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家园.天堂

家园.天堂 第一章 影子之草图 上

 

1 昼盲  

  从县城到莲花堡,有十几里路的光景,步行走,也就是个把小时的路程。萧原记得,他是在民主路的路口,在一家面南的商铺里,买了一包香烟,分明是装到右手边的裤兜里的,能够佐证他把香烟装入右手边的裤兜里的证据,是他记得,把香烟装入裤兜后,随即举起了右手齐眉观望,并且,举头看天,已没有了大光。是的,当时他隐约的能分辨出这世界的黑白轮廓了,应该说,那时是落日时分。现在,那香烟怎么会到了左手边的裤兜里呢?怎么会是这样呢?继而,他开始怀疑在三棵槐那里,他是不是走错了路,好歹现在眼前,越走越明亮,他以他的视觉来证明时间在向黑夜的深处渗透,如果没有走错路,现在应该能看到那黑黢黢的堡门了,并且还能够听到流水声,并且,现在他应该是站在河的那边的石头路上了。
  错了,一定是在三棵槐那里走错了路,他想,折回去么?折回去能否找到那三棵槐?他停止,他静止在黑夜里,就像一俱僵尸,甚至他努力封锁他的所思所想,必须给自己一分钟的死亡吗?是谁说过的呢?向死而生。不!不!他试图颠覆他的所有判断,否定他所走过的路,继而,他又企图完成一个动作,一举手或者一抬足,然而,他阻止了它,毕竟时间不会和风一样静止,他听到了自己的脉动,他哭了。好了,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乖,不要激动,是的,不管这个世界发生过什么,你看到了什么,抑或听到了什么,你都应以不在场者的慰籍而自慰,坐下来吧,应该好好的和自己谈谈。
  于是,他便坐下来,坐在黑夜里,而对于他来说,那却是一个硕大的白夜。他一个人,自己对自己说话:如果。所以。因此。所以。但是。所以。然而。必然。我走错了路。在三棵槐那里,没有留神,就走到了这里,这里是哪里?
  他点燃一支烟,他注视着那黑色的烟头,希望自己能够平静下来,避免走进那逻辑的回廊,然而,现在,事实上他必须要有选择,既然没有听到水声,没有看到那黑黢黢的堡门,那一定是走在第二条路上,或者是第三条路上,他似乎厘清了一个头绪,他弯下他右手的食指,是了,是了,从这里继续走,要绕着九顶莲花山转,在日出之前,倏然回头,会看到那雄壮的莲花崮,像男根一样,直挺挺的指向白夜。再走七个或者八个、九个夜晚,只要眼睛别离开那男根一样的莲花崮,日出之前会回到三棵槐。虽然还是没有进入莲花堡,总之没有走远,走失,庆幸。倘若看不到那莲花崮,只是感觉到远处的水声,并且是走在永远的金秋树的树林里,这说明___他很快又弯下他左手的中指,也许现在是与莲花河平行着走,如果是这样,你就永远听不到而是只能感觉到那远处的水声,这样走下去,即使走到明朝,你也看不到那黑黢黢的堡门,那被遗忘了的竹杖也就永远寄放在萧家饭庄里了,直到它死去。啊!他很着急,他开始急躁,到明朝去吗?到47年去吗?


2 大抬杆

  一条石头路在河对岸弯下来,被几个石墩紧贴水面托着,到河这边又弯上去,一直延伸到村庄那里。村庄被堡墙围着,高大而石黑的堡门如同萧庆那干渴的喉咙:一个地狱之门。现在,黄昏,将要有一个声音从这个喉咙里传入村内:马匪今夜要洗劫莲花堡。

  萧庆急急的停在了萧记饭庄的门口:“爷,不好了,马子今晚要来咱莲花堡”。

  “你是说黑七要来吗?”一个声音不紧不慢的从‘爷’那里发出。

  “是啊!”

  “不信你个鳖日的,咱堡与他是有约的,每年供他一百大洋,他答应过不扰堡的,怎么会呢?”‘爷’继续炕饼。

  “不信就不信,你干么骂他啊,你是鳖啊?”一个女人很细小的声音。

  “你不信就算了,我去烟店告诉陈老爹去。”萧庆的布鞋底就像抹了油一样,耸了一下肩,一块补丁便在‘爷’的瞳仁里消失了,而那布鞋底敲击石头路的咚咚声却依稀犹能听见。

  “要过马子吗?他爷。”庆他娘耐不住,用眼睛看着‘他爷’问,手中揉的面团就像她的乳沟一样白。  

  “也许是真的,要不,今晚投宿的商贩这么少呢?”‘他爷’对他的女人嘀咕道。

  “嗯,他们鬼灵着呢,风声紧时,他们脚也不停。”女人生的俊美,话音也是那么轻柔。

  “庆从不打妄语的,如果是真的,那可怎么办呢?”伙计替爷担忧起来。

  “如果是真的,陈老鬼他们一刹会过来的,你先把茶切好,等他们来了,我们再想法子。”

