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 水晶猫草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6-21 15:41 编辑

                                        水晶猫草

    端午节前持续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和妻子为阿福频繁奔波于一家宠物医院。阿福是一只体型硕大的花猫,黄白相间的那种,第一次见到它的人都会为其肥硕吓一跳。生病后一个礼拜没有进食,到医院称了下体重仍有七公斤多。它瘦的很快,第二次称体重时就只有六公斤了,这时它已变得无精打采。

    阿福这次得病起因是洗澡,五月的天气还没转暖,家中的暖气早就停了,洗完澡没有及时将毛吹干,它就感冒了。天天昏睡,不吃不喝,伴以呕吐。宠物医院的大夫经过细致的检查化验,认为阿福没有太大毛病,只是太老,有些机能退化了,需要借助药物恢复一下。于是就开了针剂、口服的药物,进行了为期一个多周的治疗。仍不见太大起色,就开始挂吊瓶。猫大夫在它的前臂用胶布固定了一个小装置,每天通过这个装置向体内输液,一次要输完四个100CC的药瓶,时间长达三四小时。输液时猫比较烦躁,妻子要全程陪同,把它放在自己腿上,还要用一只手轻轻抵住那只带针的前爪。回家后,人猫俱乏,特别是猫,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威风,找个地方倒下就睡,根本不用担心它撕掉前爪上的装置。慢慢的,也许是药物的作用,猫的健康有些起色,开始寻找食物,奔跑跳跃的能力也开始恢复,还不失时机的在我们新换的被子上撒了一大泼尿。

    阿福这次在被子上撒尿,没有受到妻子的惩罚。以往绝对要关门外个把小时,或者放到窗外半个小时,令其反省。阿福有恐高症,放到窗外会令其毛骨悚然,是对它的最严厉惩罚。这次妻子没有这样做,并主动为它找了开脱的借口,说这段时间对大猫关心不够,因为小猫芭菲的到来冷落了我们大福子,即使有明显的报复倾向,也是可以原谅的。

    芭菲是别人寄养在我们家的一只喜马拉雅猫,是个脸像猴儿,皮毛像狮子狗的动物,看上去又丑又笨。大概因为偶尔会发出很像猫的细微叫声,人们就把它归入了猫类。不过芭菲的确也有些猫的行为特征,比如走路时可以把屁股扭的像超级模特,可是一旦发现空中有飞行的昆虫,立刻就变得像一个小飞侠,狂追不已,有时会利用鹞子翻身的动作,直接从空中用两掌将苍蝇击获,再回到地板上,填到嘴里,美味一般嚼得咯咯有声。芭菲尤其深得新主人喜欢的优点还有一条,那就是嘴馋杂食,只要谁的嘴巴一动,瞬间就会看到芭菲一双期盼的大眼出现在你的膝下。大福子长期以来单吃猫粮,叫女主人头痛不已。最离奇的是这只小猫还有一项特殊喜好,吃甜瓜。女主人进行过N次试验,测试这只猫对甜瓜的敏感或馋度。这是一项她乐此不疲的试验:拿把刀,只须轻轻削一下甜瓜皮,另一个房间正在酣睡的喜马拉雅就会箭一样冲过来,两爪齐齐搭在人腿上,用一副愁眉苦脸外加很诚恳的眼神祈求必然分给它的那部分。至今我们也不知道它是凭嗅觉还是凭听觉判断出削甜瓜的。也不说妻子喜新厌旧,按照中国人的待客之道,多给客人些礼遇总非大错吧?何况阿福本人并不一定这样想。

    有些事情证明阿福不是一只小气的猫,作为地主它从来没有表现出一点猫类的排外情绪,甚至比任何一个国家对待移民的态度都要友好。铁一样的事例有几件:

