子里的烟雾缭绕刺激着我的泪腺和脆弱的神经。

棚子里的每个人都在哭。一个侏儒蹲在火盆边烧纸。她的脸几乎趴到了火里。她女儿的尸体就在旁边的一扇白门上,包裹的被子一角漏出一根淤青的手指。我想象这样的一个母亲要经历怎样的磨难才能像常人一样怀胎十月,更不要说抚养孩子到长大。如今,她这些年的付出,只换回了棉絮里一个冰冷的尸体。她前后晃着短小的手臂,喊道:“我的孩子啊,你是好孩子啊,不应该啊……”

我正揪心地看着她,一个爆竹的碎屑炸在我身上,右腿被灼烧得炙热,但是我一动没动,面对如此多的死亡,我还能为什么所动呢?炸在我身上的爆竹叫升天炮,预示死去的人将升上天堂。如果他们真的升上天堂,活着的人正在经历地狱。

一个披头散发的母亲正在雨里追赶一辆黑色的SUV。她穿着拖鞋,溅起高高的泥浆。她拦住车,大喊:“我们要火化!带我们去火化场!”车主拒绝了,他的车上已经躺了3具尸体。母亲两眼通红,继续叫嚷:“我们要火化!”到SUV开走,她还是那句话“带我们去火化……”

聚源中学计算机教师,老张,静静注视着篮球场。他身材瘦弱淡薄,带着大而圆的眼镜,坐在椅子上,这是他学生上课时用的椅子,后面还有编号,24号。我试图采访他,他就干坐着,对我的问题置若罔闻。许久,我要放弃的时候,他突然对着录音笔说:“能不能帮我们申请点吃的和水?我们需要一些棉被,还有更多的篷子……”之后是很长的沉默,他又说:“我们从昨天就没吃东西了,也没有水,楼都塌了,好久也没人来,我一直在组织大家抢救,但是太多了,太多了……”

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他在那里喃喃地说:“一下子就塌了……塌了!”


5月14日,都江堰,混乱(小标题)

都江堰城区一片混乱。聚源中学只是灾难的冰山一角。

城区街道两侧搭满帐篷,由于昨天的雨水,帐篷里潮气很重。几个家庭成员坐在地上,紧紧挤在一起驱寒保暖。能这样靠在一起是幸运的,还多家庭可能永远地失去了亲人。

“我们早晚要暴乱的!你听见没有!早晚要暴乱!”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几根头发稀疏的贴着脑皮,站在都江堰中医院门口,对着面无表情身着迷彩的战士吆喝。几个妇女抱着男人的腰,边哭边向后拉拽,说:“再等等吧,再等等……”“等?!两天了!再不救就死光了!让我进去!你们傻站着干啥?!”男人两眼通红,脸也憋得通红,一只手在空中乱舞。周围围着一群人,有几个还在哭。男人终于挣脱看抱着他的几个女人,但是他并没有冲向医院大门,他似乎突然耗尽了所有能量,站在那里,目光呆滞,喃喃地说:“再不救人,我们就暴动……”“暴动”两个字重重地落在地上,砸得中医院门口的人群一片安静。

围满人的除了中医院门口,还有新建小学。这里哭声震天,家长们把狭窄的校门死死围住。“造孽啊!”站在我身别的一名长相清秀的妇女,长吸一口气,声音从我的左耳穿过右耳,传向马路的另一边。之后,一浪高过一浪的哭声喊声,将我淹没其中。

学校门口是一排沉默的营救人员。他们穿着黑色的雨衣,排成人墙,把学校的入口包围起来。他们被彻底地禁止交谈。 雨水模糊着他们的面孔,也模糊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远远看来他们就是一堵胶皮的黑墙,隔离着学校和操场、遇难学生和焦急等待的家长。

马诚宇这时候也站在我身边,眼睛湿润地向里张望。早上他骑着车子送十岁的儿子上学,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地震的时候,马诚还在上班,几十秒的晃动后,公司的楼没倒,迷糊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儿子,就一路跑到学校。一到学校他就呆住了,大半个教学楼塌了,只有老师办公室的一半还勉强立着。雨水打在废墟中,溅起一片哭声和救命声。陆续跑来的家长都有些发愣。突然一个人大叫:“快救人啊!”马成宇这才醒过来,冲上废墟,用手开始刨挖。几个人用力搬开一片墙面,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娃娃,他们或者相互摞压,或者被水泥板卡住,哭声突然暴露出来,不哭的已经闭上了眼睛。马成宇心急如焚,一边大叫儿子的名字,一边把能移动的孩子背出废墟。家长的自救进行了几个小时,救援部队来了。家长们被清出学校,部队把守住学校的大门。那一刻马成宇以为希望来了。现在,站在学校门口,他为自己当时配合部队懊悔不已。

震后当天,由于雨水过大,新建小学的营救部队,停止救援了几个小时。门口的家长从满怀希望,变成焦急,最后变为愤怒。他们质问,你们到底救还是不救?守门的部队没有什么答复。他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

几个小时过去了,不知道是由于家长的愤怒造成比营救更大的危险,还是他们终于接到了命令,部队又开工了。但是他们进度缓慢,又引发了新的愤怒。但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他们没有工具,缺乏经验,他们还没训练如何面对灾难。

从昨天到今天,部队的营救有条不紊,唯一的问题就是太过缓慢。焦急和愤怒的家长耐心达到了极限,他们需要个出口发泄。突然人群里一阵骚乱,远远地看见有人相互推搡。打起来了!