  果然,不一会就有脚步声在石头路上传来,“我爷不信我,怎么不信我呢?”庆领着陈老爹、周元等一干人已进店门。

  “坐、快坐,坐下慢慢的拿主意。”女人似乎也当了真。

  “我想好了”陈老爹说,“信其有,不信其无。”他把端起的茶杯又放回原位,说:九家店铺今晚每家出两个大洋,招呼乡亲把大抬杆架到堡门墙上,黑七果真要来也好有个挡把。

  “中,天一黑就先试它一炮。”周元插进话来。


3 在说话之岛

  萧原是个独身主义者,我们一家人守着他的时候讳独,台独、独裁这些话题是都不能议论的,与独有关的都要过滤,列为敏感词,更不能说自恋。我与他虽然是孪生兄弟,但我却似乎是另一个娘养的,除了小便、思想之外,还一心的想着赚钱、狎妓。
  06年对我来说,是很不好过的一年,生意清淡,忙不起来,除了上网,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而上网似乎也没有什么玩头了 ,黄色网站为照顾未成年人,一个接一个的关闭了,而思想网站呢,自北大一塌糊涂被关闭一来,宪政论衡、民主论坛也相继被关闭,现在世纪中国也在悲情中死去,而那个乳名叫雯的老婆,盯的又是那么的紧,说啥也不让我到QQ上泡妹妹,她说你玩游戏行,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于是,我就进了《天堂》,在说话之岛,以一个王的身份,舞一把剑,刺杀侏儒,有时候刺杀一个地灵能捡到一瓶蓝色或者红色的生命之水,在我与两个僵尸厮杀的时候,我的生命指数还剩下3,突然飞来一根魔杖,僵尸倒下,一个身穿淡蓝色衬衫,裹一袭白色长裙的女人就飘到了我的眼前,名字叫少妇宝贝,身后跟着四只可爱的小狐狸。
  “谢谢”,我对她说。
  “哦,王,不用谢啊,再说了,我是为了身后的四只小宝贝,它们嗜血,快饿死了。”她说。
  我看到她的那四只小宝贝围着僵尸嗅,“呵呵,太可爱了,怎样才能豢养到啊?”
  “买啊,到村庄里的市上可以买到。”她说,“你愿意在这说话之岛陪伴我吗?我可以送你两只的,呵呵。。”
  “啊!让我想一想,”我说,“我这人优柔寡断,并且不知道怎么豢养它们,呵呵。。”
  “只要你每天上线,到这里来打一些怪,它们就有吃的,我在这里一年多了,为了它们。”她说,“我都不想离开这里了。”
  停电,固然死机。来电,再开机进入说话之岛之时,少妇宝贝和她的四只小狐狸已无影无踪。我在失意中幻想着那笔交易。
  啊,她愿意把她以及她的狐狸都送给我,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傻B?


 

4 黑色莲花


 

  在太阳升起之前,在昼与夜的临界点,萧原似乎驱除了心魔,他忘记了三棵槐的情结,似乎他也忘记了他要到哪里去,现在他只想着要尽快的找到一根探木,那种敲击石头能够发出声音的木棍,他笑笑,他说,真糊涂,为什么忘记了携带竹杖?哦,一定是遗失在了某个房间里了,否则我怎么会忘记携带呢?快了,那朵黑色莲花要升空了,我的眼睛将要睡去。这世界上总应预设了一根木棍等着我去拿,是的,在他有这一想法之前,他的手里已握就了一段木杖,并且那木杖敲击石头路的笃笃声,已在五月的山里诱发了远处火车的长鸣。
  他能够从那笃笃的声音里,判断石头的大小,并且他还能够说出它们的形状、质地。溶洞石与石灰石就如同罄与鼓,他曾对二子说,你听。这个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彻底失明,而温暖的风会时时吹拂他的脸。山坡上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现在于他眼睛的底部矗立着。他曾经用竹杖敲击着那多孔的怪石,对二子说,这块石头有八十九个孔,二子便开始数,不等二子数完这一块,他又敲着另一块怪石说,这块有六十四个孔,二子这个时候会大吼,啊,啊,我不会相信我眼睛的真实!你不相信那大光么?这时候萧原会吃惊的听二子的脸。
  ……


 

5 燃着的香条插进了火药缸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惊恐,那些关于马子的种种传说,惊扰了世世代代良民的梦,当萧庆的‘喉咙成为他人的地狱’之时,整个莲花堡在天黑之前就已经躁动起来,人们害怕太阳落山;人们又渴望太阳早早的落下。
  陈老爹们喊着号子把土炮置于堡门之上,当人们看到那如同一截秋树桩一样的铸铁筒子,探出堡门墙上面的垛口之时;看到十几根大抬杆,十几根鸟铳亦如秋树橛子一样伸出垛口之时,人们心里似乎踏实了许多,而人们更感到踏实的是庆他爷那重复过不下十遍的安慰:黑七很讲义气的,现在我们只是防备,乡亲们不要惊慌。
  每隔几个垛口,就有一个火把燃烧,百多号男男女女的莲花堡人用恐惧燃烧了一个黑夜的天空。
  “庆,怎么还没有来呢?”陈老爹问。
  “我也不知道,他啥时候来啊?”庆在人们焦急的等待中很无奈,“铁脚山西就是这么对我说的,他说,在城里听很多人说,八路追着黑七从西往东打。我就想啊,莲花堡是莲花崮的咽喉,黑七要上莲花崮,他能不经莲花堡吗?”
  “日你娘,他可以转北路的!”铁匠赵大生气了。
  庆他爷也生气了,心说,日你娘不好吗?赵大。
  有人开始厌倦了,有女人开始嚷着回家睡觉,“听说的哪是亲眼见的啊!马子来了也不抢穷人的”周元家的小声说。
  “但他们可以虏你们家的女儿。”萧庆咕哝道,谁也没有听见他说了啥。
  “放一炮,给大家提一提神”陈老爹扯开嗓门,“大家权当过年守年夜。”
  于是,大抬杆、鸟铳便扑扑通通的响过一通,土炮却始终没有响。
  “周元,还没有点着吗?”庆他爷问。
  “俺手颤着呢”周元答。
  “大家闪开一些”陈老爹从周元手中要过燃着的香条,一个劲的往土炮屁股上如。嘶嘶一声之后就是一个大响,土炮就把碎石、铁沙送到了莲花河那里,溅起的水声,在多年之后萧庆讲给萧原听时依然清晰。萧庆曾对萧原说,当时我们几乎没有命了,陈老爹点燃土炮之后,一惊慌竞把那燃着的香条插进了旁边的火药缸里,惊慌之余拔出香条,香条竟然灭了,信不信由你。
 
