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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在柏克莱
(2012-01-07 11:33:55)转载▼标签: 杂谈


张爱玲在柏克莱
【联合报/程孝民/文】

http://udn.com/NEWS/READING/X5/6829890.shtml

张爱玲曾经客居柏克莱三年,从1969年7月住到1972年秋天才离开,也算为柏克莱留下了一章美丽的诗篇。

大约在1968年前后,张爱玲结束波士顿的驻校作家一职后,想另找一份新的差事,于是请托她一向信赖的庄信正替她留意。那时任职于柏克莱「中国研究中心」的庄信正恰好预备离职,于是和夏志清商议后,两人决定共同推荐张爱玲来接任研究中心的空缺。1969年,庄信正原来的老板,即当时任教于柏克莱加大东方语文学系的陈世骧,便以计画主持人的身分,延聘张爱玲到柏克莱担任研究员。

张爱玲平日上班的地方,是位在校园外小城市中心区紧邻BART(湾区捷运)站,一栋三层红砖房的顶楼。「中国研究中心」虽然隶属于加大,但校园空间不敷使用,只好先在校外租用空间,这也是柏大创校以来的惯例。占用了两个楼层的「中国研究中心」,从创设起便伫立于夏塔克街(Shattuck Ave.)上,一直到1972年,才搬迁到校内。

张爱玲每天走路上班,据她的同事描述,她「总是过了中午才到,等大家都下班了,她往往还留在办公室。平日难得有机会与同事见到面,也没有人去注意她的来去,大家只是偶然在幽暗的走廊一角惊鸿地瞥见她一闪而过的身影」。

张爱玲为了替自己多保留一些写作的时间,当初接受的是一份part-time job,因此过了中午才上班,也属正常。既然张爱玲并不是全职人员,也不必一年内交出论文。不过陈世骧还是期望她能和之前的庄信正一样,交出漂亮的「专业论文」。只是「术业有专攻」,对于专业论文的形式,张爱玲和陈世骧之间显然产生了歧见。

其实第一年起,「上层」对张爱玲已有微词,张爱玲在信上告诉庄信正说:「去年是Johnson大概因为听见我说过几句关于中共的话,自动跟陈先生说留下我,陈先生告诉我。但是我看他们这些专家是不跟人谈这些的,要你自己写的东西被接受。反正我都是为自己与自己的兴趣,尽到力就是了。」

张爱玲最顶头的上司Chalmers Johnson,比张爱玲年轻十一岁,是柏克莱加大毕业的政治学博士。他当时除了身兼「中国研究中心」的主任外,也担任政治系教授,同时还是美国中情局CIA的顾问,年轻时参加过韩战。张爱玲「从Johnson的作品上,认为他是美国这些中共问题专家里较踏实的一个」。

张爱玲那时就已醒悟到,柏克莱这群「专家」只看结果,论文是否被接受,是能否续任的关键,至于她「文坛巨星」的光环,在这里并不管用。尤其她平日鲜少与人打交道,人际关系薄弱,当真遇上什么难题,连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大约在1971年2月,她先提交了一份初稿。只是阅稿的人多说「看不懂」,张爱玲也曾试著根据别人给的意见修订内容,「并没有一味固执或是怠工」。说来说去,还是论文形式认知上的差异。张爱玲说过自己「没写过理论文字」,结果这回踢到了铁板。四月分,陈世骧来信通知她「六月底结束这里的工作」。

张爱玲离开研究中心的职位后,又在柏克莱住了一年。对于自己的论文的遭遇,她显然也颇不是滋味。她说,「我在ctr.(中国研究中心)写的文章,去职后当然没有再给他们的义务。但是是我喜欢的东西,既然有现成的材料在这里,自然要写完它。以前我说一直对这材料有兴趣,并不是因为想做这事,才那么说。」在柏克莱的最后一年,她又花了不少时间弄那些材料,结果写成了一百多页的论文,后来还「找Johnson看那两篇东西」,Johnson答应替她用心看。张爱玲也很清楚,「这一类的论文的出路也少」。结果这一百多页的论文,后来便不了了之。


原本就打算为自己多保留一点时间的张爱玲,在柏克莱期间的写作重心,有一部分是放在《红楼梦》的考证上。那段期间,也是她沉醉在《红楼》世界的美好时光。因为她正好有机会在「柏克莱的加大图书馆借书,看到脂本《红楼梦》。近人的考据都是站著看──来不及坐下。」

张爱玲站著看《红楼》考据的地方,就在校园核心建筑杜兰馆(Durant Hall)早年的东亚图书馆。由于图书馆空间不大,而又书籍众多,于是藏书室便以压缩楼层,层层累叠、盘桓的书架,以争取最大的贮藏空间。由外观之,宛若「藏书阁」一般。


