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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首发】《精神富翁晁乐》 [打印本页]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6 20:03     标题: 【原创首发】《精神富翁晁乐》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0-12-27 08:14 编辑

  
    晁乐在这个小城也算个人物,习画多年,画技二流,画功虽然一直不肯长进,但在小城的美术圈子也是尽人皆知。他十几年前就办了一所美术学校,若干年前就积攒了少说也有百万银子。此公面黄少须,方脸鹰嘴鼻子,脖子后头的肉堆成两层。独身。好读西方哲学类书籍,常能结合实际而出惊人之语。他热爱赚钱,精通赚钱之道,但提起花钱就痛心疾首,心情不好。他少抽烟、不喝酒,甚至连茶和一切带有味道的饮料都不喝,他觉得那些东西人喝不喝都无所谓,水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所以他喝。当他发现喝酒喝茶喝任何饮料,除了能让舌头和肠胃产生些许安慰,能让精神稍有享受以外,得花他晁某人许多钱,而从晁乐兜里往外掏钱,就像从活鸡身上拔毛一样让他痛不欲生;不到万不得已就胡乱花钱,简直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堕落行为。那点微不足道的享受比起把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再交到别人手上而对他所造成的痛苦来说,实在不成比例。买这些东西本来是为了享受,但往外掏钱的痛苦远远大于所能感受到的快乐,所以,不划算。虽然他自己认为自己是个艺术家,但他骨子里是个精明的商人,任何事情都要计算一下成本,也就是要计算一下得失,得到的太少而失去的太多他不干。你可能会问,那他为什么不戒烟呢?原来,他在农村插队的时候,那个乡是种植烟叶的,一年四季可以抽免费的旱烟,可以放开了白抽。白给的东西他自然不肯放过,于是使劲儿抽,比别人抽得都多,染上了烟瘾。回城以后他多次尝试戒烟,但没有成功。就经常去原来插队的地方弄烟叶,自己加工成烟卷抽,比买现成的盒装香烟划算多了。他只在应酬的时候买一盒烟,自己不抽,说抽不惯,其实是为了省钱。

一、水龙头不漏水造成的烦恼

    这几天晁乐的心情不太好,原因是他家原来漏水的龙头居然让那个多事的二宽给弄好了。以前,那个东西关不严,关到最底水还是滴答滴答地往外流,每天他可以用那大号塑料桶接一桶多水,这些水就够他一天用的了,经常还有节余。他仔细观察过水表,以这样的速度滴答水,水表绝对不会动。可是,经过二宽那只贱爪子一捣腾,这东西忽然可以关严了,而且无法掌握最小流量,只要一拧开,出水量就大到能带动水表的指针慢慢地走。二宽洗完手发现龙头关不严,就把龙头以极快的速度反复开关了若干下,龙头就莫名其妙地可以关严了。晁乐气得心疼不已,对二宽发作了一通,直想把那家伙的爪子给剁了。他稍加算计就知道买个水龙头的钱一个月就可以节省回来,但还是跟自己斗争了好几天,才终于决定买个新的换上。在和自己作斗争的几天里他少接了好几桶免费的水,就像白吃白喝惯了的人,突然要让他掏钱买,他不习惯,难过得很。买新龙头花了他十一块钱,他觉得这帐应该记到二宽头上。朝乐花了180元买了一双仿造的耐克休闲皮鞋,以他在小城的身份不能穿着得太寒酸,他对名牌推崇备至但从不买真货。他年轻的时候买过一副太阳镜,当时人称蛤蟆镜,一直不肯撕掉商标;他穿西装也不撕掉袖口的商标。假货你不说谁知道那是假的?又不是人人都能一眼就能识别真假。穷人戴个真钻石项链别人也会说那是人造的,富人戴一串人造的人家也会认为是真的。穿了一天,他觉得这鞋前头夹指头,他的大脚指头肥厚,顶得慌。就把鞋拿去退,但他一买回来就给后跟钉了一对鞋掌,这是他的一贯做法。结果可想而知,不能退。这双鞋也成了他一块心病。
    过了几天,二宽又来晁乐家说事情。二宽是个比较豪爽的西部汉子,快人快语,做事干脆利索。二宽的个子和晁乐差不多,就是比他瘦了一点,脚型大小也和晁乐差不多,晁乐知道这个。说话间晁乐注意到二宽的鞋已经比较旧了,就对二宽说:“你这破鞋早该扔了,穿着也不嫌掉价?来,试试这双鞋。”他拿出那双假耐克,让二宽穿上。二宽一试还真合脚。但二宽嫌那个标志太大,有点扎眼,有点夸张。晁乐说:“才买的,就穿了一天,前头有点不合适。新皮鞋都是硬邦邦的,我正好给你把鞋撑得软了。你干脆就就当是自己新买的吧。你这个土鳖,人家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东西不是名牌,你倒好,反倒嫌商标大?”二宽经不住他说,觉得合脚就行,反正鞋也不贵,就问:“多少钱?”晁乐说:“191块钱。”他把买水龙头的那11块钱加进去了,他不赚朋友的,他只要把他自己认为应该拿到的就够了。二宽给了他200块钱,说就别找了。晁乐非找钱不可,他数了9块钱硬塞到二宽手里,二宽推不过,就接了。说完事情,二宽就往外走。晁乐又和自己斗争了几十秒,他得决定是否往二宽要钉掌的那6块钱。不要亏得慌,6块钱够他在外边吃两顿饭了,要的话又有点不好意思。就在二宽要跨出门的时候,他把二宽叫回来了:“先别走,你还差我6块钱。”二宽说:“鞋钱已经给你了,还差什么钱?”晁乐说:“你把鞋翻过来看看。”二宽脱下一只鞋翻过来看了一下,这才明白朝乐是要他给钉鞋掌的钱。二宽知道这家伙脾性,也就不计较,只想笑。晁乐如释重负,可算去了一块心病。二宽一走,他赶紧卷了一支旱烟卷抽了起来,以示庆贺。
【未完待续】

作者: 何毓玲    时间: 2010-12-26 20:12

沙发!看完再说!

沙发!看完再说!
作者: 水笺    时间: 2010-12-26 20:20

俺们占板凳!
作者: 金秋    时间: 2010-12-26 21:10

又是“原创首发”啊?老西安一个月之内原创首发三四篇了,如此才思泉涌,也不知遇上啥了。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6 22:36

谢何大姐、水笺mm、金秋mm顶贴。
回金秋mm:这几天没有写新东西,程兄已经搬了个小板凳坐着门前开骂啦;猪头兄也说老西安现在开始“发嗲”,说顶贴不热闹我就罢工了;还有傻瓜大姐、杜大姐、酒苗mm、兼程mm、杨兄等等也希望我继续瞎编一些故事哄大伙乐一下,我就又开始胡乱发飙了。
作者: 李酒苗    时间: 2010-12-26 23:15

这个“精神富翁”比葛朗台恶心多了,整天想着吃白食占便宜,连朋友也不放过,整一个精神乞丐。老西安倘能把他写成精神富翁,就神了~~~
作者: 杨林    时间: 2010-12-26 23:16

笑晕了!我为我老妈找到了知音,还为晁了找了一群同伙。我每次看到我妈家卫生间的那个大桶都数落她老人家说:你白受共产党教育多年了,怎么这么爱占公家的小便宜?她老人家振振有词的回答我:你能叫全楼的老干部都别这么干,我就关了。

其实晁乐同学也是个大笨蛋,现在的水表滴答水时看起来不走字,其实一度也不会少计,走得慢而已。这道理我说给老妈听,她理也不理,仍坚定不移一如既往。
作者: kemingqian    时间: 2010-12-26 23:25

俺家在上海也有一只大桶,用了二十多年了。
作者: 傻瓜也快乐    时间: 2010-12-27 00:01

好一个生龙活现的抠门晁乐。
这个有生活原型吗?这些细节如何来的?
再一次痛失沙发。好像没有这么长的沙发,实在挤不上了。
作者: 就这样风雨兼程    时间: 2010-12-27 08:51

7# 杨林
杨林兄,我向你学习,外出途中不忘燕谈。果然值得看,一句191块钱。他把买水龙头的那11块钱加进去了,他不赚朋友的,他只要把他自己认为应该拿到的就够了。” 惹得我坐在酒店哈哈大笑!
作者: 杨林    时间: 2010-12-27 13:30

10# 就这样风雨兼程 风雨MM又溜达在欧美旅途中了,人在旅途真有诗意的说。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7 19:21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0-12-27 19:22 编辑

回杨兄:用滴答漏水来占小便宜,这样的事情我在几个人家里见过,好像许多人都知道这个窍门。但杨哥说的那种水表可能是电子的吧?
回傻瓜大姐:请参照上边的回复。
克明兄能把一只桶用20多年,佩服佩服。
兼程mm好像整天周游列国的说。
酒苗mm:过一会你就能多知道一点晁乐的消息了。
作者: 去意无边    时间: 2010-12-27 19:50

西安兄高才多产,只能远远地学习。
作者: 夏加坤    时间: 2010-12-27 19:56

又是“原创首发”啊?老西安一个月之内原创首发三四篇了,如此才思泉涌,也不知遇上啥了。
金秋 发表于 2010-12-26 21:10
老西多产,不服不行。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7 20:48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0-12-28 22:23 编辑