6 在唱歌之岛


 

  我不知道我是喜欢上了少妇宝贝,还是喜欢着她身后的那四只小狐狸,连着几天我都记挂着打僵尸的场景,只有孤独寂寞的女人才更喜欢豢养宠物,而自知孤独寂寞的女人绝对不是傻B,所以,少妇宝贝应该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我开始幻想她一定是中宣部的人,有一个好的职业,收入不非,无所事事,豢养宠物,喜欢嗜血的场景。
  我开始埋怨供电公司的人,他们对纳税人,不,是对客户太不负责任了,供电线路常年失修,一刮风就断电,生活在这样的城市,我他妈的怎么能不愤青?
  当那个乳名叫雯的女人入睡之后,我对着屏,在说话之岛,在我将一头麋鹿一剑刺死之后,那绿色的草地上彤红的血迹,再一次撩起我对少妇宝贝以及她那四只小狐狸的牵挂,好几日没有上线了,她的小狐狸是不是饿死了呢?当初那电真他妈停的突然。
  在我刺死一只金毛犬后,我化作一道青烟,我升级到了唱歌之岛。在这个岛上有更多的怪兽,并且怪兽也随着升级。在村庄的东北方,那里是一个漫长的海岸线,我看到一个和我一样的王在流浪,他两手空空,如同乞丐,想必他的剑丢失了。你在寻找什么东西吗?是的,我没有了武器。好吧,在我的装备里有多余的刀和剑,是喜欢刀还是喜欢剑?剑吧!
  我把剑放到地上,他拣起,谢谢之后,那王便沿海岸远去,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想起了萧原,我不知道萧原今夜在莲花堡是否也像那个王一样,满堡行走,寻找一个绯红,一个落日后的钟点。
  “箫王,在这里遇上你,真是缘分啊?”
  在我燃烟之际,只是一个瞬间,我看到少妇宝贝以及她的四只小狐狸连同她的问候。
  “是的,缘分”我有一种失而复得后的快乐,我对她说,“向你道歉!上次不辞而别” 。
  “呵呵。。在网言网,那有这么多的客套啊,况且,自然界还有不可抗力呢,呵呵。。”
  “呵呵。。”
  这也许就是两见钟情了,所有的默契都在‘呵呵’之中。


 

7 另一个白夜


 

  倘若萧原暂时还有方位感,那么,那煞白的莲花崮就像一面旗帜,静止在东方,因为,他先前就认定那黑色莲花是从东边飘下去的,现在那个方向在他的内部依然还是那么清晰。现在他逗留在上马台下,一道白水滋润着一片泛黑的玉蜀黍,他直觉的那水声发自他的手上,在一个不可命名的指缝里流出,这时,就有一种疼痛感在若干年之前似乎是遗忘在了莲花堡的照壁上,他想起了这个疼痛,想起了那个照壁,想起了他的玉箫 ,那是祖母送给庆的吉祥物,而庆是谁?我是谁?他不明白,那玉箫怎么会成为马寡妇的饰配,是我丢失之后被她拣到的吗?不,他忆起来了,庆是爷,玉箫就是庆挂到他的脖子上的,同时二子的脖子上也挂了一个,是啊,是啊,二子常说;你的是白色的,我的是紫色的。现在他隐约的看到有许多人,从照壁那里折入天井里,之后是喊声,砸东西声,哭声,有一只手在他脖子上一抓,玉箫就不见了。萧原下意识的摸了一摸自己的胸口,不见了,不见了,他又伸出手去,想摸一摸那道白水,他真的摸了,一股久远的箫声直流进他的骨缝里,委婉、悠长……
  他的眼睛顺着那道白色的箫声,掠过那片泛黑的玉蜀黍,竟然停留在了隔世的照壁那里,而箫声不再委婉、悠长,却是那么的幽怨而凄凉……
  一整个夜晚,他就随着那道白色的箫声走,箫声停顿,他跟着停顿,箫声转过一块裸崖,他也跟着转过一块裸崖,直到那朵黑色莲花升空之后,箫声看不见了,他的内心才趋于平静,平静的如他倚着一棵秋树睡度另一个白夜。
 ………


 

8 四厢照壁


 

