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陈梦家: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



        陈梦家(1911~1966)浙江上虞人,早期写作新诗,后潜心考古学、古文字学,曾任教青岛大学、燕京大学、西南联大、清华大学等。

  不久前,纪念陈梦家逝世40周年的学术座谈会上,这位早逝的诗人和考古学家,给与会的晚辈后人留下的印象,多是“治学勤奋、严谨、态度端正”。

        然而有关他的生平和治学经历,文字资料少得可怜。一名能将陈梦家诗作出口成诵的北大中文系研究生,仰慕先生才情久矣,却对其人其事知之甚少。他遍寻北大图书馆藏书,除学术和文学作品集外,竟然找不到一本陈梦家的生平传记。

  陈梦家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他不时会冒出这样的问题。

  从前人留下的稀少的只言片语看,陈梦家才情高、学问好,风流潇洒,是古史界少有的美男子。
  大史家钱穆在《师友杂忆》中追忆西南联大的生活时,有一段说到陈梦家、赵萝蕤夫妇:“有同事陈梦家,先以新文学名……其夫人乃燕大有名校花,追逐有人,而独赏梦家长衫落拓有中国文学家气味。”

  陈梦家从不遮掩性情中放荡不羁的风流。据梁实秋记载,某日,陈梦家与闻一多到公园看樱花,走累了,到偏僻处休息。陈梦家无意中坐在路旁“招募新兵”的旗下,他“蓬首垢面,敞着胸怀”,一名不相识的老人走过来说:“年轻人,你什么事不可干,要来干这个?”

  就连生性放达的闻一多也认为,他的这名弟子“过于名士派”。有一次,闻一多写一封短信给陈梦家,客气地称他“梦家吾弟”,陈梦家回信时竟忘了师生之礼,也以“一多吾兄”相称,招来闻一多一顿训斥。

  但他不长记性。他后来在西南联大开课时,给弟子王瑶写信,抬头也是“王瑶贤弟”,而王瑶回信,抬头同样回敬“梦家兄”。他心中是否恼怒,无人知晓。

  陈梦家授课,也是“姿态十足”。他深度近视,戴着厚如瓶底的眼镜,不修边幅,甚至有些邋遢。不过“学问和口才都颇出众”。

  每讲《论语》,诵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时,他便挥动双臂,长袍宽袖,飘飘欲仙。有学生问他:“孔门弟子七十二贤人,有几人结了婚?几人没结婚?”陈梦家信口作答:“冠者五六人,五六得三十,故三十个贤人结了婚;童子六七人,六七得四十二,四十二个没结婚,三十加四十二,正好七十二贤人。”此番对答,一时传为佳话。

        表面看,陈梦家举止放诞,但其生活却极讲究。任教青岛大学时,他常与闻一多坐在海礁之上,谈诗论道,指点江山。每当此时,陈梦家会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哈德门”,递给老师一支。闻一多随即掏出火柴,两人用手护着火,点燃香烟,边抽边聊。

  上世纪50年代初,陈梦家用稿费购得美术馆后街四合院一套,室内又添加了许多明清家具。在时人回忆中,小院里“多植丁香、月季和牡丹”,“或见梦家先生徘徊于丁香花下,低头沉思,偶有所得,遂回室疾书”。

  也正是那段时期,他晚上看完戏,会寻到一家看似不起眼的小馆子,吃“蜜汁甜菜”,将白菜帮子切成筷子粗细,放入胡萝卜丝、生姜丝,然后用蜂蜜、白糖拌匀。他要了一盘又一盘,饮二锅头白酒,边吃边谈。“时已午夜,路静人稀”,他才在微醺中回家。

  这无疑是陈梦家人生中最后一段逍遥岁月。

  天纵其才,无论写诗为学,他都出类拔萃,难怪有人评价他“自视甚高,且口无遮拦,恣意讥评时弊,品题人物”。他一生脾性不改,自难见容于后来的政治风云变化。上世纪50年代大学院系调整时,他被从清华调往社科院考古所,但他坚持业务挂帅,批评当时学术界的行政领导是“外行领导内行”。1957年,他发表《慎重一点“改革”汉字》,不赞成废除繁体字实行简化字,由此被定为“右派”。

  其时,昔日恩师闻一多,早已被追认为革命烈士。当年意气相投的师徒,此时被人为划分在两个政治阵营中。陈梦家其中有一条罪证,便是他讲学时,曾攻击革命烈士闻一多“不洗澡,不换衣服,身上臭得要命”。