【续前文】
二、故友来访
   
     晁乐推崇西方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许多地方比西方人做得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离不开朋友,他爱找朋友聊天,他要经常在朋友面前发表高言大论。他分析事物视觉独特,词锋犀利如刀,但逻辑是不是严谨他不管。晁乐说话时表情生动,手势丰富得比阿拉伯女人吵架时的动作还多,他说到兴奋处你会感到他前胸后背都长满了手,时而像希公特勒,时而像列宁同志。思接千载,旁征博引,直说得让顽石点头,让听者忘倦。对哲学逻辑学经济学美学以及啥啥之学一知半解乃至一窍不通的的伙计们对其思辨能力佩服得如初中生之于大学教授,那个喜欢写文章胡说八道的老西安也是其听众之一。好在中国盛产半吊子哲学家,如果不幸读过几本哲学类书籍,更不幸在哪个大学或者什么社科类单位搞所谓的研究,再在杂志报刊上发表过几篇文章,文章多了再出个什么集子。这种人最擅长根据需要而用种种理论把1+1论证成不等于2以外的任何数字,说是要要和啥啥精神保持一致。眼看着自己的话变成了铅字,立刻就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遂顾盼自雄,或设博客开堂呼号,或在某些论坛雌黄古今人物,跌宕文史,啸傲烟霞,以思想巨伯自居。这样的人多了,难免有人自动跳出来与晁乐对掐。伙计们最喜欢看晁乐与文化名人掐架,说比看毛片都过瘾。虽然伙计们喜欢听他的演讲,但对其铁公鸡薅不下一毛而心怀不满,于是大家时不时地设法让他出点血,故意让他心疼。
     在北京工作的两个晁乐的朋友林友和胡克回到C城休年假。林友是某社科院的,胡克是北京某大学历史系的教授,他俩都是C城人,每年回老家一两次。这次想去看看晁乐和其他几个朋友,问晁乐该怎么走才能到他办公的地方。他是这样交代路线的:“你们先走到大修厂,然后乘3路公交车,到烟厂下;再倒乘7路,在市委下,不要在市委的下一站也就是华夏大厦下。我的办公地点在两个站之间,你们下车以后只比在后一站多走二三百米。在华夏大厦下车要多掏五毛钱。”这两个哪里有功夫坐公交车,如果那样走时间就全耗到路上了,俩人坐公交车就是按照晁乐说的省钱办法去做总共也得三块钱。C城的出租车只要不出城,到哪里都是六块钱,不打计价器。他俩决定坐出租车去,省得耗时费力。
     老友相见,分外眼红,见面也不寒暄,直接掐架,掐得极其投入。他们争论起了房价为什么高得离谱,晁乐指着林友说:“林某人,你发表了许多议论GDP和房价的文章,还在电视上大放厥词,我都看到了。我给你讲个段子:俩经济学家看见路上有一堆屎。甲对乙说:‘你要是吃了这堆屎,我给你一百万。’乙一想,吃一堆屎就能得一百万,忍一时就能痛快一世,就吃了。乙拿到了一百万。乙拿到钱觉得自己吃屎,心里不爽,就对甲说:‘你要是也吃一堆屎,我也给你一百万。’甲后悔刚才损失了一百万,想找补回来,也吃了。俩人把这事给导师说了。导师说:‘你们每人都消费了一百万。你们给国家贡献了二百万GDP啊。’林友,你敢说出有多少GDP是靠倒卖地皮推上去的吗?这样的GDP掺了多少水分?把地皮倒来倒去除了推高房价,能产生实际意义上的GDP吗?老百姓干了一辈子,多少人买不起一套房,买了房的有几个不是房奴?你们的单位卖给你们的房子价格只有市价的三分之一,这事只有中国才有吧?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林友说:“我要是说了,你就再也看不到我在任何媒体上说话了。”晁乐说:“你倒是一条好狗,不会做吃谁的饭,砸谁的锅那种事情。”晁乐又指着胡克说:“你他妈的也一天人模狗样地在媒体上说东道西,一说到近代史,你的鸡巴臭嘴就像塞进了驴粪,你也就是在网络上过过干瘾罢了。” 一直说到晚上8点了,才想起来只要是个人就还得吃饭。林友对胡克说:“你说那酒贵菜贵肉贵,咱们可以不喝不吃,但晁乐这家伙怎么连个饭字都不提?”晁乐说:“街对面有个馆子不错,走吧,到那儿去吃。”那是一个典型的中国西部小面馆,兼卖饺子和凉菜。桌子油腻腻兼脏兮兮,地上满是烟头和用过的卫生纸,还有一些可疑如痰渍的黏稠之物混迹其中。胡克和林友回到故乡就是要吃岐山面之类的地方小吃,他俩在京城整天应酬得发昏,对故乡这类小地方的所谓大菜实在不敢恭维,说实话吃这些地方小吃还就得到这样的小馆子来,小吃一进大饭店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变了味。但他俩还得嘲讽一把晁乐,说晁乐他娘的抠麻雀屁股还要把指头放到嘴里嘬磨一下,抠门得舍不得请老朋友在个像样的馆子吃点儿带油水的,把老伙计直接就弄到这么一个破烂地方来了。晁乐也不客气,说:“你俩爱吃不吃,我要半斤饺子。你俩要啥?”俩人都说要岐山面。玻璃柜台里有凉菜,地上堆满啤酒,但晁乐就是不点,他觉得点那些东西简直就是浪费。林友和胡克深知要想让晁乐主动弄点酒菜比劝狗从嘴里往外吐骨点头还难,就自己要了啤酒和凉菜。
     第二天,朋友们知道他俩回来了,就嚷嚷着要聚众腐败,于是大队人马就开到一个当地一个高档饭店去了。伙计们一心想折腾一下晁乐,就设了个套让晁乐往里头钻。鞠琳提议:“今天为两位故友接风,谁也不要抢着买单,咱们抓阄。胡克和林友不参与,其他人都得抓。纸条上写上‘免单’或者‘买单’,注意,只有一个是‘买单’。老五,你写吧,然后发给大家。”大家一致同意这个提案,就开始抓了。晁乐打开纸条一看,他的是“买单”,他把每个人的条子都要过去检查了一遍,人家的都是“免单”。他无话可说,只能认了。那顿饭大家专挑贵的点,直把晁乐吃得像《有话好好说》里的傅彪一样,差点背过气去。原来,大家提前准备了两套阄纸,每个人在餐桌上抓到的都是“买单”,但每人手里还藏有一个“免单”,趁着晁乐专心看他的条子,大家迅速把“买单”换成了“免单”。晁乐难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未完待续】
作者: 傻瓜也快乐    时间: 2010-12-27 22:46

本帖最后由 傻瓜也快乐 于 2010-12-27 23:03 编辑

沙发,,哈哈,终于抢到沙发。先坐上沙发再慢慢欣赏
老西安,你这些段子真的生活中来的?俺也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遇到过呢。
这个晁乐也太不爷们了,不喜欢抠门男人。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8 01:21

回傻瓜大姐:主人公原型是我的熟人,这些事情大部分是真实的,比如关于水龙头、关于鞋、关于描述公交车线路、关于吃饭等等,都是真人真事,只是时间和空间上我把它们颠倒了,不然就会弄出问题。段子是朋友们吃饭的时候讲的,揉进去了。谢谢大姐,您一直在支持我,谢谢您了。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8 07:19

去意兄和夏兄夸俺,俺一高兴就多写了几句。老西安这边厢有礼啦。
作者: 何毓玲    时间: 2010-12-28 09:18

我也夸你,快写,快写!
那个段子我的手机收到过,说两师兄弟每人吃了5000万元屎,共创GDP一个亿!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8 12:09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0-12-28 12:10 编辑

刚才看到何大姐的留言,老西安何德何能?居然连何大姐这样的资深编辑都成了我的粉丝,看来不好好写就对不起大姐,也对不起热烈捧场的各位朋友。老西安热烈欢迎大姐莅临西安视察。老西安太贪玩,有时候就忘了写啦,今天晚上补上。

看到大姐说:“吃了5000万元的屎”,我噗嗤一下笑出来了。那得吃多少才能凑够5000万元啊。
作者: 老程    时间: 2010-12-28 12:27

猫揽八泡屎,泡泡舔不净。你那吃货老五算是写完啦?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8 12:48

老哥哥耶,可把您等来了。您没有看到老五已经决定回来了吗?他回来了还有石马可写的?您老人家想坐在板凳上下棋,我回头陪老哥哥玩。如果老哥哥觉得老五还有石马可玩的,不妨提醒小弟,我接着往下续就是了。老哥开骂,我就当是骂隔壁谁谁。
作者: 老程    时间: 2010-12-28 13:33

22# 老西安
你让老五成了秃尾巴鹌鹑。不是回西安了吗?你介绍他去找杜大姐……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8 19:47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0-12-28 23:29 编辑

【续前文】

三、晁乐的婚事

      晁乐当年领着老婆去深圳淘金,金子没淘到,反而把老婆留到那里了。老婆漂亮能干,到深圳以后很快在一家香港同胞的公司里某了一份不错的差事。他在那儿呆了两个月,吃光了盘缠也没有找到工作。第三个月,老婆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几千块钱,交给他做本钱去捣腾服装,自己继续在那家公司服务。倒服装是从广州到西安来回跑,晁乐有一半时间在火车上,另一半时间就扛着大包小包的衣服穿梭于广州和西安的服装市场。这个期间他比扛麻袋的都辛苦,扛麻袋的只管把麻袋从这里运到那里,其它事情概不操心,晚上可以回去和老婆该干啥干啥。他可是除了第三条腿闲得吊儿郎当,弃之不能也无孔可入,又不像耳朵眉毛之类的还有个装饰作用,有时候犯起倔来还把大头整得无可奈何,遂成了累赘;全身其余部分的零件全部满负荷运转,累得随时都想罢工。倒服装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每趟必赚不赔,有时候一次看走了眼,得忙活好几趟才能补回来。那个时候没有手机,在火车站附近打市内电话比国际长途还贵,更别说长途电话了;现在全国火车站附近的电话还是这样,没打电话之前你的话连个屁都不值,一旦拿起听筒你的话可就值了大钱了。晁乐行踪不定,老婆没法主动与他联系;他生性悭吝,又没时间去邮电局,于是和老婆几乎断了音信。一年以后晁乐倒是赚了一笔钱,但把人弄得发若乱麻,须如刺猬,双目红肿,手像鸡爪,整个一个建筑工地的民工形象,三十岁左右的人望之如四十几岁。八十年代的艺术家最不修边幅,晁乐年轻时就以画家自居,做开服装生意以后更是无心也无暇打理自己。他就以这副摸样,提着一个蛇皮袋子出现在老婆的公司里了。老婆工作的大楼装修豪华,气派非凡,里边的男男女女个个鲜衣华服,光彩夺目。老婆见他竟然灰头土脸地直接到自己的公司丢人现眼,羞愧难当,对同事说晁乐是她雇来拉行李的。晁乐怀揣一年的打拼成果,满心欢喜地想给老婆汇报,结果被老婆当众降格为奴,一瞬间就把满腔热情化作了一把怒火。他气得说不出话,把挣来的三万块钱从蛇皮袋子里抓出来,自己留了一万,把那两万直接砸到老婆脸上,临走才吼出一声:“势利贱人!从此你我一刀两断。”那时候他年轻气盛,死活转不过那个弯,用他后来的话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执意要与老婆离婚,于是单身至今。
      单身以后,他觉得倒卖服装虽能赚钱,但他的绘画事业就荒废了。他回到家乡,把自己藏于斗室,潜心读书作画,很长时间拒绝与任何女人来往,也几乎没有女人找他。开办学校以后,大家都知道他赚了大钱,那种帐几秒钟就能算出来,只要看看他有多少学生就知道他有多钱了。随后他家简直就成了各种女人临时借宿的旅馆,只不过不用交房钱而已。有了钱,他就弄不清那些女的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的钱。他虽然吝啬,但舍得给他所爱的女人花钱。比如对待他的前妻,他自己除了买书不考虑价钱,其它方面节衣缩食,老婆怎么花钱他都无所谓。在家他不管钱,把工资和外快一交就不再过问,给他报账他都懒得听,两口子也就相安无事。现在,他觉得所有女人都是势利眼,就故意不给和他来往的女人花钱,以试验她们是爱人还是爱钱。那些女人开始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从此可以随意取钱的提款机,但过不了多久就发现这机器吐出来的几乎全是毛票,连十块二十块的面额都很难见到。于是他身边的女人就如梁雁翎唱的那样:“像雾像雨又像风,来来去去只留下一场空。”没一个能抓住留住的了。
      最近,西安将要举办一个画展,晁乐拿了几幅作品去参选,组委会选中了其中一幅。这得归功于他在画展组委会认识的一个单身女人张之琳,她对晁乐的画赞不绝口,很是欣赏。张口才极佳,力排众议,指出晁乐画中种种独到之笔,才使晁乐没有白跑一趟。晁乐大为感动,引为知音。他对真正欣赏他的画作并能准确指出优劣之处的人,常常会表现出与他平时判若两人的惊人的慷慨。去年,他通过省医药公司办公室主任杜大姐,认识了杜大姐的丈夫老朱,老朱引荐他与名画家施喻墨相识。施老对他带去的作品逐一评判,毫不客气地指出画中的多处败笔,并提出中肯的改进建议。晁乐不但不恼,反而毕恭毕敬地尊施老为师,虽然施老不收他这个徒弟。过了几天,他给老朱带去了两瓶法国干邑葡萄酒,两瓶18年苏格兰威士忌,以感谢朱氏夫妇的引荐之恩;又给施老送去了两瓶茅台酒、两瓶五粮液。老朱说他就是顺便牵针引线,没出什么力,这礼也忒重了点儿。晁乐说:“钱是为艺术服务的,和艺术比起来钱就是一堆纸。”
      这会儿,晁乐要请张之琳吃饭了,他选了一个不错的大馆子。这张之琳是美院研究美术史的副教授,摊开纸也能来几刷子。可惜其貌不扬,还好新潮打扮,发若拖把,色如泼醋,眼睛一大一小,鼻梁塌陷,行如雀跃,按相书上的说法是刑家破祖之相。但晁乐却对张老师喜欢得紧。
【未完待续】
作者: 李酒苗    时间: 2010-12-28 19:48

这回沙发是俺的~~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8 19:58

俺给酒苗mm施礼啦!
作者: 李酒苗    时间: 2010-12-28 20:06

这么吝啬的家伙,竟然还有朋友乐意跟他交往,果然略有小才。
拜托老西安快让他嫁给发若拖把的雀女郎吧~~~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8 21:05

回酒苗mm:问题是老程大哥想让晁乐和杜大姐认识,看那个意思还想让他俩弄出点儿什么。我今天就先让杜大姐在这里露个脸。不然程兄又要坐到板凳上开骂啦。
作者: 李酒苗    时间: 2010-12-28 21:29