  萧记饭庄类似于北京的四合院,属于中国传统式建筑,坎主巽门,天乙格局,吉星高照四字在百多年前就已经深深的刻在照壁上,每年的大年初一,在凹陷的笔画里涂抹朱砂,因此那四个字便年年都是新的、红的。与北京的四合院有所不同的是,萧记饭庄开了两个门,迎照壁的属正门,南厢中间房门作为穿堂门,虽然很正,但却被称之为偏门。从偏门进入,东边为灶房,西边为客厅,各为两间,靠偏门的右手置一青瓷的二缸,里面已凉下了一满缸的清水,再向右,就是一口十二盁大锅,灶里的火胜过堡门墙上面的十个火把,燃的正旺,再向右就是一个很大的面案,那面案一直顶着东山墙。现在,庆他娘就站在案前一个人娴熟的揉面,伙计倒是忙的不亦乐乎,一会向灶里添柴,一会洗碗摆凳,凳子分明是摆过一次了,他还要再正一正,这时候他就会对庆他娘说,萧大娘,一百多号人吃面,就我们俩人能做上他们吃的么?庆他娘笑而不答,伙计一会就再问,庆他娘说,曾经我与你萧大爷也是俩人,都照应过二百多号土匪呢,也照应过二百多号八路军。伙计便张大了嘴,不再说话,一直张着,庆他娘就笑,就继续揉面,面案上就又摆上一小团。
  “马子吃饭也付钱吗?”很久很久伙计冒出一句。
  “付!比八路付的还多呢,并且都是硬货”,庆他娘说,“八路付的都是北海票,国军来了不让用,白瞎了。”
  之后就是灶里的火劈啪作响,之后就是伙计再去添柴,之后就是庆他娘继续揉面。


 

9 再去说话之岛
 
  作为维和权律师,萧原的衣兜里常常装着镇静剂。去莲花堡还没有三个白夜,雯就牵挂起他来,许多年来对雯的这份牵挂,我总是有一种无法定义的郁闷,当她对我说,大哥去莲花堡已有两天了,也不见个电话回来,老家的院子真的要被夷为平地吗?你也不回家看一看,能补偿多少钱呢?我不知道她是记挂大哥的电话,还是真的顾虑补偿多少钱,那种无法定义的郁闷再一次袭上心头:能够补偿就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补偿多少也是你可以讨价还价的吗?要回去你回去好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犬儒主义”雯从牙缝里挤出来,“上网找你的宝贝去吧!”一甩手,就进了卧室。
  作为兄弟,这些年来,萧原所付出的已超出正常人双倍的努力,那份敬仰深深的压在我心底,我知道,他能够把握自己,我历验过的,在法庭上戴墨镜慷慨陈词,并且不慌不忙的把药放到说话的嘴里。有时候我能通感到他内心那种急速膨胀的痛,并且也能感觉到那痛会渐渐的缩小,这时我的心律也会渐渐的平稳。我想我应该理性的控制我的情绪,如果我们俩是相通的,我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那就应该是他的全部,当我平静下来,事实上每次平静下来,我都理解雯的牵挂,雯是一个好女人。
  我已经无心去说话之岛,然而,宝贝却发来了短信:我在说话之岛等你。看着她的短信,我忆起昨晚我们交换过电话,当时我为什么没有发现这电话恁地眼熟?我看着那那号码,我已很是吃惊:世界很大,网络很小。去说话之岛,去验证我的感觉。


 

  “你好!”我来到海边,宝贝与她的两只小狐狸已在那里等我,“我喝酒了,有点高!”
  “哦,那就到海里去洗洗,醒醒酒~_^”,宝贝看来很开心。
  “说句醉话啊”
  “说啊”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个不祥?”
  “你我相距不出十里”。
  “啊?晕!真喝高了啊?”
  “我家是莲花堡,熟悉这个地名吧?”
  宝贝不再说话。
  “说话啊!”
  宝贝依然沉默。
  “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
  “真的这么近?”宝贝说“我不敢想像!”
  “呵呵。。害怕了啊,你是不是怀疑我就住在你的隔壁?”
  “倒还不至于怀疑你住在隔壁,但这么近的确让我吃惊!”宝贝问“你是瞎蒙的吧?”
  “不是瞎蒙,是你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我”我对她说,“我们还是分手吧,这么近会聊出乱子来的,呵呵。。”
  “不,明天我去看你”
  “呵呵。。好吧,到怡香阁去,我请客”。
  “一言为定,拜拜!”宝贝以及她的二只小狐狸倏忽不见了。
  在说话之岛,我以及宝贝送我的两只小狐狸面朝大海,怔怔的发呆。


 

10 第三个白夜


 

  萧原怔怔的站在莲花堡当年萧记饭庄的天井里,月光如雪。他蹲下去,用一只手拨开一株草,抚摸那早已被踩的光滑的石阶,之后弯起手腕,用舌尖添舐刚才那株草上抖落的露珠。他怔怔的观望那早已坍塌了的西厢和仅剩半壁的南厢的西间,有一道墙在天井那里横亘着,把他与西厢隔开,他只能观望!他知道那断壁残垣的房权已不归他们所有,归一个死人,马寡妇驾赴竹林已多年了,无儿无女,房权自然就归了集体,他想不明白,当年村长暗示他们,拿出一点点钱来,象征性的买回来,而二子为什么和我一样决绝:不买。我们是相通的吗?他若有所思,而他又极力控制所思,他害怕回到那些关于饭庄的逻辑的回廊,他扪心自问,我能在法庭上慷慨陈词,但却为什么不敢面对这眼前的事实?为什么我的心一直在跳?为什么我会忘记昨夜以及昨夜的昨夜我去了哪里?
  他走到照壁那里,试图用袖口拭去‘吉星高照’上的尘埃,但他却听到了蟋蟀的轻鸣,似乎又听到了那久远的箫声,他哭了。
  ……