  难怪有人喟叹,连他最珍爱的师道,此时也已行至末路。

  1966年,陈梦家被批斗。据称,他被强迫长跪在院里,烈日当头,有人往他头上吐痰。

  直到一天,陈梦家来到一位朋友寓所,愤然道:“我不能再让别人当猴子耍”。之后,留下遗书,自杀身亡。

  (来源:中国青年报/记者 张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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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梦家年轻时深受徐志摩、闻一多的影响,16岁就开始创作新诗。1931年,陈梦家编辑了一本《新月诗集》,收入徐志摩等十多人的诗作。同年他个人的第一本诗集《梦家诗集》问世,一举成名,随后1934年《铁马集》、1936年《梦家存诗》相继问世,被公认为“新月派”后期最有建树的诗人。在座谈会现场,《梦家诗集》的编者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蓝棣之朗诵了陈梦家的名篇《一朵野花》等诗作,他评论说:“陈梦家的诗歌显示了新月派格律节奏强的特点,充满了不规则的建筑美。”

  “对着黄尘蒙罩的夕阳/对着静静的粉红色宫墙/止一轮淡绿色的月光/奇怪的冰原,说不出的凄凉。”《梦家诗集》中收录的这首创作于1953年年底的《过北海三座门大街》,具有明显的新月派特征,而当时新月派诗人或者改行,或者停止诗歌创作,因此这首诗被看成是新月派诗歌的殿军之作,它的发现对研究现当代文学史有重要意义。

  除了大众所知的诗人身份外,陈梦家还是著名的古文字学与考古学大家。此次,陈梦家的遗著《中国文字学》首次出版,此书包括了陈梦家在西南联大时期的两份讲稿和他在芝加哥大学关于“中国古文献学概要”的英文讲稿。

  目前,“陈梦家著作集”已出版了《殷虚卜辞综述》、《西周铜器断代》、《汉简缀述》、《尚书通论》、《西周年代考》、《六国纪年》。据中华书局介绍,陈梦家首次辑集的散文集《梦甲室存文》将于本月底面世,《陈梦家学术论文集》、遗著《中国铜器概论》(英文稿)预计明后两年出齐。

陈梦家与赵萝蕤

陈梦家的名字再次浮现,是由于去周原拍摄青铜器的机缘,如果你是喜好历史尤其喜好三代的话,他这个名字一定会不断浮出的。梦家先生的文集在04年由中华书局重新整理出来,其中的《殷墟卜辞综述》、《西周铜器断代》较先印出,我想这主要是为解决历史学和考古学他们的实际运用,很厚的精装本,大16开,价格也极昂贵,除非是专门的研究人员,一般人不会买的,我见过,也没有买。假如要引用或学习,一定会去图书馆借阅的。至于作为诗人陈梦家的其他几本著作,是稍后才出版的,前些天,我就见到了《梦家诗集》、《梦甲室存文》两本,文学和历史或许就有这么个差别,历史的实用些,就先出,文学就无所谓啦!

目前,我搜集到的有这么几本:《尚书通论》、《西周年代考·六国纪年》、《中国文字学》及上面两本“文学”著作(这些价格不很贵,是标准的大32K),其中的《梦甲室存文》所收文章,不光是一些佚诗、文学论文,里头还有史学的短文如《海外中国铜器的收藏与研究》等文章,文史的合集,但你把它当散文看也可以。此外,还有《汉简缀述》、《老子今释》等没有见到,据说,中华书局还在搜集陈先生的一些未刊及未定稿的论文,打算再出一辑《陈梦家论文集》。

这对梦家先生来说,是一个浓重的纪念。梦家先生出生于1911年,蒙冤而逝于1966年,他的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无法容受的羞辱,曾多次自杀,直到最后一次才终于自缢身亡。研究文革蒙难史的王友琴女士专文写过他,大家可参阅。总之,那个史上无比黑暗和逸飘着死亡气息的年代,是无任何办法理喻的。

之所以记住梦家先生的生年,是因为在学现代文学的时候,他是生于民国元年的日子,所以当看到他的诗尾缀上“多少年几月南京什么地方”时,就知道他在多大的年纪写了这些诗。陈梦家少年成名,就是因为写诗,他是现代文学史上著名的“新月诗人”之一,是闻一多和徐志摩的高足,新月诗人讲究写新诗要有“音乐美”,是“为艺术而艺术”那一路,不像另一支——创造社,是“为人生而艺术”,他们经常还用笔激烈论战,但在底下可都是朋友,今天的文学界却是相反,在笔上一团和气,在底下拉帮结派,像个没有道义的江湖。我知道陈梦家的名字就是在这个时候,轰动一时的《新月诗选》就是他编选的。当时,轰动一时的还有他自己20岁左右出的第一本诗集《梦家诗集》,很薄一册,他因此而一举成名天下尽知。