嗨,老程是想让吃货老五去找杜大姐,这个讨嫌的晁乐,杜大姐才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他那幅画的败笔,不是给找出来了么?还有那么多人生的败笔,也得狠狠数落一遍,让他躲一边囧去吧~~~否则,俺就坐沙发上冷言冷语……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8 22:39

咳咳,瞧我这脑子,要不是酒苗mm提醒,还真把晁乐当成老五了。这两天一心只想着晁乐的事情,把老程大哥说的老五自动想成晁乐了。白让杜大姐在这里露了一鼻子。现在已经写出来了,酒苗mm也跟了帖,按照泽雄兄所说的,只要有跟帖,就不能改了。那就不改了。回头在《吃客老五》里把杜大姐再加进去就行了。

程兄非得看到老五和杜大姐弄出点儿石马?这个老哥哥啊,哈哈哈哈
作者: 老程    时间: 2010-12-29 00:13

老西安乱点鸳鸯谱,还把这么个猥琐的勺子介绍给杜大姐添恶心。
这回我可得站在板凳上骂!
作者: 傻瓜也快乐    时间: 2010-12-29 00:33

不喜欢晁乐
想念老五了
作者: 杨林    时间: 2010-12-29 11:01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12-29 11:05 编辑

觉得晁乐超乐,有这样的朋友,生活超乐,喜剧不断。何况人家晁乐绝不肯赚朋友的钱,朋友非要拔人家的毛,凭什么就不允许人家护住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毛。再说超乐同学也有慷慨的时候嘛,兜里就三万块钱,能砸出两万尅老婆,比我们想象的要壮烈多了。我原想即使超乐要拿钱砸老婆,顶多也就是掏出一万来,再抽出一张,还要狠狠心,犹豫片刻,使出浑身的劲,轻飘飘的砸在老婆脸上。话尽可以说的狠点,行为可不能超出超乐的规范准则。另外超乐同学毕竟是对艺术有追求的人,也能时不时性情250一把。可他又深谙西方哲学、经济学的,最知道金钱是万能的,不能把钱随便乱砸,平时不砸,是为了要紧的时候可以狂砸、狠砸。立体感很强的超乐先生随着刚过的圣诞在C城冉冉蛋生了。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9 15:16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0-12-29 15:19 编辑

知我着杨兄也。生活中有这么个活宝,也是一乐。我和晁乐的原型人物只是熟人关系,人家怎么活,是人家的事情,咱远远地围观就是了。这个人物很富戏剧性,性格中有些东西让一般人很难理解,常常做出一些不合他自己惯常的逻辑、也不合一般人逻辑的事情。他既严谨又浪漫,既吝啬又大方。他的许多事情被伙计们编成段子玩,关于他的事情许多是朋友们说给我听的。我和他吃过几次饭,每次都会遇到很多好玩的事情。当然,也不能完全写实,那就不是小说了,也会让人对号入座。这样的题材不写的话,感觉有些浪费,虽然许多筒子不喜欢他,但我还是要写。杨兄,你分析得很透彻,有分量。谢谢杨兄啦。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9 19:54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0-12-29 21:30 编辑

【续前文】
      画家和研究美术史的人遇到一起,简直就像俞伯牙遇到了钟子期,不说话都心有灵犀。更何况这张之琳也算得上是个才女,才女一般相貌可人的不多。正因为其貌不扬,才不像美人那样,一只好鸡蛋没有缝,蝇子们都要想办法扒开个缝给里边下蛆;大部分美人架不住蝇子嗡嗡,稍不留神露出小缝,其学业事业也就基本上宣告终结。张之琳塞翁失马,爱情之花虽然常常昙花一现,很快就凋零枯萎,但少了许多人间俗事的干扰,于是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必将为你打开一扇窗户。她发奋努力,在她那个领域精深研磨,终于脱颖而出。她写美术评论文章是斫轮老手,且能保持公正,从不厚此薄彼,因人废言。虽喜欢晁乐的画风,对其作品青眼有加,但也婉转指出晁乐作品中的一些需要改进之处。她对晁乐画作的批评也是一语破的,但不像施喻墨老先生那样居高临下,词锋犀利入骨,让晁乐几次脸上挂不住。她生性温柔恬退,写起文章虽常有豪放之语,但骨子里有女人的那种细腻婉约。晁乐这会儿就像个二级厨师,精心烹饪了一桌子自己拿手的菜肴,一边看着美食家品尝,一边眼巴巴地等着人家评论和打分。张教授(中国人称呼副职一般免去副字,您找副局长办事可能也会呼其为局长。加个副字多别扭?免)以其深厚的学殖,在行内各种学术论坛上发起言来,常有高台教化之效,连施喻墨这样的名家大佬也对其学术言论心悦诚服。这一点晁乐早有耳闻,今天能亲聆张教授赐教,像在三伏天从沙漠直接钻进了五星级饭店的酒吧,喝了冰镇的孟婆之汤,直感到清凉湃骨,透心沁齿,简直就是甘露洒心。晁乐听得入神,对张教授越发佩服得紧了。说实话他周围的女子随便哪个拽过来都比张之琳长得好看,但哪一个也没有张氏这样的学识,更没有人真正从心里欣赏他的画,净说些无知无畏隔靴搔痒的外行恭维之词。挠痒痒要挠准地方才过瘾,一般人自己下手挠,但也有够不着的地方;如果有人不用指导、不用引导就一下子抓到那个奇痒难忍的地方,那才叫一个舒坦,那才叫一个过瘾。张之琳相貌不怎么样,但手长得好,十指细长,圆润而不肥不柴,末端尖尖,伸直了手背还有几个窝窝。如果给她头上套个麻袋,只看手的话,连老西安那样清心寡欲的老东西都想捉过来摸之吻之。看来对人不能全盘否定,以偏概全可是要不得。今天张之琳伸出几根玉葱,直接就挠到晁乐的最痒之处了,而且手法不轻不重,既解痒痒又不把他抓疼。伙计们,您想想,那是什么感觉?张教授之琳女士说起行话要言不繁,直指核心,对他画中存在的问题解决起来简直就是以汤沃雪。晁乐如醍醐灌顶,顿兴昨死今生之念,心想自己多年来就差这么几步而与一流画家终隔一尘。他觉得前几十年都他妈的白活了,要早认识张之琳,她就是拿脚趾头点拨一下,自己的画技何至于多年不能有所突破。晁乐是个甘愿为艺术赴汤蹈火的人,学校里有一大堆繁琐恼人的事情等着他去解决,本来他只打算在西安呆两天,把作品一交,拜访几个朋友就回去,但张之琳让他欲走不能,他对她由敬生爱。第二天是周末,他又邀请张之琳出来坐。张之琳在家也是一个人,有人约正中下怀,何况还是志趣相投的人约她。张之琳认为晁乐是个可造之材,很有发展潜力,如果能开阔视野,不受内染而包容外思,日后必有出息。俩人说得投机,话越来越多。晁乐在与张之琳谈话的时候只字未提他还有个美术学校,只是说自己靠卖画为生,而且画卖得不好。张之琳想,一个穷画家能把自己请到西安一流的馆子来消费,真不容易。她大受感动,名画家经常在此类地方请她,她吃了人家的嘴不软,评论该怎么写还是怎么写;也正是这一点,让她获得了更多人的尊敬,使她的文章更显分量。她工资加外快一个月怎么说也有五六千以上,一般人请她,她也不会当一回事。但这次不一样,她动了心思。她当她得知晁乐也是个单身时,也产生了移船就岸的想法。
【未完待续】
作者: 佛手瓜    时间: 2010-12-29 20:09

杀个发。

这痒痒挠的,哈哈。
作者: 老程    时间: 2010-12-29 20:49

老西安笔下的女人有挠人家痒痒的嗜好。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29 23:01

程兄哪里痒痒,要么咱让张之琳那根葱给您老也挠挠?
作者: 何毓玲    时间: 2010-12-30 06:43

张之琳相貌不怎么样,但手长得好,十指细长,圆润而不肥不柴,末端尖尖,伸直了手背还有几个窝窝。如果给她头上套个麻袋,只看手的话,连老西安那样清心寡欲的老东西都想捉过来摸之吻之。

入木三分!写得好!
作者: 水色    时间: 2010-12-30 14:25

画家和研究美术史的人遇到一起,简直就像俞伯牙遇到了钟子期,不说话都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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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这种情形一般很难发生。不过不防碍。写得好看。
作者: 杜雅萍    时间: 2010-12-30 14:48

这个老西安忒促狭啦,等着看两对人马相逢。
作者: why2282001    时间: 2010-12-30 15:28

她当她得知晁乐也是个单身时,也产生了移船就岸的想法。  c  l7 V( h  x
老西安,侬是好人涅。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30 17:32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0-12-30 20:34 编辑

谢谢佛手瓜杀奔过来抢了沙发。

何大姐说我入木三分,实在不敢当。当年有朋友说我力透纸背,我一下子就把稿纸戳了个窟窿。

水色mm说:“哈,这种情形一般很难发生”但它硬是发生了哈。看到mm的下一句话,就更哈哈哈啦。谢谢水色版捧场,谢谢啦。

杜版大姐:您顶贴辛苦啦,老西安有礼了。

WHY兄:好事多磨啊。您往下看就知道了。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30 19:51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0-12-30 21:10 编辑

【续前文】
      过了个把月,张之琳想到C城去见晁乐,她借口自己要到C城办事,想顺便去看看晁乐的其它作品。晁乐大喜,恨不得像小学生欢迎外宾一样高喊“欢迎欢迎,他妈热烈欢迎。”咦,不对,怎么多了俩字?原来,他六十年代在西安上小学的时候被弄去欢迎外宾,一大早起来就往机场走,也没个车接送。他又饿又渴又累,在跑道上差点晒昏了。直到下午三、四点钟才等来了飞机,外宾一下飞机朝他们挥了挥手,就和首长钻进汽车走了,他和同学们还得再走回去。他往回走的路上就和同学们给“热烈”前头加了俩字。这样说溜嘴了,只要一碰到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多亏在和张之琳通话的时候没有说出这句话来。他把家里好好收拾了一下,把画挑了又挑,准备迎接张之琳。这样你来我往,过了没多久俩人就行了夫妻之礼。晁乐贼眼放光,神采奕奕,与以前判若两人。他给张之琳可舍得花钱,每次张来,晁乐就好吃好喝伺候;张也不在乎钱,也愿意给晁乐花。她给晁乐买了几乎全套的名牌行头。就在他俩准备去领那张执照的时候,程咬金同志杀出来了。
      这女的还真姓程,京剧团唱青衣的。青衣这角儿没点儿姿色的话,恐怕观众会往台上砸砖头。老西安最不会描述相貌,所以就不多说了。小程四十岁左右,风韵犹存,前一阵和晁乐厮混。发现晁乐突然不理她了,就多方侦查,终于发现晁乐找了个黄脸婆。她想姑奶奶哪一点不如那婆娘,晁乐这厮脑子进浆糊了?小程是咬定槽牙要嫁给晁乐的,现在突然冒出个什么教授欲夺其宠,她得想想办法。她到医院找熟人弄了一张假诊断证明,往晁乐桌子上一拍,说:“我有了你的孩子了,怎么办?”晁乐劝她做掉。她杏眼一瞪:“这孩子我要定了。”晁乐一时间没了主意,他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小程说:“我是真心要和你过日子。只要咱俩结婚,你喜欢她也行,你和她干掉大腿我都不管。”晁乐想,这话要搁张之琳,打死她都说不出口。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咋就这么让人不能接受。他被惹火了,说:“你愿意生也行,我养着,连你的生活费一块我都包了。其它事情你就别想了。”晁乐这些年大头有时候拗不过小头,章台祌柳、深巷栽花的事情他也干过;章台祌柳是银货两讫,深巷栽花几乎都是人家自己投怀送抱,晁乐一碗凉皮或者一盘饺子就打发了。但那些女的一看用老虎钳子都从他这里拔不下毛,一个个就自动把晁乐从候补提款机名单里删除了。而小程却是王八吃秤砣,咬紧钢牙死缠烂打。这小程可不是好惹的,她直接鸠占鹊巢,干脆住到晁乐家里不出去啦,连吃饭都是让那个比她还漂亮的妹妹送来。后来发展到她妹妹拿来菜蔬米粮,在晁乐家里起火做饭。晁乐回来她不羞不恼,像小姨子在姐夫家里一样给晁乐端茶递水,伺候饭食。还有更绝的,姐妹俩把她妈也接到晁乐家里住下了。面对两个笑盈盈的、恬不知耻的、跟花儿一样的姊妹和一个耳聋目花、五官半废、缺牙漏风、颤颤巍巍的老太太,晁乐这下可慌了,惶惶若丧家之犬,他找二宽给他出主意。二宽坏笑着说:“我的亲大爷啊,你跟上帝、佛祖、李耳同志的关系咋这么好?第一,我保证把她妹妹从你家里给弄出来,姐姐和老娘你留着自己享用,我养不起这么多。第二,你就直接把娘儿三个都收编了。第三,你干脆把四个,也就是包括张教授都收编了。组成个大家庭,痛享天伦之乐,岂不其乐融融。第四,你肯出钱的话,我把三个都接走。第五,没有办法。”
【未完待续】
筒子们,你们有第五种办法吗?
作者: 佛手瓜    时间: 2010-12-30 20:48