打起来的是两个家长。一个家长对另一个说:“别哭得太凶了,又不只是你的孩子在,我们的都在!”被劝的家长伸手就是一巴掌,哭着喊:“我哭你还要管!”被打的人惊愕之后,冲上去,两个人撕扯起来。所有人都在劝架:“不要打自己人,要打也是他们!”我朝说话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站成一排守门的部队小伙子们一脸的无辜。

比等待营救更凄惨的是什么?是被遗忘。

都江堰城北的一所网吧,一楼被二楼压垮,五十多人没有一个逃出来。如今唯能看见的是一块写着“不准未成年人入内”的铁牌。

谢苗还有几个月就18岁了,地震前一个小时,她来这个网吧上网。之后她就再也离不开了。现在,她的母亲站在曾经的网吧门口,和一个穿红衣服的小伙子说话。

“有人来过吗?”母亲问。

“有,看看又走了。现在没的时间来挖。”小伙子说。

母亲沉默一会,又问:“真的没有活着出来的?”

“没有,听说过几天来挖挖,就一起运走了。”

“运到哪?”

“不知道,烧了吧,怕有病要集体处理。”

小伙子说得心不在焉,母亲却震惊得前后晃动起来,她用手捂住了嘴巴。她那个白皙爱美的女儿如今要和一群不认识的人一起化为灰烬,她连最后一眼也看不上了。

好久,母亲沙哑又愤怒地问:“为什么不让认就运走!”

这是个质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我受够了小伙子没心没肺的回答,走上前去,拍拍母亲的肩膀说:“不会的,一定让认。学校那面都是让认的。你为什么不早些来呢?”

“我每天都来,我也去指挥部找了,没人管啊!”母亲最后还是哭了出来。

我无言以对,把头扭向网吧,那个“不准未成年人入内”的铁牌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神经病人思维广,自费五毛立场稳
一个年轻人眼中的灾难
By [ 许知远 ]  2008-5-19 17:36:28  


太直接与集中的赞扬对一个年轻人没有好处。

但是我记得自己刚成为记者时,多么渴望别人的赞赏。

写这篇的文章是《生活》的一个24岁的记者,她之前几乎没有采访和写作经验。在名义上她是我的助手,尽管我幻想过自己是James Reston式的人物,每年雇佣一位年轻、雄心勃勃、聪明的助手,然后他/她能在一年的训练中迅速成长。但事实上,我没有给她提供太多直接的帮助。在面对这场地震灾难时,她的敏感、直接、生机勃勃,都令我汗颜。

地狱七十二小时(大标题)


撰文:周雅婷


(引言) 这场战争中,人类一直看似胜利在望,最终却一败涂地。
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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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3日,聚源中学,活着的地狱(小标题)
5月14日,都江堰,混乱(小标题)
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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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4日,绵阳,恐惧的囚牢(小标题)
  
  做在我身边的绵阳女人娴熟地织着毛衣。她偶尔紧张地抬头张望下,一言不发。我一边吃面条,一别偷瞥她,她真是像极了绵阳这个城市,在沉默中绷紧了弦,稍有异样他们下一秒就会崩溃。
  
  “你为什么不回家啊?”我问她。
  
  “地震吆,你不知道?”她抬头看我。
  
  “知道啊,都震完了啊!”我说。
  
  “啥子完了呢!政府都说了,今天还要大地震!”
  
  “怎么说的?广播上可没说!“
  
  “口口相传吆!”
  
  “那不就是谣言吗?”
  
  “啥子谣言呢!你要是不相信,不害怕,你住这儿干嘛?”
  
  我哭笑不得。“这儿”是绵阳市区边的一个叫零点歌厅的练歌房。我睡觉的房间只有两个几十厘米宽的沙发,和一床脏兮兮的被子。我自然是不想住这的,但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晚上,我终于到达了绵阳。前两天我加起来的总睡眠不超过六小时。其中一半时间,还是和我同行的摄影师艾伦——这个鼾声如雷的美国胖子蜷在一辆出租车里。过去的36小时,我没刷牙,没洗脸,甚至也没怎么吃东西,震后的都江堰什么也没有。昨天,我的鞋子被泥和水浸透,又被体温烤干,泥巴还留在鞋上。头发油油地贴在脑袋上,浑身散发着酸臭味。其实我没什么好抱怨,受灾的人们比我还惨,他们好不容易逃过了死亡,却发现继续生活更难以接受。
  
  我明天一早的计划是赶去受灾最严重的北川,原本打算在绵阳好好休整下。
  
  车一开进绵阳我就知道自己错了。这里比都江堰好不到哪里,甚至更糟。街上除了路灯再没有灯光,路上干干净净,几乎没车没人,商店酒店一律关门。倒是满大街的棚子,和偶尔从棚子里探出的脑袋提醒我,这里还有活人。
  
  “干嘛不回家去?”我问其中一个脑袋。
  
  “大地震啊!”脑袋说。
  
  “已经震完了啊?”我在他的棚子边蹲下。
  
  “余震!今天还要震得厉害,会倒楼!” 那个脑袋急于缩回去,好像楼已经倒了。
  
  “谁说的?”
  
  “有人说!”脑袋消失进了棚子。
  
  车围着绵阳转了两圈,类似的对话进行了三四次之后,我们终于在绵阳市区边找到了一个亮灯的商铺。就是零点练歌房。这是一个两层的小楼,外面有个平台,所有房间门都开着,里面堆着各种生活用品,平台上歪七扭八地坐着打麻将、织毛衣或者发呆的人。
  
  老板娘看见我们在她院里停车,就走过来。她黑粗的眉毛先伸车窗,问:
  
  “什么事儿?”
  
  “能借宿吗?”
  
  “不能,走!”
  
  “我们是都江堰来的,两天没睡了,让我住下吧,我们给钱!”
  