要进「藏书阁」之前,得先过一道铁锁门。上下楼层间,则以几乎只容单人出入的楼梯,折返行进。至于「藏书阁」中,只有找书的立足之地,连多摆一张阅读桌椅的空间也无。对于求知若渴的人来说,找到心仪的藏书,必想即刻一睹为快,谁还肯绕过「藏书阁」的迢迢小径,将书搬到铁锁门外的阅览室,再慢慢坐下来看。「红迷」张爱玲也来不及坐下,便猛看起红楼考证新发现。

张爱玲上班的楼房,紧邻downtown仅有的两栋十层以上的大楼。由于严格的都市发展管制,几十年来,柏克莱的小城面貌,其实变化不大。张爱玲在1969年开始进出柏克莱的「中国研究中心」之际,她办公室门前的BART站,才刚修建好两年。她赁居的住处,也是才刚落成三年的大型公寓,楼高四、五层,总共105个单位,就位在杜兰街(Durant Ave.)上。从住家走到办公室,只要出门左拐,再过三个街口就到了。尤其BART站附近,公车站牌林立,路线四面通达,对于不开车的张爱玲来说,极为方便。

张爱玲住在公寓住家的三楼(底楼为停车间),是一房一厅的格局。开门进去,一排落地玻璃长窗正对著杜兰街,室内光线明亮。只是进门处两边房间夹道,幽暗的长廊里总是点著灯。不过走出房门,迎面就是透光的天井,庭园里还有一潭水蓝的泳池。比较起来,张爱玲当年客居之处,算是柏克莱一带条件不错的公寓。

张爱玲虽然喜欢独处,但偶尔也对外「开放门户」。她曾经提过,「有一次有个漂亮的教授太太来找我,是美国人读中国史,说她的博士论文题目是中国人的侠女崇拜……」,这话题显然勾起了「红迷」张爱玲的兴趣,因为在她看来,《红楼梦》里「湘云是最接近侠女的典型」。结果张爱玲和这位教授太太,就「在那间狭小的办公室里单独谈了三刻钟模样」。

还有一位台北来的作家,趁著人在柏克莱研究之便,也试图想要访问自己心仪已久的张爱玲。虽然求见被拒长达九个多月之久,但张爱玲为他开启大门的那一夜,却是从晚间七点半谈到次日凌晨两点半,整整七个钟头的长谈,也算打破了她在柏克莱与人交游的纪录。

不热中与人交游的张爱玲,那时究竟是什么模样呢?刚来的时候,她年约49岁,身材颀长,但有点太过削瘦。偶尔有人看见她走过大街的身影,总是穿着高领的素色旗袍,一头中长短的卷发,走过店铺时,有时也对著橱窗玻璃捋一捋头发。在那个正闹著嬉皮和游民的小城里,这位身穿旗袍、独来独往的东方女性,可能不算特别醒目,但也称得上独特。

张爱玲在柏克莱的这段期间,正值加州大学学潮闹得最凶的时候。学生发起的言论自由运动如火如荼的蔓烧著,反越战的声浪也叫得震天价响。史报馆(Sproul Hall)行政大楼前那样闹哄哄的示威抗议,一波波的校园冲突,距离张爱玲喜欢去看书、借书的杜兰馆东亚图书馆,几乎近在咫尺。让人形容成「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张爱玲,可曾感受到精神震荡?又或者她关心过周遭的动乱变局吗?

其实,张爱玲刚到柏克莱的第一个月,为了观看人类登陆月球的壮举,在电视转播当天,还特地搭了公车到城西的圣帕罗街(San Pablo Ave.)去买电视机。这条圣帕罗街是柏克莱小城的第一条南北大街,街上各式商店罗布,距离张爱玲的住处大约有十个街廓之遥。买好电视机,她手里抱了一个大纸盒,忙著找车搭。由于近视得厉害,张爱玲还一度将电线杆当成是公车站牌,眯着眼张看了半天。恰好让开车路过的陈世骧夫妇看见,于是送了她一程。张爱玲也关心时事,并非全然不食人间烟火的传闻,也在华人圈里散布了开来。

张爱玲并非全然冷漠的人,熟识她的庄信正就说她「其实极富人情味」。曾经为了感谢女助理为她「病中送药」的美意,张爱玲送了她一小瓶「香奈尔五号」香水。台北来的作家登门夜访,张爱玲也贴心的送上一瓶八盎司的「香奈尔五号」香水给他的未婚妻。当年既无宅配,也无网购,看来柏克莱有一处专卖「香奈尔五号」香水的店,是当年张爱玲喜欢去游逛的地方。

来源 宋以朗新浪博客: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90d743001010szm.html?tj=1
“张爱玲并非全然冷漠的人,”
——张爱玲,多半,也是那种眼硬心热的人。“并非全然冷漠的人”,这种话,针对一个精神病患者还差不多,针对张爱玲,太隔了。
把张爱玲说得不食人间烟火一样,她只是稍微有个性一滴滴而已。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