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打开网页,周兄大文醒眼耀目,直冲过来。稳住心神,打开来先,舒服好自己,放眼望去,便见大文如雁阵车流,扑面而来,铺排恣肆,如滔滔洪水,倾泻而下,应接不暇,唯瞠目张口,一气灌注,无喘息反刍之间隙。周兄文字信息密度较大,例证又多集团作战,辞采恣纵,陷入其中,几有呼吸迫促之感,难有悠游品咂心境,强吞硬咽,定下心神,再来品评文字的电光石火。模仿周兄文字一二,虽说不类,但阅读感觉却还有几分真实。

[ 本帖最后由 tian295 于 2009-5-14 22:11 编辑 ]

做人与作文

这是个大题目,所涉甚广,更与中国文化传统息息相关。周兄以《热衷做人的文人》为题,让我想到另一篇有较大影响的名文《过于聪明的中国作家》,热衷做人也就是聪明的表现。
  中国有温柔敦厚的儒教传统,重视立德,强调人品,文论中有文如其人的说法,将文字与人品紧紧捆绑在一起,往往因人而废言,加之文人多在仕途,有地位有身份,只要做人好,成为文化名人,写出来的文字当然也就是名文。只要做人做得好,抬轿吹捧的大有人在。我们虽有文人相轻的传统,但另方面,文人还有拉帮结派,形成小团体、小圈子的传统,试想在圈子内部,如能长袖善舞,会做人会来事,文名之盛,可是远过于你在艺术上劳心费力的。
中国文人热衷做人的另一原因,就是想借人品增重文名,成为德高望重的名士,获得当权者礼遇,或者直接进入仕途。
文人的热衷做人除在现实的人际关系中左右逢源外,更要不得的是,他借助文章来阿世媚时,丧失作家良知,对读者作虚伪的服从,取媚权势,取媚平庸的大众,取媚一时的潮流。
中国传统文论认为,立身须谨重,为文须放荡,行方文圆,而我们的文人却是用尽种种机心,把自己涂抹粉饰的的光鲜无比。做人是圆滑到家了,但其作文,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一派温柔敦厚,光明磊落的蔼蔼君子之风。文字矫饰躲闪,无刻薄文字,少深刻见性之语,把自己打扮成或超脱、或宽厚、或磊落、或谨重的完美形象。这样的生活中真正的“刻薄人”为维持自身形象,又怎敢出刻薄之语,写出表现深刻人性的刻薄文章呢?
   这里的刻薄人,我理解为对世事,人心体察极深极透的人。他们多有着做人傲骨,不屑于为物欲,虚与委蛇,劳乏身心,在现实中不得放言无忌,便只能在作品中揭露,批判,讽刺,嬉笑怒骂。现出人心之丑、之黑。
周兄大文,看来是有感于刘再复自我招安于第三空间,联系到历史上与当今文人热衷做人之种种情状,不过,文人热衷于做人主要可分为两个方面,第一方面是关于文人在作品外现实中如何做人,另一方面,则是文人如何借作品自我美化,自高身价,仙风道骨化,自我神秘化,玄虚化,圣化甚至神化自己。这两个方面都有诸多情形。
   周兄文章第一部分以巴金为例,只涉及到做好人作家一种情形,对于其他情状则无一笔提及;第二部分则以刘再复言谈作品为例,阐说作家的自高境界,自我玄虚化的情形,而对其他,则无一语及之。
    当然,周兄如此写,也许是为了以刻薄人与做好人对比,集中优势兵力,攻其一点不及其余,但如能稍及些有些真正的心性刻薄之人,反而大作宽厚超脱之文,热衷人偏作冰雪文,以文字以自饰。也许就能更好的揭示鲁迅、钱锺书、张爱玲等被冠之刻薄人之真意。至情至性,不加伪饰,看似刻薄,实则有大悲悯在焉。
确实中国的文化生态,不利于刻薄鬼的生长。以鲁迅之刻薄,尚知隐匿内心最真实的黑暗,不敢以之示人。青年钱锺书激扬文字,臧否时贤,最后也不得不遵守“默存”之道。至于张爱玲,寡朋少友,新中国成立后,亦不得不远走他乡,不然以她之刻薄心性,断难生存下去。中国文人早已习惯了温柔敦厚,模棱两可,言不及义,帮腔抬轿,少有对真理,良知的坚守。

[ 本帖最后由 tian295 于 2009-5-15 11:38 编辑 ]
没有了讨人厌的刻薄鬼,我们的作家生态园鸟语花香(鸟是好鸟,乌鸦也已销声匿迹了了;花是香花,恶草早已自惭形秽,隐匿不见了),惠风和畅,一派和谐光景。
   没有了刻薄鬼,灌木丛作家们一个个都乔木起来了,大家你高明,他伟大,统统咸与大师,精神上空前的虚肿,膨胀的仿佛连诺贝尔文学奖也不屑起来了。
  鱼大师,含泪劝告,语重心长,那身影越发的高大了。
围绕周兄的大文,我会提出两个疑问,一是为什么中国的文人更热衷于做人,而不是作文?二是刻薄人的刻薄文章其社会代价是怎样的?
这两个问题实际上是一个问题的两面,也就是我们的文人为什么不敢刻薄为文?
在相信文如其人,文品就是人品的文化环境里,刻薄为文的后果、代价是怎样的,我们过于聪明的中国作家是心知肚明的。在注重修养,注重道德评价的传统里,刻薄为文将会招致怎样的社会后果,也是清楚的。
   能清醒地认识到这些,而又能坚持刻薄为文的作家,将承受怎样的社会道德压力,心理压力,忠实于自己的艺术良知,坚持对人性、社会的深层次开掘,这又是怎样大智大勇。以这样的认识来理解我们的刻薄文人,我们能不肃然起敬吗?
   周兄开头一段,“不见刻薄文人,久矣。”实是痛切之语,以中国的文化生态,刻薄文人的生长实在是太难了,他需要忍受的、面临的不被理解的孤独痛苦,生存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相反,太会做人的文人,却一个个春风得意,享受并非有他作品而来的社会尊崇。
   为什么热衷,就是因为这样,为什么不热衷呢?谁会给自己过不去呢?会是那些过于聪明的中国作家们吗?