《梦家诗集》的原版是淡绿的封面,右边竖一深绿的条,似乎是书脊延伸过来的,上面是徐志摩题写的书名:“梦家诗集”。这绿的主调,浓淡相间,极简约,也极素朴,但意味悠长。我觉得,这种一贯的作风在他二十多年后写的《论间空》里有很好的表述:“间空或空白,是中国艺术实践中一个很好的方法。……古代艺术作品,介乎繁缛式与简朴式之间的,有一种我们称为中庸式的,就是有一部分文饰而留出多半的空白。这些空白并非只是空白而已,它们本身是不装饰的装饰,一种无言之言。”“从《诗经》到唐人的绝句、宋人的词,总是短短的一组字,表现的情感和感兴,使我们在千载以后,诵吟之际觉其语简而意长,百读不厌。”(《梦甲室存文》中华书局2006年7月)这也符合陈梦家自己诗学主张:“诗应当是可以观赏的歌咏的思味的文学,而以美术音乐和哲学表现出来。”(陈梦家:《诗的装饰和灵魂》——《梦甲室存文》中华书局2006年7月)

以此主张出现,在实践上,陈梦家自己恐怕也是这样的对诗的追求。《梦家诗集》(初版)共四卷,前三卷,几乎都是短章,只有第四卷叫“长歌”,但也只有四首。都是很简约的。梦家先生一生写诗数量,据蓝棣之统计,也只有101首。这本诗集,共有41首(连同序诗),加上第二年再版时加进去一卷“留给文黛”的11首,一共52首诗。梦家先生只有7年的写诗时间,出版诗集四本,不算多产,留下的并不多,但是在新诗上是“一个值得珍视的宝藏。”(蓝棣之语)

以上引用的《诗的装饰和灵魂》,是现代文学史上一篇重要论文,陈梦家写作它时,也才只有十九岁,那无疑还是新月社的一个宣言,是闻一多先生“三美”诗学的进一步发展。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前后曾推出一套重印本,叫《新文学碑林》丛书,大凡新文学时期重要作家当年出的单行本,全都再新出版一次。这对学文学的人来说人是饥似渴,因为在学校时,见到的只是一种编选,断章取义。现在终于可以以自己的爱好,选择看他们的书,而且这些书都很薄,很便宜,不像现在一出就是图文版,就是厚墩墩。那里头有《野草》、《背影》、《空山灵雨》、《沉沦》、《死水》、《南北极》、《画梦录》、《穆旦诗集》、《边城》等等,如果再完满的话,出成一套影印集就更好了。

我系统地读陈梦家,就是这里的一本《梦家诗集》(2000年1月版),4块5毛。从前的《梦家诗集》由新月书店1931年1月出版,卖大洋4角,不知和现在的4块5是什么样的等价关系。其中,当年的书后有一广告语,不妨录之:“这是一册最完美的诗。其影响一方在确定新诗的生命,更启示了新诗转变的方向,树立诗的新风格。这集诗的特长,在形式与内容的和谐,是正如德国哲学家勃朗格尔所说:最高的形式即是最圆满的表现。此集内分四卷,共四十首,用最好的纸精印,是最近诗的沉默中一道共彩,一册不可忽略的新书。”那时候的书,前言和跋语几乎都没有,不像现在,拉个虎皮作个大旗。有的,也就是个因起的文章,如《呐喊·自序》,还有这本《梦家诗集·序诗》。

现在,我要说到他的一首诗了,就是《梦家诗集》的“序诗”,很短,三小节12行。在中华书局新编的《梦家诗集》中,却没有收这一首诗。我觉得很奇怪,编选者是清华大学的蓝棣之先生,对他我们也早知其名,上大学时,由他编选的《朦胧诗选》,几乎中文系人手一册。
先把这首诗录如下:
我走遍栖霞
只看见一片枫叶;
从青天摘下
一条世界的定律。
 
