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这篇文章不全,“多么可爱的童言无忌”后面还有两段小概率事件:

陇海线边有一个兰考,兰考有一个县委第二招待所,我们那时习惯叫“二所”。看电话《焦裕禄》,就发现很多镜头是在这个院子里拍的。比如焦裕禄的家,焦裕禄决定“犯一次错误”,与武装部长灯下聚首,商议去登封县采购粮食来救活淑临饿死的下属,还有李仁堂装模作样地扮演地委书记从开封来查办此事,到达县委大院,从那辆老式小卧车下来,派头十足地一甩车门,作清官愤怒状,都是在这个又破又脏的“二所”拍得。但在当时,知青到县城办事,偶尔耽误一晚,能住上“二所”,也不和有没有虱子,钻进被子就睡,已经是县委知青办给我们的奢侈礼遇了。那年冬天,我的一个少年伙伴自费火车来看望我,正碰上大雪天,不能往乡下赶路,只能到“二所”暂住一晚。那时没有独住的概念,很自然就安排我们与另一个人同住一间。两个儿时伙伴多年不见,又值年轻气盛,一夜说个没完。我们还留有一点自觉,为了不影响那个同住一室的邻人,尽可能用家乡土语压低声音说,想着他不可能听懂,也就不影响他入眠。不料第二天起来,那位老者把脸一抹,哈哈一笑,然后那侉里侉气的兰考话对我们俩说:“你们说了一夜,我也听了一夜,你们的家乡话,我全听懂了!”他拍拍那条空荡荡的裤腿,又接着说:“我这条腿,就是四一年反扫荡,丢在你们家乡的。我在那打了三年游击,你们那几句南方土话还听不懂吗?”两个人面面相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昨夜风雪弥漫,既谈革命理想,又谈小资产阶级私人话语,还发了一些在当时十分反动的对时局满的牢骚,全让这个一条腿丢在三千里外的老汉听去了。呵,他也是一个雅各,只是一条腿丢在赫尔岑视野之外。


  类似的奇遇去年在纽约又碰到一次。几个老朋友请我去一个饭店餐叙,席间谈起上海“文革”初期的经济主义妖风和一月革命。我予前者以正面评价,称后者为全能极权政治对市民利益觉醒的又一次扑灭,几个人就争论起来,我说:“这件事要是上海的某某某在场,就能说得清楚,他是当事人,而且了解内情,可惜——”正说着,这个某某某居然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这是在纽约东城,不是在兰考“二所”,隔着上下三十年,还有一个太平洋,时空两端皆相遇,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是个“后现代美国曹操”,概率之低,只能说是千万分之一,甚至是亿万分之一。他却拉开一把椅子,在纽约我的对面大大咧咧坐下,就像在他自己家里一样,看得我眼睛都直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 本帖最后由 zoufeng_1234 于 2008-8-30 08:3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