嘿嘿,老程友情出场了,还是个反串。
作者: 杨林    时间: 2010-12-30 22:57

我替小程同志辟谣,据我了解小程同志原来没有急于嫁给晁乐的打算,但是突然发现了双目不对称的黄脸婆教授竟然移岸就船捷足先登,才咬定槽牙痛下决心的。
作者: 杜雅萍    时间: 2010-12-30 23:48

zezezeze,桃花太多,迷人眼呀。
作者: 水色    时间: 2010-12-30 23:58

小程好厉害,教授要输了。
突然想起来一句格言
“两个男人追一个女人,爱得浅的先放手
两个女人追一个男人,爱得深的先放手”
作者: 杜雅萍    时间: 2010-12-31 00:10

不是爱得深浅的问题,是对得到的执着程度问题。对教授来说,画家是锦上添花,对程姑娘来说,教授是救命浮木,光脚不怕穿鞋,就是这个道理。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31 00:43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0-12-31 00:45 编辑

【续前文】
     晁乐这几天不敢回家,他怕小程闹起来自己在院子里甚至在全市的名声就完了,丑事传千里啊。他住在办公室,也不敢给张之琳说这事。偏偏张之琳在这个时候临时受院长之托,要去C城办点公事。她想给晁乐打个电话,可早上手机中了病毒,死机了。现在电话显示的都是名字,她记不住号码,办完事就直接去了晁乐的住处。小程这姊妹俩从小就配合默契,一见张之琳就热情地跟女主人一样地招呼她。小程说:“整天听我们家晁乐说张教授长、张教授短的,没想到张教授亲自来了。可惜这几天他到周围几个县招生去了,办个学校可真难啊。您先坐,我让妹妹给您做饭去。我怀孕了,闻不成油烟味。他老来得子,重视得不行。这不,他让我妈和我妹妹都来这儿照顾我。”小程妹妹这个小狐狸精把假诊断证明拿出来,对张之琳说:“我没文化,您是教授,您给看看我姐这单子上写的是啥。大夫的字也太潦草了。”说着把诊断证明递给了张之琳。张之琳一看如五雷轰顶,连怎么走出晁乐家门的都忘了。
     晁乐想把小程的事儿了结了再和张之琳联系,他怕张之琳突然过来,今天早上还给她打电话,想说自己最近出去写生,去不了西安,她也就不要过来了。但电话老是打不通。张之琳以前就吃过男人的亏,这一次她伤心欲绝,发誓绝不再相信任何男人的花言巧语了。手机修好以后,晁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她冷冷地对晁乐说:“你不要再解释什么了,我全部都知道了。桃李美术专科学校是你办的吧?我早就知道这个学校,名气大得很呢。这样的事情都瞒着我,其它的就更不用说了。以后不要再打电话了,更不要来找我。再见。”办学的事晁乐本来想在他俩事成之后再告诉她,一来让她惊喜一下;二来也试想探一下在他只有卖画收入的条件下,她是不是真心对他好。这下麻烦了,晁乐还以为张之琳是知道了他瞒着办学的事情而生气,根本不知道张之琳在他家被那两个狐狸精懵得跳井的心思都有了。他再打电话过去,可张之琳根本就不接。他急了,专程到张之琳的家里去,但是她连门都不给开。任凭他怎么说好话都没能进屋。晁乐的婚事就这样泡汤了。
作者: 杜雅萍    时间: 2010-12-31 00:52

沙发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0-12-31 00:55

回佛手瓜:老夫可没有说小程是老程反串的,这可是你说的。回头程兄开骂,老夫概不负责也。

回杨兄:您分析得正确。晁乐的婚事就这样让小程给搅和黄啦。

回水色版和杜大姐:您二位太了解女人和男人啦。说得好哇。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2 09:27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1-3 10:20 编辑

【续前文】

四、吝啬的晁乐为什么还有朋友?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西安兴起了一股子跳贴面舞的热潮。那时候的人就像被迫当了许多年和尚,忽然间领导暗示说可以还俗了,于是,一些荷尔蒙旺盛的男女新潮青年就开始忙活起来了。荷尔蒙这东西比酒和海洛因的劲儿大多了,每个人都自动生产。荷尔蒙也分男女,女的生产多了男人就能少花些钱甚或偶尔还能挣些钱;如果不幸是个男的,虽然生产的时候不用花钱,不摊成本,但产能过剩了就得给它找个出路,这可能是世界上除了垃圾以外唯一需要花钱才能消化的东西。这玩意只有提炼出来才能变成商品,目前还没听说有哪个药厂从人身上提炼荷尔蒙的。建议药厂老板赶紧从光棍朋友那里采集加工,然后卖给年龄大的领导和房地产商,用不了多长时间,你要不富得屁股往外流油才怪,说不定还要像女同志那样用上卫生巾才能确保裤子干净。男性荷尔蒙还可以起到刺激消费拉动内需的作用,可惜世界上没有多少国家承认这种化学品暗中给国家贡献了许多GDP。上至领导下至乞丐,都自产这东西。婴儿把奶当主食吃,领导把奶当零食吃,领导不缺奶,缺荷尔蒙;乞丐不缺荷尔蒙,缺奶。建议富有爱心的二奶们给乞丐捐钱的同时还送奶,以彰显普度众生的伟大精神。领导和房地产老板身上如果缺了荷尔蒙,就不知道有多少二奶会失业下岗,不利于河蟹,不利于吻腚,所以领导和房地产老板比老百姓更喜欢这东西。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2 10:12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1-2 12:38 编辑

【续前文】
    话说当年晁乐和一群时髦青年凑到一起跳贴面舞。这种舞会一般是在哪个高干子弟家里举行,因为一般人家里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就是有个录音机也是单声道的,拿不出手;而高干子弟在那个时侯也是最吃香的,最有号召力的,一般家里都有最起码带四个喇叭的立体声录音机。于是有些不安分的主儿就在家里办起了贴面舞会。那种舞会没有今天歌厅里那些炫目的灯光和大功率音响,一般是将窗户用毛毯或厚布遮掩得严严实实,神秘得像地下党开会;把台灯拿毛巾之类的东西捂得勉强可以看见人影,录音机里放上邓丽君或者其它轻柔的音乐,男男女女互相搂抱着缓缓地走二步。说走二步也不十分准确,实际上就是俩人的脚在地上慢慢挪动而已。狼多肉少的时候男的和男的也抱着过干瘾,等下一曲哪个女的腾出来了才能一亲芳泽。一般情况下狼们顶多也就上下其手,个别胆大开放的女同胞经不住狼的循循善诱和耐心开导,自己也春意萌动按捺不住,也就半推半就地与狼苟且一番。
【未完待续】
作者: 老程    时间: 2011-1-2 11:03

哈哈,我还想在老西安的大作里泡上一回妞,没成想被勺子泡了!
作者: 杨林    时间: 2011-1-2 12:01

善哉老西安!既为领导、富商荷尔蒙的短缺焦虑,也不忘缺奶阶级的内心渴望。河蟹、蚊叮之大计所系也,能不振聋发聩,真乃警世恒言,破迷金针也。

贴面舞的揭秘最有宝藏可挖,没想到西安古城事事都不落人后,这么早就有这种先进文化。
作者: 去意无边    时间: 2011-1-2 12:27

老西安有生活,舞池旧事写得好。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2 12:37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1-4 08:33 编辑

【续前文】
      晁乐毕业于美术学院,当然是新潮青年。任何时候美术学院、音乐学院、外语学院以及和艺术沾边的大学都盛产这类年轻人。晁乐也不例外,他频频辗转出没于几个出身于高干的哥们家里,出谋划策奔走操劳,呼朋引类而后身体力行,在这事情上他不计个人得失,比雷锋同志做好事还要积极。他就是在这种舞会上第一次偷尝禁果的,虽然鬼鬼祟祟慌慌张张勉勉强强浮皮潦草只弄了个一触即发,根本谈不上如胶似漆翻云覆雨痛快淋漓偿其大欲,但他还是强烈期待下一次和下下一次。晁乐的快活日子没持续几天,就碰上了全国性的严打运动,他和一干经常跳贴面舞的狐朋狗友陆续被捉拿归案。
      晁乐被捉以后,先是关在一个人多得勉强可以蹲下的房间里,晚上人和人像饭馆的磁勺子一样前胸贴后背扣在一起搂在一起,睡下的时候必须听着号子里红头的口令一齐向侧面倒下,谁不这样就只能站着或者蹲着睡,你不可能在一沓扣得紧紧的勺子中间再插进一只勺子,除非你是个女勺子。号子里地位最低的只能抱着马桶睡,能混进勺子队伍也算对你比较平等了。只有红头才能占有一米宽的地方平躺下睡觉。进了局子不是说马上就会审讯你,公安同志忙得分身乏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提审自己。至于吃什么我就不在这里说啦,你去找晁乐或者他当年的同伙一问就知道了。晁乐的伙计们许多经受不住这种考验,不用施加任何刑罚就一五一十地招了。但晁乐居然咬紧牙关死不招认,也不肯说出任何同伙。公安同志已经明确指出他作案的种种细节,也就是说有人已经将他的种种劣迹统统告发了,他还是像茅坑的石头一样一言不发。后来人家把他用拇指拷将其两只胳膊像给后背挠痒痒一样穿过暖气管子拷起来,他站不直也蹲不下。熬了几天,最后人家看从他嘴里掏话比掏钱还难,就给他判了四年。他的刑期比所有的伙计都长。其他有关系的关几个月就出去了,最重的判了两年,后来找人活动,一年多也就出去了。如果认罪伏法,恪守监规,老实改造,不申诉的话,再加上朋友们找人活动活动,他其实两年多也就能出来。但这家伙认为自己只是跳了几次舞,只和一个心甘情愿与他苟且的女孩发生了一次关系,他晁乐犯了哪门子法?于是既不遵守监规,还要不断申诉。当时的情况是,你不申诉,守监规,就能按时出去,或者提前出去;你要是不遵守这两样规则,有的是办法让你在里头多呆几年。
【未完待续】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2 12:56

程兄一直有个愿望没有实现,日后有空了专门给兄台创造一回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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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哥说:“贴面舞的揭秘最有宝藏可挖,没想到西安古城事事都不落人后,这么早就有这种先进文化。”
西安在81年就有了贴面舞会,只是知道的人不多,参加这种舞会的人也不会往外张扬。要写这种舞会,正像兄台所说,有许多题材可写,但此文不能在此事上多着笔墨,回头得另开题目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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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去意兄夸奖,老西安再谢啦。
作者: 杜雅萍    时间: 2011-1-2 14:00