尽管有我们
自己梦想的世界;
但总要安分,
“自然”是真的主宰。
 
人生是条路,
没有例外,没有变——
无穷的长途
总有完了的一天。
            十九年十一月南京小营三O四
 

“栖霞”是南京一处风景名胜,在这里,即使作者真的如字面意思那样,走遍整个栖霞岭,它在诗中也只是一种寓意,我们就把它看成是一种“自然”的含义,当然,栖霞也是以其古寺闻名,它也还有另外的一种含义。“只看见一片枫叶”,我觉得这个画面是极其夸大的,色彩也是极其浓烈的,但在表述上却很“压”,用一个量词表示:“片”。这是作者内心的一种景致,他不是那种“关西夫子”,像张艺谋那样,非得用漫天的颜色来表现,他一定要用一种东西来约束,陈梦家那种东方文人气质在此已毕现。“从青天摘下/一条世界的定律”,满山的红色,他从山路上走时,止不住要拿手去摘一叶,但他没有说“从树上”,而是“从青天”,这里,不仅是一个色彩的对比,同时也是一个动作的剪辑:一伸手,动作指向的是天空,与大树的方向是一致的,就如同电影蒙太奇的语言,找到一个点了,然后这个动作就自然连成一气。把现时时空——大树,和心理时空——青天,糅合在一个画面动作里,这无疑是诗人最瑰丽的一个想象。“一条世界的定律”是很抽象的,可能是诗人内心的一种秩序感,他对世界的理解。这个“世界”我觉得不只是一个空间概念,而是有时间概念的,是类同于“宇宙”两个字的含义的。

中间一节,“但总要安分/‘自然’是真的主宰”,这句诗可能透出了全诗的基本的信息。“安分”是一种宗教情怀,“自然是主宰”,“道法自然”、“天人合一”,这些古老的中华文明观念,在诗人心中是自然涌现的。而且,这些观念作为一种思想资源,最终影响到他走上研究古老文明的领域里去,在这里,诗人是强调这个观念的,我想这是对外界的一个曲折反映。1930年代,在知识界正纠葛着一种观念的冲突与涡流,孰去孰从,折磨着那一代人。可贵的是,终有一拨人,走向另外一条路,尤其新月社,在社头和精神导师闻一多先生的领引下,许多新月诗人像孙毓棠、俞大纲、孙洵侯,陈梦家,都由诗人转变为学者,后来,沈从文等也走上这一路,这可能不是一个孤立的偶然现象,而是有内在的深沉的原因。陈梦家自己后来道出了其中一个原因,他在《给臧克家先生》的书信中说:“因为经过十余年故纸堆中的生活,我有了把握,看清了我们这民族,这文化的病症,我敢于开方了。”
1936年9月,陈梦家出完最后一本诗集后,就作了燕京大学中文系的助教,从此全力专注于中国古文字学、古史学的研究。最辉煌的陈梦家也在这里。诗中那句“自然”是真正的主宰,似乎也传递了他自己未来的信息。

诗的最后一节,像是参禅。“无穷的长途,总有完了的一天”,这是典型的禅语。陈梦家出身宗教家庭,但其父、岳父可都是信仰西方的教义,独到了他身上,却是深深的领略到了一种东方气质。这首序诗,很简单,但里面却是陈梦家心理气质的最好体现——安静,深思,东方世界。当然,诗人还有他才气逼人的灵感,如“从青天摘下/一条世界定律”。

这首诗的韵律,是层递而变的,是新格律诗的基本要求。这在闻一多先生那里就有很好的体现,第一小节里,“霞”与“下”相互押韵,“叶”与“律”分隔再相互押韵,一层一层,这是诗的“建筑美”和“音乐美”(闻一多语),不光是指语句的整齐,是对闻一多先生诗实践的发展,下来第二节的“们”与“分”,“界”与“宰”;“路”与“途”,“变”与“天”是同样的押韵格式。在诗的形式上,陈梦家先生主张“用美术和音乐的调配,便因美观的格式与和谐的音韵所生出的美感,衬托‘诗的灵魂’。”灵魂就是像第三小节中的“禅语”——一种哲理韵味。这首序诗可以说回应了他的诗的主张:“美术音乐”;而且进一步陈梦家还指出,诗“不仅是一些平凡的描摹与感慨,更其要有哲学意味。”“诗,要其有自然的格式,自然的音韵,自然的感情”,要将“哲学意味溶化在诗里。”(《诗的装饰和灵魂》,以下引用若不特别注出,均出自该文)禅就是东方哲理。

这首短短的诗,其实是在说一个道理,但全然的不枯燥,是一种“从印象而刺激”来的出感情,“自然的流露出来。”它的“美术”就是它的色彩,它的韵律就是它的韵脚,而“哲学”是它最后的参禅。现代文学上,那些先行的辟荆斩棘的诗人,一方面是用新的语言材料抒写自己的“性灵”,一方面也可以说,他们在用新的白话做着实验,测试着白话写诗的某种可能性,这是典型一例。新月诗人,尤其如此。

说到“性灵”,又不得不引出另外一个诗人,陈梦家与他曾经搭伙结社,共同实验新诗,他在这本《梦家诗集》中,把一首长诗《悔与回》献给他,这个人就在文学史上宣扬“独抒性灵”的桐城派散文大家方苞后人——方纬德。

而这首序诗,我不明白怎么在2006版的《梦家诗集》中就不见了呢?
 