    芭菲刚来到这个家时像个不知饥饱的饿鬼,进食频率异常高。可是到了晚上,我们的卧室门是关着的,它就无法通过在你的脚下磨来蹭去要东西吃。这时,猫哥阿福就在客厅展开它的惯用伎俩,像祢衡击鼓一样把食盆、水盆乱敲不止。你要是还听不到,好吧,就窜到茶几上把凡是它能用爪子撬动的东西,例如遥控器、笔筒、眼镜盒甚至电话一类的东西一一掀到地上,以发出更大声音的诉求,有一次竟然把一个景德镇大花瓶从窗台上蹬下来打得粉碎。更匪夷所思的壮举是,还有一次大猫竟然跳到空中抓住卧室门的球型把手,利用下坠的身体扭开了卧室门。这一切,就是为了叫你起来为它们添夜宵。等你为空盆倒上猫粮,小猫开始狼吞虎咽之时,大猫却像个不吃嗟来之食的贵族,摇头摆尾调转身走掉。小猫什么时候吃够了,它才回来慢条斯理的吃几口。

    大猫的君子风度不仅体现在以食飨客方面,以武会友方面的风度也颇为可观。连同这次的喜马拉雅,我们这个家先后客居过两次小猫。说是客居,时间都挺长,每次小猫都长到了成年,与大猫体力较量上不分上下。猫的十八般武艺一般都是遗传天授,不需要教,不像老虎狮子,圈养几代就武功全废,什么也不是了。虽是如此,猫们之间却需要有对手进行实战演练。这样,阿福就成了两代猫客的陪练运动员。芭菲刚来的时候,已长到四五个月,相当于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阿福按猫龄来说已进入古稀或耄耋之年了,可他还是像黄忠一样英雄心不老。开始时,几个回合就把芭菲打得落花流水春去也,渐渐地芭菲就占了上风,后来就越来越占上风。这样的训练老猫从来都是尺度严格,占上风时不以强凌弱;势力不济时,也要要老当益壮,全力以赴。既能达到实战目的,又不发生流血受伤,总之让小猫玩得高兴。三年前,女儿从马路上请到家中客居的狸猫,当时只有一个中等老鼠大小,是在我们家用眼药水瓶喂奶长大的。稍大就开始同阿福进行角力,经常是利用地形优势,选择凌空而下对大猫进行袭击,阿福泰然接受,不因其诡计多端稍有不快。经过一年多各种格斗技巧培训演练后的狸猫,后来成长为一名身手矫健的街区优秀青年,由街道巷战的勇士一直转战打到农村田野的广阔天地,成为乡村游击战的合格战士,也算我们家输送出去的武功知青。

    第三件是面对异类威胁时,阿福表现出的冷静判断和果断出手,具有天才的军人素质。还是在芭菲做客期间,有一天大姨领来一只与恶狼没什么两样,气势汹汹的哈士奇雪橇狗来访。本来以为阿福会像往常一样,见了大型犬就低调悄悄退避三舍,可这次不知为什么,大福子突然晴光四射,目中无狗,并不躲避。在保持绅士步伐貌似不经意的与哈士奇擦肩而过时,突然揉身亮剑照着狗的脸就抓过去。这一惊人之举把大狼模样的大朗(狗的名字)吓坏了,根本来不及反应,跟头把式狼狈不堪。不知道阿福这一举措是为了保卫与芭菲共同的家园,还是看穿了大朗纸老虎的本质,反正一举打破了动物界长期形成的潜规则。芭菲小弟则似乎事不关己若无其事的作壁上观。对天敌爆发出致命一击的阿福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几个月前曾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一个多月前还身手矫健的大虎子(阿福又名福子、大福子、大虎、大虎子、乖乖虎、小子、大小子),虎躯还在,步履却开始慢了下来。再一次显出病情严重是在端午前两天,晚上呕吐不止,早上则卷缩在一只塑料盆中。妻子每喊一声它的名字,它都及时地用微弱发声来答应,不像平常的带搭不理。已经多年没见它对女主人如此依恋了。晚上,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阿福几次费力窜到我的身上,可待不多长时间就走开,并不断回头发出喵喵声,似乎有求于人。