沙发
作者: why2282001    时间: 2011-1-2 19:16

当时的情况是,你不申诉,守监规,就能按时出去,或者提前出去;你要是不遵守这两样规则,有的是办法让你在里头多呆几年。
老西安懂得真不少啊。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3 13:02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1-4 21:06 编辑

【续前文】

1)
      吝啬的人一般意志坚强,能克制自己,为了达到目标而忍受种种痛苦。晁乐上大学的时候想买个照相机,他将近一年时间只吃馒头和咸菜。为了不受饭菜香味的诱惑,开饭时他买几个馒头就转身回宿舍。偏偏同宿舍有两个高干子弟,经常会把饭端回宿舍吃。他俩的伙食标准比一般同学都高。晁乐不但要抵御香味,还要忍受同学的毒眼和明嘲暗讽,他忍住了,硬是从嘴里省出了一台照相机。现在,晁乐觉得牢里的饭比他吃馒头咸菜好多了,牢饭和看守所的伙食不一样,牢里能吃饱,每周还能吃一次猪下水做的杂碎,醉饭们称之为“盖碗”,“盖碗”就是把一勺杂碎浇在米饭上。他因为不守监规和频频申诉,在牢里吃尽了苦头,人家怎么折磨他,他都受着。该怎么不服管教还是不服,该怎么申诉还是怎么申诉。那些申诉写了就如泥牛入海,但他还是一篇接一篇地写。晁乐要去当间谍,用不着给他身上藏自杀用的氰化钾丸,渣滓洞的那些酷刑对晁乐恐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这倔驴宁可把牢底坐穿也不肯承认自己有错,更别说承认自己犯法了。按他这种表现,肯定得加刑。这家伙命里有贵人相助,舞会组织者之一鞠琳,一个绝色美人,她老爸有的是办法,她进去没几天就出来了。听说晁乐咬碎铁牙、历尽磨难也没有出卖朋友,而且后来在牢里的表现也证明了他就是条汉子。她大为感动,就广泛发动她的社会关系,全力营救晁乐。可别小看一个二十几岁的女青年的能量,她从小在高干子弟圈子里长大,在当朝重臣的孩子中有的是朋友。她对自己老爸撒娇耍赖,对那些家里老爷子位高权重的男伙计述说晁乐的种种义举和宁折不弯、死不认错的刚烈行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抛之以媚眼,甚至放言说:“谁要是能动员自家老爷子把晁乐捞出来,姑奶奶自己投怀送抱!”她对那些家伙软硬兼施,连损带骂:“你们一群爷们,进去了一个比一个软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他妈咧个破饺子嘴,连皮带馅一块交代。是谁出卖晁乐的,姑奶奶心里清楚,别忘了我老爸在局子里也有人。扛不住那份罪,把晁乐咬了也就咬了,但现在要是还看着他在里头受难而无动于衷,就太他妈不够爷们了,白长了三条腿儿,挥刀自宫吧您呐!”那些咬过晁乐的嘴上虽然不肯承认自己咬过晁乐,心里也难免愧疚,加上漂亮的鞠琳妹妹这么一激,加上也想在伙计们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能量和证明自己也是个爷们,就纷纷行动,各显神通。两年以后,在众伙计的不懈努力下,晁乐出来了。大家像欢迎英雄归来一样,为他举行盛大欢迎宴会。本来以为他会痛哭流涕,痛陈自己的种种苦难和委屈,可他没有。他既没有怪罪谁出卖了他,也没有对自己受了那么多磨难而大发感慨,更没有觉得自己没出卖朋友而显得自豪。他只是兴奋地肥吃海喝,挑高兴的话题说。
    大家认为晁乐够哥们,可靠,也就不太计较他的种种缺点了。
作者: why2282001    时间: 2011-1-3 16:08

俺也抢个沙发。高兴啊。
可他没有。他既没有怪罪谁出卖了他,也没有对自己受了那么多磨难而大发感慨,更没有觉得自己没出卖朋友而显得自豪。他只是兴奋地肥吃海喝,挑高兴的话题说。
晁乐好人一个啊。老西安你怎么把他写得那么扣?
作者: 杨林    时间: 2011-1-3 21:12

晁乐同学虽然属铁公鸡,可是关键时刻拔下来的也是铮铮铁羽嘛!
作者: 何萍    时间: 2011-1-3 21:28

【续前文】晁乐的快活日子没持续几天,就碰上了全国性的严打运动,他和一干经常跳贴面舞的狐朋狗友陆续被捉拿归案。
      老西安 发表于 2011-1-2 12:37
这一段很真实,跳贴面舞的当初被判流氓罪,这个口袋罪在97刑法后不复存在。
上海的高干子弟胡晓阳、陈小蒙当初被判死刑也与跳舞有关。
作者: 老程    时间: 2011-1-3 21:56

还有杭州二熊,天津朱老总的孙子都是聚众淫乱而判极刑。那时他们的老爹哪个都比李刚牛啊!
作者: 老程    时间: 2011-1-3 22:22

老西案快把勺子写成黄继光了。
作者: 傻瓜也快乐    时间: 2011-1-4 02:02

峰回路转
巢乐不一般么
开始有点喜欢巢乐了,虽然不喜欢那么抠。
老西安,能不能让巢乐改改啊,干脆男子汉到底,咱不那么抠门了行不行啊。
作者: 就这样风雨兼程    时间: 2011-1-4 02:23

68# 傻瓜也快乐
附议快乐姐姐。不过也担心如果不这么抠门这个人物就没有那么立体了。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4 21:05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1-4 21:08 编辑

【续前文】
2)
     晁乐出狱以后,西安没有哪个单位愿意接收他,他成了待业青年。鞠琳的老爸正好被省上调往C城委以要职,鞠琳又一次帮了晁乐的大忙,于是晁乐就成了C市文化局的一名工作人员。文化局不生产文化,管文化。文化这东西是不管就给领导添乱,管得太紧了就不像文化,或者干脆越管越不像话。中国人到尼泊尔旅游,发现一个大楼前边挂着“海军部”的牌子,问人家说:“你们没有海,怎么有海军部?”人家说:“你们不是也有个文化部么?”鞠琳她爸上任伊始,按照惯例,要在各个重要部门启用自己信得过而且得力的人手,于是二宽、胡克、林友他爸和一批鞠老爷子的老部属就陆陆续续来到C市各就其位。中国人喜欢大城市,一般都是寻情钻眼往大城市去,但如果中小城市有官可当,去了就能由副而正,原来是正的就能很快再拔一级,而且上头有人,擢升有望,就另当别论了。
     晁乐被抽调到流动电影放映队,给山区和边远地区的老乡们放电影。有路的地方就坐车去,车过不去的地方就用马驮着器材,人牵着马步行。这一次要进秦岭深处,只能用马了。晁乐带队,说是带队,其实就是他和两个徒弟。平时他和徒弟小马两个人去就行了,今天领导交代让他再带一个新来的姑娘一块去,说让新人锻练锻练,跟着他熟悉一下业务。他一见到那姑娘一下子就血朝头上涌。这姑娘叫李宝霞,她爸李某某是文革中迫害晁乐他爸的主要干将之一,晁乐的爸爸被拉到集训队十几天以后就不明不白地死了,结论是畏罪自杀。晁乐听人说那个李某某打他爸最狠,但文革过后人家互相包庇,真相无从调查,也无人真正想把事实搞清楚。这姓李的家伙后来反而把自己说成是文革的受害者,越混越好,还人五人六地在C城某局当了个科长。晁乐知道此人带着全家也来到了C城,他曾经几次想去把那个畜生捶一顿,暴打个半死。他还知道李某人的女儿也在文化系统,但从来没见过,没想到今天碰上了。这会儿,他强迫自己冷静。他对她心怀敌意,甚至有些恨。卡车先把他们和马从市区送到山里的小路口,然后他们牵马而行。驾驶室可以坐三个人,小马让李宝霞进驾驶室。晁乐冷着脸说:“到后边去!”小马是个乖滑伶俐的小伙,赶紧帮着姑娘上了车厢。那姑娘也不敢吭气,乖乖地和马呆在后厢里。到下车时,她已经让寒风吹得涕泪横流、全身僵硬了。
     他们上路了,小马看师傅脸色阴沉,就示意李宝霞不要说话,小心说错了哪句话招惹了师傅。三个人,一匹马,默默地走着。这是个初冬的早晨,天色暗晦,秦岭深处雾气沉沉,林间小路崎岖不平。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马粗重的呼吸声和马蹄蹬在路面发出的沉重的敲击声,偶尔有几声鸟鸣。连风都没有,连松树的针叶都好像静止不动。三个人各怀心事,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吃力地走着。
     晁乐走着想着,文革中的一些往事又浮现在脑海中,记忆犹新。一个大雨天,他和母亲、妹妹,还有其他几个牛鬼蛇神及其儿女,被红卫兵扭着胳膊,在年龄大一点的造反派们的指挥下,推倒在泥地里,然后命令他们跪下,抡起皮带一顿暴打。人家打着伞,戴着草帽,或者披着雨衣。那些人批斗了他们一会,雨越来越大,也打得有些累了,批斗他们的人都躲雨去了,但不许他们起来,还得跪在雨中。妹妹的右胳膊就是那次被打骨折了,又淋了雨,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直到现在还不能拿重物。那时候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父亲了,没多久,他母亲接到了通知,说他父亲畏罪自杀。但他母子三个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父亲就被火化了。那个女孩,就是眼前这个李宝霞,那时候她还小,只有五六岁,现在认不出自己了,但是晁乐一听到这个名字,加上李宝霞的大概轮廓,就立刻确认她是谁了。眼下,他不能对这个姑娘怎么样,他也不知道该对这个姑娘怎么样。妹妹和自己在失去父亲以后,靠着母亲微薄的工资,日子艰难得比乞丐强不了多少,他的吝啬脾性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他和妹妹经常到菜场去捡烂菜叶子,在煤灰堆里捡煤渣;别人吃西瓜,他和妹妹拿个筛子弯着腰在人家底下接着瓜子,淘净以后能卖几分钱,运气好了可以卖一两毛钱;走到哪里都要被欺负、被凌辱。而文革中那些迫害无辜的畜生们,除了个别人,大部分竟然一个比一个混得还人模狗样。他妹妹比李宝霞大一点,由于右胳膊的原因,连个临时工作都找不到,现在待业在家。他每个月得省下一些钱给妹妹,要不然妹妹连一件的确良衬衣都买不起。
     路越走越窄了,树木一会稀疏一会稠密。晁乐走在最前边,小马牵着马随后,姑娘跟着马。一条小路弯弯曲曲伸向远方,看不到尽头;如果没有走过这条路,连希望都看不到。下薄雾了,空气更加凝重,更加阴冷,马蹄声衬托得四周更加寂静,连回声都没有,马发出的声音听着更加实在,更加清晰。林间小路静悄悄、静悄悄,静得让人压抑,让人心虚。山谷两边的坡上是茂密的树林,远处的树木和山体影影绰绰,像一幅调子晦暗阴郁的油画。如果是一个人走在这样的小路上,会心慌,会恐惧,你不知道前边会发生什么,你不知道旁边和后边会发生什么。还好,他们是三个人,和一匹马。但晁乐一路沉默,三个人都心情阴郁。
     走到一个水库了,路是沿着水库在山腰上开凿的,很窄,不到两米宽,最窄的地方只有一米宽,路比绿森森的、深不可测的水高十米左右。任何车辆和大牲口一旦上了这条路,就不能回头了,那怕一辆自行车也不能掉头。右边是齐如刀削斧砍的崖壁,左边是水。现在,他们踏上了这条路。还是那个顺序,晁乐最前,小马第二,马第三,姑娘最后。转过一个弯,前边一个V字形豁口让晁乐猛然惊醒。路塌方了。这个缺口开口向着水库,最宽处将近三米,最窄处也有一米多。人可以跳过去,马也可以,但还是危险。马不能调头,只能往前走了。晁乐和小马把马背上的器材卸下来,把缰绳放长,攥着缰绳自己先跃了过去。他使劲一拉马,小马同时在马屁股上狠拍了一下,马也过去了。他返回来和小马把器材抱着,跳了几次,把器材也运过去了。就剩下李宝霞了,按说她应该可以跳过去,可她心慌,反复试探了几次,心一横,跳了。但是,没有踩稳,一下子连滚带翻,滚跌到水库里了。水库里的水彻骨冰凉,李宝霞不会游泳,她在水里一沉一浮,用不了一两分钟她就会没命了。小马急得喊:“师傅,怎么办?”小马会游泳,但他知道,这天气下水,身上的温度很快就会被吸光,然后痉挛,就是会游泳也可能会丧命。他不敢冒这个险。晁乐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看热闹,带着复仇的快感欣赏她在水里挣扎,中国人讲究父债子还,他晁乐还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但他又不忍看着一个几十秒前还鲜活的生命在他眼睛底下痛苦地消失。这个姑娘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她爸爸曾经干过的那些事情,她应该是无辜的。他觉得不能再犹豫了,再不救她就永远没有机会救了。他双手抱住头,沿着坡滑下去了。他顾不上脱衣服,奋力游向李宝霞。等他把李宝霞从水里弄到岸边的时候,他也快不行了。这时候,小马也滚下来了。小马先把姑娘拉上岸,然后把晁乐也拽了上来。李宝霞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小马把她脸冲下放着,她大口吐水。小马抓着坡上的草爬了上去,把电影银幕用刀子划成几条,让他俩先裹着。
     他们回城里以后,小马添油加醋、绘声绘色、惟妙惟肖地向领导和大家汇报了晁乐的救人过程,当然也不忘放大自己当时的动作。李宝霞也像个流动广播站一样到处宣传晁乐的感人事迹。李宝霞的父母拿着一大堆东西和一面锦旗来感谢晁乐,还要请晁乐去吃饭,被晁乐冷冷地拒绝了。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说晁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去人家家里接受一下人家的感恩之情,是理所当然的和人之常情啊。领导要把他的事迹上报,他对领导说:“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别折腾我了。就这样吧,让它悄悄过去就行了。”后来大家知道了个中原委,对晁乐又是佩服又是不解。知道他底细的哥们知道这事情以后,说,这就是晁乐,只有他才能干出这种没有名堂、自相矛盾的事情来。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4 21:54