意犹未尽,说个题外话。

陈先生在古史领域,虽然成绩斐然、巨大,但也是争议太大。这里面恐怕是中国传统学术的一个弊病所致。李学勤先生曾私下里说,陈梦家考释文字,论据和论证过程往往错误百出,可他的结论却常常是正确的。

大概陈先生半路出家,研究古文字和古史的,按传统的看法,他没有“浓厚的国学”根基,所以不被人看的上。据说,为研究铜器铭文,他才去读的《尚书》,为研究温县盟书,他才去读的《左传》。
这里转引一则“故事”(http://www.pkucn.com/viewthread.php?=101001:潜行者——《关于陈梦家先生》):在一次国际学术会议上,语言学家朱德熙先生问美国权威汉学家夏含夷先生,你们国外汉学界对陈梦家和唐兰两人有何评价?夏含夷毫不犹豫的说,陈梦家的贡献比唐兰大。朱先生很吃惊的说:“不会吧,唐兰的学问比陈梦家可大多了”。

这个掌故实际上说明了中外学术界的巨大观念差异。中国的传统国学强调“根底扎实”,尤其是古文字学界,特别重视文献功底和小学修养,直到今天仍然如此。而西方学术界强调研究的“科学性”和“系统性”,特别重视资料的全面、客观和方法的规范,在他们那里,“学问”不是比“积累”,而是比“成果”,看你给学术界、给后人留下了多少东西,提供了多少方便,造成了多大影响。

朱先生是语言学大家,以语言学修养治古文字多有创获,但他的观念深处仍然摆脱不了乾嘉以来的朴学传统。不光朱先生,国内许多老学者,看不上陈先生的还大有人在。


陈梦家手迹——选自国学网站
美男子、诗人、考古学家,上天太眷顾他了,可惜生错了时代。
初识他是十多年前上古文字学课,但此后再没怎么深入去了解过他了。
诗人和考古学家陈梦家之死
  
  ?王友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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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梦家,男,1911年生,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1957年被划成“右派份子”。1966年文革开始,他遭到“批判”“斗争”,被罚跪,被打,被侮辱,被关押。他说:“我不能再让别人把我当猴子耍。”陈梦家在1966年9月3日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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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0年代以后,中国的相当一批年轻人重新发现和喜欢徐志摩的诗。在经历了文革的野蛮、粗暴和残酷之后,徐志摩那些表现轻盈精致的情感的诗歌分外吸引人。象徐志摩一样,陈梦家也同属“新月诗人”——一个由他们的文学杂志《新月》而得名的二三十年代之际的诗人群落。1931年,陈梦家编辑了一本《新月诗集》,收入徐志摩等十多人的诗作。书中也收有他自己的诗,其中一首写道:
  ??
  ??今夜风静不掀起微波,
  ??小星点亮我的桅杆,
  ??我要撑进银流的天河,
  ??新月张开一片风帆。
  ??
  编《新月诗选》的时候陈梦家20岁。毕业后,他入研究院研究古文字,进而从事古史和考古研究。他是有成就的学者。他的学术著作有《古文字中之商周祭祀》(1936)、《西周年代考》(1940)、《西周铜器断代》(1955-1956)、《尚书通论》(1956)、《殷墟卜辞综述》(1956),等等。

  1940年代,他和妻子赵萝蕤一起在美国芝加哥大学三年。赵萝蕤1948年在芝加哥大学取得文学博士学位,研究专题是美国作家亨利詹姆士的小说。他们回到中国后,赵萝蕤在燕京大学英语系任教,陈梦家在清华大学中文系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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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1年,共产党开始了“知识份子思想改造运动”,要求全国知识份子,特别是高级知识分子,“改造”自己的“资产阶级思想”,清算“美帝文化侵略”。学校停课搞“运动”。教授们必须在群众大会上逐个进行“自我检讨”,有的人还得多次检讨,才能“过关”。除了检讨自己,还“揭发批判”别人。“思想改造运动”之后,又开始了“忠诚老实运动”,每个人都必须详细“交代”自己历史上作过的事情。被认为“态度恶劣”的人,还被“隔离反省”。

  “忠诚老实运动”之后,就开始了所谓“院系调整”。大学重组。教会大学如燕京大学都停办。清华大学的文科系取消。陈梦家在清华大学受到猛烈“批判”后,离开学校,被“分配”到考古研究所。

