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之上

姜了

尘世之上





石佛


个别石头像石佛
有的山
像石佛
像石佛的石头和山
可能在修行
大水要是漫过像石佛的石头和山
像石佛的石头和山就在水里
沉潜在水里修行
大水都漫过山和
石头
尘世不在
好像有像石佛的人
说过
会找到像石佛的
山
和像石佛的石头一块修行
水里
像石佛的山
和石头过于沉静



北风烈，书生王尔烈几度下千山应试


北风张扬芒刺，王尔烈文采的锋芒
数度出鞘
在千山龙泉寺西阁读书
木鱼石还有着木鱼石的沉默
师傅元空说：钟声一通可背诵文章几篇
木鱼石若被找到敲响，还是短暂
的虚怀
千山落雪
王尔烈的神思在雪上写意
元空
说过三遍：钟声一通可背诵文章几篇
王尔烈
最后说钟声一通可背诵文章五篇
数年。雪晴。不着笔墨，王尔烈雪上必有
大写意的一贴
木鱼石若被找到敲响，已能虚怀出绵长



阿炳当街建造家园


看完的，都看完，阿炳没有再看
都是剩下的：山河，余生
阿炳带上他的重要家当，当街拉起
阿炳建造家园，行人很难看见
阿炳用琴弦建造出房屋，旋律之外皆为虚幻
屋里的油灯不怕风吹灭。灯光吸吮叹息，更亮得饱满
阿炳端坐在刚建造起来的厅堂里，沉浸于倾述，弓弦在神经
和魂上磨着
阿炳停手，厅堂随即倒塌




清音苏曼殊


苏曼殊是瘦的，苏曼殊清瘦
他的心思比骨骼重
苏曼殊湿在雨里
苏曼殊命里应该遭遇几场大雪
灯盏的火焰赤裸
雨不停打湿灯盏的火焰
湿的火焰在风里喘息
苏曼殊在雨里咳，咳也能咳出清音
要是遭遇大雪会顿悟
在雨里渐悟
苏曼殊的骨骼清奇
人生就是一场悟，要不然，就是一场误会
苏曼殊是世俗中难得的丝竹
他悟出
自己是能把禅意弹拨出清音的乐器



冬来千山，函可流放北地忍受苦寒




流放北地，心思随时直指岭南
函可咳吐诗骨。诗骨沾有咳出的血丝
有缘千山，选取圆寂之地。龙泉寺坐定
千山剩人
明朝在函可身上残剩
函可也是明朝一丝不甘死去的神经
函可最终要在北地苦痛。函可
在北地的寒冷中彻底坚硬
函可往来千山
千山有时大雪封山。函可在山上
山下有的是清朝
函可冷硬到与清朝完全隔绝




鹅卵石




水里有鹅卵石
岸边也有
都被流水和时间打磨过
僧人涉水
水一时清浅
圆通寺离对岸还相当远
僧人打坐时，鹅卵石正被流水和时间打磨
僧人用木槌敲打木鱼
僧人坐在圆融的蒲团上。月圆月弯
流水和时间都在打磨鹅卵石
水流浅了，有些鹅卵石就在岸上
僧人涉水要去离对岸还很远的圆通寺
僧人脚踩鹅卵石
鹅卵石还在被流水和时间打磨
僧人来在岸上走到很远
水正在往深流
鹅卵石都在水下
水流得急
鹅卵石正在被有力地打磨
僧人离岸很远离圆通寺还是很远
被时间和流水打磨狠了的鹅卵石一样沉静在水底
远处的圆通寺
和向圆通寺走近的僧人都有着澄净




寺庙


不过是用木鱼声钟声打扫寺庙
不过是拿身体当寺庙轻易空无一僧
不过是身体留有多处孔洞
不过是本心被刮动是风里的灯火
不过是皮肤上布满经文
不过是顶着月亮上山头顶被月光敲疼
不过是寺庙里的僧众来回走动没谁能圆寂
不过是身体寺庙随即干瘪
不过是转眼被湮没


树下罗汉



罗汉坐于树下
虫子早到，果子里面逍遥，管不着
天外天几重
根须游走地下，竭力探寻。树洞也可容身，不问年轮
罗汉坐于树下。
坐到风不起
叶还落
树之前身，众生的后来。罗汉坐于树下
想不起天空
少了几朵云



雪夜禅寺


早上，寺院下了雪，雪在寺院下一夜
有和尚没睡听一夜雪落
说雪落声像禅有声。和尚不出屋，看屋外落的雪
钟声没颜色
雪在白
昨夜，禅要是融在雪里
雪里会有禅
有些禅在雪里有禅的简单
禅在雪里也无色
世俗的说法是，老钟发出老的钟声。老钟声老汤一样
禅意在抚摸
雪只下在禅寺，只在禅寺飘落
禅要是有色
雪在禅寺会下出禅般白
昨夜，禅寺落有不俗的雪
和尚在禅房一早上
拿眼看
雪里的禅，
雪里禅有禅的简单。寺院的雪里要有禅
钟声再多都不会惊扰雪里禅
雪色映照钟声
钟声可以喝
禅和钟声一样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