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大散若藏——话说晚年散书

本帖最后由 酱香老范 于 2011-3-16 15:12 编辑

      
酱按:见本版块有网导《聚书的苦恼》文,应者如云,俺遂唱个反调,标举“散书的快乐”。燕友多青壮年,正奋发“聚书”,好学上进,让好喝懒读的我辈不敬佩也难!而俺虽远不到“散书”之龄,但已遥想届时“散书”之乐了。另:去年大虫遗物运回安吉后,俺去梁母家,经其家人同意,拿回两本老梁亲自包了书封并外题书名的佛教书,以作存念。只是梁如此“被散书”,俺又能作何言语……


     文化人几乎都看重自家藏书,而老了之后,总有撒手之时。晚年该如何处理私家藏书呢?不少文化名人在暮年主动捐书、散书,善莫大矣。
      虽有“诗书继世,五世其昌”之类的古训,但将藏书留给后代未必是明智之举。“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己不买书、不藏书者不知聚书之难、读书之乐。说穿了,不把书当作遗产,其实是指望后代自己买书来读。子孙如是“读书种子”,不留书于他,他也照样会找书读;如他不要读书,留再多、再好的书也是白搭。有人在《藏书忧》一文中说:“新的一代起来了,他们必须从头来起,先是一本本地购读,一点点地汇聚,然后是一步步地自我构建。单单继承一个书房,就像贴近一个异己的生命,怎么也溶不成一体。”难怪已故老一辈或资深文化名人多有捐书、散书之举。
       文化名人藏书通常量多、品位高。其捐赠不仅充实了公共图书机关的庋藏,且在文化积累和传承方面也多有意义。如中国现代文学馆自建馆时就制定了“作家文库”制度,对作家成批捐赠的图书,设立以作家名字命名的文库,迄今已有近百座。巴金生前先后11次共捐赠7700多册中国现代文学藏书。当然,普通人捐书,一般不存公共图书机构为“我”专设“××书库”之奢望。况且私家藏书散入公共图书馆大库,颇有“公私不分”之嫌。其实,晚年对个人藏书的处置,三十六计,“‘散’为上计”——“大散若藏”,堪称捐书佳境。
      纪晓岚一生阅书无数。当有人问他百年后如何处置个人藏书时,纪大烟袋不无自负地说:我死后,藏书散尽人间,落到某人手里时,他也许会很开心地以为此乃纪某旧物。纪晓岚替皇家总纂《四库全书》,经手过大量珍本、善本、绝本。他打算“届时”将自家藏书散尽人间,多少似有避嫌之虑。而文化名人将藏书捐给上规模、上等级的公共图书机构,虽可能得以较好保存,但多少也有“侯门一入深似海,深锁环琅饱蠹鱼”之嫌疑。如中国现代文学馆不少作家书库,就以“有文物性质”之借口,不对一般读者开放。
      文化名人中也不乏以“大散若藏”之方式来处置藏书者。他们并不将所有藏书捐赠给某一特定机构,也不介意是否设立个人名义的“××书库”。只要藏书有合适去处,于愿足矣。如语言学家黎锦熙藏书数万册,他有将其全部“捐给公家”的遗愿。在有生之年,就亲自将一套珍贵的二十四史捐给了北师大。1979年去世后,其女儿黎泽渝将其藏书分类,遵其遗愿,分别捐给中国革命博物馆和北京图书馆。另一位语言学家吕叔湘生前就着手处理藏书,早在50年代就把一批英文书籍捐赠给北京外语学院(现北京外国语大学);后来又将一部分专业书刊分别捐给中国社科院语言研究所和语文出版社;其余近千册专业书则捐给了北京语言学院图书馆。春风化雨,“广而散之”。徐迟则是另一种“散”法。他有一篇散文《安置好书》,讲八十岁后如何处置自家藏书。“宝剑赠英雄,香草贻美人。”他将书分门别类地送给相关的友人。如把诗集送给诗人曾卓,把散文集送给写散文的徐鲁……,书、人可谓皆得其所。陆灏新书《看图识字》中《北山楼藏西文书拾零》一文,讲到“九十年代起,施蛰存先生开始做结束工作了,其中一项工作就是生前散书。有年轻朋友去看他,他就会让他们从他的书架挑喜欢的书拿走。那时我经常去北山楼……每次去,老人总会让我挑几本旧书。”可见施老把“生前散书”自觉地视为“结束工作”的一部分。
     台湾资深文化人马之骕在《捐书記》中说:“现因年迈力衰,读书著书的能力逐渐退减。因此,决定把一些藏书捐出去……我想把赠书之举,视为推行一种社会生活的‘新理念’,就是‘自我料理后事’的理念……我向所有‘藏书人’建议,当你觉得自己的智力、体力逐渐退减时,最好先为你的藏书找一个好的归宿,既利人又利己,何乐而不为﹖ ”马先生将藏书分捐五家(根据图书馆不同定位捐不同的书)。他不仅在“大散若藏”上身体力行,且视此为“一种社会生活的‘新理念’”。其“自我料理后事”和施蛰存的“结束工作”隔海相应、情出一怀。
     “捐书如嫁女。”养大一个女儿不容易,书藏到一定规模也非易事,但更不容易的是“大散若藏”的境界和胸襟。善哉!“大散若藏”,晚年散书。