  陈梦家夫妇的朋友巫宁坤教授,也曾经在芝加哥大学留学,1951年从美国回到北京时,曾住在他们家中。他在1990年代发表的一篇文章《燕园末日》中说,有一天燕京大学校园(即现在的北京大学校园--笔者注)里的大喇叭广播一个通知,要求全体师生参加集体工间操,陈梦家听到,说:“这是1984来了。这么快。”《1984》是英国作家GeorgeOrwell写于1949年的小说,预言了未来的极权社会的情景。但是陈梦家并没有公开批评过共产党及其推行的制度。

  1957年,在考古研究所,陈梦家被划成“右派份子”。他的罪名之一是“反对文字改革”。其实他只是说过“文字改革应该慎重”。虽然考古和政治斗争相距甚远,考古界也对他进行了大量“批判”。他的妻子赵萝蕤受到过度刺激,导致精神分裂。那一年有上百万知识份子被划成“右派份子”,其中有一大批曾经留学欧美的各种专家。上面写到的巫宁坤教授也被划成“右派份子”,并且被送到中国东北地区自然条件十分艰苦的“北大荒”“劳动改造”。

  划成“右派份子”后,对陈梦家的惩罚是“降级使用”。比起那些被送到“北大荒”的人们来说,他受到的处罚不算最重。他仍然在考古研究所,曾经一度“下放”到河南农村劳动,作踩水车等等。在那期间,发生了数千万人被饿死的大饥饿。

  文革开始,1966年8月,陈梦家在考古所被“批判”“斗争”。他的家被抄。他们夫妇的住房被别人占用。他和妻子被赶到一间本来是汽车库的小破屋里住。他的妻子两次发病,但是送不进医院。

  1966年8月24日傍晚,陈梦家在被“斗争”后,离开考古所,来到住在附近的一位朋友家中。他告诉朋友说:“我不能再让别人把我当猴子耍了。”这时,考古所的一些人跟踪到来,在他的朋友家中,强按他跪在地上,大声叱骂他。然后,这些人把他从朋友家又押回考古研究所。当天晚上,不准陈梦家回家。

  1966年8月24日,是北京红卫兵暴力行动进入了最严重的阶段的日子。红卫兵满城到处抄家打人烧毁文物没收财产。考古研究所位于北京市中心,离王府井大街很近,穿过马路就是中国美术馆。那一天,在考古研究所旁边的东厂胡同,至少有六个居民被红卫兵活活打死。拷打从下午延续到深夜。除了用棍棒皮鞭打,还用沸水浇烫被绑在葡萄架子上挨打的两位老年妇女。“象杀猪一样。”邻居说。被折磨的人们的凄厉的惨叫在夜空中回旋。邻居们不忍聆听,只好用枕头捂上耳朵。天明时分,火葬场的大卡车开来,运走了尸体。

  那天夜里,陈梦家被关在考古所里。他一定也听到了被打死的人死前的哀号。那时候,人被剥夺的已经远远不止是他所热爱的诗歌和学术,也远远不止是人的体面和尊严。那时的人被打被侮辱被剥夺生命,而且受到的对待其实比猪不如。在乡下,猪养大了,请会杀猪的人来,通常一刀就杀死了,猪死以后,才用沸水浇烫以利除毛。但是在1966年红卫兵的八月杀戮中被害的人,不是被子弹或者大刀一下子杀死的,是被红卫兵用铜头皮带和棍棒以及各种折磨虐杀的,杀害的过程长达数小时甚至数日,于是这种杀害也更为残酷更为痛苦。邻居们用“杀猪一样”来形容东厂胡同1966年8月24日晚上的杀害,只是因为他们找不到别的修辞方式来形容这种前所未有的野蛮和残忍。
  陈梦家在8月24日夜里写下遗书,服大量安眠药片自杀。由于安眠药量不足以致死,他没有死。1966年8月24日是阴历七月初九,是有“新月”的时候。不知道那一夜他是否看到了新月,也不知道他对月思考了什么。他20岁的时候作诗说“新月张开一片风帆”,这是一个美丽的隐喻:新月形如风帆,送他走向理想。但是那时新月伴他走向死亡。

  十天以后,陈梦家又一次自杀。陈梦家自缢,死于1966年9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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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陈梦家的两次自杀之间,北京有数千人被红卫兵打死;有数万人被没收财产并被驱逐出北京;大批人在各个工作单位建立的“劳改队”中受侮辱折磨;大批人在受到残酷“斗争”和侮辱后自杀。火葬场的焚尸炉日夜不熄,尸体依然堆积。所有被打死和自杀的人,当局一律不准留下骨灰。