 

11 与马子对话


 

当萧原一个人站在堡门之上,他同样看到一条石头之路,在河的那边弯下去,到河的这边弯上来,一直延伸到堡门这里,而堡门四米见方,但石头路进去之后很久很久不见它出来,他开始想像这个门洞的长度,他似乎误入了一条时间的回廊,他早已嗅到了那周围紧张的空气以及新鲜的火药味;而他触及到的火焰却是每个举火者发霉的呼吸;所有人的面孔都是那么的清晰又是那么的模糊;锈迹斑斑的鸟铳以及大抬杆以及土炮硬的就象吃了伟哥,并且在他的眼前无限制的增长;而所有的人都有一双焦虑的眼睛,而所有的眼睛都深陷在垛口周围的石墙中。他看到死亡是一支鸟铳,在庆那稚嫩的眼睛里闪忽。而事实上,死亡是以后的事件,当时并没有发生。他隐约的听到___
陈老爹对着河那岸张开骷髅的喉咙:是老七吗?
是我,陈老爹。
我们不是有约的吗?你为什么不转北路阿?
日本人在后面追的紧!
到底是日本人追你?还是八路追你?
是日本人,我现在是韩主席的抗日队伍,怎么会是八路追我?
不管是谁追你,但堡里的百姓还是怕你的啊,况且八路与日本人我们都不敢得罪啊!
陈老爹是聪明人啊,你不放我通过就是汉奸,就是不爱国。
……
___他从一个人的记忆里蹦出来,之后,他又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记忆,在回廊里,他遭遇了语言障碍,他努力将那些不完整的如同落叶一般的语言碎片拣起,但却是徒劳的,因为,当他伸出手去的时候,他拣到的是一枚秋树的叶子,哦,是一个秋天的夜晚被伪装过的词,那些散落的话语,需要揭开每一片落叶,并且,每一片落叶下面并不见的有那么一个你要连贯起来的词:有一百多号人,堡墙上面的火把全熄灭了,还有无后坐地炮,没有和他们干,放他们进来了,他们要吃饭,饭有啊,面条,庆他娘真的很有本事啊,黑七很魁梧的,一百多号人轮着吃,一码十个一码十个,轮流着进入饭厅,那面条拉的很细啊,从锅东沿进打锅西沿捞,捞出后倒入那盛满凉水的缸里,再捞出来,先进来的很快就吃饱了,出门,外面的就再进来……太没有意思了,萧原就不再去掀那些落叶,而是去看远处城市的灯光。


 

12 为宝贝画像


 

怡香阁在自由路的中段,算不上这个城市的豪华餐馆,但其别具风味的蒙山草鸡,却招徕了酒店门前众多的轿车,时间还不到11点,门前就没有了泊车位,我只好将车子驶到街对面的梧桐树下,那里,相去不远的另一棵树下站着一位女人,高挽发髻,着蝙蝠衫,穿长裤,臂上挎一精制女士包,背对着我,看不见她的脸。我没有下车,并且毫无理由的就着面前的女人,为将要见面的宝贝展开了素描,老实说,我不喜欢那种丰乳肥臀的女人,因为雯现在的脖子上早有了坠肉,奶子也不要大的那种,太张扬,我一直以为,那东西是给一个人看的,不是用来炫耀和被朗诵或者被全国人民学习的,如果宝贝没有这些缺点的话,这眼前的女人就是她的一种假设;我开始希望看到面前的女人的脸,那是对宝贝的另一个假设。我希望面前这女人的眼睛里有一层淡淡的忧郁,像已逝去的四月的梧桐花瓣的紫色,是一种隐忍的眼神,我忆起了我的祖母,那个被我描述为庆的母亲的女人,一个走相令许多相师称赞的女人,若风起于青萍之末,只见人移,不见风动,不见裙裾摇摆,那种引之不来,而摇之不动的避世情怀,被相师称之为大富大贵。我知道眼前的女人不是我的祖母,那曾经眼熟的气质怎么会投射到眼前的女人的身上?怎么会成为对宝贝的一种期望呢?
我想,宝贝应该到了,我拨通了她的电话,而那树下的女人却上了别人的车,没有看到她的脸,我失望的同时失望的听到宝贝在电话的那端说,实在是抱歉,有要事缠身,不能赴约。
   一连几天不见宝贝以及她那两只小狐狸的身影,在说话之岛我感到了孤独的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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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天堂 第一章 影子之草图 下


