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离去的中学同学

今天下午参加了一个中学同学的告别仪式。

这是我们中学班级里第一个离去的同学。

印象中的他,一张圆圆脸盘,永远显示着谦和的微笑。他出身军官家庭,可是除了4年中学从不离身的旧军装外,他的身上丝毫没有兵家子弟的样子,总是露出文弱书生的模样。刚进中学的时候,他常写一些《满江红》、《念奴娇》之类模仿太祖的旧体诗词,还记得他还用很工整的字体将其中的一首写在我的笔记本上。今天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个本子。

他喜欢读书,是当时参与图书传阅的成员之一。不过这对他的功课好像一点帮助也没有,他的成绩即使在我们那个班级里也是排在后面的。他喜静不喜动,和我们当时大多数同学的习惯相反,从来不参与任何的体育活动,不跟着我们去看球、打球、游泳。同样,他作为一个响当当的红五类出身的同学,也丝毫不热心参与社会活动,加入红卫兵好像也很晚。

他很好说话,很随和,和所有的同学都和得来。由于他的特殊的姓氏,很快被起了太多的外号。最重要的就是当时放映的阿尔巴尼亚电影《广阔的地平线》里的车间主任、苏格拉底。他家就在路边,住房还算宽裕,我们在下午的不上课的时候,往往就逛到他家里去打牌、闲谈。

中学毕业后,他和我进了同一家公司,不过在不同的工程队,也干同样的木匠活。他那副文弱的样子,戴上安全帽拿上工具箱,还是一点不像个木匠。手艺也是马马虎虎,还是很少参与各类社会活动。

后来就联系得比较稀少了。

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几十年。在中学同学毕业30周年的时候,我被他的乌黑乌黑的脸色吓一跳,而他讲的话更使人发凉:“我现在就是在等死呀。”

原来80年代的时候他得了急性肝炎,由于发作很凶猛,医生算是照顾他,特意为他注射丙种球蛋白之类的“高级”药品。想不到那批药品恰好是被污染的,由此他染上了丙型肝炎,久治不愈,到90年代已经严重肝硬化,引发了几次严重的消化道大出血。单位的工作是没有办法继续了,只好借调到保安公司当保安。

2006年的一个晚上,我正在从外地返沪的火车上,突然接到一个中学同学的电话,说是在电视上看见了我们这位老同学。是在电视台的爱心求助热线节目,说是有家医院同意给他做肝移植手术,急需费用。隔了一天,我们班级的一些同学聚集在一起,凑了些钱,送到他家里。

他的家还是他当年结婚的时候父亲单位增配的,两房无厅的工房,还是结婚时的装修,家具也都是结婚时的,电视机是那种有一长排换频道按钮的老式彩电。

我们还是按着中学的习惯,和他说说笑笑。但出来后心情都很沉重。我自己单位的一位领导就是死在肝移植手术台上的,每个同学都知道这是他一生中做的唯一一次命运大赌博。

两个月后,手术进行了。医生说肝移植手术是成功的,可是麻醉出了点问题,从进入手术室后,他就再也没有能够醒过来。

以后的两年里,他就一直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唯一的女儿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的喜讯,他也无法听见。直到上个月去世。

