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鱼:可怜的范美忠

发表于 2008-5-29 19:20

可怜的范美忠     ....... 联想到华南虎事件的挺虎干将“假技术派”,范美忠的性格心理与其何其相似,不过假技术派肯于下作来获取“精神胜利”,貌似的正派被揭穿,便露出“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嘴脸,以麻木自己心灵的办法求得慰藉;范美忠则十分在乎自我的尊严,尽管他自称蔑视道德,但他的道德水准还是远在假技术派之上。


       考察范美忠事件,可以研究“主义”也可以撇开“主义”。现在研究“主义”的多, “自由主义”、“道德主义”什么的。我就不凑主义的热闹了,我想判断一下“人性”的范美忠。
       先说范美忠到底诚不诚实。我以为范美忠和许多人认为的恰恰相反,范美忠在“跑”这一事件中犯了不诚实的毛病,这不是说他否认了他“跑”这一事实,而是在解释“跑”的动机上不诚实了。他把跑的动机解释为对“自由民主尊重人权”的捍卫,这不是他的真心所想,而是他想用这样的说辞来掩饰其行为的缺憾,在明知错了的情形之下,还要把自己的错误行为贴上前卫先锋的标签。其目的也很明显:范美忠是个不能承认自己有缺点的人。范美忠的心里,“范美忠”是太阳,太阳有黑子也不能让你看见,看不见的办法就是弄束更强的光晃晕你的眼睛。
       你去看看范美忠的文章和他朋友们对他的描述评价,就知道他是个很狂傲的人,这个我不多说。但我看范美忠在新浪里的一组“我的得意之作”,得出了范美忠是个很“自卑”的人的结论。我这里的“自卑”指的不是他自认为渺小,而是他恐惧被别人看得渺小,希望的东西越得不到,他的这种恐惧就越强烈。以至于他暗夜独处,就会惑于鬼魂,从而只能开灯捱到天明(《夜晚》)。所以我推定范美忠的狂傲源自他的自卑。因自卑而狂傲是范美忠的性格心理,当然这也是心理的病态。
       为佐证这一说法成立,还需要去看范美忠的文章。范的文章很少有高屋建瓴的解构式的,基本都是串讲式的解读。所选的主要是鲁迅的一些心灵对话般的文章。在鲁迅的较早时期,他面临着价值观人生观的痛苦辨识和抉择,心灵充满了矛盾挣扎。范美忠解读的对象主要是这一类。他把握住了鲁迅内心深处痛苦挣扎的脉络,因为他内心经历的正是同样矛盾挣扎的历程。内在的追求和外在的压迫形成成痛苦的渊薮,这一点范美忠和鲁迅并无二致,但从范美忠的现实行为来看,二者徒具形式磨具的同一,内核毕竟不同,鲁迅追求的是济世的理想,范美忠渴求的是自我的极致。这注定了鲁迅成为坚定的斗士,范美忠只能做懦弱的逃兵。
       范美忠的性格一定和他心理成长的环境有关。我注意到他生长在农村,关于童年的感受他自己在《<风筝>:灵魂的罪感与忏悔意识》有一段精彩的自白:“这种粗糙、荒寒和冷硬的内心我是有过切身感受的。记得我上小学一、二年纪的时候,我养了一条小狗,而我一直是很喜欢小动物的,尤其是狗,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很亲密的朋友一般,每次出门上学前,我的小狗都会送我出门,而我每次都要给小狗招手再见。结果有一次,某邻居妇人看见了,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手势僵在空中,因为我一直就知道她是一个冷酷刻薄的人,果然他的脸上露出嘲弄哂笑的表情。而过了一两天,我就无意中听见他正在讲一个笑话似的跟另一个妇人说:‘那条狗是他的小老婆,出门的时候都还要做再见!’这种冷酷,这种对一个孩子情感的嘲弄和伤害,我至今都不能忘记!而时至今日,我们社会上的许多人都还是这样的人,自己已经粗鄙低劣到了可怕的地步而不自知,还因自己的冷酷低劣粗鄙庸俗浅薄而洋洋自得,实在是颠倒到了可怕的地步。”再同一篇文章里还有这样一句话:“鲁迅幼年丧父,作为长子承担着家庭的重担,深味世态炎凉,敏感的内心产生了很强烈的屈辱感,出人头地的心态恐怕更加强烈”。这真实画龙点睛,与其说是阐释鲁迅,不如说是刻画自己。
       屈辱感就是极度自卑的表现。强烈的出人头地的心态的外在表现就是狂傲不驯。人文科学成大气者需要一种宏大的境界,范美忠没有。历史科学需要客观的态度,范美忠没有。他是过于感性的动物,又过于在实现极度的自我中丧失了悲天悯人的情怀,沦落到为其极度私利化的主义理想中,因而他写不出饱满的形象和浑厚的情感,他当不了像样的作家就和他成不了杰出的学者一样宿命。他需要的是歇斯底里的发泄,需要众多的欢呼作为光环安抚他时刻惴惴的心灵。这种人我在现实中见过一些,他们给人诚实的印象是因为他们不以防范他人作为目的,他们最大的愿望是通过展示或炫耀自己的不凡,去获得别人的认同。所以表面的狂傲,在潜意识里竟然是一种乞求。
