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干儿子

本帖最后由 mimitu 于 2009-8-4 11:14 编辑

我准备收个干儿子，之所以公布，因为看当事人没提出强烈抗议，而一众看客也是欢欣鼓舞的神情。我这干儿子不是襁褓中的婴儿，是22岁的大小伙子了。不过放在万恶的旧社会，这么大儿子估计在我这岁数也是能炮制出来的。放到万恶淫为先的北齐王朝，那高家皇帝多半在20多岁就做了祖父，不到30就翘了辫子。

以很多人邪恶的直觉，收干儿子一定是事关潜规则。问题是谁潜谁呢？怎么潜呢？我昨天倒是天真滴发问了。在饭桌上引发了激烈的争论，即到底是干妈应该给干儿子红包，还是反之。百度上搜出来的结果是首先干儿子要孝敬干妈，然后干妈要回赠礼物，其中必须包括饭碗一枚。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这干妈也是当之无愧。干儿子人生中的第一个饭碗是我给的。虽然给的很勉强。

他来的时候，我很不想收下他，个子不高，瘦的像索马里难民，骨头跟鱼刺似的让人骨鲠在喉，关键是脸色青中透黄，长发疲沓贴着小尖脸，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白眼狼。我心中暗骂引荐他的另一位80后下属，白胖胖的帅哥老刀，侬引荐伊莫非是为自己找个陪衬人，打死我都不相信他才20。我爱答不理滴说那就留下试试吧，死马当作活马医，随时可以毙掉。据说我的冷漠也引起了干儿子深深的敬畏，屡次见我状如灵鼠畏猫。

他来了几个月，我就发现这小子还是挺聪明的，写稿子又快又好，一个月写几万字玩似的。有一次我带他去拜访王刚，一起喝酒，听王刚嬉笑怒骂，我一直以为王刚能骂的那么痛快一定是我引导有方。没想到王刚打电话找我问他的电话，说这后生小伙子的热情天真也是引起伊老夫聊发少年狂，要找他喝酒。让我很是郁闷，我还以为我才是最佳酒友呢。

我们部门聚餐，一帮过气文青经常胡言乱语，干儿子经常嘬着小二锅头，一脸不郁，往往突然爆出几句惊人之语。比如他愤愤地指责我们：“你们说的都是有违道德的事”，让大伙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最近干儿子一直沉浸在内疚之中，因为受到了一个年轻貌美女孩的强烈吸引，产生了要抛弃女朋友的“有违道德”的念头。干儿子每日省吃俭用，好不容易交了首付，买下了一间50平米的房子，这个有违道德的念头将导致的直接后果是他会再次住到大街上去，房子写的是女朋友的名字。他也是坚定地认为这是他女朋友应该享有的福利。作为一个铿吝的南方小苦孩，能这么想真是高风亮节，比那些中年大款强一百倍了。

有一次吃饭的时候，点了莴笋，干儿子开始抒情，童年的乡村，池塘里长满莴笋。遭到了我的强烈质疑，莴笋这种根茎叶相连的植物，肯定是长在土里。他的嘴也是张的老大，一脸愤愤，你们这些不务稼穑的家伙，连常识都不知道。我们还是去向万能的百度发问，百度答“植物学性状：直根系，移植后发生多数侧根，浅而密集，主要分布在20-30cm土层中”。

为这个赌注干儿子欠了我一百多顿饭。加上以前他发誓要在30岁之前成为亿万富翁给我的回扣，欠下的是一笔巨债。

干儿子转正的时候很诚惶诚恐滴来问我，伊大三出来投奔我，大学没毕业，没学历向人事交差。作为一个网上以“学历歧视”著称的人，我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让他去地摊买个学历证书。后来我的助手老蔡，怀着深深的父爱，给他亲手做了个假文凭。就这样干儿子当上了文化记者，并梦想着从此开始他的文坛大腕生涯。

后来干儿子离开了报社，去了一家他很引以为豪的最大文学互联网公司。一跟我说起就眼冒贼光，没想到这个假文凭没蒙混过去，让人查出来，在转正前几天劝伊主动辞职。他为此很是痛苦，因为他以为在这里目光如曈，前程远大。为此他写了很多失魂落魄的文字，如“我真想知道我现在每天晚上该干些什么。我把网线停了，因为我不想晚上上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还不如我自己在家里编造，我也懒得在网上遇见一些人，因为我总是遇不到我想遇到的人，比如欠我钱的人，一个天才畅销书作家，或者一个肯给我几百万的富翁。与此同时，我也不想让大脑里产生任何关于女人的念头，夜晚一跟女人扯上关系就变成了白纸黑字的关系，无数个男男女女正在把自己的灵魂签约给黑夜，管他妈的那么多呢，先把爱情身上临时的衣服脱光，让它赤裸裸的站在那里，很纯粹的动物，所有的特征都拥有。我累了，也不想再发牢骚了，我现在给自己想出了一个愿望，那就是，在夜晚，让我在这个拥有几千万人口的城市，看到鬼，看看鬼在这个城市生活的如何，哎，但这比起做梦还是差一点”。

我虽然很同情干儿子，毕竟买假文凭是我的主意，我坚定地相信在天赋和梦想这件事上，文凭是做不了任何主的，可大公司是不会这么想问题的。但我还是想告诉干儿子，其实做一个不做梦的人是很幸福的事，躺下就能安眠是这世界给人最好的补偿。而我总是清醒滴睡在噩梦里。这使我几乎心丧若死。

