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前奏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4-05-29 20:20:55 / 个人分类:第三帝国的语言

 

 

1932年六月八日,我们看了电影《蓝色天使》。“几乎已经是一部古典片了”(在我的日记里记下这样的感受)。在舞台上,或者在电影情节里,那些在史诗题材里想象和认识的东西,往往会被演绎成粗俗化的,从而使得它们绞在一起,以显得更加眩目耀眼——这样一来,海因里希·曼的《垃圾教授》就毫无疑问地是一部比《蓝色天使》更伟大的艺术作品。但是,这部电影中的电影艺术家们的表演都富有艺术性,堪称他们个人的最杰出的艺术创作。担任主要角色的是简宁、马棱 德略克和罗莎 薇勒蒂,即使是其中的小角色,也演得栩栩如生,令人难忘。然而,银幕上的事件中,能够抓住我的注意力的,甚至可以说,在一个转瞬即逝的时刻还打动了我的,是电影之前放映的新闻短片的一个镜头,它总是悄悄地爬到我的心头:像以前一样,现在那个仪仗队领队又在跳动——准确地说,正是他的舞姿引起了我的注意,从《蓝色天使》开始到剧终,他一直在我的心头跳动。

 

这个镜头出现在“佩篷想象的办公室”之后,它的片名是:“日德兰战役周年纪念 元首宫的海军卫士列队行进通过勃兰登堡城门”。

 

我一生中看到过许许多多阅兵式,真实的和在电影里的。我知道“普鲁士正步”是怎么一回事——当我们被召集到慕尼黑市郊的欧伯维森菲尔德进行演练的时候,命令总是这么说:你们至少必须做得像他们在柏林做的一样!然而,在我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是,我所见到的任何一次都从来没能和那一个晚上我所看到的相匹配,不论是所有的在“元首”面前的阅兵式还是在纽伦堡的分列式。那些士兵踢出的腿举得那么高,以至于看上去他们的靴尖好像都超过了他们的鼻子。所有的腿都在踢出一条单一的弧线,就像是一条腿在踢。所有的这些身体——不,那是一个身体——的姿势,都是那么痉挛一般地紧张着,以至于整个向前的推进就宛如冻住了的定格,而所有的脸部也是同样僵硬着,以至于整支部队在同一个时间完全是要给人一个毫无生气的和僵硬的生命的印象。不过,我并没有时间——或者更准确地说,我是没有足够的心情——去揭示这支部队的秘密。因为他们只是在构成一个背景,是要让人们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衬托的那个人身上,就像我,就是被吸引在这个人身上:那个仪仗队的领队。 

 

行进在前面,他把自己的左手的伸得笔直的手指,紧绷地贴在自己的臀部,乍看他更像是在摆弄着自己的身体,试图使它全部融化到这只支撑在臀部的手里去,以使他找到平衡。而他的右臂猛力地插向天空,随着他的腿每一步的重重踢出,他的靴尖也像是要伸到天空。这时的他就好像一只苍鹰挂在空中,或者像一块没有底座的纪念碑,神奇地用一种从头顶到到脚趾的痉挛式的伸展,仿佛要使他的脚和手指都麻痹了,却又以此保持着笔直。他的表演已经不是一般的演出了,它已经是正步踢踏出来的非常古典的舞蹈了。而他则是一个掷弹兵和一个行僧的合二而一。与之可以一比的紧绷伸直的姿势,和痉挛一般僵硬的怪异姿势,在同时代的表现主义的油画和文学中,都可以有所见闻。但是,在那些最安全的小镇里的安静生活中,它的影响却是纯粹新奇的影响,而且是非常有传染性的。在那里,也会有一群吼叫着的人群向前推进,直到他们就要达到到那支部队的境界,那些拼命伸出的手臂显然就是要抓住和控制住他们自己,而一个年轻人也会引导在前面,他的眼睛闪烁着,带着信仰的狂喜的印记。

 

这个仪仗队领队,是我的真正受到国家社会主义震撼的第一次遭遇。尽管它后来迅速蔓延,但是,对于我来说,似乎这份不谙世故的被震撼的不适,要直到国家社会主义到处蔓延之后,才显示出它是不正常的毫无价值和过时落伍。但在当时,它的确是我第一次看到对于国家社会主义的颇有特征的狂热,这个无声音的人物迫使我第一次面对了第三帝国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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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删除 Guest   /   2021-10-13 16:5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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