我们几十个人聚集在殡仪馆给他送行,他躺在那里,干瘦的身形已经找不到当年的模样,只有挂在那里的遗像,还是一如既往的看着我们。

都说好人一生平安。这位同学是天大的好人,老实人,为什么他的人生道路却是这样的不顺……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心情好沉重。
前天上课,话题涉及到猝死,学生中的乌鸦嘴说:肯定是报应。——我当即告诉他这么推测很不人道,结果为此啰嗦了好长时间。
已是残花落池塘   教人魂梦逐荷香
我最早一个同学死在大二。还记得他名叫蔡芳波。他小时候因为长得太快,去看医生,不知道给吃了什么药,从此停留在一米四上再也不长。而他姐姐要一米六五以上。他美术书法都不错,班级专栏几乎他一人包了。人缘也好。他曾非常骄傲自己的游泳水平。暑假在家乡游汉江,被水冲走了。可应了“会水的鱼儿浪里死”的老话。也是非常善良的好人。
唉。人说命运无常。无常,可能就是蛮不讲理的意思了。
奇怪。花间的新潮学生怎么会有报应思想?
同悼。
说起中学同学,我在中学时就送过一位。他叫倪健康。他母亲算过命,说她不宜有子。倪健康有一个哥哥,早年夭折。他母亲不信命,就把第二个儿子取名为健康。中学时他家的楼房大修,搭满了脚手架。他家在四楼。发生事的那天,他与居民小组长的两个儿子打架,被劝开了。后来他想到窗外擦窗,就爬到了脚手架上,正好被居民小组长的两个儿子看到,就追过去,在脚手架上把倪健康推下楼去,当场摔死。
属于医疗的问题,有点惨。
参加交流
梦子难道信算命先生的鬼话。 哪有这么邪乎?不过是事有凑巧。他不幸的母亲。

这情况已是杀人了。
那时我一个小屁孩,哪里知道邪乎?邻里的大人这么说的。
那两个小子后来都被判了刑,一个三年,一个五年,管什么用,我的同学一条命就这样没了。
说到这个话题,想起我的几位同学。一个是初一暑假,同年级的一个同学去峨嵋山玩,结果被猴子推下山摔死了;然后是个女同学(其实是我小学同年级,不同班级)在初二暑假去河里游泳不幸溺水身亡。最让人心寒的是,当时岸边有很多人围观但没有一个人肯去救人,她的同学哭着哀求,有人甚至说要先给钱再救。这件事当时在成都很轰动,引起了一场大讨论。高三的时候,班上的两个男生,因为父母要他们专心复习准备高考不准他们出去玩,两个人竟然玩翻阳台的危险游戏,还是从六楼翻到五楼,终于有一天翻出了事,摔了下去,弄得一死一个高位瘫痪。刚工作不到一年,一个大学同班同学就在春节回家的途中车祸死了。
总有一天,我会遇见我内心的生命,会遇见藏在我生命中的欢乐,尽管岁月以其闲散的尘埃迷糊了我的道路。
好人一生平安,我想,对于信奉来世的人,有点用处:可以在天堂里继续活着。
而在世俗人世,还是老子的话实在些,实在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05年,我一个高中同学(不是同班同学)病故,开始只是普通的感冒,后来转成带状疱疹,一个多星期就没了。我们去送他,觉得生命太脆弱,二十六七岁,正是最强健的时候。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小学时,就有同学溺亡;大学时,就有中学同学仅仅因为偷窃价值2万被严打死刑;工作不久,就有中学好朋友抑郁症自杀。
总有一天,总会发生。
我为自己唱了一支暗淡的天鹅之歌!
初三,和我挺要好的一个同学因母亲脑出血猝死受到打击精神失常,半年后,情况有所好转,可她突然开煤气自杀了。不过她姥姥家一直怀疑是她父亲做手脚,还要求尸检,结果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学同寝室的朋友,生完小孩得了产后抑郁症,自杀了。

伤逝

又复到了清明节,在以往的清明节,如果有时间,我总是会回老家,祭奠我的那些祖先么。这清明节,我却没有打算回家乡,而是前往我的学生的家乡去祭奠他。在他年轻的生命飞逝而去的时候,只不过二十有余,而我和他接触的时间,也不过半年有余。最早认识他,是在去年的暑假,学校忙于教育部评估,系里的一些同学留下来帮忙,那个时候,对这个小伙子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张英俊而永远带着笑容的脸。他总是喜欢带一副黑色的宽边眼镜,看起来总是让人觉得特别憨憨的。而在后来随着接触的加深,不但发现他心灵中如那外表一般的质朴,也发现他那充满生机活力的一面。记得评估的时候,每次干活,他总是冲在前面,而每次吃饭,去食堂,也总是发现他站在前面。这个时候,只能朝他一笑,这个小子,真是精灵。他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因为写的不怎么理想,被指导老师说,可他总是挂着那副笑容,弄的指导老师最后没脾气了。这就是他,淳朴而略带点小坏。接触了大概半年之后,他离开学校开始去其他学校继续深造,虽然舍不得他离开,但是为了他自己未来的发展,还是送他走了。当他坐车离开学校去的那天,给他送行,和他说:“欢迎你今后回学校,这里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的”,心里还期待着他学成后的再次相见。