  “都江堰?震的厉害不?”
  
  “咋不厉害?死很多人哟!”我们来自都江堰的司机赶紧说。
  
  “我们这儿也要震哟,出事我不能给你负责啊!还是走吧!”
  
  “我们明天一早去北川,没别的地方住了!”
  
  “真的会震的!我这只有二楼的房间了!太危险。”
  
  “没事,我们不怕!”
  
  “一百块钱一个房间。”她终于松口了。
  
  我们搬着东西进了房间。粗眉毛的老板娘帮我们煮了面条,我和织毛衣的女人聊天的时候,我还深信不可能再有大的地震,我知道历史上没有在地震两天后再次发生巨震的记录。
  
  我上楼睡觉的时候,老伴娘神秘地拉着我,把脸凑过来说:“你晚上别关门,我是不睡的,我就在外面,有事情我就叫,你快跑出来!要是出不来了,就躲到门后去,记住啊!”最后又拍了怕我的胳膊,粗黑的眉毛跳动了两下,忧虑地看了看我,快步下楼去了。
  
  我在细条的沙发上躺下。绵阳这个城市在地震中没遭到什么破坏,但是人都给吓坏了。谣言给人们创造了精神监狱,他们的恐惧使他们彻底囚禁。更糟糕的是,如今他们的恐惧也把我套牢。
  
  我躺在那里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蚊子围着我的脑袋转来钻去,我的思维在疲劳儿快速的转动。绵阳马路边,帐篷里快速消失的脑袋,老板的粗眉毛,织毛衣女人紧张的张望,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挥之不去。我坐起来,围着屋子走了两圈,发现房间里没有窗户,顿时,我感觉不能呼吸了。我把门打开,继续躺下。外面麻将的声音,让我感觉好些。但是没几分钟,麻将的声音也没了,我看看表,凌晨两点半,打麻将的人一定是在一楼睡了。
  
  我挣着眼睛继续躺着,都江堰的景象如同电影,开始在黑暗中闪现。年轻的尸体躺在黑色的泥浆里,哭泣的父母,震天的鞭炮,熏得眼睛疼的香火,废墟里露出的一只手,白色的裹尸袋大片大片地摆在殡仪馆。殡仪馆冒着滚滚黑烟。瓦砾硝烟,灰尘无处不在……突然,我感觉地面微微地晃动起来。我迅速从沙发上坐起来,脖子紧张地伸直,同时用手扶住墙面,我没听见逃生的声音,墙面似乎也没有晃动。是幻觉!我松一口气,却再也不想躺下。我改成在黑暗中坐着。
  
  这时候我看见门口突然听见有人小声说话。我把头伸出去,看见是我们的司机小陈,在拉扯他的妻子。
  
  “你出来!我们到露台睡!”
  
  “我不去!累死了,我就睡里面!”
  
  “出来,地震没震死你啊!我看还是要震,你快出来!”
  
  他们拉扯了一会,小陈嘱托了妻子两句,自己抱着被子睡在了露台的沙发上。
  
  我回到屋里,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好不容易迷糊起来。这时候楼下突然有狗狂吠起来。我再次跳起来,冲出门外,看见一个穿睡衣的女人抱着狗,走来走去,那狗扭动着狂叫。动物的反常是地震的前兆。我心里的最后防线也彻底打破,不管这狗叫的是否反常,我都不能在睡在屋里。我不想被天花板砸到,不想被夹在两个水泥板中间,等死或者已经死亡。我裹着被子走下楼去。这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
  
  老板娘穿着军大衣,做在楼下,粗黑的眉毛似乎是高兴看见我的,他们向上挑起,招呼我做在竹藤椅子上。我平时不抽烟。但我像老板娘买了包烟,坐在椅子上抽起来。我点着香烟,深吸一口,感受各种废气在我脏腑间流动。清晨的空气很凉爽,天空渐渐发白。现在,我像那个织毛衣的女人一样,时不时地紧张张望下,随时准备逃命。几个小时,绵阳已经把我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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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5日,北川,废墟的证明(小标题)
  
  早上六点,一辆卡车停在了北川县永安镇附近。背着大包小包的人们狼狈地冲上卡车。我对着摄影师艾伦大叫:上去,上去!快爬上去!我们同时踩着卡车的轮子爬上车,我们右腿刚离开轮子,它就转动了。现在我们驶向北川,这个受灾最严重的自治县。
  
  与我同车的多是附近村落的居民。地震之后,村庄的车道被山体滑坡完全封死。他们是村里没受伤的少壮,想在军队前来营救前,走下山去带些物资药品回去。有些已经连续走了十个小时。我们的车子又向前开了几公里,就无法前行了,我下车和村民告别,他们沿山路回村,我和艾伦向北川步行。
  
  陈福的房子是在北川县城东面的王家岩山坡上。陈福老婆死的早,他的大儿子陈明祖几年前在绵阳取了老婆,如今山坡上的房子里只住着他和二十岁的小儿子。陈福不是爱抱怨的人,但是前些日子他对县政府不太满意。当地政府正在王家岩山脚下修建扶贫房。扶贫是个好事情,但是在王家岩山脚下修房实在是太危险了。王家岩名字听着硬实,但实际上山上都是黑泥,这里面临通口河,空气湿润,加上山上植被的生长茂盛,根茎把土拱得很松了。修房的施工队看土地太松软,打不住地基,就用水泥在泥土上固定,这哪行呢?上次大儿子回家,和他说:你这里都成危房了,不行就快些搬吧。陈福再想也没想就拒接了,这个房子住了这么多年,有感情了。再说老邻居都还在,他也舍不得他们。
  