  在陈梦家死后两天,1966年9月5日,当时领导文革的“中央文革小组”发出了一期“简报”,标题是“把旧世界打得落花流水——红卫兵半个月来战果累累。”据说这份“简报”写道,到8月底止,北京全市共打死上千人。这份“简报”的正文至今仍然被作为“国家机密”保存,普通人和学者都无法知道其中还有什么内容。但是仅仅这个标题和死亡数字,就告诉我们,文革的所谓“累累”“战果”,是无数和平居民的生命。文革的残忍和恐怖,超过了《1984年》作者的预见。

  陈梦家,是一个敏感的诗人,一个温和的学者。在1950年代初,他遭到思想方面的攻击并失去选择工作的自由。1957年,他被划成了“右派份子”,一个属于“敌人”范畴的人。到了文革,他遭到的不但有尖利的精神折磨,还有残酷的身体摧残。他已经遭受了两次劫难,这第三次,也是最凶恶的一次,彻底毁灭了他。这是一个人的毁灭,也是一批象他一样的人的群体--文明中一个虽然很小却很重要的群体的毁灭。

八卦之李学勤与陈梦家

在陈梦家先生诞生95周年、逝世40周年之际,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中华书局、北京国际汉字研究会主办的“纪念陈梦家先生学术座谈会”将于7月3日上午九点在陈梦家生前的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二楼会议室举行。地址:王府井大街27号东厂胡同东口。欢迎光临!

   这种诸葛吊孝迟迟未能由官方举办,大概碍于一个被官方媒体捧为“德才兼备”模范的李学勤。从1996年国家史无前例地投入了数千万元的资金,启动夏商周断代工程, 到2001年被评为“九五”国家重点科技攻关重大科技成果,所有主流媒体颂扬“工程”超过了明朝的《永乐大典》、清朝的《四库全书》,摘取了哥德巴赫猜想的桂冠。作为工程负责人的中国社科院历史所所长李学勤,不仅被官方捧为“德才兼备”的偶像,还作为社科界的惟一代表,与袁隆平等发明家领取了几百万的奖金。

   可是工程尚未结束,李学勤部下就有人举报他的经济问题,事件虽以举报人被开除而告终,但举报人至今仍没有放弃,希望通过党和国家正常的举报渠道揭发真相。李学勤匆匆调离社科院,资深人士认为就是为了逃脱“断代门”经济丑闻。

   李学勤针对五四启蒙史学家提出的“走出疑古时代”口号,得到宋健等中央领导的支持,并且在这一口号下完成了官方定位的“凝聚力工程”――夏商周断代工程。可是随着大陆科学家在民间小心翼翼地议论和《纽约时报》的尖锐批评,“工程”的豆腐渣性质越来越包裹不住。2006年2月16日《光明日报》刊载山东大学王学典教授《〈古史辨〉第一册出版80周年感言》,坦言“作为‘走出疑古’主张结晶的‘夏商周断代工程’,也被学界敲击得遍体鳞伤”。这是官方媒体对夏商周断代工程批评解禁的信号。

   也只有在这一形势下,学术界的人才敢于窃窃私语:在李学勤的辉煌背后,还有一个冤魂:陈梦家。

   陈梦家作为考古所建所之初6名研究员之一,对甲骨文、金文、和传统国学都有极深的造诣。1952年,只在清华大学哲学系读了一年书的李学勤(大陆学者对他至今自称“毕业”表示愤怒),来到陈梦家手下当临时工。50年代初,研究员的工资和临时工的工资相差几十倍,加之当时给研究员配备单独的办公室,研究员有权指挥临时工为自己借书跑腿,且有指导年轻人之义务,有时难免喝斥,遂招致李学勤的嫉恨。时值陈梦家在考古所附近的美术馆买了一整个四合院,计18间,据传李学勤是借“三反”“五反”的余波,举报陈梦家有经济问题,实际上陈梦家是用1956年出版的稿费买的房,根本谈不上贪污。李学勤仍不罢休,刚好57年反右,陈梦家被打为右派,已经在《考古学报》上连载六期的《西周铜器断代》叫停,反而发表了李学勤的《评陈梦家殷墟卜辞综述》,全面丑化陈的贡献。比如陈认为甲骨文的人方在东,李学勤则断为陕西。虽然四十年后他不得不承认人方在东,可是拒不对当年置人于死地作任何忏悔,还自吹此文“从理论方法上揭开了甲骨分期研究新的一页”。据传李学勤又举报陈梦家作为解放前的新月派诗人,生活放荡,进入新社会拒不改造,与考古所某女有染,其实那人是陈梦家亲手教过的学生,到考古所后,是官方指定她协助陈梦家工作,所以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清清白白。“文革”起来后,李学勤已到历史研究所当临时工,主要精力放在抄顾颉刚的家,从顾的日记里整黑材料。由于历史研究所和考古研究所都隶属于科学院,且当时常见跨单位整人,李学勤经常窜回考古所揭发陈梦家。随着文革由整人发展到把人整死,1966年8月24日,考古研究所墙外的东厂胡同,至少有六个居民被活活打死。这给社科院的打手提供了重要的启示:打死人可以不偿命。此时乃为铲除宿敌的天赐良机;而且按李学勤的揭发,陈梦家――
  (一)有经济问题
  (二)有作风问题
  (三)有学术问题
   这样的右派还有生存权吗?1966年9月3日,陈梦家被打死,被伪装成自杀。陈的夫人曾将陈梦家被打死的真相告诉过考古文物界的老人。陈梦家没有后代,他所谓自杀的冤魂无人声张。