楼上留言的各位筒子们,今天忙,明天再回复各位。老西安再谢啦。
作者: 杨林    时间: 2011-1-4 22:06

不救人的人是会想很多的,救人的人不会想很多。晁乐的好戏,想不上演都难。
作者: 就这样风雨兼程    时间: 2011-1-4 23:00

“.........靠着母亲微薄的工资,日子艰难得比乞丐强不了多少,他的吝啬脾性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他和妹妹经常到菜场去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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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给出交代了,为什么这个人物有抠门的一面。
作者: 傻瓜也快乐    时间: 2011-1-4 23:26

老西安,你是怎么写出这么一个性格饱满,经历丰富,趣事多多的晁乐的?想不佩服你也难。
真想去西安,当面葱白一下。
作者: 邱晓云    时间: 2011-1-5 08:42

真是越写越好!
作者: 老程    时间: 2011-1-5 09:42

本帖最后由 老程 于 2011-1-5 13:03 编辑

看来老西安对勺子很是偏爱,勺子日趋完美甚至很英雄,这也使勺子离常人生活渐行渐远。
我突然有了个想法:把老西安写的东西攒在一起,弄出个电视连续剧如何。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5 12:16

回WHY兄、傻瓜大姐、兼程mm:如果一开始就晁乐像杜大姐那样大大咧咧、大大方方,晁乐就不是晁乐了,他的复杂性格就没法展开了,也就没有悬念了。前头要有些铺垫,后边才能好看。欢迎傻瓜大姐来西安玩,欢迎您。
正像兼程mm说的:不过也担心如果不这么抠门这个人物就没有那么立体了。
回何萍mm和邱版:贴面舞的描写确有根据,是据实而写的。再次谢谢你回帖了。谢谢邱版鼓励,谢谢啦。

回杨兄:您看得准,晁乐不是伟光正式的人物,他是普通人中的一个另类,他曾经遭遇的种种不幸让他的行为显得有些不合常人的习惯。他有很男人的一面,也有猥猥琐琐的一面。您的评语很到位,经常一下子就挠到痒痒处了。

回程兄:您经常在旁边吆喝一声,让我机灵一下,不至于把人物写过了。正因为晁乐是离群绝类的那种家伙,才有故事可写,要不然就太平淡了,老哥同意吗?有个这样的老哥哥很难得,又是鼓励又是抽鞭子的。刚才看到您提议说让我把这些文章攒成个电视连续剧,我有些底气不足,我没有写过剧本,不知道怎样下手。这方面猪头兄是斫轮老手,可惜我没有猪头的才华啊。要么您当总策划,我来执笔?
作者: 梅茗    时间: 2011-1-5 15:40

觉得英雄救美的情节有些俗套了。老西安的故事应该都很稀罕才对头呀。
作者: 水笺    时间: 2011-1-5 18:35

好几天没有看,先顶帖子~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11 13:31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1-11 15:59 编辑

【续前文】
3) 晁乐一大早就出发往秦岭里边的一个军工厂家属院去了,他的车坏了,还在修理,只能坐公交车了。郊县公交车到立丰镇就不往前走了,晁乐在小镇下车以后换乘当地人开的三轮蹦蹦车,再走五六公里坑坑洼洼的砂石路才到了那个位于山里厂区。这是个倒闭了的军工厂,围墙、厂房、家属楼都是暗灰色的调子,砖墙已经风化,歪歪斜斜的,到处是缺口;厂房玻璃残缺不全,周围长满了荒草;三层的家属楼群已经旧得无法辨认窗户的颜色,连红瓦都成了土色的;所有的建筑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破烂斑驳,陈旧不堪;空地上堆放着许多锈迹斑斑的机器设备,几辆拖车的轮胎挨着地的那一部分好像已经埋在土里了。厂房和围墙上还有“备战备荒为人民”“抓革命,促生产”“胸怀祖国,放眼世界”等等文革时期的大标语。这里安静得没有人气,只有呼呼的秋风扫过厂房的窗户和地上的树叶发出的凄凉声音;在厂区见到的几个人衣着简陋,不修边幅,形容邋遢。时间好像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在这里就没有再往下走过,离市区不到三十公里的路程,竟然还有这样荒凉破败、几乎被这个浮躁喧哗世界遗忘了的、简直就是遗址一样的工厂。晁乐走在这里,恍若隔世。一个中年妇女在家属院的地上铺了一张大草席,跪在席子上缝被子。晁乐向她打听秦乐言家住在哪里,她干脆放下手里的活计,把晁乐直接领到秦乐言的家里了。
     晁乐的美术学校开设了一个周末班,星期六和星期天全天上课。班上一个叫秦乐言的学生踏实用功,有悟性,虽然只学了一个学期,但进步很快,在同学中属于佼佼者。这孩子下半年不来了,这种周末班的学生流动性很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些和走一些,秦乐言不来了属于正常现象。可晁乐的心却被这个孩子勾着,他认为秦乐言是个好苗子,这样天资聪颖的学生不太多见。由于比成绩较出众,他早就注意这个孩子了,他找到秦乐言报名时留的地址,到他家里去找。现在,他坐在秦乐言家里的床上。房子只有一间半,一间住人,半间是厨房。深咖啡色的半截柜子和立柜一看就是八十年代农村木匠制作的粗劣货色,电器是一台14寸的彩色电视和一个海鸥牌双缸洗衣机。床边的一个简易折叠桌子就是全家吃饭和乐言学习的地方,厨房里支了一张行军床,乐言睡在那里。墙上贴着几张大幅明星照,还有一个镜框里镶满了乐言和他父母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很小,晁乐眼花,看不清。一个黑框的镜子里镶着一个中年男子的黑白照片,应该是遗照。乐言一个人在家,他母亲到镇上的扫帚作坊打工去了。孩子慌得不知道该怎么招呼晁乐,他家里连茶叶也没有,手忙脚乱地给晁乐倒了一杯开水。言谈中晁乐得知,乐言的爸爸一个月以前去逝了,得了肺癌,住了一个多月医院就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回来十几天以后人就走了。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供他再去学绘画了。晁乐看着这个简陋破败的家,想起了自己家前些年也和这差不多,母亲和妹妹也是在几乎同样简陋的环境里生活着,他知道这样的生活有多么艰难。他喝完那杯水,掏出五百块钱放在桌子上,对乐言说:“你以后照常来上课,学费的事就不用再想了,只要你愿意学,学校就一直教你。这钱是学校给你发放的奖学金,我今天到立丰镇来办事,顺便给你捎来了。以后提前一天来,晚上就住在学校,不要为了赶车而起来的太早。”
     星期五晚上,这孩子来了,给晁乐拿了一袋山核桃。乐言说:“我妈让我替她感谢学校给我免了学费。我在山上捡了一点核桃,您尝尝。”晁乐收下了山核桃,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饭票,说:“以后吃饭就到学校的食堂去。下次来把被褥带来,学校给你提供住处。”人情债不好还,晁乐不想让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背上任何思想包袱,他以学校的名义给乐言一点帮助,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挺让自己快活的事情。
     第二个星期五,乐言的妈妈和乐言提着铺盖一块来了。乐言他妈找到晁乐,对晁乐表示感谢。晁乐装模作样地打着官腔,一本正经地说:“秦乐言同学学习刻苦认真,进步较快,经过学校领导班子研究决定,给乐言同学提供一定的帮助。希望他能够再接再厉,打好基础。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思,我只是代表学校出面而已。”其实学校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哪里有什么领导班子,所谓领导班子是个虚拟的名册,是对付上级主管部门用的。乐言的妈妈不到四十岁,细眉小眼,嘴唇轮廓分明,挺性感的,摸样还说得过去;一双手虽然裂满了细细的口子,但手型还是挺漂亮的,那些小口子是常年绑扎笤帚勒出来的。乐言长得随他妈,也是眉清目秀,眼睛看起来比妈妈稍微大一些。晁乐想,这样的女人要是在城里,很快就会成为一朵花,不愁没有蜜蜂来采蜜,可惜那个地方太闭塞了,别说蜜蜂,周围连个像样的苍蝇都没有。他很是为眼前这个妇人惋惜,忽然又产生了帮这女人一把的想法。晁乐叫来管总务的老程,吩咐他把乐言的铺位安排一下。乐言他妈又说了些让晁乐很受用的感谢话,拿着行李和乐言去宿舍了。
     晁乐给鞠琳打电话说晚上要请她吃饭,有个事情要她帮忙。鞠琳说:“可别光点酸辣土豆丝什么的,要吃这些我在自己家做。可说好了,馆子由我挑,菜由我点,姑奶奶才肯去。我好像看见太阳今天从你家里冒出来啦。”鞠琳高兴得又拍手又跺脚,可逮着机会宰这铁公鸡一把了,她又打电话叫了二宽和另一个朋友赵柯林一块去吃大户。她把地方选在了一家海鲜城,点了几样平时舍不得自己掏钱吃的东西。晁乐知道这几个来者不善,只好认了,谁叫咱求人家办事呢。晁乐把帮秦乐言学画画的事情给大家说了,他想把乐言弄到城里来上学,让大家想办法。他说:“吃了我的,就给我把腿捣腾勤快一点,跟人家说话前先喝口糖水或者蜂蜜什么的,必要的时候鞠琳同志还要做好为革命事业献身的准备。就这事,伙计们各显神通吧。”晁乐虽然吝啬得有些不近人情,但这家伙有时候做事挺让大家欣赏的。
     过了个把月,通过各种拐弯抹角的关系,晁乐还真把乐言弄到他学校旁边的一所中学上学了。他事前把他的计划给乐言他妈说了,让乐言来城里后住到他的美术学校。又问她愿不愿意在自己的学校当个杂工,乐言妈妈正巴不得在城里找份工作,每天扎笤帚累得她腰酸手疼,工资少得刚够一个人活命,现在天上同时掉下来两件好事,晁乐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活菩萨现世,自己又没有什么可报答人家的,连委身于晁乐的想法都有了。二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指着晁乐说:“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卖力地给一个素昧平生的学生帮忙,原来他娘长得还不错啊。”晁乐说:“知道我为什么把买水龙头的十一块钱加到鞋钱里了吗?加得太少了。”二宽说?:“鬼才知道你脑子里的那些弯弯。”晁乐说:“第一,你嘴贱。好事经过你的嘴出来就变成了坏事。第二,你手贱。你借我的车用,把保险杠撞了给我换个副厂的,薄得像纸糊的,还不给我说一声,现在那玩意都快他妈掉下来了。至于这孩子他妈,你想要就领走吧,只要人家愿意。没文化的给我打工可以,其它事情与我无关。”
作者: 邱晓云    时间: 2011-1-11 14:07