  5月12日下午,地震发生时,陈福是否像往常一样在家睡觉,或者是在门口抽烟,我们无法猜测,因为现在他已经被深深埋在了王家岩的泥土中,变成了他眷恋土地的一部分。王家岩吞噬了他。
  
  事实上,地震前后只持续了20多秒,但是摧毁了一切。王家岩的半个山坡完全塌方,陈福,他的房子、邻居、山上的树木,和政府的扶贫房,如同一袭漫天的泥浪,打向北川县中心。他们把县中心向西推动了200多米,一切变为废墟。如果给这废墟做个切面,我们可能会看到无数的尸体,如同琥珀中的小虫,以各种垂死挣扎的姿势定格在了黑泥中,从此暗无天日。
  
  和王家岩面对面包围北川县城的是景家山。景家山的主要构成是岩石。他骄傲而坚硬,多数植被难以生长。但是雄心勃勃的北川县政府,在他的山脚下建设了新城区。茅坝中学曾经就矗立在这里。
  
  可是我到北川时,茅坝中学只剩一杆国旗。如果不是有村民讲述,我怎么也想不到这里曾经是中学,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一堆堆砌的巨石。上千名学生埋在里面。有些可能还活着,但活着其实是更大的痛苦。这些巨大的石头让搜救无法进行。路边站着一个妇女,嘴角干裂,一言不发地盯着国旗,我走上前去问:“你的娃娃是在里面吗?”她看我一眼,突然哭起来,身子蹲在地上蜷成一团:“娃,你死得好惨吆…..”
  
  她哭的声音不大,但是幽幽的凄惨情绪如同快速生长的蔓藤,从她的脚边爬上我的脚,爬上我的腿,我的背,直钻进我心里。我几乎也哭起来,这样的景象我再也看不下去。转身走开时,那女人已经跪在了地上,她后背的衣服裂开大口子,一条裤腿上占满血。
  
  38 岁的宋勇管这叫报应。“十年了,十年了啊,都说我们要被‘包饺子’,一直说要迁走,十年了啊,他们什么也没干。这是报应!”如今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西服,绝望地蹲在五十几米高的废墟上。什么是包饺子?王家岩和景家山,就是饺子皮,北川县就是饺子馅,两片山脉相互挤压,就是包饺子。
  
  宋勇刚才已经用手在地上挖了一会儿,他觉得老婆高必花应该就埋在这里,但即使他的预感准确,要想深入几十米的废墟挖出尸体,也近乎不可能。我碰见他的时候,他正用一块砖头对这废墟猛烈地砸着。他蹲在那里,咬紧嘴唇,把那块砖高高地举过头顶,用尽全身力气砸下去。被砸的石头没什么变化,砖断成了两半。
  
  在这个小镇,他曾经过得很好,他和妻子高必花在市场上经营小生意,北川的日渐繁荣,他们是最大的受益者。地震的时候,他正骑着自己的三轮摩托运货回北川,山上掉下来的石头,砸中了他的车前轮,但那时候他已经因为地表的剧烈波动被甩下车,掉进了水沟。等他从水沟爬出来,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样。他手脚并用地在石头上攀爬,他要回家。
  
  家早已经没了。王家岩和景家山各少一半,他们合力推平了北川,没有被山体滑坡毁灭的部分,在震动中自我毁灭。宋勇瘫倒在地,他宁愿自己死在了沟里。但是他没死,她会不会也还活着?他抱着最后的希望在废墟里寻找。
  
  震后当天,北川的景象是恐怖的。哭声,呻吟声,喊救命的声音从废墟各个角落渗出来,时强时弱,这是他们最后的生存希望。死去的人一下安静了,但是这静更让人恐惧。宋勇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看见邻居的内脏和肠子。现在他们就摊在地上,粗大的肠子泛着黄光,翻在外面,和旁边人的脑浆连成一片,染腥空气。这样的景象肆意地出现在任意地方。
  
  夜幕降临前,宋勇在寻找过程中红,救出了八个人,其中一个很快死了,因为她失去了一条腿,他们尝试了所有办法,那个陌生的女人先是嚎叫哭泣,然后挣扎,这都没能止血,最后她安静地在渐渐的苍白中死去。和即将来临的黑夜融成一片。
  
  没水,没电,手机没有信号,黑暗中的北川成了孤城,时不时的余震偶尔引发惨叫,宋勇如同这个城市,绝望到了极点。除了废墟还是废墟,他看不见天空,他认定妻子是死了。
  
  我到达北川已经是地震后的第三天,宋勇在废墟中寻找了两天。从外地赶来寻亲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总是抱着生的希望来,最后就和宋勇想的一样:找个尸体回去也好。即使这样的愿望也常常落空。
  
  和我同行的美国摄影师艾伦是战地记者,曾经深入伊拉克战场,面对死亡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但是他反复地告诉我,镜头记录的每个画面都让他心痛。“这些人什么也没做!这不是战争!你也没有什么人去责怪,上万人就这么突然死去,仅仅因为他们生活的地球在移动!这太让人无力了!”
  