13  青色的丝瓜


   人是应该需要有闲暇的,生活富足,天上掉水饺,这个时候你也许会把劳动看做是一门艺术,你会在春天,在一堵墙下,点种上三粒或者五粒的丝瓜种子,每天早上向那里浇上点水,当那嫩黄的芽冒出来后,你便迫不及待的在那嫩芽的一边插上一段竹竿,等待它的秧子顺着那竹竿向上爬,一寸一寸的看着它向上爬,看着它在夏天里开黄花,看着那顶着黄花的瓜蒂最初演变为一枚幼蚕,之后便慢慢的增粗增长,如果你是女人,而又富于联想,在月夜里或者在秋天的月夜里,隔着一层清氲,注视上那长长的丝瓜三分钟,你就会直觉的那是情人的男根,你就会有一种把它摘下来的欲望,据为己有,继而拿你的粉手去抚摸她,用你的粉舌去添嗜它,这是一个独处的矜持的小资女人的秋夜。这是我在宝贝的博客上读到的文字。如果这是一种暗示,我想,她的心里一定有一堵墙,一堵栽种上丝瓜的墙。
     “你过来帮帮我好不好?”雯在厨房里央求我,“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我做菜,你洗碗。”
    是的,我们说好了的,星期天,早早的吃过早饭,去莲花堡,接回萧原,也顺便打听一下,那红色旅游景点是个什么样的做派。我放下王人博的新书,嘴里咕哝了一句:去它娘的中国百年宪政,吃饭是第一宪政。
   我停止在厨房门口那里,倚着门框看雯,雯正在盆里清洗丝瓜,我突然的有了一种冲动,我小声的对雯说:我日你。去你的,孩子们快起床了,不要乱来,到晚上……,雯笑的就象满地的丝瓜花一样灿烂。雯是一头幸福快乐的猪,她竟然没有宝贝面对丝瓜那样的遐想,可惜了那三五根男根一样的丝瓜。


14   一升高粱米换一斤纯粹


    铁脚山西从青州回来的时候,黑七已被八路整编,作为一个独立的抗日小分队,莲花山区成为他一个人的苍天厚土,痞性改了不少,说起来实在是奇怪,一个人的自尊以及他的高尚情怀,竟然一夜之间如野草遇春雨一般复苏,年轻的指导员到处为他做宣传,说,只有流氓的过去,没有流氓的现在,黑七同志就是一个榜样,其实,过去他也就是劫富,虽然没有济贫,但也没有人命在身,能够跟共党干革命就是一个好同志,一个纯粹的人。
   “纯粹是什么意思呢?”庆他娘不理解,就问铁脚山西,铁脚山西说,纯粹就是盐。
   “哦,你现在卖的纯粹多少钱一斤呢?”庆他娘给铁脚山西斟上茶,向偏门傍一坐,有一答无一答的问,秋日的阳光斜射到她的身上。
   铁脚山西看着阳光中的女人,裤档里紧了一下,说,一升高粱米换一斤纯粹,呵呵。。
  “又涨了啊?这纯粹也吃不起了。”
  “大嫂子你想啊,从青州到你这里,一路上,日本人收盐税,国军也收盐税,八路还收,不涨,鹅就血本无归了。”
  “到什么时候,这纯粹才不收税呢?”
  “谁知道啊,就连青州人吃这纯粹也很贵的。”
   这时候,伙计从西厢拎一袋高粱米出来,就问,你们在聊什么呢?什么是纯粹啊?庆他娘就浅笑,铁脚山西大笑,直笑的桌子上的茶杯打颤,裤档里的东西冒出来,伙计就指着那里说,老二出来了,铁脚山西也不避护,起身,提一提裤子,把裤腰重新勉过,就再笑,再喝茶。


15  影子之草图


    当所有的虚无都被极光照亮,那是一个众星隐退了的夜空,你所看见的并非如你所见,而是另一双眼睛对你的叙说,那双眼睛的存在不在这里,在那里,在时间的一个褶皱里,那被压迫而打折的睫毛,不,不是睫毛,是秋树的枯枝,抑或是一枚被敲碎的琉璃的碎屑,你想抓住它,写下它,但却不能,因为,丧钟在山洼里,在山坡上,在崮顶上,在山的那边敲响,似乎,所有的存在只显这一大音,那是亚伯拉罕的哭号:我在你们这里是外人,是寄居的,求你们给我一块地,我好埋葬我的死人,使他不在我眼前。你能画出那些隔世如空白的哀痛么?我知道我不能。然而,却有一个真实的影子在我的指间躲闪。
    就如同雯与萧原在我的身边步量那条街,而在另一条街上,我们在石头路上,与所遇的乡邻招呼,我直觉的他们的脸就是我的脸,木木的,多年之后死去的或者多年之前就已经死去的表情。
     在另一条街上,萧原步量出从铁匠铺到杂货铺的距离是七步,耶酥复活的庆数;而在这一条街上,我告诉雯说,中药铺的麝香总是扰的马寡妇夜不能眠,后来在紫穗槐栝子那里被赵拐子给日了。裤腰嘴,赵拐子是谁?就是这家药铺的赵四眼的儿子啊,开药铺的后人撇脚,这是定数,连常识也不懂啊?


16  另一条街


      从杂货铺向东不远处就是陈老爹的烟店,烟店里的柜台上常年摆着那些优质的、劣质的等等不一的旱烟丝,陈老爹有一只白银的水烟袋,燃着烟一吸乱咕噜,这在庆的记忆里,那是一件稀世之宝。从烟店再向东就是李二铧耧的烧酒店,迎店门一书狂草:醉死刘伶。所有的买家都知道这是夸张,不掺水就算是不错了,还醉死刘伶呢?李二铧耧也不反驳,笑嘻嘻的对庆说,又有客人让你来沽酒么?木,是俺爷生酒瘾了。从酒店再向东就是木匠萧三郎的棺材铺,庆管他叫三老爷,打明朝就出五属了,但也亲切,庆路过棺材铺就冲里面喊:三老爷,哪口棺材是给你的?奶奶个头!一个敛木一样的声音就打店门里发出来,没有了下话。寂静的一拐,马寡妇借住的房子就有豆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闪出来,一定是又开局了,遇上大赢总有点心吃,庆说,青一色加门前清外加四丙一暗杠,陈老爹竟一胡赢了十亩地,光赏给马寡妇茶水钱就是十吊钱,那铁逼乐的合不拢嘴,不但给我们瓜子吃,还给我们杏仁蜜饯,白果糖糕呢。
    为什么管她叫铁逼呢?听说给日本人做过慰安妇,一次接待过一个班,光鼻涕就尿出来了一碗,那不是铁逼是么?哈哈!那现在她慰谁啊?谁给她钱她慰谁,铁匠赵大摸着庆的头大笑:你去试试,看看她慰你不?


