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叶兆言:中国作品在外国其实没什么影响力

凤凰网文化上海讯 8月12日下午,2014上海国际文学周开幕论坛“文学与翻译:另一种语言”在上海科学会堂国际会议厅举行,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英国作家V.S.奈保尔、美国桂冠诗人罗伯特·哈斯,美国当代女诗人布伦达·希尔曼、匈牙利作家艾斯特哈兹·彼得,法国语言学家帕斯卡尔·德尔佩尔、中国作家叶兆言、翻译家马振骋、周克希、袁筱一、戴从容、诗人王家新、陈黎、旅美学者黄运特等众多海内外文坛大家云集现场,就翻译之于文学和作家的功能及影响、翻译与原著之间的关系、译者自身面临的困境等话题进行了深入讨论,与现场数百位媒体、读者分享了他们各自的思考。
本次论坛共分为四个部分,首先是V.S.奈保尔登台做主旨演讲,宣告2014上海国际文学周暨“文学与翻译:另一种语言”论坛正式拉开帷幕;随后艾斯特哈兹·彼得、帕斯卡尔·德尔佩尔、叶兆言、马振骋、袁筱一、戴从容针对“小说与翻译”的议题进行了第一轮的对谈发言;紧接着是罗伯特·哈斯、布伦达·希尔曼、周克希、王家新、陈黎、黄运特侧重“诗歌与翻译”的议题进行了第二轮的对谈发言;最后,整场论坛在持续近4个小时后,以罗伯特·哈斯的总结致辞作为尾声而结束。
奈保尔:我没有接触过中国文学 我似乎很无知
首次访华的奈保尔作为上海国际文学周的最重量级嘉宾,其在中国的公开演讲本是万众期待的看点,然而他在现场的表现却着实令人唏嘘。一如他前一天在新书中文版首发式上一样,奈保尔眼睛微眯,疲态依旧,坐在轮椅上的他在三四人的抬扶下登台,妻子纳迪拉陪在身边。坐定后,奈保尔开口讲话,语速很慢,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地鱼贯而出,喘气声重而急促。“我希望大家能向我提问,这样能够帮助我理解听众对于翻译有什么样的兴趣,我也可以就大家提的问题进行回答。”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就这样,原定的开场主旨演讲变成了现场互动问答。即便如此,在仅有6个问题抛出的问答中,奈保尔的发言也极为有限,大部分也都是只言片语,而更多时候,一如既往地是由其记者出身、口才了得的妻子纳迪拉揽过话筒代为应对。82岁奈保尔的衰朽气象扑面而来,让人感慨这位一生激烈辛辣的“峭壁上的鹰”,确实老了。
奈保尔所言虽少,却仍略可窥其犀利本色。当主持人袁筱一问是否接触过中国文学时,奈保尔当即回答“没有”,主持人稍显尴尬,再问“有没有和中国作家有过交往?”,奈保尔依旧脱口而出“没有”,现场观众哄堂而笑,但奈保尔似乎要给主持人台阶下,又补充一句,“真不好意思,我好像真是挺无知,请大家宽恕。”随后,妻子纳迪拉接过话筒,说“他给中国的一位诗人颁过奖,我们是在威尼斯碰到的,所以他简单看过这位诗人的作品,因为他是评委。”
有关论坛主旨“文学与翻译”,奈保尔在被提问时也只是简单谈及了翻译对于自己阅读经验的重要性。“翻译是最最重要的,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只有通过翻译才能知道其他语言的作家在想什么、在写什么。”“我其实读的不少的东西都是通过翻译过来的文字,去想象原文的内涵,原文的想法,原文的魅力,所以我觉得确实很要仰仗于译者来把原文的魅力能够转达给我。”最后,还是妻子纳迪拉为其补充,“他在看翻译作品时,很注重韵律,对译者要求很高。如果译者掌握了他的节奏,那他就特别欣赏,特别开心,特别尊重译者,他会说这些译者就是他的声音,是他的声音通过译者传达到了读者。”
整个问答过程持续不到20分钟,结束后,奈保尔就在专人的护送下匆匆离场。