  我离开北川的时候,站在山坡上,看着大批的军队和救援人员进驻北川。他们遍布广场、废墟和空地。我突然认识到,这就是场战争!北川的废墟就是证明,这是场人和自然相互角力的战争。这场战争中,人类一直看似胜利在望,最终却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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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满大街的棚子,和偶尔从棚子里探出的脑袋提醒我,这里还有活人。
  “干嘛不回家去?”我问其中一个脑袋。
“脑袋“!!亏她用得出这种字眼!!!!!!!
不想多说什么!
这种时候,神经崩溃的人多了去了,不必在这种时候把她的崩溃告诉全世界。
在这样的时刻,我们需要一切,但唯一不需要颓废。
读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正在听聚源中学幸存学生和老师的录音,他们的状态很好,即便是劫后余生,也有完全的信心。只能说,脆弱的人看见脆弱,坚强的人看见坚强,乐观的人看见乐观。
不必在这种时候把她的崩溃告诉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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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必?要听感谢党感谢政府的打开电视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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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问的是这家媒体为什么把一个才24岁,没有任何采访写作经验的女记者派到灾区第一线?别的人都到哪里去了?这个小姑娘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或者留下心理问题,谁来为她负责?

很感谢金丝铁线兄带来这么好的一片文章

一周来,我看了很多的关于地震的文章。由于这类文章实在太多了,我往往只能匆匆浏览,这篇文章吸引着我细细地看。
置身于人间地狱,面对着各种悲惨的场面,作者能冷静而写实地描述着,这让我非常佩服。
文中“活着其实是更大的痛苦”这句话本来是写被埋在废墟里面而还没死去的人们的,但这句话对于痛失亲人的人来说也一样成立。有责任心的记者应该把世界真实地描述给我们,我宁可他们少作价值判断和引导。作者通过真实地记录受害者的痛苦和绝望表现出她的专业素质,一点都不颓废。而那些关于灾民们的生活被安顿得很好、他们对未来充满欣喜、他们感谢党和政府之类的报道看似积极,但总让我觉得恶心不已。
这篇文章可以提醒我们不要忘记那些活着的受难者。为死者流泪事实上并已经没有多少意义,真正有意义的是设法让痛苦着的人们多得到些帮助。
I wander and I wonder.
这个问题我查过了,没有答案,也许不是别人派去的?或者正好在灾区?
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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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一个似乎是她上司,叫郭玉洁的博客:
地獄
2008-05-18Tag:版权声明:转载时请以超链接形式标明文章原始出处和作者信息及本声明
http://easyreader.blogbus.com/logs/21148095.html



今天下午接到一個電話,頓時整個人傻了。開始瘋狂地打電話,不通,不通,關機。我不停地打電話給各個人,眼泪都快要出來了。終于接到雅婷的短信,真的很想狠狠地駡兩句這丫頭,還有謝丁。那時候覺得什麽事都不重要了,趕快回來,大家平安的在一起,是最重要的。還有,誰這麽缺德,説《生活》的記者被埋了?

雅婷記錄了災后三天的經歷,題為《地獄72小時》。非常真切感人。上版時可能會被删節,到時候會貼出來,介紹大家認識這個勇敢、聰明、璞玉一般的女孩。
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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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面的帖子本来想写“对未来充满希望”,但发出去后一看竟然是“对未来充满欣喜”。不知道为什么。
I wander and I wonder.
我刚才看了新增的跟贴,发现emmer兄好象有点性别和年龄歧视,这好象不应该。都什么时代了?
I wander and I wonder.
S兄:
很高兴你能喜欢,主贴是Z兄帖的,我读了很震撼,到网上找齐了,贴上来让大家听听主旋律外的些微杂音。
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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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金兄的提醒

我刚才是先看了文章,后来想跟贴时才往回查作者,所以错过了第一作者。
我刚才感谢金兄并没有错,不过在这里我还要郑重感谢zoufeng_1234兄。
I wander and I wonder.
在《地狱七十二小时》原文下的评论摘抄

年轻 说:
24岁,看问题还太片面,太天真。以后自己动手干点什么就知道做事情的艰难,就知道对别人的宽容。

从心里瞧不起你 说:
我希望这篇文章 不要再被转来转去了
大家有时间做好自己的工作 多想想自己能做些什么吧

作为媒体记者,请你们把敏感用在发挥你们对舆论的影响作用,帮助受灾者早日从灾难中走出来! 今天是默哀的第一天,但是默哀也只会有三天,因为我们还要用更多的时间重建彩虹,在每个人心里!2008年绝对不是灾难,而是激励每一个中国人的最伟大的一年!

whocareme 说:
需要有不同的声音,需要有不同的声音……
这时候在多添点不同的声音,把忙不过来的温总理给累趴下了,你们就能听到彻底不同的声音了……
揭露问题也挑个时候!

许知远越走远了 说:
我赞同“心里瞧不起你”和“老张”。

周小姐到了前方,因为没有经验,对新闻报道和对于灾难事件、对于灾难里的人性都没有经验,写出了这样的文章。摸个象腿就认为这是大象了。好的新闻人除了敏感之外更需要的是客观和正确的判断力和理解力。这就是中国新闻业的不成熟,怪不得不能开放,开放起来如此报道乱飞,给我们的国家带来的除了混乱和骂娘的声音还有什么呢?在这里的看客们都算是很高教育水平的了,也多跟媒体有关,还如此口漠横飞,还指望盲信的民众们什么呢?

