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脚注的脚注 / 王小平

脚注的脚注 / 王小平
2012-10-29 21:55 | 阅读(135) | 标签: 读书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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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M人——是美人还是Man人则待考——的文章,向来很爱读,尤其是微言达意系列。总是等,如同尾生抱柱,等待是辛苦而美好的。微言达意,意谓微博之言,以达民意。也可以说是微言大义。这是一个道路以目的时代里,国人民心的曲线表达。网友千锤百炼或妙手偶得的智慧,令我们在阅后的笑声中有思考,有情感共鸣,感受苦心蒐集者的一腔热忱与坚持,赞叹那颗敏感的心和那双敏锐的眼光。

惜乎,难得读到蒐集者本人的文字,体味背后心曲。所以《昨天的历史<甲骨文>》才弥足珍贵。不出所料,虞M人本人的文字,也同样的精彩。

通篇都是虞M人的阅读札记。何伟先生《甲骨文》未曾读过,这篇阅后的随笔,却已令我们感到进一步索解的兴趣。这是一个讲常识的人的真实独白。散片式的述说,不掩其思想的锋芒,一个字:好。

这里在原文评论的基础上,再多选两三段,做一点引申的讨论。

一,“20世纪理想主义所留下的轨迹,浓缩在13个汉字里:天下为公,为人民服务,实事求是。”

此段涉及到三个时代,三个人物的中国。孙中山先生去世得不当其时,早一点“联俄容共”未及推出,共产党未必能成气候,晚一点又是另一个样子。可惜历史没有重来的机会。我们只能假设。他的“天下为公”,为国民政府秉承。这里的天下,不分阶层,有儒家士大夫的民本之志。不像毛,只为他认定的“人民”服务。有时候连他最亲密的战友同志,也没有资格做他的人民。来到邓时代的实事求是,包括今天党刊也用的是“求是”其实已经没有理想主义可言了。这里是赤裸裸的政治实用主义。为邓的制定者们继承,唯一目的就是维护一党的政权和一己的地位,这个“理想主义的轨迹”,从孙到毛到邓,可说是一个悲惨的下滑曲线,而受难者是亿万中国人。

二,“中国的过去没有真正的叙事,有的只是一个个不知真假的故事罢了!”

过去梁启超提倡新史学,曾感叹二十四史不过一部帝王家史。若梁任公今日复活,恐怕要感叹中国“成王败寇”的史学传统之集大成者吾党之利害了。盖因一部官修共和国史及其历史教科书,党媒喉舌,文学影视作品所不懈宣扬的,才是真正唯我独尊的帝王家史呢。

三,“世界上成千上万的人,通过这种特别语言的广播(“美国之音”)来学习英语。”

学好英语,认识中国。至少也为逃离中国做好准备,哈哈。

四,“北朝鲜这个地方,让中国看起来很美好。”

这当然是进步论,和平论的老调重弹了,对此有专文《深渊里的火》讨论。

五,“中国的事情就是这么办的。一个人出来说,我们要干什么,然后就干成了。这就是社会主义。”

镇反,土改,反右,大跃进,大饥荒,四清,文革,严打,进城,三峡大坝,南水北调,稳定压倒一切......集中力量办大坏事,就是这么干的。问题是:党不是《圣经·创世记》里的上帝,为什么这些事,就这么“成了”呢?

六,“有些日子,党想要人们铭记;有些日子,党希望大家遗忘。有些日子,什么事情必须发生;有些日子,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偶尔又会有那么几天,出现了一些新的时刻,会在未来的日子里纪念。”

把颠倒的历史,再颠倒过来。在此之前,先得开启一项关于“拆迁”的民心工程,不过和我党“拆你的,建我”的不同,这次“拆啦”的对象是:一元化,集中化的权力金字塔。

七,“如果你在门口弄一个警卫,这警卫就有了压迫的意味。这和那个人无关;是整个制度、整个环境的事情。”

赞同。还是那句话: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甚至要以“罪在臣躬”的忏悔意识,来为此存在辩护?来以“每个人都是体制”为真正的制度性原罪,为真正的凶手卸责?这样为自己的“平庸之恶”辩解,不解。当然,在谴责和要求结束体制之外,在对受难者发自内心的同情,为了受难者和自己抗争之外,我们不要忘记了那些真正组成体制并以此牟利,以此为恶的人。在公开审判时要求荷枪实弹的人“将枪口抬高一厘米”,只不过是最起码,最正当的底线。

八,“人们憎恶一切中国的东西,但同时又憎恨一切外国的东西。(周有光)”

这是极权主义必然需要营造的结果:历史的,文化的虚无主义,将一切有价值的东西贬低,甚至毁灭,然后只剩下一个神圣的党和他的主宰者(们),迫使你膜拜。

九,“中国人对极端的文化改革已经失去兴趣了。他们由意识形态的危机转变成了虚无主义的危机;随后他们从另一面找到了立足点——他们选择了实用主义和邓小平的种种口号。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

这只是部分的真实,仅此而已。请不要使用全称判断。因为这只是一部分的中国人,哪怕他们一度是大多数。

十,“与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痛陈当今政府社会的堕落,不如提醒自己做个好人。”

通篇都有见地,那么为什么要在最后一段用“与其......不如......”这样的二选一句式呢?难道两者不可兼备吗?与吾党之说一套,做另外一套不同,说一套,做同样的一套,批判的力量才有真实的效果。而做的方向和方式,也才有一种理念的支持,才更有持久之功——不是吗?

最后来谈点题外的话。昨天夜里,看了一部题为《脚注》的以色列电影。通篇用希伯来语对话,描绘的是普通人不太熟悉的学术界,以“以色列国家奖”为轴的父子获奖之争。一路看下来,却未觉不便或陌生。因为其中展现的是普遍的人性和家庭问题,或曰两代人,三代人之间的传承,太多“不足为外人道”之苦与乐。

由《脚注》这部电影,而想到这篇文字,算是虞美人先生/女士——至今依然待考——的脚注的脚注,实在微不足道。何以微不足道而依旧道者,就难以索解了。其实,又何必索解?且以十八世纪末,日本俳句诗僧小林一茶的吟咏来作结吧——

露水的世啊,虽然是露水的世,虽然是如此。

转发自  一五一十  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