17  宝贝日记


    6月20
    北京最近几天,空气的质量比较差,一早一晚的沙尘,不得不让行人裹上口罩带上墨镜,想想看,只要出门,我必须出门,每天几乎都是这个样子,我是不是很可笑?是不是很像传说中苏联的克各勃啊?我走在西城区阜内大街上穿行于陌生人之间,窥视熟悉的面孔,或者去西黄城根北街探听熟悉的声音。你应该猜到了,我在执行某种任务。
    把另两只狐狸送给了你,心里轻松了许多,但却徒增了一份牵挂,孤独的王子,我的四只宝贝会不会给你带去更多的孤独?
   我不能告诉你我现在的手机号码,这是纪律。
    在这里,你拥有我一样的权限,这是密码****,看完这则日记,请你把它隐藏,我要在北京住很久,只是没有时间去说话之岛陪你打怪以后的交流,就到后台去吧。开心啊~_^


18  皇城


      莲花河打北蒙山那边流过来,自西下南折而向东再向北,就这么绕着莲花堡转了大半圈,一拐就在两岸的秋树阴里颠颠簸簸,扭扭子歪歪下了东。河两岸峭壁徒起,欺过五.六丈高的秋树林,倘若有缓冲的地方,那便是进出莲花堡的天堂之路。
      出堡东门走百步远,就有四个活石龟,一大仨小,半缩在红土里,大者为母,小者就是龟儿子了,据说,这娘四个自神农氏始就从莲花崮顶上向下爬,那似乎是被预言了的,她们所趋向的地方必有一个村庄,因此,莲花堡的存在是一个必然,还预言说,当龟母龟儿子爬进村庄里,这天下就成为大同世界,鸡鸭猪狗皆为圣,人则更不在话下了,还布道什么内圣外王?都成圣者之圣,王者之王了,内外之说真是操蛋!
       绕过龟母,从三个龟儿子的中间走过去,不多远就到了峭壁塬上,向北一折,九棵翠柏就婆娑在了你的眼里,之后,你再看到的就是硕大的大理石石阶围起来的亩多地的一片碎砖瓦砾,青灰青灰的,一踩咯嘣咯嘣的乱响,这便是皇城。当年乾隆皇帝三下江南,在此地宠幸了一夜妃子,惹的莲花堡的男人羡慕了几百年,黑七就曾在皇城里娶过两房姨太太,我也曾经躺在石阶上做过皇帝的梦,萧原做没有做过我不知道,反正是做的人不少,日本人在里面做过,八路在里面做过,红卫兵拉山头时也做过,一方做不过另一方,索性就一把火给烧了。当人们发现旅游作为第三产业,具有超边际的潜力可挖时,县长在人大代表会上说,皇城作为历史遗产,曾驻扎过八路军,又是不可多得的红色资源,有代表提出来开发开发,提的好,提的正是时候,与时具进,符合三个代表……
     但却不符合赵拐子们的心思,于是就闹就维*权,于是他们就找萧原,而现在萧原的病犯了,出神的看着那片碎砖乱瓦:他想起了他曾经与二子一起在碎砖乱瓦里寻找过金豆豆。


19   花地
   
     赵拐子承袭了赵家药铺的医典,如果不是走起路来撇脚,在莲花堡谁也不会否认他就是当地唯一的鸿儒,虽然比不上现在的国学大师蒋庆,但他的阴阳五行之道业却也在当地家喻户晓;如果不是在紫穗槐栝子里,被我发现他骑在马寡妇的肚子上,我一直会把他当做圣人看,就像我们不能彻底否认郑家栋一样,莲花堡人不能否认赵拐子骨子里的儒,所知所识是儒的一个标志,因此,赵拐子的话依然具备中国古文化的神秘色彩,依然有市场,依然有人相信。
     他说,莲花堡环山抱水,西高东低,西居白虎,东卧青龙,是一块风水宝地,莲花堡人就直觉的住在了天堂里;他说,草盛树茂,地气氤氲,刚上达于天,柔下合于地,男人厚道,女人贞节,厚道之人男根强(昨晚学了一个词,呵呵。。)贞节之女阴牝小,于是男人就以男根强与不强比厚道,女人就以阴牝大小比贞节;他说,正南正北街不斜,陌上桑女心止水,拐七扭八歪歪巷,阡上姑娘流莺飞,莲花堡人就都说,是啊,是啊,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家婆娘偷汉子,谁家的闺女做暗娼;他说,他预言,如果这条红色旅游路斜差差的插进来,莲花堡千年的风水将不再,家家大门挂红灯,花地,一片花地,这一次是赵拐子的喉咙,一夜之间成为了莲花堡人的另一个地狱。  