    端午节的整个白天,除了不进食,阿福表现的很正常。用稍显蹒跚的步履在每个房间溜达来溜达去,似乎要寻找什么东西。下午,我们从网上邮购的药物,以及给猫补充维生素的水晶猫草都到了。水晶猫草其实是由草种和培养基两部分组成,培养基是一些小米粒大小的圆形水晶颗粒,经水浸泡几小时后,会膨胀成一公分直径的水晶圆珠。取下一层圆珠,把酷似麦种的猫草种子撒下,再将取下的水晶珠子覆盖上,放在通风见光处就可以生长了。当我在敲键盘写这篇纪念一只猫的文字时,猫草已经长到两三公分的长度了,可是我们的大福子吃不到了。在端午的晚上八点多钟,我和妻子回家后,刚一进门就听到厨房中持续急促的剧烈震动响声。我急忙跑过去,发现阿福扎到一条根本不能容下它身体的橱柜与墙的缝隙中,半个身子已经进去,还在拼命往里钻。由于它表现出的疯狂能量根本不像一只病猫,我和妻子两人一个使劲扒开扩大橱柜与铝合金墙壁的缝隙,一个拖猫的后腿,好不容易把它给弄了出来。它已经精疲力竭。妻子把它放到阳台上它的窝中,我则急忙打电话给宠物医院的大夫,电话好长时间没打通。妻子满脸泪水的从凉台上跑过来对我说:“不用了!”

    我放下电话,随妻子一起到凉台上,看到阿福已经半睁着依旧明亮的琥珀眼睛断气了。它没能吃上我们给它买来的水晶猫草。
本帖最后由 ironland 于 2010-6-20 11:26 编辑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总有要告别的一天。

这是和它们成为家人所要付的代价。

说“节哀”无意义,失去的就是失去。

或许时间会慢慢安抚人心。

或许永远不会。

或许,

真有彩虹桥。
我家狗狗已经12岁了。

昨天刚带她去上海做心脏病复查。
2# ironland
我是含着泪水敲下最后几个字的,虽然知道猫已到了岁数,可还是感觉有点突然。特别是它到了最后,一定要找个人看不到的地方,真是叫人很莫名感动。
想起小时候在农村养的大黑猫,最后不知去向,老人说猫老了就上山。
含泪读完。

夜幕里,有颗星星,就是这依旧明亮的琥珀眼睛……
自言自语是个权利,也是享受……
杨兄节哀啊,猫狗处久了,真的就和家人一样。
有一次梦见芳芳死了,梦里失魂落魄,醒来还觉得心脏疼。
司琴的手指仰赖神。
写得真好。杨林兄的笔墨身手,不在空中掌击苍蝇的芭菲之下。
不过,感动归感动,我还是不明白,这篇大作为什么要贴在艺术中心,而不是作品会馆。
人家这么伤心的时候,周大哥还这么这么这么理性!!
司琴的手指仰赖神。
杨林兄再一次展示大龄文艺男青年的风采。
4# 杨林

老死是预料之中的,但如此迅速委实让人难以接受。


几年后想起他,多半眼泪还是止不住的。
酷酷的猫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只爱吃甜瓜的画家猫~~~~~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6-20 19:01 编辑

