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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14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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髡首记
髡首记
余幼闻楚人凤歌于市,问家严:“髡首若何?”对曰:“人子惜发肤,不可轻去,髡首者,不肖之徒耳。”又言夏侯元让拔箭啖睛,天恩所赐,君子虽陷于死地犹不敢忘。及十岁,与家严聚首于油灯之下,各务其所。余解算术,以手抚顶,不觉见有物似米粒落于纸上,问家严:“头上似有虫螫,何故?”家严正刻蜡板,闻言略怔,复又笑焉:“吾儿生虮子矣!待吾为汝除之。”及移灯翻视吾顶,又大笑:“甚多,除之难尽,明日为汝剃一光头可也。”余大惊:“宁留虮子,不愿髡首为不肖之徒!”
俄尔余年过而立,诸事未成,精锐先殆。千百夙夜,纵有北风嘶鸣,星辰浩渺,亦不能动吾心魄。弱冠时恃强远游,而今渐觉不支,唯有南望茫茫,不知何依。余尝与密友同塌,居数日告余曰:“子梦中夜夜高呼,郁结太甚,如此恐难长久。莫如削发换貌,或可略舒心结。”
余亦有削发髡首之念,然不愿轻落于市井发廊,幸有兄梁公讳知者,居于帝都之东,梁公有堂客称稻草人者,天赋巧手,心有灵犀,但有举手之事,一触即通。所制泡菜或有它物如馅饼、水饺,必不相忘,使余屡得食焉。一日,梁公曰:“我发皆为稻草人所剃,甚善。”余为所动,詂曰:“何不烦劳稻草人为我落之?”
既而意决,辛卯二月初九,熏风忽至。柳色未发,而豆蔻之意弥足,融雪之水顺流而下,扫我残冬,东归于海。君子行路多歧,岂敢怠慢。遂整顿衣裳,前往削发。伉俪早相候多时,稻草人正忙于厨下,欲包韭菜合子飨我。吾暗忖何德敢受,而却之不恭。不多时操刀削发,而余发如毡,推剪亦去之不得。前后操劳,待到收刀扫除,竟已近日薄时分。
昔有古人云镜里秋霜,余空度三十三载不知为何物,如今青丝落尽,方知此髡首与那三千丈,不过伯仲之间。怜我这千年故土,无数乱离之客,皓首相对,皆作无言,唯余下雨中落叶纷纷。便纵有一叶之舟,又如何载得动那万劫残生?余今为此髡首之徒,皆应了那不肖之说。前路漫漫,歧途若干,上不得报生养之恩,下难成齐家之愿。然物既不足喜,已又焉足悲?长江上多有往来之人,而江楼不复。南北西东,几人识得?吾人既早是那路上之客,中露泥中,为卿相守。孟夫子有言,士有恒志,而无恒产。来日柳绵乍起,与卿共去识那曾照我秦川之物,不亦快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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