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打捞电影书的春光

打捞电影书的春光

 2007年04月13日 15:37:03  来源:新京报

 

    开春以后的影市不怎么有声势,只有一堆不怎么知名的国外小片假装打成一片热闹,间或一两个国产片夹杂其中,就孤苦伶仃几至无人问津,和这大好的春光比着,无端生出几分凄凉。不过关于电影的书倒是一本接着一本,以满足电影青年们永远嗷嗷待哺的双眼。

    从年前朱天文的《最好的时光:侯孝贤电影记录》到江苏教 <广告>育出版社的“电影馆”系列《科恩兄弟的电影》、《电影演员》和《日本电影导论》,再到年初两本相当高深的《希区柯克与特吕弗对话录》和齐泽克的《不敢问希区柯克的,就问拉康吧》等等,让人目不暇接;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电影眼”系列最近又出了《欲望电影:阿尔莫多瓦谈电影》;在张国荣去世四周年之际,一本由日本人撰写的《张国荣的时光》也适时问世,与之差不多时间上市的还有《香港电影金像奖帝后列传》,加上之前出版的《香港电影新浪潮》和《台湾电影三十年》等,华语电影的书也是琳琅满目了。浏览书名,彼此之间虽无联系,各有其天地和追随者,但比较吸引人的是,侯孝贤、阿尔莫多瓦、张国荣竟都是心头所好,在春日的下午,用文字的方式阅读电影,仿佛是在打捞银幕上流泻而出的电影春光。

    欲望阿尔莫多瓦

    阿尔莫多瓦的电影总跟欲望有关,因此他自己成立的制作公司也取名“欲望电影公司”。《欲望电影》用阿尔莫多瓦本人的话语,来回顾他的电影生涯。这本书和之前电影馆出的《佩德罗·阿尔莫多瓦》结合在一起看,很有意思,因为后者是他人对阿尔莫多瓦电影的分析与透视,而《欲望电影》则是阿尔莫多瓦本人的讲述,两个角度截然不同。他者的目光较为审慎和深入,可以提供一些你之前观看他的电影未曾意识到的角度,而自我的表述则可以带领读者进入一个更为个人化的空间,相比之下,我更爱看阿尔莫多瓦本人的讲述,既可以了解到他本人说话的方式,又往往有一些电影里留下印象的细节,会在他的描述中重现当时的用意和过程,这种令你恍然大悟的感受仿佛再一次丰富了他的电影的魅力。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一段话,是阿尔莫多瓦解释“时间”在他的作品里的分量的:“我从小就对时光着迷……这与我变老无关,而是与我想在时光中留下点东西,做些与时间有关和发现时间关系的事情有关。几年前,我在居住的房间中,在宽大的走廊里已经开始留下我所做过的事情的痕迹,书籍、唱片、影片,我不想把它们变成一个概念作品,但这个走廊已经变成一种时光的隐喻:人们沿着它走,可以看到我的工作节奏和坐标。”从1980年推出处女作《佩比、路西、邦及其他不起眼的姑娘》,到2006年的《回归》,阿尔莫多瓦至今一共拍摄了16部长片,在阅读此书时,我觉得自己仿佛行走在那个隐喻着时光的走廊里,心头重温着阿尔莫多瓦电影的轨迹。触摸到那一部部熟悉的电影的名字时,感到这种回顾是如此令人感动,因为那意味着电影最原始的力量一直积聚在某处未曾消散,在时光过去之后,那些声光画影仍然可以带给你当时的感动。

    1999年阿尔莫多瓦拍出了他的集大成之作《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在他忙于世界各地宣传时,母亲病危。在母亲去世之后,阿尔莫多瓦写了一篇《我母亲的最后一个梦》,文章的动情让我想起了他的电影里最令人难忘的两个瞬间:一是《关于我母亲的一切》里,佩妮洛普·克鲁兹遇见她患了老年痴呆的父亲,父亲认不出她,而父亲身边的狗却能辨认出她;二还是佩妮洛普·克鲁兹,在《回归》里动情歌唱的片段,母亲在屋外的车里听着她歌唱。很难说艺术的力量是不是共通和必然的,这两个瞬间在我内心形成的冲击力,和我在看到这篇阿尔莫多瓦回忆母亲的文章时产生的内心情感是一致的。阿尔莫多瓦的人生和他的电影之间的关系,或许可以让我们了解到更多电影和真实的人生之间的关系,导演在人生里体会到的那些值得珍惜的感情,会传递到他的电影里,成为不会消失的动人瞬间。

    4月的张国荣追忆

    确切地说,志摩千岁写的《张国荣的时光》和电影的关系不大,主要是回忆和张国荣一起工作的时光,对他的个性和为人的认识。这本书之前有日文版和港版,而今有了内地版。内地版和港版在外形上区别不大,除了文字横竖的排版方式不同外,两版的译者也不同,内地版是由内地的荣迷翻译的,但在内容上不会有太大不同,只是两地的表达方式略有区别。