谢谢并接受楼上各位对我的安慰。表达痛苦有时真的是为了能与朋友分担稀释。
感谢泽兄对我的夸赞,如果合适就转作品版吧!不过我不太敢得罪水版主,算了吧,过会我贴些猫的照片,冒充艺术作品吧。
曾经养过一个月的小猫,后来想想一只猫会活十几年,而我都不知道自己几年后会在哪里,就把它送还原来的主人了。猫晚上会呼哧呼哧地转悠,送走猫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感觉小猫还在那里转悠。后来,再也没有养过猫。
唉!不敢养宠物,平添一份感情,生出几多哀伤~~~
不要对着偶的头像看啦,看晕了本人概不负责滴~~
15# 燕麦
已经不记得我们家供养了多少只猫了,最多的时候共有五只,一大四小,四小最后也都长到与大猫一样大时一一送人了。以前都是养一段时间就送人了,唯有这只无法送人,因为它只吃猫粮,再就是定期要在被子上撒尿,妻子说要是送到别人家会被人打死的。
15# 燕麦  
唯有这只无法送人,因为它只吃猫粮,再就是定期要在被子上 ...
杨林 发表于 2010-6-20 18:39
这猫。。。好另类。。。不过是一只好客的猫!巴菲后来上哪儿去了?
16# 李酒苗
酒苗姐的观点是正确的,可是在我们家做不到。即使别人不送猫来,也免不了妻子和女儿收养无助小猫的习惯。阿福就是女儿上小学三年级时从公园抱回来没人管的吃奶猫,现在女儿都上大二了,今天知道了,哭了很久。
本帖最后由 ironland 于 2010-6-20 19:51 编辑

古希腊人曾说,不能因为怕破产就不聚集财富。

一切我们爱的东西,都会消逝。父母,爱人,子女,家养动物。

生离死别,都是让生命丰满的成分。

如果害怕哀伤,那我们也得放弃很多很多感情和快乐。

如果没有意外,几乎这里所有已婚女性,都将承受丧偶之痛。

现在每一滴幸福,日后都要我们用一滴痛苦来偿还。

但现在我们仍然享受爱情,享受婚姻美好。

阿福有了11年幸福生活,没有成为流浪猫或成盘中餐,你们家也有了11年的甜蜜回忆。

和这些美好事物比起来,现在的哀伤是公道价格。
有造化的猫,缘起缘灭,爱过就好。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16# 李酒苗  
酒苗姐的观点是正确的,可是在我们家做不到。即使别人不送猫来,也免不了妻子和女儿收养无助小猫的习惯。阿福就是女儿上小学三年级时从公园抱回来没人管的吃奶猫,现在女儿都上大二了,今天知道了,哭 ...
杨林 发表于 2010-6-20 18:57
她们这是行善,俺没这境界,惭愧~~
不要对着偶的头像看啦,看晕了本人概不负责滴~~
20# ironland
地铁妹妹所言极是。生命的绚烂必然伴随着死亡悲惨,说的再残酷一点,生命其实就是为了走向死亡的,我们收获的只是路途上的风景,幻灭与实在在宇宙的终点似乎都是一回事。
巴菲还在我们家,大猫确实好客,跟谁都能合得来。对于人,阿福则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超级判断能力,孩子的同学及我们家的亲戚或爱猫的朋友到我们家,它都表现出很高的热情,在客厅溜溜达达,有时还会跑到客人的身上。我有一位搞书法的朋友,大概是猫认为的那种对它有威胁的人,每次来我们家它都会躲起来。最离奇的一次,这个人刚从车站出来,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说某某某要来了,话音刚落,阿福嗖的一下就钻到衣柜当中,并从里面用爪子将门关上。 18# 燕麦
大猫太酷了,好聪明呀。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有造化的猫,缘起缘灭,爱过就好。
杜雅萍 发表于 2010-6-20 20:44
大概我们需要检讨的就是不应该喂它猫粮,我们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猫粮当中有诱惑剂,也没对它的饭量实行控制,体重过大会导致负荷过重,影响它的健康。不过这一切真的就是造化的结果。
24# 杨林 好神奇的猫!原来躲猫猫就是这样来的~~~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6-21 00:49 编辑

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的是女儿的数学课本,挺伤脑筋的


这个童年的音乐爱好者,光临钢琴的时间比姐姐还多


阿福的标准照


童年的玩伴,小绿龟不这么认为


温暖的机顶是酣睡的好地方


画中画


在皮沙发上磨练后腿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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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干净又温存,有点成熟女人的韵味似的, 并且一点也不像有那么大年纪的样子。
一朝相伴,终身相随。等俺家芳芳到了寿命,俺一定终身不再养狗。
司琴的手指仰赖神。
这只猫是招风耳~~~还好,不算很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