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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楼
发表于 2011-10-13 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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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点一 慧园里6号之五台山体育馆
本帖最后由 杜雅萍 于 2011-10-13 02:24 编辑
如果没有那场浩劫,这里应是年轻的受难者最喜盘桓之地。他和他的朋友们也会像我们一样,走进书店,存好包包,从最外面的新书看起,“这本书不错,可以读读”,“这本就算了,骗钱的”,“我听说一个作者的八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往里走,卖场的书摆放很讲究,现在书籍的装帧越来越讲究,配合悠扬的音乐,真是消磨时间的好地方。书店里有小饰品的专卖区,他那位年轻的女友一定无法拒绝这些精致的小玩意,他们如果能在这约会,或者看书,或者挑挑小饰品,或者像阅读区的小情侣一样,紧紧挨着,各看各的书。也许他们会手牵手来听讲座,他还因为女朋友喜欢某位作家吃醋,说:你应该崇拜我才对,我懂得比他多多了……
可怜他生得太早,40多年前,这里不是南京文化标志独立书店先锋,而是谈虎色变的公审场所——五台山体育场。我本来想用臭名昭著来形容这个地方,但是我拿不准南京人如何看待,惭愧的是我没来得及询问我认识的南京朋友,你们如何看待作为公审地点的五台山体育馆。这里举行过一次次公判大会,每次都有无辜者被判重罪,只为某些大人完成上面交给的政治任务或司法指标。在这片质疑公权力等于犯罪的土地上,每一个决议都无比正确,他和他的难友——包括他那善良的原本胆小怕事谨小慎微的母亲,站在体育馆中央,戴着镣铐,也许还被堵上嘴——害怕他们说出内心的真实体会,说出无辜者的冤屈。没有律师,没有媒体,没有人敢出头为他们说一句话,敢说的都被投入监狱,甚至身遭不测了。
这个体育馆如今已经完全用作商用,看不到当年的样子,只能靠想象还原当时的情形。年轻的李立荣没想到已经被判十年有期徒刑,还会被再次审批,更没想到会连累母亲林舜英。作为孝子,他看到母亲站在自己身旁,心如刀绞。他想不通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他更想不通到了20世纪下半叶,怎么还会有株连九族的事情发生,可即使在古代,被株连的女犯最多是流放。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瘦了那么多,心好痛。她一次次责备自己,1957年,她本来有机会带着孩子离开,与丈夫团聚,就是自己的犹疑、不舍,让一家人遭此大难。大儿子还在狱中,小女儿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心里一遍遍谴责自己没能保护孩子们,虽然她曾努力过,在“政府”面前大声为儿子辩白,可是有什么用呢?她死不怕,可母亲怎么忍心看着儿子死呢?母子两四目相对,有浓浓的爱,无边的恨,还有说不清的悔……
台上主持一打三反的政法委组长念着他们的“犯罪事实”和“宣判结果”,死刑!台上听审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文革以来,这样的事情见多了,在宣判前,还有街道来人,拿着“调查表”征求“群众意见”,“这样的反革命,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如此说,不能证明自己政治正确,那时候,政治正确都朝不保夕,何况是政治不正确的?纸上这四名案犯就是前车之鉴啊。体育场地方很大,坐在远处的人看不到罪犯的样子,也不想认真端详,更不敢想为什么会这样。想了也没用,那几个“反革命”就是想太多了……他们怕自己心软,怕自己害怕,怕大难临到自己头上,总之,这一切都让人害怕。执法机构的人不怕,他们手上有上面发的文件,要树典型,不杀几个人怎么可以?有心人(被访者方子奋先生)说在几次公审中,南京共有二十几人被判死刑,其他重判者尚无统计。
人啊,在政治压力和仕途利诱面前,可以抛弃人心,灭绝人性,不惜制造母子同时被杀的人伦惨剧,只为向上面交代。上面为了讨好更上面,不惜用反革命的人头换取心腹地位。这是前所未有最肮脏最无耻的政治!五台山体育馆虽然已经改头换面,变成正常的商业场所,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冤案,被政治戕害的生命,高呼万岁的群众,沉默的人,以及罪恶得以实施的帮凶和侩子手,不能被遗忘!
“我一定要写下来”,方子奋先生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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