马振骋:文学的民族性很强 翻译一定要忠于原著
奈保尔走后,上海国际文学周的主场论坛其实才算真正开始,其余一众翻译家、作家、学者针对“文学与翻译:另一种语言”的主题进行了轮番发言、探讨,甚至还出现交锋。
80岁的老翻译家马振骋先生,是蒙田、纪德、杜拉斯、昆德拉等世界文学大师作品的中国译者,其多部译著都堪称经典。他在现场首先强调了翻译对于文学作品的功能,“文学作品跟音乐、跟图画不一样,音乐跟图画都是国际语言。但是文学作品恰恰相反,它是一种民族语言,非常民族化,它要成为国际语言被国外的人了解的话一定要通过翻译。”
致力于翻译几十年,马振骋先生以自己的经验谈到了译者的立场问题,翻译究竟应该是怎样的,是完全忠于原著还是要美而不忠?在马老看来,“信”“达”“雅”里的“信”是第一位的,翻译并非表现译者自身,而是要表现原著作者,翻译的文采如果不好是没有问题的,他打了个比方,“就像一个人一样,30岁的死人和40岁的活人哪个更年轻?翻译如果尽力去做到忠实,但若有出入,去补救的话还有机会,但如果翻译不忠实就没有补救的机会。”



谈及这一话题,新晋翻译家、曾译乔伊斯“天书”《芬尼根的守灵夜》的戴从容也颇有感触。她坦言自己因为还很年轻,刚进入翻译领域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认为翻译就是把一种语言转换成另一种语言,译者的个性应该最大程度地隐藏。然而在翻译过程中,戴从容慢慢陷入一种挣扎揪扯的状态,“我不断在到底应该尊重中国读者的希望和要求还是尊重原作间挣扎。其实你没有办法做到完全忠实于原著或者忠实于接受的读者。我也渐渐发现翻译对我们中国文学或者中国文化的影响远远超过我们一般性的理解。”
戴从容进而就翻译对地域文明进程产生的作用阐述了自己体悟,“我觉得在这个过程中,翻译并不仅仅影响我们的思想,实际上翻译的影响非常深刻广泛,它的影响从语言到文体、到观念都会波及。”

