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通常人们认为只有某些男人才好色的观念相反,我认为世界上几乎没有不好色的女人,而且女人往往比男人还好色。人生根本来说有四大幸福:眼福,口福,耳福和色福。眼福,饱览人间奇观,看没看过的事与物,见没见过的风景就是眼福。口福,吃各种美味佳肴并深为享受,所谓食不厌精也就是口福。耳福,听各种美妙之音,听韶乐而三日不知肉味,在妙音中留连忘返就是耳福。最后一个色福,就是好色之徒所为了,人岂有不好色者焉? 中国最有名的好色之徒好像是登徒子。据说他进谗言,诽谤风度翩翩的宋玉,说宋玉好色,请楚王小心点,别让宋玉老到后宫去。宋玉倒打一耙,向楚王指出,我才不好色呢。你看,邻居的一个女孩子天天趴墙头看我,看了我三年,我都不动心,我心如铁如钢。登徒子才好色呢。他老婆难看极了,蓬头垢面,牙齿外露,走路弯腰,还有痔疮,可是登徒子还是和这样的老婆生了五个孩子。可见登徒子才是好色之徒。我听完宋玉的话,就觉得登徒子是对的。宋玉呀宋玉,邻居的少女看了你三年,你都不动心。这种谎言,谁信啊?楚王要是信你,他就是大傻瓜。后来一读,楚王还真是大傻瓜。 登徒子的好色,还真为天下好色的人树立了好榜样。登徒子是真好色的,他爱自己的女人,爱得美丑不变,贫贱不移,病否不计,这样的好色,多么难得可贵!这种好色,在中国好像可不多见了。四年前我回中国,见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某个汉学家,我们一起和很多诗人作家吃饭。这位汉学家的女朋友我是认识的,我问及她来,汉学家一一回答我。我旁边的好朋友女诗人程小蓓小声对我说,“他真好。你知道吗,他的女朋友得乳腺癌了。双乳都切除了,可是他们还在一起。要是中国的男人,肯定早就把她蹬了。”我听了小蓓的话,默然。环顾左右,餐馆里人声鼎沸,男人们都在大吃大喝,难道中国的男人会是这样吗?我内心不得不荒凉。 大概登徒子的好色传统传扬到西夷去了。本土发达的是按摩房,计划生育工具店和各姿各色的小姐。高鼻子、碧眼睛的蛮夷人,我见过的有登徒子的好色品质的比比皆是。老公跟我在中国旅行,中国人问他最多的问题是,“要是有了外遇,你怎么办?”好像这是很多中国男人普遍感到为难的问题。他扭头看我,用中文说,“我有太太,太太漂亮,我爱太太。”中国男人看看我,真应了中国人说的,嫁给老外的中国女人,一定都丑不堪看。他们不明白这个老外登徒子怎么能和这个蓬头垢面的中国中年女人信誓旦旦的。 以我看来,好色,并不是见异思迁;好色,并不是天天换小姐,在按摩房里消耗时光;好色,不是看见邻居的女孩子就流哈喇子。宋玉说得对,好色,以登徒子为例,就是爱自己的丑老婆;对女人来说,就是爱自己所爱的人,就是爱情和性爱的结合。就是一个男人爱自己衰老的妻子并且还想和她继续生孩子。就是一个女人喜欢爱情和性爱,喜欢两情相悦的情情调调卿卿我我。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女人是不好这种色的。那种称自己是不好这种色女人,或者是故作正经,或者是假正经,或者是生活所迫,既没色,也色不起来而已。女人本来就是色彩丰富的一性,好色,是女人的本性。是不是男人的本性,我是女人,不太知道。 进一步说来,女人喜欢帅的男人。我觉得中国古代的女人好像比我们现在要自然得多。西晋时代的美男子潘安在大街上走过去,女人们纷纷从家里走出来,往他身上扔鲜花,据说还扔水果,弄得他“掷果赢车”。好像有一大队追美男的女人,并不因为潘安是歌星影星,就是因为他帅,也很自然。仔细读读现今报上网上的征婚征友广告,好像每一条都对男性的身高做了要求。显然男人,简直不需要特别帅,只要身高适中,就很被需要,因为男人身材适中,相貌英武,看起来都舒服,带在大街上扬眉吐气,放在屋子里赏心悦目。没有一个女人不好这种色的。 除了外表以外,男人只要行为举止谦谦有礼就吸引人。斯万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一起出去,他总是给我开门,然后用胳膊挡住门,我走过去才关上。在街上走路,他总是走在马路的外边,拐弯的时候,就把手臂挡住,绅士般地保护我。那天在商场下电梯,我和他前后脚走,正要走下去,回头一看,他站在那里,让另外两位女士先走。我看他,他冲我挤眼睛。斯万前几天曾郑重地对我说,“沈睿,我想来想去,我比你还是女权主义者。我热爱女人,特别是美丽的女人。所以我尊重她们的权利,并为她们的权利斗争。”我说:“好,祝贺你成为女权主义者。”他说不必祝贺,他天生就是女权主义者。穆格是我的同事,每次在走廊里见到他,他都停下来,身板挺直,身子向前稍微倾斜,热情地问好,“你今天怎么样?”一副谦谦君子风度。任复礼是教中国政治学的教授,有两年时间,我们每个星期都在一个名字叫“蓝鹦鹉”老饭店,靠着古色古香的临街的窗子喝酒聊天。如此熟的好朋友,他很多时候见到我都赞美我,我的耳环,我那天的服装等等。我常说,“你不要客气”。他说,“赞美你怎么是客气呢?”这样的男人们,怎么不迷人? 男人疼爱他们的女人也让人着迷。我的好朋友晋的男朋友奥利弗是一个音乐家。我到他们家去玩,奥利弗下厨房,兑墨西哥酒让我们喝,做墨西哥饭给我们吃,让我们女人们坐在凉台上叽叽喳喳去聊天。我的朋友来玩,思彬会主动去换客房的床单,准备好毛巾和香皂。我去逛商场,思彬会带一本书,坐在那里等我,无论多长时间,从来不说一个不字。他们疼爱我们,让我们去玩,去高兴。我的同事萨尔瓦诺说,“我们意大利人说,一个男人永远不能打女人,就是用鲜花打,也不行。” 这样的好男人,能不让女人好他们的“色”吗?他们是有“美色”的啊。 就是从这些方面看,没有一个心中充满情和爱的女人是不好这些男人的色的。诗人马兰说她自己好吃也好色。我点头称是,忙不及地说,我也是,然后我补充,天下女人都好色。我们相互点头,彼此理解。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9 3:34:54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