真遇事晁乐不抠啊?
作者: 蚂蚁兵团    时间: 2011-1-11 15:16

世事洞明皆学问 人情达练即文章
作者: 老程    时间: 2011-1-11 17:20

老程越混越惨,到野鸡艺校给勺子打杂。
作者: 杨林    时间: 2011-1-11 22:57

向晁乐同学学习!向晁乐同学致敬!
作者: 就这样风雨兼程    时间: 2011-1-12 09:22

很喜欢这一段!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16 17:45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1-19 13:28 编辑

【续前文】

五、在那遥远的地方

  1 )
       晁乐在母亲家整理一个旧书箱子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个塑料皮的笔记本,里边写着一句话:晁乐哥哥:你去农村的广阔天地接受再教育,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我用歌声为你祝福。琪琪格妹妹赠。三十多年过去了,母亲还好好地为他保存着这个本子。三十多年前,他和一对蒙古族母女有过一段让他终生难忘的友谊。晁乐下乡返城以后,那母女俩就回内蒙了,从此天各一方,杳无音信。唉,真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晁乐蹲在箱子前边,点上一根烟,呆呆地看着那个本子,他的思绪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七十年代初,晁乐还在上中学,妈妈一个月三十多元的工资要养活一家三口,妹妹的胳膊一到阴天就疼,还得经常给她看病。他一到夏天,就领着妹妹去树林子里找蝉蜕,就是知了褪下的那层薄薄的壳,捡多了拿到药材公司可以换点儿钱。虽然一大堆只能卖几毛钱,但那时候一碗面才卖几分钱,好赖能给家里补贴一点。这天,晁乐提了一大袋子蝉蜕去药材公司,换了两毛五分钱,这是他和妹妹将近一个星期的劳动成果。药材收购站的马路对面有一家红肉煮馍馆,所谓红肉煮馍就是用煮肉的汤将掰碎的饼子煮一下,再加几小块红烧肉。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这东西是上好的食物,人们缺油少水的、枯涩的肠胃如果能让这一碗油汪汪的肉汤和几块红烧肉润滑一下,简直就像今天的下岗工人吃到了鲍鱼和龙虾,现在这种饭在西安几乎已经绝迹了。饭馆煮肉的香味飘过了马路,晁乐闻得直咽口水,一碗红肉煮馍正好两毛五,但他舍不得吃。他愣愣地站在药材收购站门口,朝饭馆那边望着。中午吃饭的人多,里边没有足够的座位,有些人就端着碗站在街上吃。一个人吃着吃着忽然把碗放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弯着腰,样子痛苦地走了,这人可能肠胃有毛病。晁乐犹豫了几秒钟,咬了咬牙,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看看没有熟人,就跑过马路,端起那人留下的少半碗饭就往药材收购站这边来了。他不想在一群吃客异样的眼光下吃人家的剩饭。他脸羞得通红,躲在一棵树后头,背对着饭馆方向,张开嘴,碗扣在脸上,像个吸尘器一样,瞬间就将那点饭吸进胃里,接着,他转着圈地舔碗里沾的油。那点儿饭不但没有让他不饿,反而更加增强了他的饥饿感。晁乐捡剩饭吃的全部过程被一个坐在药材收购站窗户边上的中年妇女看到了,那妇女敲了敲窗户,示意晁乐过去。晁乐手里还拿着碗和筷子,鼻子上沾了一些红辣椒油。那妇女说:“孩子,来,过来。阿姨这里没有零钱,只有一张十块的,你去对面买一碗饭吃吧,吃完把找的钱给阿姨拿来。”他不敢相信自己是否听准确了,他说:“阿姨,我••••••”那妇女把钱从窗口递出来,用钱指了指对面,说:“来,拿上。去吧。”十块钱,这可是十块钱,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也用不了十块钱。而这个素不相识的阿姨却对他如此慷慨、如此信任,他有些不知所措了,磨蹭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到对面的煮馍馆去了。在排队的时候他想,如果现在他偷偷地跑了,他就可以吃四十碗煮馍,当然,还可以用来买其它的东西。以后他可以自己不出面,让妹妹来卖蝉蜕。一股想占有这张钱的贪婪欲望突然让他的心怦怦直跳,他往那个阿姨坐着的窗口观察了一会,那个阿姨并没有盯着饭馆看。他从排队开票的队伍里出来了,拔腿就跑。当他快到家的时候,他找了个台阶坐下了。他要冷静一下,他不能就这样神色慌张地回家去,妈妈会起疑心的。他心里矛盾得让他更加张惶失措,他必须在很短时间里作出抉择,也就是要在一顿饭的功夫里决定是把钱送回给那个好心的阿姨还是据为己有。他把额头顶在膝盖上,跟自己反复斗争了几分钟,这几分钟好像比一天都长。最后,他站起来了,他再怎么也不能辜负人家对他的信任,他为自己这个想法和举动感到有些羞耻。他快速地跑到百货店买了一毛钱的糖果,妹妹最喜欢吃这个。他从找回的钱里又拿出一毛五,趁那个阿姨没有往外看的时候钻进煮馍馆。他看到那个阿姨的脸扭向他这个方向的时候,从饭馆里走出来了。他把九块七毛五交给阿姨,红着脸向阿姨道谢。阿姨说:“刚才忘了,买饼子还需要粮票,你没有粮票怎么吃的?”晁乐撒谎说他身上正好有粮票。他不敢与阿姨多说话,又说了几声谢谢就跑了。
      后来,他又去卖蝉蜕的时候,给阿姨拿了一包盐煮瓜子,这是他和妹妹捡的,留了一部分没有卖,专门给阿姨的。那阿姨是内蒙古一个什么旗的药材公司派到西安的业务员,蒙古族,身材高大,脸型却不太像蒙古族,倒更像汉族,是瓜子脸,眼睛又大又亮,说话豪爽,动作麻利。现在晁乐叫她格朗妈妈或者格朗阿妈了。她还带着一个与晁乐妹妹年龄一样大的女孩,与晁乐妹妹和晁乐在一个学校上学。这女孩叫琪琪格,是以蒙语名字最后三个发音取的汉语名字。琪琪格眉目清秀,鸭蛋脸,嘴唇两边向上,好像总是在笑着,她会唱许多韵律悠扬的蒙古民歌。晁乐给阿姨送瓜子的时候碰到了这女孩,从此,琪琪格认识了晁乐和他妹妹,她以后就经常和晁乐妹妹跟着晁乐去捉知了、捡蝉蜕。晁乐有时候还会骑着爸爸留下的那辆自行车一前一后带着她俩到郊外的河里去捉鱼、捉黄鳝、捉青蛙等等。琪琪格是想起来就唱,不像汉族孩子那样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在人前大声唱歌,她不管跟前有人没人,张嘴就放声高唱,晁乐也跟她学会了一些蒙古族民歌。三个人经常在院子里宰杀收拾那些捉来的水产品,然后自己动手做,每次吃自己做的这些东西,三个人高兴得像过年一样。现在要是只放点儿盐和几滴油做那些东西,保准难以下咽,但那时候怎么就觉得那么香呢?
      一个星期天,晁乐妈妈领着妹妹去姨妈家了。就晁乐一个人在家,他正准备去河里捉黄鳝,琪琪格来了。他骑着自行车带着琪琪格,走过一段颠簸的小路的时候,琪琪格一手提着鱼篓,另一只胳膊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晁乐心跳加速,面红耳热,上坡都蹬得比在平路上还快,他不累,他只感到一种异样的东西像电流一样在自己身体里蹿腾。这是晁乐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妙龄少女和他这么亲昵,他身子发硬,脑子发昏,除了俩腿机械地蹬着,剩下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他在一片芦苇丛旁边停下了,那里头有个水齐腰深的水潭,他只穿着一条短裤下去到芦苇根部找黄鳝和泥鳅。这里只有他俩,水缓缓地流着,没有声音,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芦苇叶子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这是在芦苇荡的深处,没有人能看见他俩。琪琪格上身穿一件圆领汗衫,下边是也是一条短裤。她活泼好动,扑腾一下也下了水,狗刨似的游了起来。晁乐说:“你一扑腾,黄鳝都吓跑了。别游,上去呆在边上。”琪琪格从水里站起来,被水浸湿了的汗衫贴在她的胸脯上,蒙古族少女两只滚圆的、高耸的乳房轮廓鲜明地呈现在晁乐眼前。晁乐只感到他的小头不听话地往上开始动弹,他赶紧蹲在水里装着摸泥鳅,以防琪琪格看见了尴尬。琪琪格听话地呆到一片空地上了,她唱起了蒙古民歌。那天晁乐心不在焉,只摸到了几条可小的泥鳅。那次经历让他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而且这种记忆历久弥新,历久弥鲜,恍如刚刚发生过不久。
【未完待续】
作者: 去意无边    时间: 2011-1-16 18:10

我也沙发一下。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16 18:15

谢谢去意兄、水笺mm、邱版、兼程mm、程兄、杨兄、梅总版捧场,这几天没写,今天续一点。
作者: 水笺    时间: 2011-1-16 23:27

晁乐正值青春期,要恋爱了~~~~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17 00:31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1-19 13:31 编辑

【续前文】
       他记得下乡出发的头一天傍晚,琪琪格给他拿来了一双线手套,是她妈妈单位发的;还有一个笔记本,就是现在在他书箱子里的这个本子。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去的路上,在一个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他一把搂住了琪琪格。她没有躲,她用胳膊环搂着他的脖子,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那个时候他们不敢做更进一步的事情,只是紧紧地、静静地互相搂着,没有说什么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回到城里,也不知道琪琪格还能在西安呆多久。他俩互相给不了对方什么,也没有承诺,没有情意绵绵的话语,没有什么附加的条件,比如家庭的社会地位,比如本人的工作岗位以及以后的前途,他俩能给对方的只有自己,就是自己这个人。他俩冥冥中仿佛一开始就知道俩人注定以后要天各一方,但还是忍不住抱在一起,久久地、久久地,不愿分开。她的脸热得发烫,胸脯一起一伏,他俩互相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他俩终于把嘴对在了一起,热吻了起来。不能不分开了,不能不走了,再不走天就太晚了,琪琪格的妈妈会担心的,会出来找她的,晁乐最后硬是推着她往回走。到了她妈妈的宿舍门口,她先招呼了一声,对妈妈说她上个厕所就回来,她想先稳住妈妈,再拖延一会,再跟晁乐多在一起一会。她转身又搂着晁乐,直到听到她妈妈开门的声音,才恋恋不舍地与他分开了。晁乐躲在暗处,看着她进屋。进门的时候,她回过身来,宿舍门口的路灯离她很近,她又朝他躲着的地方看了一眼,才进去了。那一瞬间,晁乐忘不了,永远忘不了。

