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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14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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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无数个离别,充满人间。
江淹《别赋》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仍记得那一天,那一幕,他亲吻了我的额头,从此别离,音信渺渺。归来后每日以泪洗面,终不能忘怀的是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他的气质、他的一切。我把与他的故事说给每一个人听,仍不能消解那份刻骨的思念。
那一次的离别于是融入我的生命中,化为我的记忆深处一个美丽又忧伤的梦。
可是,这一次的别离,我却不知从何说起。当我拎起属于我的一切,迈开脚步要跨出那幢大楼的时候,心中脑际涌起的是无限的悲怆。我舍不得离开他们,可是我不得不孤单地离去,强作坚强。有泪花在我的眼里转动,终于没有流下,不想被人知道我的脆弱。
我其实是脆弱的,无法遏止的挂念,随着我离去的每一个脚步蔓延开来,充斥在心中,无法排解。我走了,不知道后来的老师会不会还那样细致地帮他们复习。不知道他们自己是不是已经学会了把握考试的重点了,他们该学会自主学习了。没有我的日子,他们还会那样调皮吗?邵戌荣是不是还是那样地挑剔与苛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喜欢生活,喜欢他自己?朱俞君还是那样,不愿意做的题目就划上随意自适的斜杠?而黄超,还是在题目的序号那里划上一个大叉?“噗哧”,写到这里不禁一笑。又想起那一堂课,他们上课讲话。我说:谁再讲话,就拉到班主任方老师那里去。他们开始集体打哈欠,我说,打哈欠视同讲话。他们于是开始打嗝,我说,打嗝、打哈欠都算讲话。教室里随即传出一片咳嗽声,我站在教室的后面,一面笑一面说,咳嗽、打嗝、打哈欠都算讲话。这回他们又拍起手来了,我终于忍不住地弯起腰笑起来。
转眼这样的时光,这样的瞬间都离得我那么远。我无法再站在讲台的后面,假装严肃地看着他们;我无法清一清嗓子,装腔作势地说:你们把老师放在眼里吗?当然他们的回答总是——老师,我们把你放在心里。我无法再嗔怒地批评他们:最讨厌的就是站起来说不知道。他们会集体给我背诵: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我无法再从容地接过陈莹慧递过来的现代汉语词典,装作很用力地朝庄峥的头上拍过去。我无法再偷偷地瞄几眼陆晓斌所谓的日记,那上面胡乱地记录着谁谁谁(包括他自己)在什么时间与世长辞。我无法瞧着他们拿出厚厚的餐巾纸来擤鼻涕,然后故作恶心地别过脸去。我无法听任胡宗豪故意惹我生气,让我的手敲在他的头上,然后他一脸天真地说:老师,手痛吗?我无法忘记他们在做眼保健操时,胡乱地划动手指的敷衍样,有些还时不时地眯缝起一只眼睛,从手指的缝隙间偷瞧一下我偷笑他们的样子。我无法忘记我很生气地盯着他们的脸的时候,他们满不在乎地堆出一脸笑容,很有礼貌地跟我打个招呼:嗨!……我无法忘记调皮捣蛋的杨费一脸乖样地告诉我:老师,我是个羞怯心理很强的人;接下来丁丁毫不客气地批评他:就你这种人最不要脸。无法忘记他们俩手拉着手以手作桨状唱起:让我们荡起双桨……。我也无法忘记,黄诗琪时常嗲声嗲气地跟我抗议,有一次我没好气地回他:你烦死了。他的眼睛一副委屈的样子,朝四下望了望,仍是嗲声嗲气地说:为什么啊?无法忘记,当我说起上句“抽刀断水水更流”时,小不点随即应到“举杯消愁愁更愁”;我说“夜久语声绝”,他应“如闻泣幽咽”。无法忘记黄奋忧郁的眼神,无法忘记张钰美丽又聪慧的大眼睛。我也无法再为他们心疼,陆文豪和郑嘉如都有先天性的心脏病,黄馨慧美丽又脆弱的身体……多少个无法忘记,转眼间都灰飞烟灭了,随着滚滚的时间向前驶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无力地走在远离学校的路上,泪水模糊了双眼。
我的学生们,他们不知道,他们已经融入了我的生命中,这是我的人生中第二次刻骨的离别。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我依稀记得我的喉咙不好的时候,他们坐在那里黯然的样子;给他们上的最后一节课,我隐约看见了一直病猫式的大维眼睛里的泪光的神采,隐约看见了梦蝶在抹她的眼泪水。我决绝地走了,身后却全是依恋。离别的,不仅仅是学生。
生命如飞烟,转瞬即逝;可是,离别却永驻人间。我只等着时间来抚平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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