[ 本帖最后由 tian295 于 2009-5-15 20:05 编辑 ]
《稻草人批评》吗?还没看到,会是很好看的吧。稻草人,唬人的吧,稻草人批评,是那种气大声洪,外强中干、装模作样,只能唬人的批评吗?
   搜搜去也。
   交代说明, 《稻草人批评》,原来在周兄客栈里。

[ 本帖最后由 tian295 于 2009-5-15 20:11 编辑 ]
效颦一下,楼上黎戈兄,真和我意。
想想,在中国语境下的'刻薄",若在西方语境下,只是实话实说的常态,是毫无顾忌的犀利。而在国内,刻薄则有不够宽容,道德修养不高,心胸狭窄,不够含蓄温厚的意味。
刻薄文字更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博名出位的,当然在文本之外会有万全之策,但实话实说,真诚为文的,就有可能招致众怒。
以鲁迅之深刻,钱钟书之睿智,仍不能逃此舆论之厄。由此可以想见,刻薄为文的难处。反之,轻薄为文,用心功利圆滑,反会左右逢源,彩声阵阵。

[ 本帖最后由 tian295 于 2009-5-18 12:51 编辑 ]
“实际上,不表态的自由、逍遥的权利,在今天已丧失意义了。我们总还得承认时代在进步吧,即使进步得缓慢,但也不至于缓慢到知识分子连“不表态的自由”都不具备的程度。沉默的权利,文革时曾遭到大面积剥夺,但现在毕竟不是那个时代了。所以,刘再复设立这个目标,并无思辨价值。面对一个基本上已经争取到的权利,不是试图前推,争取更大的权利,而是把它继续视为争取的目标,这算是哪一类的糊涂?糊涂至此,还要洋洋自夸,并对他人的努力轻易否定,我是不以为然的。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刘再复有什么“学术思想”,面对一个整天强调自己“穿透”文化,“用心灵证悟文化”、“打破了一切‘执’”的人,我是没有兴趣去研究其学术思想的。”(周泽雄语)
同意楼上周兄的看法,而且是非常同意。对这类整天神秘化自己的超人天赋、悟性的人,我的态度始终都是:远远绕开。

[ 本帖最后由 tian295 于 2009-5-19 10:29 编辑 ]
支持只只兄的看法,强烈支持只只兄的提议。贴上来共赏。
有问题意识,有切身的问题意识,有苦难的际遇(命定的,无法摆脱的),也许才会促使一位以绍介为学术职责的哲学教授,蜕变为哲学家,由对世俗的欲望,一变而为对思想的想望。
  主题词是混沌世界的提炼,结晶,是认知的提醒,是对幽暗未明的烛照。但这种提醒,烛照,有时反倒成为遮蔽。使人们在此烛光下失明,被此鲜明突出的主题词为纲为目的牵引着,而失了思维思想的自在自为。
    警惕主题词无所不在的笼罩,威压,至少应是一个自由思想者该做的。
主题词作为一个时代的提示、路标,鲜明表示了时代的精神特征,提供了较为清晰地思维路径和方向。它也使混乱复杂的社会,被廓清和梳理。但它在提供了某种方便的同时,也造成了某种简化和省略。
主题词的存在,有可能异变为概念的大棒,横扫着一切不为主题概念所笼罩的思想趋向,形成新的核心概念暴力。
主题词内涵一旦被官方垄断,个人化的表述,很难被社会普遍接受和认可,对其重新界定将变得非常困难。
当然每个思想者都有自己命定主题词,思想者会个人化的不断丰富,不断深化这些主题词,不断修补主题词的社会性定义。这是思想发展的必然路径。

[ 本帖最后由 tian295 于 2009-5-19 16:38 编辑 ]
"姚文元的所有恐怖,归结起来只有一点,就是他的“无一字有错”,就是他的文章里天然具有神圣的“正确性”。他的每一个判语,都与当年的“最高指示”保持高度一致,他知道这一点,他坚信自己“天然合理”。为此,他的写作看上去有一种有恃无恐的优势,他都懒得去吓唬对手一下。”

本着这样一种天然的绝对正确的自信,鼓捣其那绝对可以圆满自足的理论,当然是所向披靡,被批判者在绝对不敢怀疑对方理论基石(那是绝对真理)的前提,当然唯有缴械投降,一败涂地了。

[ 本帖最后由 tian295 于 2009-5-19 19: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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