也许这些不满的人还是对政府官方媒体的“红旗飘飘的”统一说辞反感。但是请用肩膀上的脑子想一想啊,救援的军人们,人们如果能够救人他们不会尽全力吗?在如此忙乱的情形之下,的确会有个别错误的判断和行为,但是相信也是当时的不得已之下的选择。但我相信他们尽力了。周小姐用了一个“面无表情”来形容救援战士,你不能理解他们是因为太累了?在那种场合里不需要镇定沉着,难道需要慌乱和悲痛吗?——那不是能哭的时候,需要留着力气救人。

我也同情和理解家里有亲人不幸遇难的家庭和人们。他们的行为是因为过度的悲伤惊恐之下的错乱和发泄。

周小姐是许先生的助手,周小姐跟许一样带上了情绪化的头脑和片面的观察与记录方法。许先生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思,居然发出来的是这样的感悟。非常令我失望。我知道许先生很希望做一个好的专栏作家,很希望发出能推动社会进步的声音,你很努力了。我建议你别写了,停一段时间,先好好学习如何生活吧。当你能够静下心来,不被自己的雄心壮志打扰的时候,也许你能写得更好。

甚至我都开始担心你并不能够真正理解这些话了——随你吧。

ggzh 说:
作者大概是写风花雪月的小资文章习惯了,还不懂得怎么写社会新闻吧。社会性的新闻同无病呻吟的小资文学是不同的,需要更宽阔的视野和更深刻的同情心,真正的普遍的同情心,而不是见风流泪式的流行性伤感。站在边上,用旁观者猎奇的肤浅目光去观赏人们的悲伤,是写不出好的新闻的。应该走进去,不仅仅看到那些哭泣,也看到哭泣的根源。去看看等待尸体的现场,也要去看看救援的现场。看见胶皮黑墙的这一面,也看见胶皮黑墙的那一面,所有的角度都看到,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社会新闻。像作者现在所做的,只是集中在自己的那一点点感受到的东西上的,只是小资文学,而不是新闻。恕我直言,我只看出了敏感,对小我的敏感,却没有看出直接或者生机勃勃。作者走到灾难的中心,救援的现场去了么?她同施救的人谈话了么?即使有,从她的文章中也看不出来。只是通过片面的信息来写作,这算是直接么?一个24岁的新新闻人,没有什么经验的小姑娘,她写出这样的东西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编辑也就放手过关,而后居然还有“资深新闻人士”吹捧。我实在看不出来,这篇文字怎么会让人觉得应该得到“直接与集中的赞扬”。

deedaa 说:
这就是为你,许知远所欣赏的报道?
文中所强调的事例及个体并不是典型的个案,这样充满暗示及偏激词语的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当前的抗震救灾又有什么实际的作用呢?
抑或,这篇文字只是您教导下符合洋人口味文字及某些人猎奇心理选材的奇怪混血?

小记者,哪怕是你文中的个体现象,你也没有去追求潜于水下的事实;而只是满足于表面的浅尝辄止,以及乱人耳目乃至耸人听闻的“亮点”。这种浅薄的思想,和许知远何其像也!

煤体 说:
在这场灾难中,最无人性的就是媒体。用有限的救援下,有人救活,必定有人会死亡。这么大的灾难,怎么可能人人都活过来了。被救活的你丫怎么不报道,单挑死的来说事!
国难当头,挑拨离间的不得善终。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我不知道除了一个叫宋勇的人,她还采访过谁?有录音,有笔记吗?大量主观描述和推测,还有小说笔法,这是新闻写作吗?记者和文艺女青年不是一回事情。
在这场灾难中,最无人性的就是媒体。用有限的救援下,有人救活,必定有人会死亡。这么大的灾难,怎么可能人人都活过来了。被救活的你丫怎么不报道,单挑死的来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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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相信每个从掩埋中获救的人都喊了感谢党感谢政府,至于没获救的,有没有在心里喊,一般人不知道-----他们不是死了吗?大家就代表他们喊吧:感谢党感谢政府!!!
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
url=http://www.zmwblog.cn/user1/131/index.html]金丝铁线的博客[/url]
我们虽然不在场,但我们相信我们知道得比她确切-------因为我们看CCTV了。
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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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灾难,没有党八股文风,向这位记者致敬。
请不要老用同一句话来回答所有问题,否则视为电脑设置自动回复。
昨天在牛博網看到了,對那個“煤体”的留言很生氣,冷靜固然不錯,過分的冷靜就是冷酷了,這個我們的主流和專業媒體從來不缺。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奥马大经师教导我们:与CCTV相同的是多余的,与CCTV不同的是邪恶的,所以我们只看CCTV就和谐了。CCTV代表了所有TV的心声,美国就是再911,再国殇,它能这样尊重逝者吗?可见我们比它好五倍。
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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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两则《地狱七十二小时》后的留言,里面的观点和分析我部分同意,部分持保留意见,部分无法证实。但是,他们都在讲理。那就大家一起讲讲看。】

[匿名]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人人都很聪明,人人都很觉悟高  [ 61.172.206.*] @ 2008-5-20 15:09:37
我觉得就记者质疑的2大点来说
在这样大的教学楼前,放任家长自行挖掘,会不会造成大规模塌方?可以理解当时家长的焦急心情,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也被压在里面,在挖掘的过程中,出现为了拉出自己孩子而不顾更里面的孩子安危的可能性有多少?
刚到来的救援部队在硬件条件不够的情况下不敢贸然动手挖掘,如果在他们挖掘的过程中引起了塌方,外面的家长是不是会更加愤怒?

认领,28度的天气下,放着可能引起疫情的高度腐烂的尸体等待可能全家都遇难的认领的代价是什么?最初挖出来的尸体是等候认领的。
5毛党,是个很无聊的事情,凡事都是要看多方面的,我们不在现场或者说不可能了解事件的360度,给出自己的观念都有片面性,多听听各方的不同的声音并不是不好,但是也要允许别人提出不同的观点,站在zf这边就叫5毛党,那不站着的叫5cent党么?

双道  [125.118.27.*] @ 2008-5-20 15:56:41
1."地狱七十二小时"文笔是流畅的,描写是动人的,看完是激动的,真相却还是不了解的.

2.因为,如同CCTV的经典报道,直至结束也没有看到DL或其他无数被爱国粪青唾弃对象的表述与说明,本文中是那些迟缓无能没有受过训练的愚蠢士兵及他们那个被无数自由小右痛恨的主子,.

