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3-4-4 18:19 编辑
付振华用手轻轻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朱亚平,还是由你来点火。”
“这......,这......。”亚平嗤鼻而笑:“到时候报道里还是写我纵的火?我这事儿犯得大了。”
“没事儿,包我身上。”付振华拍着胸脯说:“最后查不出火情不就行了,秋天风大气躁的,随便飘个火星子就着。”
“那这报道也是作假。”
“哼,什么叫作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隔壁村那些鸡鸭去哪里了,你不承认不等于没干,这是赤裸裸的撒谎,比作假更卑鄙无耻。”
亚平被捏了把柄,哑口无言,自己从没有认为偷鸡摸狗是上升到道德范畴的行为。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方家兄弟和小黄都在等他,问怎么样,挨批了没有?亚平觉得有些话堵在胸口和喉咙,以他的脾气,一吐为快才舒服,但是刚才那些话说出去是要捅大篓子的,付振华又关照,这事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如果其他人知道,就认定是他传出去的。
“会处分你不?”方强问。
亚平摇摇头。
“一顿批吧?”方钢问。
亚平点点头。
亚平唬着脸,大家都以为是队长批评了他的缘故,小黄劝他:“得了,以后长点记性,要再抽跑远点地方,到秃泥烂地的田里。这次算给个教训。”
“滚他娘的蛋。”他终于骂了一句:“老子抽根烟怎么了,谁知道那烟屁股长眼睛呐,专往草垛子里钻。”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脑子肚肠都绕一块儿了,这根本就不是点火本身的事情。
他披上衣服跑到场子上,付振华要他隔几日再放一把火,而且要等场子上稻谷和麦秸秆堆得再多一些的时候。他一直朝远处的地里走去,那一大片地有的被收割了,有的还未收割,从山上望下去就像瘌痢头,秃一块毛一块的。湛蓝色的天空上星星发着幽暗的黄光,一闪一闪,大地如瘌痢头般的黄色麦田随风呼啦啦摇摆,他跑进大半个人高的麦田里,抬头向着星空大叫:“烧光,统统烧光。”
我猜朱亚平的是非观大约是从这件事情开始被颠覆的,他纠结正确与错误,应该与不应该,在初中文化的基础上,以他的脑子还不能正确判断一件事情的对与错,现实教给他一些表面现象,例如小偷小摸虽然不正确,但不算大恶,故意放火虽是大恶,但为了整个大队劳动的积极性、先进性,为了让县里知道三道公社中心大队都知道队长付振华是个英雄,有料可报,有功可奖就是正确的事情。他正在失去独立的辨别能力,但自己并不知道。
深秋的晒场上大家的劳动情绪依旧热火朝天,收割下来的麦子、麦秸秆和打完谷的麦子一堆一堆分开摆放,付振华告诉大家,秋收眼看着就要结束,今天特地到县里买了一点酒,大家早点收工,回屋喝酒,到时候一算计,粮食产量达了标,还要庆功。
知青宿舍一片灯火通明,男男女女都为秋收即将告一段而兴奋。他们商量着秋收结束去县城玩玩,下馆子吃一顿,去年春节没回家的今年都打算回家探亲。
屋外,付振华把亚平叫出去,问:“晒谷场最靠外头的那几垛草底部都淋上汽油没有?”
亚平点点头。
“要个烧个十来堆,其他的和最靠外头的十堆留了空没有?”
亚平“嗯”了一声。
“好,过一个小时等大家都喝点酒进肚子发晕的时候点上。今天风向是向晒场外的,应该不会殃及场内的其他粮食。”
说完两人进屋和其他知青一起喝酒,亚平不敢多喝,抿了几口,又怕别人看出他心虚,偷偷转过身往碗里倒了些开水,大口喝起来。
半个小时后,大家肚子里都灌下半碗白酒,开始东倒西歪说大舌头的话,付振华瞧瞧走到亚平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说:“现在就去罢,一会儿大家喝趴下了没人救火。”
亚平也假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门而出,直奔那十堆垛子,挨个点上后,又回到屋里,不一会窗户外头见着了火光,付振华第一个喊起来:“着火啦,着火啦,快拿家伙。”他第一个冲出去扑救。
其他人头还晕晕乎乎,有的人甚至准备拿盛着酒的碗出去灭火,被周国平按住:“你这是救火还是煽火?”等大家反应过来,去找锅碗瓢盆盛水,外头十个草垛子已经火光冲天。村子被惊动了,村民们都跑来救火,一阵忙乱,付振华脑门子上都是黑烟,其余人被烟呛得咳嗽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