   即使按官方说的是自杀,也是凶手所逼,40年来却无人对此负责。有的侵华日军尚且知道来中国道歉,李学勤等人的铁石心肠比鬼子硬多了,而且还在享受“德才兼备”坐轿子的清福(李学勤多年同事、著名宋史学家王曾瑜语)。

   陈梦家死后一切东西被考古所扣留,显然是当年的凶手害怕真相暴露。如果考古所真心纪念陈梦家,就应当公布陈梦家所有遗物,供人研究,把这么一个近在咫尺的大学者的死因搞清楚。由于考古所是断代工程及其后续的文明起源工程的受益者,与李学勤存在共同利益,考古所很可能将一切不利于李学勤的证据销毁。比如李学勤标榜他的甲骨文完全是自学的,与陈梦家的指导没关系,52年调到考古所是“由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约他参加《殷虚甲骨缀合》的工作”,真相是《殷虚甲骨缀合》是上海郭若愚的私人著作,与考古所没有任何关系,他把已经完成的书稿寄给郭沫若写序,郭沫若请陈梦家代笔,被李学勤尾随,李又拉扯曾毅公加入。书出版后,郭若愚大为不满,写信到考古所抗议,信中并有“李学勤何许人也”等语,很多人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希望考古所及早公布。

   1949年以来几十年如一日的政治运动若没有歹毒心肠的个体是搞不起来的。正如网友感叹的那样:但是已经过去了多少年,那些迫害过他的人纷纷坐上高位,他们当然不会去挂念死在自己手底下的冤魂。他们只会嗤笑他太脆弱,如果坚强一点咬咬牙挺过来的话,现在不就好了吗?因为大家“都好了”,你陈梦家也可以搞个副所长干干嘛,可以混个政协委员,考古学会、古文字学会、先秦史学会副理事长,风风光光的去国外转转;你可以给这个那个后辈的新书做“序”,可以领头搞几个“工程”,当当“首席专家”;你可以收一堆学生,他们会在各种场合颂扬“业师”的学问人品,给你写“学述”,给你庆祝八十、九十大寿,出版厚厚的祝寿论文集;你的《全集》、《自传》、《回忆录》也会精装烫金的摆在各大书店里,说不定能掀起一个“陈梦家热”。可是问题是你死了,而且死的太早、太不体面,你除了几本旧著、一堆遗稿和一位遗孀以外什么都没留下来,你没有学生,没有部下,谁来给你整理遗稿、再版旧著、开纪念会议?还想出《全集》??别做梦了!!!

   希望在陈梦家被害40周年之际,包括李学勤在内的当事人都出庭说个清楚。(当然也可以为自己辩护)考虑到李学勤已经七老八十,他如果开溜的话,陈梦家的死因真要石沉大海了。而且受断代工程狮子大张口启示搞起来的儒藏工程、清史工程,儒藏工程头目汤一介已对参加“梁校”班子忏悔(清史工程头目戴逸对其主编的豆腐渣《中国通史》还在硬撑)。现在大家都承认学术腐败到了极点,豆腐渣学术泛滥当然是因为人渣太多;返渣为人,实为当务之急。
就连生性放达的闻一多也认为,他的这名弟子“过于名士派”。有一次,闻一多写一封短信给陈梦家,客气地称他“梦家吾弟”,陈梦家回信时竟忘了师生之礼,也以“一多吾兄”相称,招来闻一多一顿训斥。

  但他不长记性。他后来在西南联大开课时,给弟子王瑶写信,抬头也是“王瑶贤弟”,而王瑶回信,抬头同样回敬“梦家兄”。他心中是否恼怒,无人知晓。
粥稀后坐,床窄先卧,耳聩爱高声,眼昏宜字大。
一浪浪的运动把“人”差不多都玩完了,剩下的自然大多数只有“渣滓”了。

然后“人渣”们当了教授了,博导了,教出的有能说“人”话、操“人”事的吗?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没想到李学勤是这种人!中国咋就那么多衣冠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