3.效果惊人类似,广大爱国粪青根本不用去了解XZ问题的由来,马上以无比的革命激情在全世界范围向帝国主义走狗开战;),自由小右看完本文立即以高昂的激情在网络开骂.

4.调查事情的背景,再现当事人各方的真实表述,客观的思考评论,这些才是是有价值的深度新闻的生命,也只有这样的新闻才能有公信力,这样的话语表达才是自由理性的舆论之声.

5.什么样的教育体系培养出什么样的人,不管是在CCTV还是在非主流舆论,中国的新闻记者离自由之声还是差的远呢,做人不能太CCTV,太CNN,要牛博,要真相.

6. 作个有趣的游戏,把"地狱七十二小时"改成巴黎七十二小时,把家长改成金晶,把士兵改成ZD,..........
神经病人思维广,自费五毛立场稳
[转贴]华尔街日报记者 北川震区亲历记[很客观]
文章提交者:shahu 加帖在 猫眼看人 【凯迪网络】 http://www.kdnet.net

中国四川5月12日发生了强烈地震,目前已经有超过22,000人丧生;官方表示,死亡人数可能会达到50,000人。北川是此次地震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这里曾经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县城坐落在茶园之中,城镇中心则是一片白墙灰瓦。

我经过迂回曲折的路途才来到北川,越靠近县城,地震造成的破坏越严重。


Shai Oster
由于道路被毁,前往北川的路走得很慢绵阳市位于约50英里以外,这里拥有大约100万人口以及一座核研究中心。绵阳的机场上周二已经恢复运转,记者们乘坐的飞机得以降落。震后的绵阳市区令人惊讶地保持了完好。在细雨中,新的住宅楼若隐若现,周围则是漂亮的街区。

但街道上密布着由雨伞到油布等各种材料搭建的临时帐篷。天桥下,汽车中,满是躲避地震的民众。没有人敢回到房屋中去。

绵阳主要医院的外面搭起了一排排蓝色帐篷,安置着病房中已容纳不下的伤员。不时有救护车疾驶入医院大门,医护人员迅速将伤员从车上抬下。一位医生表示,他自地震发生后就一直在不间断地工作。这家医院拥有1,000个床位,但这位医生说所有床位都已满员。

一群护理学校的学生暂时安置在附近的人民公园,他们来自受灾严重的德阳与绵竹地区。他们用硬纸板、广告横幅、塑料布以及湿漉漉的毯子搭建起一个遮雨棚。地震发生后,学校让他们各自回家,这些学生彼此调济了些衣服和盘缠后便迅速上了路。但他们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这些人似乎都受了惊吓,他们聚坐在一起纷纷给家里打电话。


Shai Oster
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北川建筑物倒塌后的废墟21岁的学生陈克明(音)说,他父母没事,但他们周围的建筑都被地震摧毁了。他说:“我没有表妹的消息,她所在的学校在地震中倒塌了,我听说那里有200人丧生。”

陈克明当天早上去献了血。他的一些同学则被血站拒绝,因为他们太瘦弱了。

我去路边的米线摊购买食物,由于摊上已经没有碗,我不得不带回来10个装满鸡汤米线的塑料袋。学生们一边轮流用两个借来的碗吃米线,一边彼此嘲笑着吃的太慢。这是他们两天来吃的第一顿热饭,谁也不知道接下去该做什么。

当天晚上我是在一个简陋的招待所度过的,那里的经理不情愿地让我与另外一名记者住下。虽然水电已经恢复供应,但其他酒店却依然关门歇业。这位经理睡在楼下的柜台上。而在隔壁的粥店,人们则睡在餐桌上。

半夜时分发生了一次余震,似乎房屋被剧烈的爆炸所震动。我没有跑到房子外面去,但却整理了我的背包。我想,如果发生更大的地震,这种先整装备的第一反应可能会让我丧命。随后,我把整好的背包放在一边,并把一碗水放在梳妆台的边上,这是我自制的地震报警器。

次日早晨我和另外一位记者一道动身,试图想办法前往北川。我们听说那里至少半数的居民都已经罹难。政府此前公布的死亡人数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遇难者死在北川。我们没法搭乘当地出租车,因为这里的汽车使用的是压缩天然气,司机们说他们没法搞到充足的燃料。


Shai Oster
北川县城外一个救援队救出一名小女孩在绵阳市政府所在地,救援者成立了一个指挥中心以及一个志愿者登记中心。一位政府官员出来和我们用流利的英语进行交谈,这位官员曾经在加拿大生活过三年。他凌晨5点刚刚从北川回来,看起来疲惫憔悴。

他用手比划着说,山谷两边的山峰坍塌了。他向我们介绍道,北川至少有一半人都失踪了。目前已经发现了2,000具尸体,以及数千名幸存者。军队正在努力清理通往县城的道路,但仍有大约6英里的道路被崩塌的泥石掩埋。

离开市政府,我们来到了绵阳的主体育馆。体育馆外安置着数百名幸存者,他们搭乘的卡车穿越泥泞的道路来到这里。而馆内已经收容了大约10,000名灾民。一位神情憔悴的妇女在一堆捐献衣物中翻找着,她的头上还缠着染血的绷带。这位妇女和她丈夫以及两岁大的孩子从北川撤离到绵阳。

她说:“我们像疯子一样逃离,现在还埋在废墟下的人都死了。'”