2)     
      晁乐决定去找琪琪格,去找蒙古族阿妈。琪琪格和他的爱纯净得没有任何杂质,哪里像现在的女人,眼睛注意的是你身外有多少东西。昔韩信受漂母一饭,漂母获一饭千金之报,乌吉斯格朗阿妈对他有一饭之恩,亦当获报。阿妈现在的年龄和自己母亲一样,琪琪格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不知母女俩现在生活得怎样?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马上行动,对,马上,就现在,去找她们,马上就去。乌吉斯格朗是妈妈的名字,哈斯琪琪格是琪琪格的名字。他在药材公司里找了许多老人,问起乌吉斯格朗这个名字,一些人还能记得,但没有人能说清楚她们是从哪里来的,只记得是内蒙哪个旗,也就是相当于内地的县的一个药材公司的,跟没说一样。当年的团委书记,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同志,告诉晁乐说公司的仓库里有文革以后的所有业务往来账册,在那里头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晁乐到超市给女同志买了一套护肤用品,给仓库管理员买了一条好烟,然后一头扎到满是尘土的账册堆里去了。整整用了一天的时间,他从进货单据上发现了额济纳旗药材公司和西安联系,许多单据上有乌吉斯格朗的签字。
      晁乐坐上了开往甘肃酒泉的火车,从酒泉坐了四百公里的长途汽车,来到了内蒙古的额济纳旗。他找到药材公司,人家告诉他乌吉斯格朗十几年前就退休了,老人的老伴早已过世,她现在不在这里住,到青海省的海北州去了,她有个妹妹在那里。一个老人给了晁乐一个信封,上边有乌吉斯格朗在青海海北州的具体地址。他又返回酒泉,从酒泉到兰州,从兰州到西宁,从西宁到海北。晁乐知道乌吉斯格朗妈妈好喝几口酒,这死脑筋嫌在其它地方买酒不放心,从西安的军人服务社买了两瓶茅台酒,两瓶五粮液,还有其它一些东西,就这样一路风雨兼程地背着,辗转几千公里,一路上小心翼翼,如母鸡护卵一样伺候着那几瓶酒。
      当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乌吉斯格朗妈妈面前的时候,他竟然一下子就认出了老妈妈。他叫了一声:“格朗妈妈!我是晁乐!”三十多年了,格朗妈妈也一下子就记起了晁乐。老太太热泪纵横,张开了双臂,晁乐连背上的背包都顾不上卸下来,就和乌吉斯格朗妈妈抱在一起,泣不成声了。
作者: 邱晓云    时间: 2011-1-17 00:33

沙发沙发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17 01:04

水笺mm的猫叫很好听啊,你又抢到沙发坐了。
我忽然对邱版的签名有了兴趣:“承接原子弹抛光/打蜡、拆洗导弹发动机、清洗航母油槽、高空作业擦洗卫星表面积尘、修理飞机倒后镜、核潜艇喷漆、航天飞机保养、星球设计、星球移民等业务。”邱版,我不想移民星球,咱就在地球上就行了,除了独裁国家不去,哪里都行,您看老夫需要办理哪些手续?
作者: 就这样风雨兼程    时间: 2011-1-17 02:05

越来越好看了!
作者: 沃耀鼎    时间: 2011-1-17 02:08

游过飘过即顶过,……
作者: 杨林    时间: 2011-1-17 11:38

我好担心小晁乐吸尘器一样的大嘴会连碗一起吸到肚子里。携巨款跑掉的情节很合理,临我头上可能也会想这么做的,如果知道有个琪琪格妹妹或姐姐,我肯定也会送回来的。
乌吉斯格朗妈妈的形象令人难忘,着墨不多,却在那遥远的地方深深地吸引着我,我已经闻到奶茶飘香和马奶子酒的香气了。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18 20:06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1-20 08:11 编辑

【续前文】
      格朗阿妈拉着晁乐的手,一起走到沙发跟前,坐下后还是不肯松手。她像看到几十年没有见到的儿子一样,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晁乐的脸,她不断地流着泪,激动得抖抖索索,甚至忘了问晁乐是怎样找到这里来的。她的头发已经全部白了,银发苍苍。晁乐迫切地问阿妈:“妈妈,琪琪格妹妹现在哪里?我想您,想琪琪格妹妹!”格朗妈妈泪如泉涌,无法说话,抽泣了很长一会,才稍微平静了一点。阿妈断断续续地说:“琪琪格在牧区,那里没有电话,现在联系不上。孩子,给阿妈说说你,说说你自己,阿妈想知道你的一切。”说这句话的时候,阿妈拿毛巾把自己的脸捂上了。过了一会,格朗阿妈用蒙语飞快地给她妹妹说了一些话,她妹妹也流着眼泪,抽泣着到厨房去烧奶茶了。不一会,格朗阿妈的妹妹煮好了奶茶,用盘子端来了。这古老的、滚热的、令人身心俱暖的奶茶,由格朗阿妈接过来,递到晁乐的手上。她对晁乐说:“孩子,喝,喝吧,我的孩子。把腿盘起来坐下,跑了那么远的路,让腿歇歇。”一声“我的孩子”让晁乐又一次眼睛湿润了。晁乐按她说的脱下鞋,盘腿坐在沙发上。换了这个姿势以后,不但腿感到舒服多了,心里也感到更加放松,他感觉这个地方就像自己的家。格朗阿妈起身到厨房与妹妹说了一会,好像是安排做饭的事情。晁乐几口奶茶喝下去,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这茶有砖茶的焦香味和苦味,有适口的咸鲜味,有牛奶的香浓和温馨,热腾腾地冒着香气,苦中带咸,苦咸之后是余味悠长的回甘,就像生活,苦辣酸甜咸一样都不能少;苦是茶的底味,有苦味的衬托,才更能感受奶和盐的鲜香。格朗阿妈在西安的时候煮过奶茶,他喝过,那味道在他的记忆中遥远又模糊,这会儿,这味道又让他唏嘘不已。可惜,琪琪格妹妹现在不在这里,不在他的身边,这茶要是琪琪格妹妹亲手给他熬制的,又与他一起喝就更好了。他没有阻止两位阿妈为他张罗饭食,蒙古族的男人在家里是不干什么的,他现在就是这个家里的男人,虽然是晚辈,但他是男人,他要让两位阿妈感到他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这样她们才会高兴。他想,要是当年有幸娶了琪琪格,他不知道会幸福成什么样子。琪琪格挺挺的鼻梁、红红的、向上翘着的嘴唇,还有那双灵动纯净的黑眼睛,不断出现在晁乐眼前,这种幻觉越来越频繁地在他脑子里闪现,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十多年前。乌吉斯格朗妈妈脸上一道道皱纹配上一头银发,身材还是那么匀称,只是背稍微有点弯了,快八十岁的人了,耳不聋目不昏,还是那么精神。看着阿妈的体型和精神状态,他试图想象琪琪格现在的样子,她现在应该再怎么着也不会像有些中年妇女一样臃肿邋遢,应该是和阿妈一样苗条匀称,当然,比阿妈要年轻得多。从窗户望出去,远处是绵延起伏的沙滩,再远处就是绿绿的、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离阿妈住的这里不远处,就是广袤的金银滩,就是碧波荡漾的青海湖。这是王洛宾写下《在那遥远的地方》的地方,王洛宾和藏族姑娘卓玛在这里相识,卓玛亲手缝制的藏服和王洛宾送给主人的眼镜还在那个藏族千户长的后人家里保存着。这些晁乐早就从电视、杂志等等媒体了解到了,他没有想到他今生也和这个地方有关系,而且这地方还让他魂牵梦绕,乃至魂断于斯。
      格朗妈妈的妹妹出去采购了,格朗妈妈给晁乐续上奶茶,接着与晁乐说话。他简要地给阿妈说了寻找她们的经过和自己这些年的情况,然后问起了琪琪格。阿妈说:“琪琪格跟着我回到内蒙以后,嫁给了一个牧民。她生活一直挺好的,家里牛羊成群,就是住在草原深处,交通不方便,没有手机信号,也没法通信,只能是隔几年她来看看我们。”晁乐知道琪琪格肯定会嫁人的,他有这个思想准备,但没有想到她会嫁得那么远,他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如果她过得幸福,夫妻和睦,物质丰足,那么他就只是看看她,听听她唱歌,和她在一起呆上一段时间,也就了却了一桩心事;如果她生活艰难,但夫妻还相好的话,他会像帮助自己妹妹一样给她一笔足够过上相当水准生活的钱,他妹妹在西安的房子就是他给出钱买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和他感情不好,那么他晁乐会毫不犹豫地把琪琪格接走,只要琪琪格妹妹愿意跟他走。这是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反复思考过的几种可能,当然,也有其它的可能,那只能到时候再说。晁乐问阿妈说:“阿妈,我必须得见到琪琪格,不然我会一直想她。您告诉我地址,我自己开车去找。”阿妈说:“大草原可不是城市,有街道,有门牌号码,许多地方根本就没有路,什么车也过不去,只能骑马。就是骑马,你也得认得路,也得知道她在哪个牧场,他们要是转场了,你没办法找到的。牧场与牧场之间的距离动不动就是上百公里,有些中间还隔着山。还有,你不懂蒙语,在草原深处没办法与人交流,迷了路麻烦就大了。”晁乐非常失望,但还有希望,他觉得他有办法找到琪琪格,只是现在还没有想出来。他问阿妈:“琪琪格多长时间来看您一回?最近一次来是什么时候?”阿妈说:“春天的时候刚走,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来。牧人不像城里人,家里少一个人许多事情就没有办法干。她离不开啊。”晁乐又问:“她有几个孩子?多大了?在哪里?”阿妈告诉晁乐琪琪格有两个男孩,都是二十多岁,都在牧区。说这些话的时候格朗妈妈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毯,没有看着晁乐。
      晚上,两位阿妈用蒙古族迎接远道而来的亲人的仪式招待晁乐,摆了满满一桌子饭食,还有青稞酒,还有自制的酸奶和奶酪。两位阿妈或者同时、或者轮流唱着祝酒歌,高亢、悠长、热烈、奔放、感情浓郁,还有些调子是苍凉的、哀伤的,让人想起跋涉在遥远而艰辛的路途上归家的游子。晁乐五内俱热,他平时不喝酒,但今天他要喝,今天他必须喝,还要喝得大醉,他想喝得大醉。虽然只为欢迎他一个人,虽然主人只有两位老阿妈,但仪式是隆重的、一丝不苟的。天生就是一副古道热肠的两位蒙古族老妈妈,用这古老的、充满人情味的,甚至是催人泪下的仪式,再一次让晁乐打开了感情的闸门,他的眼泪不断地掉进酒碗里,他一碗接一碗地连酒带泪一起喝。按照蒙古族的礼节,喝酒是不能一口一口地品尝的,必须一饮而尽。乌吉斯格朗妈妈说:“孩子,哭吧,哭出来,哭出来吧,放声哭吧。”晁乐像个在外边受了很大委屈,回家见到妈妈的孩子一样失声痛哭了,他痛快地哭着,他一生没有这样痛快地哭过,在自己的亲人面前痛哭不丢人,男人有泪就要在妈妈跟前纵情地流淌。终于,他摇摇晃晃地坐不稳了,两位阿妈搀扶着他上了床,为他脱了衣服,把他的头抱起来在枕头上放好。格朗妈妈俯身摸着晁乐的脑袋说:“孩子,睡吧,好好睡一觉,好好睡吧。”他沉沉地睡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作者: 杨林    时间: 2011-1-18 20:22

“说这些话的时候格朗妈妈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毯,没有看着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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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琪琪格担心,替晁乐操心。
老西安要仔细写呀,写坏了琪琪格的剧情,小心细丝们缠得你不得安生。
作者: 老西安    时间: 2011-1-18 20:40

杨兄眼睛何其毒也,那么多的字你不看,怎么就偏偏盯上了这句话?
前边老哥说自己也有可能会携款逃跑,原来老哥也有过不良的想法啊,尤其是如果知道格朗阿妈还有个漂亮女儿的时候,你就“肯定会”把钱送回去。哈,老哥啊老哥,你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再谢蚂蚁、兼程mm、沃耀鼎 、水笺mm捧场。谢谢啦。
作者: 李三苗    时间: 2011-1-19 00:57

高潮迭起,好看好看。
作者: 就这样风雨兼程    时间: 2011-1-19 08:25

替琪琪格担心,替晁乐操心。
老西安要仔细写呀,写坏了琪琪格的剧情,小心细丝们缠得你不得安生。
杨林 发表于 2011-1-18 20:22 [/quote]

是的,我们等着看你怎么安排琪琪格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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