    不过,《张国荣的时光》基本是一本为粉丝而存在的书,因为书中所有关于他的细节恐怕只有荣迷才会津津乐道、百看不厌,但从粉丝的角度而言,这本由第一手资料构成的书确实也可以使他们了解张国荣更多。本书的翻译活泼有趣,阅读起来毫无障碍,而且一看也仍然是日本人的手笔,作者志摩千岁以简洁直接的笔调叙述了她记忆中的张国荣。比较有趣的是,作者采用的一些小标题,如“幕后总管Leslie在香港签名会上充分展示魅力”、“东京站的疯狂迎接与酩酊大醉的照片”等等,这种直接叙事而不厌繁琐的概括,令我联想起村上春树的随笔杂文的风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日本人的表达方式比较相近。

    这本书也和“时光”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虽然因为预知了结局而难免伤感,但从时光深处一把抓出的记忆,或许是荣迷与他们远去的偶像一直并未断裂的联系,如此说来,就和电影的声光画影一样,总有一些东西是永恒的。

    侯孝贤的最好时光

    到了5月,侯孝贤也许会出现在戛纳的海滩上,带着他的新作《红气球》一起亮相。

    他的上一部作品《最好的时光》是在两年前,和朱天文的这本书同名。或许只是巧合,又是和“时光”有关。而在《最好的时光》里,侯孝贤这位经过了自己巅峰时期、逐渐进入平稳创作状态的导演,诠释了他的看法:“生命中许多吉光片羽,无以名之,难以归类,也构成不了什么重要意义,但它们就是在我心中萦绕不去。譬如年轻时候我爱敲杆,撞球间里老放着歌SmokeGets inYourEyes。如今我已快六十岁,这些东西在那里太久了,变成像是我欠的,必须偿还,于是我只有把它们拍出来。我称它们是,最好的时光。”与之匹配的是,朱天文的文字,正像是和侯孝贤的电影之路有关的吉光片羽。

    书里的小说和剧本其实陆续都有出版过,但这次和一些当时的文章、记录整理在一起,显得更为完整和有体系,而且也有一些非常有价值的没有看到过的东西。有些仿佛十分久远的往事,虽然我们真正看到侯孝贤电影的时候,已经是上世纪90年代末21世纪初了,《童年往事》、《恋恋风尘》、《悲情城市》早已成为传说,传说的主角自然也是传奇,但朱天文的字将我们带到了更为真实的当初。她写和侯孝贤的初次碰面,一张娃娃脸,眼睛圆炯炯的很有神采,令她惊讶的倒是“啊,电影界也是会看书的!”银海沉浮,她就这样成为侯孝贤电影不可或缺的一人。

    或许时光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初见时的不经意,回首时的若然顿悟,再怎么说,最好的时光,是属于一路走来的人们的。(书评人 表江)

    [重点评介]

    侯孝贤识小

    要写这本《最好的时光:侯孝贤电影记录》,着实让我犹豫了半天,关于侯氏风格、长镜头美学等等,不知道已被多少侯氏发烧友谈及,它比较适合作为课题,书评大抵更适合“识小”。我自己最早看到侯孝贤电影却不是《风柜来的人》或《童年往事》,却是《悲情城市》。

    从朱天文的“眼睛”来看侯孝贤,这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事情。阿城的序写得棒极了,“我确信,除了朱天文,没有人可以担当侯孝贤的编剧……天文永远是柔弱、专注、好奇、羞涩、敏锐、质朴的集合体……因此我才想到合金。侯孝贤无疑是贵金属,但如果没有朱天文这样的稀有金属进入,侯孝贤的电影会是这样吗?换言之,侯孝贤的电影是一种独特合金。”合金实是知人之言,唐诺曾经批评过侯孝贤电影有些“江湖气”,这种“黑道情怀”,游侠式、水浒式、罗宾汉式的“不义的正面即正义”,唐诺觉得这是侯一厢情愿的想象。我读朱天文这些剧本、小说,还有工作的随笔,兴致却全在“合金”的另一面,看过电影,如今读起来这些画面感很强的文字,依然觉得天文笔致里的柔软似乎中和了那些“江湖气”,增加了怅惘的东西。我自己读朱天文的《童年往事》的小说时,似乎已感觉不到街角社会的残酷,一切都在细软的笔致下轻轻飘来,又轻轻飘走。我妄自揣测,也许朱天文有让这块合金“轻”起来的质感,而侯的质感更多是沉甸甸的生根,这是两种不同的气质,却又在一种合金里“异质统构”。

    或许侯借助了这块合金里那股轻逸细密的力量成就某种美学的品质,我特别注意了一下,朱天文第一次见侯的一身着装:“特意挑选了一袭灰鼠针织套装、高跟鞋,长发盘成一髻赴会,自知老了十岁”,文章写于1982年,此时朱正二十五六,何苦以“长发盘成一髻”扮相呢?或许怕年岁而被轻视,这实在是有些“卖老”的有趣了,恐怕当时她没有想到日后自己会回顾这段“最美好的时光”吧。(书评人 颜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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