周克希:我是感觉派的译者 普鲁斯特的作品有抗译性
作为美国的桂冠诗人,同样也翻译过许多诗歌的罗伯特o哈斯,论及“文学与翻译”时兴致颇浓,在他理解,翻译若要无限贴近于原著本身,还需要“倾听”。
罗伯特·哈斯表示,“我觉得你要翻译,首先你要听别人说,就像是个人之间的互动一样,同时你也是很好的读者。比如说你朋友在跟你倾诉他的悲哀,你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其实不知道的,你可能了解90%对方的悲哀或者他的恋爱史,但是我们还是要听一听那10%是什么,90%你听到的可能都是无效的,但是没有听过那10%,你就很难明白。”
因此,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有时候需要“倾听”自己,也要去“听”那些自己不了解的东西。
翻译家周克希先生接着对罗伯特·哈斯的“另外10%”分享了自己的思考。“翻译界所谓的经验派、学院派等等,但我是感觉派,我觉得翻译需要感觉。刚才哈斯先生说的,我觉得就是感觉,如果你感觉是90%,那你要把另外10%也感觉到,如果你感觉不出来的话,你很难想象让读者感觉出来。”
72岁的周克希先生早年曾执教数学专业数十年,后转行致力于法语翻译,译有福楼拜、大仲马等人的经典作品。13年前,周克希决定挑战普鲁斯特鸿篇巨著《追忆似水年华》,宣布重译这部小说,并将中文译名改为更忠于原著的《追寻逝去的时光》,至今已译出三卷,但最近他宣布停译,另外四卷将永久搁浅。他结合自己的翻译《追寻逝去的时光》的经验,谈到了翻译是遗憾的艺术,“我翻译这部充满诗意的小说的过程中,我感到它有一种抗译性,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翻译这样的作品我觉得折扣会打得更多一些,越是有诗意,越是接近诗的段落,这种失落就会越多。”
叶兆言:哪有那么多外国人看中国作品 其实没什么影响力
翻译看似是翻译家的“分内事”,但翻译的母体--作家也无法置身事外。著名作家叶兆言现场表示包括自己在内的中国好几代作家,都被翻译影响至深。他以自己为例,“我的父亲是一个不成功的写作者,但是他热爱外国文学。我父亲很喜欢藏书,他是南京的一个藏书状元,在我家里面十有八九是翻译作品,外国作品对我影响无所不在,我从15、16岁开始起就不断读外国文学,我觉得要特别感谢翻译,因为我的文学养料都是它们给我提供的。”
当被主持人问到如何看待自己的作品被译介到国外,是否在乎翻译的质量时,叶兆言说,
“我的心态是很轻松的,其实哪有那么多人看,小说翻出去给外国人看,其实更多的是我们说的一个词‘影响力’,其实没有什么影响。当然我也希望中国的小说翻译到国外去,你写得很认真,你翻译过去肯定不一样,我觉得对这个事既要认真,也要放开。”
匈牙利作家艾斯特哈兹·彼得用自己的观点进一步阐释了这个问题,“我本人觉得如果一个作家刻意将自己的作品写成一个很容易翻的作品的话,这是对自己的背叛,我鄙视这样的作家。”接着,他幽默地说,“如果我本人写出的一些特别难以翻译的句子,我就觉得特别高兴。”
同时,艾斯特哈兹·彼得认为,翻译本身是有问题的,它根本没有办法完全、真正地呈现出一本书的本来面目。他称,“我觉得一本书其实真正的存在就是当它被翻译成世界上所有的语言,这样才存在。所以某种语言的一个作品,其本来面目其实是它在世界上所有语言中呈现出来的样子,这就是它的面貌。但是因为我们不可能有人懂所有的语言,所以这本书的真正面貌没有人知道。”
诗人王家新在谈自己的诗歌被翻译成西方语言时,也表示出和前两位作家一样的态度,“我不是特别关心他们怎么翻译,他们爱怎么翻译就怎么翻译,我没有权利干涉他们,我只是提一些建议,你很难对译者要求什么。”
现场交锋:82岁马振骋“智斗”匈牙利作家
论坛现场,在讨论翻译与原著的关系时,匈牙利作家艾斯特哈兹o彼得与马振骋先生还发生了一段诙谐机智的思想交锋,两人剑拔弩张式的“舌战”,为整场论坛掀起一阵小高潮,令在座的观众连连鼓掌呐喊。
以下为二人“交战”实录。
马振骋:比如说一个美女很忠实,那他会说这个人好,但假如说一个丑女她很忠实,那他会说谁要她。所以有的作品,我们从译者来说,我只能从我的观点来看这个,这个取决于你的水平,有的作品本身很丰富,你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有的作品并不一定很丰富,因为作品不一样,有的作品对人的教育意义很大,有的作品就是看看玩玩。我的态度第一是认真,忠实于原作。因为忠实于原作就是你百分之一百去做了,也不能百分之一百的翻译,所以在翻译过程当中总是会丢掉一点东西,也总是会得到一点东西。看原作跟看译作是不一样的。
主持人(袁筱一):艾斯特哈兹o彼得先生好像有话要说
艾斯特哈兹·彼得:我向马先生提一个问题,您刚才提到一个比喻,就是美女和丑女的问题,但是如果这个原文本身就是一个丑陋的女人怎么办?所以我觉得从理论上似乎有一定的问题。
马振骋:本身是个丑女怎么办,第一我觉得大作家一般来说他的作品总归好,还有一个,丑女跟美女在舞台就不一样。什么意思呢?就像我们看戏剧一样,传统戏剧,小丑很丑,丑就是美,他演的坏人一样就是美。他作品里面好像不那么美,我们看到莎士比亚里面的女人很讨厌,这就是丑,文学里面你要接受它。关键是具体的作品具体来对待。
艾斯特哈兹·彼得:您还是没有完全回答到底好的作家和好的翻译之间,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关系。
马振骋:并不是所有的作品都要翻译过来,如果作品本身不好我们就不翻译。
艾斯特哈兹·彼得:其实我们在好的作品里有时候也会有错误,或者类似不是特别好的地方,我们翻译家是把错误改过来还是就这样?因为这个错误本身也是属于这个作家本人的。
马振骋:你怎么知道是“错误”?
艾斯特哈兹·彼得:您赢了。
(全场爆笑)



附件: 您所在的用户组无法下载或查看附件
是啊,外国除了几个研究汉学的,都不大懂中国文学!
老外脑筋都特简单,他们对自己国家(常识)的了解不少还赶不上我们的留学生。
我理解语言功力之外,好的翻译当是竭尽所能又抹去自身。
ora et labora
“如果译者掌握了他的节奏,那他就特别欣赏,特别开心,特别尊重译者,他会说这些译者就是他的声音,是他的声音通过译者传达到了读者。”

这不是优秀译者该做的事情么?
我知道什么?
一个优秀的作家
本身就应该是一个好的翻译家,在方言、国语与外国语之间出入裕如,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