20  金豆豆


    在这之前,萧原分明看到在碎砖瓦砾之中,陪他寻觅金豆豆的人是二子,而现在二子的脸却变的异常模糊起来,那人是谁?他忘记了他的名字,而树木也模糊起来,灰青灰青的,那殿堂高远的没有边际,生锈的鲜苔之队列在灰青淡去之后,汹涌而来,那毫无颓势的朽腐直到将一群乌鸦撵走,总是迈不尽的石阶,石阶复石阶,而每一块石阶上总有一双狰狞的眼睛看着他,而每回避一次,就有两个硕大的文字在空气中旋转,似乎每一片落叶都是恐惧二字的化身,或者简直是恐怖两个字,旋转的,那令人玄晕的一声叫喊,是四月么?那是在六月的玫瑰花园,那人离他很近而发声却很远,那声音就像莲花河里的水掉下崖去,又砸到石头上,哗哗的永远的落水,那声音便打开一扇门,而那扇门永远在打开之中,没有开启正在开启……他透过开启着的门,看到殿堂内的春天,石头是雕梁画柱之秋树,他为他的眼睛吃惊,他看到了红色与金色,所有的风景都是一枚蒲公英花瓣的早晨抑或是傍晚,那渲染的过于夸张的辉煌弥漫在萧三爷敛木的棺材盖上,他想牵住那个人的手,他认为那只手能够引领他进入殿堂,有一个时辰,他似乎牵到了那只手,暖暖的润润的,他怀疑是雯的手,他松开了,再去牵,那只手却挥了起来,他就跌落到某个石阶上,一直的向下跌落,他仰视着那只挥起来的手,遮蔽了他的整个天空,他揉一揉眼睛,那只硕大的手不见了,随后那人也变的非常的遥远,遥不可及,他不愿意那人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他便喊出了声音:是陈老爹吗?陈老爹没有回音,而殿堂外却响起密集的枪声,紧接着就有大把大把的金豆豆撞到墙壁上,再弹到地上,他看到爷的鲜血顺着手臂向下流,滴到他的眼睛上,滚热滚热……


21  宝贝日记
      6月24,北京,阴转多云
     去过你们的莲花堡,古屋古树石头路,确实是个赏旧的好去处,尤其是崮下漫坡的奇石林,让人流连往返,说句笑话啊,给我最富于联想的就是那块华表石旁的卧牛石,你猜猜 ,面对那块石头,我都联想到些什么?


22   做爱石及对宝贝的回复


      在野外做爱给人留下的印象最深刻,如果你不作日记,对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你能回忆起在床上有过多少次的幸福?我想不能,一定不能,即使推算,能够量化,也没有在野外的深刻。
     我老婆雯那个时候还没有准备嫁给我,是八九年的六月,我与萧原就是我的哥哥,掷硬币决定这关键的一夜,我赢了,那晚天上没有月光,我与雯就遛达到了石林里,正是你提到的那块酷似华表石旁的卧牛石,在那块石头上,我把雯给日了,我一直以为我欠雯的,没有海誓山盟,也没有做爱前的过于漫长的细节,猴急猴急的就退了她的裙子,把她按在卧牛石上,我认为这不是做爱,做爱是两个人都情愿干的活,雯不是很情愿,显的很被动,因此,我觉得用日这个词最恰当,日的背后隐藏着强大的暴力。可以这么说,就在那块卧牛石上,雯在我的暴力下,流了很多的血。有时候,我至今犹能听到她那时嘤嘤的哭泣,我是一个流氓,我感到我欠她的,我猜,你一定是联想到那块卧牛石,是块天然的做爱石,在那上面做爱一定很诗意,很爽,并且有一种尝试的欲望,呵呵。。流氓。


23  人质


     所有的消息都是封闭的,莲花堡人只从年轻指导员的嘴里知道了一个平型关大捷,更不知道是那一辈子的新闻,认为是昨晚上发生的,于是,就天天喜气洋洋,唱新歌,他们唱:
牛儿还在山坡吃草,
放牛的却不知哪儿去了。
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
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

……

(注,抗战时期歌曲《王二小》)
   他们就这样唱着,扭着,山外的世界远离着,他们不知道太平洋战争,更不知道美国人在日本的广岛与川奇投下了男孩与女孩,他们就那样唱着扭着。
    等日本人再次路过莲花堡的时候,开了杀戒,不再给孩子洋糖吃,而是将九家店铺的店主及家眷给赶到了皇城里。
    陈老爹后来说,黑七真他娘的脓包,没阻击了二天,就撤到了崮顶上去了,庆他爷说,就那么几十个日本人,他就干不了,十个人干一个也不至于威风扫地么,没有当马子时候那么恶了,就知道放冷枪。
    日本人驻守莲花堡没有三天,就有大队正规国军压了过来,黑七依然在崮顶上放冷枪,当枪声密集的时候是日本人与国军接上了火,天下开了大雨,打了七天七夜,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雨,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雨,那么大的水,莲花河扶摇扶摇的水满两岸,日本人没有了退路,最后退到了皇城里,庆被他爷和娘护着,畏缩在一个墙角里,枪声一阵紧一阵松,紧的时候,弹子射到墙壁上就像撒豆子,黄澄澄的落了满地,庆他爷流了血滴在了庆的眼里,滚热,滚热,而李二铧耧无声无息的死在了殿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