       不得不说范美忠读了北大对他是雪上加霜的戕害,他出人头地的欲求是如此的强烈,而北大又岂是他这种内心其实封闭得如此厉害的人能够出人头地的场所!所以他发出“我已经觉得要成为学贯古今中西的、博通文史哲的、继往开来的思想家或者学术大师的梦想恐怕不太可能实现了”的悲哀不奇怪,由此产生“未来的大师应该由我培养出来。要是能培养出鲁迅、王国维这样的人,我该是多么幸福呀!”的想法不过是对自己绝望心理的一种补偿。真正可悲的是范美忠丝毫未把自己的挫败做自我性格方面的审视,而全部归罪于他的老师和教育制度,同时他蔑视了一个人成长内在自觉的重要,觉得只有他象上帝一般,能够造就全新的人类,这或说明他立志教育的动机。我不否定他在教育方式方法上标新立异,但我想强调,教育的目的首先在于人的心智健康成长,白话叫“教书育人”。就范美忠的教育,首先他力图启发学生的独立思维是对的;其次他毕竟具有广博的知识,用以开阔学生的视野激发其兴趣也是合乎教育规律的(这也有迷惑人的一面),第三,最重要的东西他没有或被他扭曲了——学生的人格成长;号称是自由主义者的他如果能够传达给学生一些独立的人格,这是值得庆幸的,但我看到他的课堂实录里,其实还充塞着把自己并不成熟的价值观强加给他的学生的用心,一旦学生真正独立性格形成,他的这种用心就成为歧路的花朵。范美忠的教育如果不能解决对人格的塑造这个关键,遇到和他的有缺陷的性格的对象,他塑造出的很可能是另一个范美忠。
       现在来说范美忠的“跑”,就是一个自卑懦弱的极度自我屡被压迫而屈辱无奈的灵魂的本能反应。它不单纯是生物性的,更是社会性的。就像他需要点灯睡觉才不致因恐惧窒息,不是生物性的恐惧,而是没有被关怀过的心灵的孤寂所致。这种孤寂和恐惧自从被归罪与外界他人之后,就不在拥有人性的良善和道义的勇敢,只剩下排遣的迫切和攫取的强烈。不要以为我用错了“攫取”这个词,范美忠最终需要的就是通过无数他人的镜子,回收属于和不属于他的光芒。从这意义上说,他玷污了人权民主,也歪曲了真正的自由主义。《世界人权宣言》第一条:“人人生而自由,在尊严和权利上一律平等。他们赋有理性和良心,并应以兄弟关系的精神相对待。”第二十九条:“(一)人人对社会负有义务,因为只有在社会中他的个性才可参得到自由和充分的发展。”
       范美忠的“跑”是非理性的,非理性的行为背后,潜藏着同样非理性的性格动机。这确实某种程度地是反映了中国现行教育的失败。甚至不只是中国现行教育的失败。因为人性的自身存在太多的非理性,而社会的存在又要求人的理性。这种理性表现在一种选择:尊重人性中该被尊重的部分,约束其必须被约束的部分。惩恶扬善在中西方不同的价值体系中所以都有大快人心的效果,,盖因于此。范美忠经历的教育存在模糊个体意识的弊端,同样存在逼其逆反走致另一个极端的病态——这不仅仅是学校教育的问题了。
       经历非理性行为的范美忠,一旦感觉到相对的安全,他的“理性”就复归了。“跑”的心理必然上面已经说的够清楚了,而“理性的辩解”的必然需要在这里强调一下——它来自自卑性格的逆反一面:强烈的出人头地的欲求。既然“跑”是一种怯懦无法回避,而让只能展现狂傲才能安抚自我的范美忠承认怯懦,无疑等于让其自杀。这样他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找一个正当的不被人鄙视的理性说法。但这样的不被人鄙视的说法是不存在的,于是只能以特立独行的先锋姿态来宣示别人同时安抚自己。于是就有了自由民主尊重人权的伟大,有了生非美国的愤慨。
       之于鲁迅,范美忠真心感受的是鲁迅心灵曾经的挣扎状态,是鲁迅的叛逆性格。“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他也就读懂了前一句的部分。而他再号称自己应该是美国血统,也不能彻底改变自己身上的阿Q成分——内心屈辱下追求的精神胜利——除去外在的狂傲这一点。如果他真的读透了鲁迅,他应该知道,“精神胜利法”里面也不都是劣根性的表现,也有人性的必然。只不过在阿Q那里,被夸张放大后才成为一种不幸。我由此联想到华南虎事件的挺虎干将“假技术派”,范美忠的性格心理与其何其相似,不过假技术派肯于下作来获取“精神胜利”,貌似的正派被揭穿,便露出“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嘴脸,以麻木自己心灵的办法求得慰藉;范美忠则十分在乎自我的尊严,尽管他自称蔑视道德,但他的道德水准还是远在假技术派之上。
       政治家或许把自己的每一个行为都事先做了设计(其实也不完全),普通人不是一台思考的机器。范美忠的每一个表现,感性也罢理性也罢,都是复杂性格的折射反应。我把范美忠的“跑”和他对“跑”的一系列文字,都看成是社会生活中他的表现细节,因此对他这个人的解读,就和读一篇理论文章,以文字架构起来的逻辑和概念去探讨观点不同。有种讨巧的观点叫“我宽容范美忠,但我不宽容范老师”,在我想到的角度,是我理解范美忠的一系列行为,但不赞同一个心理扭曲者扭曲的思想。
      可怜的范美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