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小鲜和穿小鞋

治大国如烹小鲜，这是老子说的，小鲜难做，不仅是因为小鲜即小鱼，烹久即烂且糊，煮未到位还只有腥味，没有鲜味。虽然还不知道老子烹的小鲜到底有多小，但是只要做过鱼的都知道小鱼的难做，肯定不如鱼排，挑着最宽的鱼段，怎么做都是鱼排。

老子爱不爱吃鱼尝腥，像不像属猫的，我等都不及考证，只是知道他老人家曾经做过仓库保管员，连是不是海鲜仓库也不得其证。至于他从他的治仓管库的保管经验中，又是如何升华出治大国的抱负和烹小鲜的联想，就更加没有着落了。反正不一定人人都爱吃小鱼，更多可能还想着大口吃鱼排的舒坦畅快，如何治大国就不如炸鱼排，反而如了憋屈的烹小鲜，除了老子自己有体会，别人大抵上也就只能不懂更懂地装着体会更深了。

然后就有国家发展如穿鞋的说头，所谓鞋子合不合脚，自己穿着才知道。国家怎么发展的问题，其实呢，也是一个国家怎么治问题，因而老子说的小鲜怎么烹，到了国家怎么发展的层面，也就成了鞋怎么穿的同义语。小鲜是怎么好吃怎么烹，这鞋呢，也就是要怎么舒服怎么穿，比拟过去，大概就是这国，也是怎么舒服怎么发展的道理。

然而，穿鞋，合的是脚，舒服的是人，所以是人自己穿着才知道。如果裹了小脚穿着小鞋，三寸金莲地那么憋屈着，合的是脚，舒服的却未必是穿鞋的自己了。但爱赏玩三寸金莲的一定舒目赏心，再加上性趣满足了。所以从前的女子笼统地说，是女为悦己者而容，具体到到脚上，那就是女为悦小脚者而裹，虽然从小打幼地裹小脚，未必就是女童们的自愿，因为惨绝人脚之寰的痛而反抗，最后还是归于屈从地磨练紧裹，到了二八妙龄时终于有了一付三寸金莲，甚至还可能带着凭此金莲足以征服男人的虚荣，也就有了小脚合着小鞋穿出来的舒服。
  
国家发展或治理，比之于穿鞋合脚，当然不是简单到如裹了小脚配合小鞋，因为这鞋和脚的关系是脚要长的，鞋是要丢的，脚长大了，原来的鞋不会跟着长大，只能丢了。不愿意脚长大而硬要变小的鞋慢慢穿，古人说得更直接，那是削足适履。或者就是按照三寸的鞋样，裹出金莲来，然后穿小鞋合小脚，照样可以说出鞋子合不合脚，自己穿着才知道的理直气壮，但话这么说回来，也就再没有脚要长大的空间，反而被人觉得三寸比脚更要紧。过去因为三寸金莲和小鞋的关系，还有小脚慢慢裹，小鞋慢慢穿的说法，怜玉惜金莲的男人们，从女人裹小脚穿小鞋的艰难和痛苦引发出整人报仇的小脚小鞋版，成语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说“秋后算账”云云的，放到男人疼爱着小脚金莲的境界，那就化生出小脚慢慢裹、小鞋慢慢穿的版本了。这小鞋慢慢穿出来的合脚，就意味着逆反了天足人性，到头来还是逆反到认为鞋比脚更重要的境地。

国家要发展，就好比脚天足一样地要长。穿哪一号鞋能够合国家发展的脚，能够使这双脚舒服，却还是一个有点纠结的问题。因为虽然是鞋子合不合脚，自己穿着才知道，在这里却还有一个我是谁，也就是自己是谁的纠结。如果这个自己是怕痛，希望天足合着天真长大的女童，肯定不会认为那双三寸金莲的小鞋合乎自己天足一样的脚。如果这个自己是想着女童长到成人时一定要有一双金莲小脚的家长，以为小脚才是比天足更美妙的，而照着三寸鞋样做成的小鞋，才是与之相合的水晶鞋，那合的就不是脚了，而只能是不穿小鞋却说小鞋舒服的家长们扭曲的心，坚持着认为国家发展应该小足莲步，坚持着给国家裹着小脚，坚持着认为天足没有小脚好看，坚持着认为穿着小鞋合脚，……

2013. 0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