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地

ee

别有天地


    离八达岭约二十里，有一道观。道观据说建于北魏盛期，中间颓毁重建多次。偶闻观中有奇景，心中痒痒。

    某日，经朋友引介，得以一见其卢山真面目。

    驱车一段，再登山，几经辛苦，抵观。老道早在观前迎候。一番客气应酬的话后，我迫不及待问，“听说这道观别有天地？”

    老道斜睨我一眼，微微笑，“不急，请先品茶。”一声呼唤，小童端上茶来。粗瓷茶杯中，盛着略呈蓝色的清水。犹豫间，老道端起茶自喝，我也喝了。茶味馨香略带涩，但甫入口，顿觉渗肺渗心，似一股清流，徐徐运通气脉。

    “这是碧芸茜泡出来的茶。”老道微颔。

    茶毕，老道说，“先生说及别有天地，没人这样形容过，但倒还不差----这边请。”於是跟随老道，穿过暗暗的长廊，经由几处弯道，到了一堵破旧的小木门前。老道掏出一根长了铜绿的大钥匙，打开铜锁，吩咐我们换上小童带来的道士布鞋，才开启木门。

    门一开，一阵凉沁沁的风送了出来，令人精神一振。但里面黑黑的，能见度甚低。

    “慢慢便会习惯，看见东西的。”老道亮了手电，在前引领。“以前用油灯，不好，会污染你这个别有天地。”

    洞中路平，不难行，两边石壁，略现潮气。感觉往下走了约百尺，眼前豁然开朗：好大的一个洞穴！

    有点像北京郊区的银狐洞，是天然的地下洞穴，高高低低地挂满了奇形百状的钟乳石。只是这儿的石更加萤白。老道指指上方，数十尺高的洞顶中，有一碗口大的光柱，从上而下投射，触到洞底一水池，又透进清洌异常的水。

    “这光该是外头山岩裂缝透进来的吧？”我问。

    “不知道。”老道答，“外面风风雪雪，里面却没飘漏进一点点。甚至，连声音都进不了来。”

    看着我一脸不解，他又说，“高端的石壁陡滑，又重岩叠垒，难寻出个究竟。”

    “将来找个地质队来看看。”我话一出口，便自觉失言犯忌，引领我的朋友来前曾再三吩咐，关于这洞，老道对外三噤其口，除了熟极的朋友，不易开启那道数百年一直紧闭的木门。

    “对不起。”看到老道略露愠色，我连连道歉。

    “看看池中水。”老道说。

    刚看了那洞中光柱，眼睛有点不习惯。过了约一分钟，突然发现水中有物：是鱼！先是三数条，然后是十数条。鱼约五六寸长，鱼身透明，连脊骨五脏都一目了然，清历无遗。鱼儿虽闻人声，却也怡然不动。想是惯了这个恬静平安的天地，从不晓得世外纷喧。我们不觉也噤声，只默默地看着。


    过了好一阵，老道招招手，领我们绕过池，往前走。拐过一堵几尺宽的钟乳壁，老道说是“琼屏”。琼屏后，是几处参差的岩块，上面布满暗蓝靛色的草苔。

    “几乎不见天日的洞穴里也有植物！”我们不禁咋咋称奇。

    “这就是碧芸茜。”老道说，“碧芸茜是本观第二代主持，老子的一个后人在洞中发现，命名，入册的。他以这苔茜为原料，秘制出茶来。这苔茜隔绝于外间污浊，只吸取洞中钟乳的精气，洞岩恒久温适的养分，一年才长一分。各位刚才喝的茶，是数年的精华了呢！”

    “这茶有什么好处？”

    “这茶通五经五脉，去五毒，养元神，男女老幼皆宜。”

    我向来对於玄而又玄的东西有保留，但喝过这碧芸茜茶后的三几天，似乎仍然是齿留余香，感觉敏锐，心定神怡。

    老道又领我们在洞中其他各处观看。我们也乘兴替形态千奇百异的钟乳石取名。

    离开洞穴时，我回首顾看，只见洞中薄薄紫霭袅袅，光柱池水参映交错，钟乳粼晖闪闪，一切又都在不尽的谧静祥和中。好一个“别有天地”。

    辞别时我向老道再三致谢。老道微微笑，“承蒙光临。这是别有天地。但来过了，便不必再来了。”

    “天外自有天外事，世间还作世间人”老道是对的。


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