  但他离开不久,突然一天接到紧急电话,说他病重住院,当时不敢相信,因为他的体质非常好,而且性格开朗,怎会如此?连夜赶到去,消息让我震惊,当听到主治医师说他们已经尽了一切努力的时候,走出门去,泪如泉涌。但是内心仍然不放弃希望,只是希望他能支撑过来,为了爱他的父母、为了我们这些挂念他的朋友。但是一切的祈祷也不能挽留住他的生命,他离开那晚的夜空下着雪,而月亮在那晚也好像特别冷。在这晚,他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两天后,在雪中,我们送他回到了他的家乡。当看着他的棺木被安放在一片小树林的时候,看着周围连绵的树林中他孤零零的一个坟,想着一向喜爱热闹的他,在这片树林中,你应该是多么的寂寞。心里和他许愿,将来我一定要回来看你。

  千年前波斯王薛修斯率兵百万,准备渡海而征欧罗巴,薛修斯登山检阅那那百万雄师,只见海峡中战舰密布,海岸上人群盖地,薛修斯竟突而失声痛苦,其叔阿诺巴塔不解,便问那薛修斯。薛修斯王答:“此等百万人群之众,于百年后,可有一人存在?”人的生命,在这无限的宇宙中,只不过是刹那划过的流星,在天际留下一丝的回味。而我宁愿相信生命是一次次的轮回,如同那夏花一般,开了又谢。他短暂的生命,在最美好的时节消逝,但这生命却是永不凋零的青春,他也只是这无限轮回的年轮中的一轮,如此轮回。

  那如夏花一般的生命与永不消逝的青春——以此文纪念我一个早逝的学生。

[ 本帖最后由 永德 于 2008-11-18 21:35 编辑 ]
跃入我的海洋~~~
这个文章,写了发在报纸上了,给了他父母很大的安慰,
我自己跟自己说,每年清明,都要去帮他扫墓。
今年去,买了两棵雪松,后来一棵没长起来,明年去,再种一棵

[ 本帖最后由 永德 于 2008-11-18 21:36 编辑 ]
跃入我的海洋~~~
后悔跟贴,弄得像过清明节一样。
还是转转话题,我们是什么年龄才有了死亡意识。我上小学时一个同学上体育课跑步时先天性心脏病突发去世,中学时有一女生车祸身亡,都没有引起我认知上的震动(生命的脆弱性,死亡的不可逆性)。1976年周恩来去世,我一方面觉得这样的伟人怎么会死,有一种不可能,非现实的感觉,但另一方面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会死的(死亡的必然性)。那年我18岁,由此判断我的心理成熟蛮晚的。
别后悔呀,大家也就是借机宣泄一下。

中学的一个女同学,叫宋婷婷,78年没有考上大学,到工厂以后很努力,据说是“先进”。后来(80年前后吧,算来也就20岁出头)好像就是因为评先进的问题没想开,在辽源市的龙首山(树堂山)上自杀了。我推测都是个性过于好强惹的祸。这是我到南方以后听其他同学说的。
我写这个时候心情很乱,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觉得命运太不公道,这样的老实人偏让他接连遭遇恶运。我们另一个同学感染了乙型肝炎后,半年就自动痊愈,5个指标全部阴性。很多同学都得过甲型肝炎,没有一个染上丙型肝炎的。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本来想这次凑一点钱给这位同学的女儿读大学用,想不到这位同学的妻子坚决不肯收受任何的礼金,说是他们家已经接受过社会捐助,绝不能再接受其他的帮助。真是感叹!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想不到那批药品恰好是被污染的,由此他染上了丙型肝炎,久治不愈,到90年代已经严重肝硬化,引发了几次严重的消化道大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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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还有其他受害者。在国外,肯定是一系列高额索赔的集团诉讼案子。
我为自己唱了一支暗淡的天鹅之歌!
我那个学生到死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初期症状是发烧以为是肺炎,从住院到去世就一周。
初期医生还说疑似是禽流感,后来就干脆不给说法了,只说是不明病毒。
跃入我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