我更欣赏干儿子写的这样的句子：“我毫不畏惧的吹一句牛逼，在那间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脸上是充满朝气的。事实也证明了我的观点，只有我留了下来，而且让这间屋子春暖花开了”。尽管干儿子连克莱登大学都不知道，连酒吧都没去过，我总是毫不留情滴讥笑他在文学上的眼界短浅以及在金钱上的算计，但我喜欢的东西，大概正是我曾经拥有过的东西，是我在曾经拥有的时刻大肆挥霍不以为意的豪阔，现在都变成了自己也不肯面对的落寞。我为那些美好的东西心碎过。现在很正常。

昨天，下了一场雨，我认了个干儿子。这天干儿子花了100块买单，这100块对他来说是不小的一笔开支。他说要心疼好几个月，并说他做出心疼的姿态是为了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开心。其实丫也是心疼100块的，否则不会在京城如此辉煌平整的大路上摔跤。

我想说，干儿子，为了你的贫穷得只剩下梦想的青春，为了你的忧伤，为了你的绝望，为了你这些小情小绪都换来未来作为亿万富翁的报偿，那我只好当回你的干妈了。虽然我不做任何的投资，只是给点虚幻的母爱，作为追忆逝水流年的一点sentimental value。

附干儿子所写：干妈经济
贵州有种辣酱叫“老干妈”，我不太喜欢吃，因为我也没有干妈，为什么要认瓶辣酱做干妈。这么多年以来，出现过很多个各式各样的女人要做我干妈，这个事情可能从我一生下来就开始了，一开始是单身的年轻女子，后来是少妇，后来是欧巴桑。一开始是我母亲不同意，因为我母亲觉得我就是她的，后来是我不同意，因为我觉得好多女的不配做我干妈。今天，老黎说要认我做干儿子，我又好好的想了一通母爱的事情，这个问题我好久没想过了。
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多，就是母爱太多，这是我引以为豪的事情。这也让我从年幼时期就拥有了讨好女性的诀窍，尤其是讨好年纪比我大很多的女性，女性吧，一到了年纪同情心自然而然就增长了好几百倍，她们看一只流浪猫都能爱惜半天，何况是人呢？所以只要装的可怜兮兮就可以了，其实我照镜子看自己，的确挺可怜的。脸上没有三两肉，必定是个坏骨头，这是我去世多年的外婆说我的。
我现在是真的混的凄惨极了，同龄人早就抛弃我了，我整天混迹在一群夕阳之中。比如，我8月1日晚上又跟两个自称绝对能做我爹妈的人在一起吃饭，这一晚，北京在下雨，空气久违的清新，我看着昏黄的路灯心里想，这个世界果然是无界限的。
跟老家伙吃饭埋单，这是有违我的道德底线的，一般来说我会事先准备，钱包扔在家里。我也从来不避讳此事，我觉得我做的挺对的，我觉得如果每一顿都是我付钱，中年怨男妇女肯定心里会遭受极大的刺激，没有做成比尔盖茨的失落感会令他们一夜都睡不着，而且附带效应还有更多，比如我也会睡不着，因为我也损失了几百块。
当然这些都是开玩笑的，扩大自己内心的卑鄙通常喜剧效果都很不错。
回到认干妈的事情上，老叶以前也说要认我做干妈，我没敢回应，我心想，你有儿子的人，认了我肯定是我吃亏，我天天孝敬您老，您老的爱估计全给你儿子了，我是半点也分不到。认干妈也不能乱认，我觉得像老黎这种干妈是值得认的，又有钱，又未婚，又有事业，就算事业有一天没了吧，还有套房子，说不准过个几十年我还无缘无故的继承了一套房子。年纪也没欧巴桑那么大，犯事了去派出所，这等干妈还能使使美人计把我弄出来。偶尔母爱迸发了，也没人跟我抢。我觉得吧，想来想去我都是能占到极大的便宜的。只不过老黎说认干妈要送她礼物，我觉得先让我割肉这似乎有点不太对。为此我去百度学习了一下，中国太大，认干妈的礼仪也太多，我觉得我还是偏向磕头给钱的方式。
我心想，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认干妈真够不要脸的，这好比老黎二十年前还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时，让她认一个小孩做干儿子一样，我觉得当时她得脸红一下吧，脸红买点糖果总是应该的。可今非昔比，我不是三岁小儿，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都给两膝盖黄金了，给我几百张纸币也是应该的，而且过不了今年我就能让她看到第三代国家花朵，这可赚大啦。
其实，我后来还想到了一个好处，老黎朋友那么多，我也有一帮穷朋友，摆酒席认亲，也得有人来出礼钱吧。收个十来万，今年就可以先歇一歇了，我刚准备笑一下，脚下不听话被北京的雨水坑了一把，我坐在地上看着13号地铁呼啸而过，我心想我在这个城市还是拥有一些温暖的，虽然雨水是冰冷的。这最后一句也是我严肃时想到的，难免也有点感动起来，所谓缘分的含义突然变得形象起来，我心里想多年前我在小镇上玩泥巴时，谁他妈的想过自己会坐在这里想这些充满母爱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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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