(《民主与科学》2011,1)
偶酿酱香入诗肠,常念老辣出文章.
到散书之时,俺必定很难受!
现在书借出多日不归,俺总是心悬悬着,不得安宁!
闲来检阅书橱,有时会没来由机灵一下,感觉似乎有书漂泊在外!
散书如散功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2# tian295
T兄爱书人。如今俺只念兹在兹于外借的钱财,很没出息。
偶酿酱香入诗肠,常念老辣出文章.
3# 邱晓云
邱兄的“散功”是积德之意乎?
偶酿酱香入诗肠,常念老辣出文章.
老范散书时先告知一声,俺立马赶到。
我在某个帖子里提到过,有位大学师长,值八十大寿,对前来祝寿的学生说:欢迎去他家拿书,喜欢什么就拿什么。这是很明智的态度,我等丁克一族,亦当早早仿效。
不过,时代确实不同了,数字化出版正在兴头上呢,二十年后的好学青年(假设他们在使用WINDOWS45或iPad18),还会阅读纸质书籍吗?
寒斋无孤本善本,罢了,还是不作此想为妙。
3# 邱晓云  
邱兄的“散功”是积德之意乎?
酱香老范 发表于 2011-3-16 16:22
我猜邱兄这里“散功”的意思当是指武侠小说中常用的“自废武功”之意。好书之人一生聚书,临了一一散去,是为至痛。
天寒尚可逢知己,道裂何曾见铁肩。
8# 诗韵新编 谢韵兄赐教。俺于武侠书两眼一抹黑。
偶酿酱香入诗肠,常念老辣出文章.
6# 竹乡老陆
切,老陆散财时,千万莫忘小弟!再不能犯国、地税分家时“贵酒”无着之事。
偶酿酱香入诗肠,常念老辣出文章.
老范散书、老陆散财,应该定向文化和金钱双贫困户,俺都“包干”了,尽管书到俺手里就“白瞎”了。
范兄,俺这小文时至今日,已十五年矣,那时年轻,不懂;现在不年轻了,不过还是不懂,还是断断续续地会买一些书。

买书总是为了一个“读”字,现在尚且能读,也就谈不上散书,到了不能读也不能写的时候,那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有个说法,书是不传代的。金银财宝总还能传三五代,貌似那书,能传二代就不错了。
群众滴眼睛是雪亮滴
雪亮滴眼睛是不明真相滴
12# 网事情缘
“到了不能读也不能写的时候,那时再做决定也不迟”,这话实在。相行之下,拙文略显矫情。
偶酿酱香入诗肠,常念老辣出文章.
深有同感。
我到藏书虽然不多,大约也有几千册了。
我现在还在教书,这些书还有用处,但是60岁退休以后这些书的前途如何?确实也是我经常思考的难题。“散'我目前还未有打算。
我没几本书。以前很宝贝书,基本不愿意借人。
可能是上年纪了,看开些了。除过自己要看的书,其它如果有人想看,我会全不心疼的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