Shai Oster
北川县一些建筑在地震中坍塌,而一些建筑仍挺
立不倒我们终于找到了一辆愿意前往北川的出租车。穿过绵阳郊外的贫困地区,道路蜿蜒深入群山。仅仅出发了数英里,地震带来的浩劫就非常严重:我们看到曾经的建筑物如今已成废墟,屋顶倒塌,人们拿着水桶在运水车旁排队等候。

通向北川的道路走了一半多,警察在一个路障前拦住了我们的车。我们得知,只有救援车和持有特别通行证的车辆才能继续前行。我们下车加入了四名农民的队伍,这些人来自河南省,他们已经连续走了两天,希望能为救援工作出点力。我们沿着蜿蜒的道路继续往上走,一路上都是表情茫然的幸存者和受损严重的村庄,村庄看起来满目疮痍,到处是碎石和断木。

一个小时后,我们遇到了又一个路障。警察放中国记者通过,却不给外国媒体放行。当地外事部门的官员说,他们担心我们的安全。但最后,我们还是被放行了。

走过这个路障,所看到的每个村庄都已经夷为平地。走过一具被油布包裹的尸体,我们看到两个人推着一辆自行车。车上驮着一个包扎严实的伤者,他一只手臂垂在地上,在尘土中拖曳出一道沙痕。

和我们一起往山上赶的还有两个人,他们的自行车上捆着成箱的瓶装水和食物。这两个人来自沿海发达都市深圳,他们在那里经营着一家小公司。他们的家人就住在附近山区,两人希望能给家人一些救助。


Shai Oster
一辆汽车被巨石砸得面目全非临近北川县城,道路伸进了一个狭窄的山谷。数百名士兵与武警坐在卡车上吃着碗装方便面,等待上级部署。路旁堆积着洋葱、土豆与大冬瓜。

我们终于到达北川中学,这里有数百名学生被埋。士兵们抬着伤员从我们身边匆匆跑过。还有更多灾民步履沉重地走过,他们看起来神情茫然,满身尘土。其他人则在道路旁等待搭车。

中国媒体已经开展了报导工作,他们有一台发电机为卫星通讯装置提供电力。车辆的两旁悬挂着救援队的标语。人们在学校废墟的周围设立了一个现场指挥与调度中心。

转过一个弯,道路和救援活动都戛然而止了。北川的心脏地区就在下面的山谷中,那场景看起来就像战后德国的一张黑白照片。山体滑坡摧毁了三分之一的县城,仍然矗立的建筑则呈现出看起来不可能的倾斜角度。贯穿其间的则是碎石废墟。房子般大小的巨石截断了道路。

道路两旁坐着穿着橘黄色伞兵服的搜救队员,这些精疲力尽的队员来自江苏省。他们在下方的废墟中搜救了数个小时,现在到山谷上方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个小时。想到所目睹的场景,一位队员不禁摇着头,随后他说道,“我是一名消防队员,这是我的职责。”一名疲倦的士兵抱着一个5岁大的女孩走过,女孩的双手无力地挂在士兵的手臂上,她的面庞被一件衬衫遮盖着。她还活着。

绕过这些巨石,后面是一片泥泞的山坡,树上绑着绳子。搜救队员不得不带着伤员沿这段受损严重的山坡走上来,再穿过那高低不平的巨石。


Shai Oster
地震几乎笔直地截断了一条街道我们下到了底下那片寂静之中。一队志愿者大声求助着,请人帮他们将一个担架抬上去。看起来现场没有人在指挥。我不能确定究竟是自己没搞清楚这些救援人员的运作模式,还是救援现场确实人手不足。

继续往下走,建筑物似乎被一只巨大的手砸得粉碎。房屋被从中劈开。一半兀然挺立,另一半则已荡然无存。道路或被巨石阻塞,或被截成两断。在中心汽车站的外面,一位志愿者称里面被困的人还活着。他发誓在他们获救之前决不离开。

我听到一位救援者朝着一块巨石呼喊。岩石压在一幢楼房旁边的缝隙上,岩石下倒挂着一名男子。他还活着,被压在下面已经两天了。

他呻吟着,“我要死了。”

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在岩石下面是更多的尸体,一些尸体已经没有了头颅。我几乎被一具尸体所绊倒。一位妇女坐在一座倒塌的建筑物上,一遍遍地哭喊着一个名字。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时,天很快就要黑了。我不希望自己待会摸黑爬出这个地方。

我们再次翻过了岩石。一位西班牙摄影记者拒绝离开那个压在岩石下面的人,他想等确信救援者到来后再离开。他用中文祈祷道,“救援快来了。”

我已经精疲力尽了,只能继续前行。我没有去追问那个被压男人的名字。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或是理智,来停下来询问。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1."地狱七十二小时"文笔是流畅的,描写是动人的,看完是激动的,真相却还是不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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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真相还是不了解.对有些人来说,是更不了解了-----因为得到的信息有了分歧。
我们不可能看这样一篇东西就信了谁,但要我不经核实的相信某个名声一向可疑的媒体,恐怕更难,全国的电视台说一样的话仅仅三天是不够的,起码需要说三年,一千遍。
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
url=http://www.zmwblog.cn/user1/131/index.html]金丝铁线的博客[/url]
和柯南的节目不一样,在现实生活中,没有“真相只有一个”。

“真相”是立体的,站在不同角度、有不同理解能力的人都会看到他们认为的“真相”,将尽可能多的“真相”拼凑起来,或许能够重建“事实真相”——但这仍然不是“真相”本身,只是对它的叙述能够被大多数人接受。这就是法律上认定“事实”的过程。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也许我不够冷静客观全面写实,但是对死者来说,还需要仔细描述他们的骸骨是怎样陈列的吗?
刚才看了一遍《地狱七十二小时》,令人窒息。
谢谢邹峰和金丝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