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善烨将军的韩国战争回忆录】洛东江血战(65)敌军的进攻发生了变化

敌军扔下好端端的坦克后逃跑,油箱里没有一滴油

<!--EndFragment-->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图片1.jpg



在这片土地的每个角落不断发掘出战死者的遗骸,原原本本地展现着这场战争的激烈和伤痛。照片是时隔57年后的2007年在京畿道抱川市新北面山坡处发掘出的国军战死者的头盔。 [中央图片]


进入19509月后,我们1师团的前方出现了比较奇怪的迹象,挑起战争的敌军采用的战术发生了变化。没能突破多富洞正面的敌军可能已经陷入了焦急状态,金日成想攻下大邱并南下的催促就像是夏天的阵雨,鞭打着朝鲜前线指挥部。

在西侧,从昌宁和灵山的洛东江突出部,到连接多富洞~永川~浦项的所有战线上,敌军都均匀地分布着兵力。敌军的意图是,对漫长的战线进行攻击,并对显得薄弱的地区实行集中打击。有两处战况在进入9月后急转直下,开始出现紧急情况。其中一个就是永川,这里相当于是连接多富洞到浦项一线的中间位置。

永川既是连接新宁和龟山洞·立岩的道路交叉点,同时也是道路网向大邱和庆州方向横向连接的地区。如果这个交通要地被突破,大邱和庆州就会立即陷入危险境地。敌军的有一个师团还开始向庆州方向移动了。

他们计划在占领永川后,把进军庆州的兵力集中在一起进攻釜山。

如果这场作战如他们计划的那样得以进行,那国军的防御核心——1师团和2师团将被分成东西两部分。另外,如果我军的横向补给线也被切断,那我们坚守的釜山桥头堡的所有防御线都将陷入沦陷的危险境地。朝鲜军开始抽出在多富洞与国军1师团对峙的15师团,让其打入永川地区。

2军团长刘载兴将军在95日把我叫去了。我去了位于河阳小学的军团指挥所。刘载兴军团长说明了这些情况,同时命令我和6师团的金钟五将军各自抽出一个团派往永川。永川的情况非常紧急。虽然1师团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但我们仍然决定派11团去永川。6师团也决定派遣一个团的兵力前去永川。

5日晚上开始,敌军的进攻变得更加猛烈了。朝鲜把占领永川的计划被推迟的责任推卸到15师团长朴成哲(音)身上,撤去了他的职务,同时加紧突破永川。5日晚上,敌军的炮弹开始掉落在永川邑内,天亮时分,敌军的战车也开到了邑内。

但是我方的8师团打了非常漂亮的一战。在永川南侧迅速构筑好防御阵地后,表现出了强有力的反击态势。6日下午,1师团11团到达了永川南侧,进入了应对态势,6师团19团也到达了那里。当天上午,美军8军支援的一个坦克小队(5辆)也已经到达了现场,进入了战斗准备。

敌军占领永川后,气势更加高涨了。但是6日的天气阴沉,在本以为美军不会发动空中炮击的朝鲜军的视线里却出现了联合国的轰炸机混合编队,接着是猛烈的轰炸。我军的野战炮也开始吐出火舌。在大炮的支援射击下,敌军的气势被大大削弱了。国军首脑层计划死守永川的缜密战略演变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火力网和兵力配置,为挫败敌军的先锋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接着,陆军本部采取了机敏的指挥措施。8~9日,国军构筑了自身的防御线,防止敌军此后突破永川。在这之后,敌军没能继续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只是在夜间派遣中队规模的兵力渗透到我方,进攻我军的前哨阵地,仅此而已。

我确信敌军的锐气已经被挫败了。看着永川地区的战况时,我对这个问题比较好奇。敌军的攻击能力到底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如果继多富洞之后,敌军也未能突破永川地区,那敌军的战斗力应该是大部分受损了。那到底是哪种程度呢?

我坐着吉普车去了永川。我军以国军8师团为中心发动了反击,这使得敌军已经从永川撤退了。路上,我发现了被敌军丢弃的战车,外表看上去好好的,没有大的破损,不免让人觉得奇怪。不过,对T-34战车仔细观察一番后也没发现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那时,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敌军没有可供战车使用的汽油,所以才弃战车撤退了。

我从副官那里也收到了类似的报告,朝鲜军已经饿了几天了。从路旁经过的朝鲜军俘虏的脸上,清晰地露出了被严重的饥荒折磨过的痕迹。朝鲜军的战斗力已经彻底被耗尽了。

敌军的补给线很长,一直延伸到了洛东江。美军的战斗轰炸机经常出现在他们上空,不断地破坏敌军的补给线。这样一来,包括武器、装备和食物在内的所有补给物资都不能正常供给。这些都让我强烈地感觉到,他们处处都力不从心,很难继续发动进攻。用军事术语来说,他们陷入了强弩之末。另外,我还亲眼看到了表明敌军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的痕迹。

突然间,我的脑袋里装满了反击的画面。在洛东江,现在只剩下重新振作了。那现在我应该做怎样的准备呢?战争爆发后的临津江防御、一个多月的拖延战、多富洞的死守作战等,这些都像图片一样从我脑海里掠过。现在我们应该出击,把敌军击得粉碎。想到这儿,我的内心正有一股莫名的热流在涌动。
【白善烨将军的韩国战争回忆录】洛东江血战(66)巨大反击的开始

传闻麦克阿瑟会有大动作,美军8军下令去见见VIP

<!--EndFragment-->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图片1.jpg


朝鲜军的进攻在进入19508月底后开始受挫,国军和联合军立即开始了反击行动。图为8月底,为了帮助美军第1骑兵师团的重型武器渡河,韩国劳动者们正在庆北倭馆附近的洛东江铺泥土麻袋,以此来加固江底。[美军陆军部资料]

19508月下旬,我们1师团将多富洞移交给了美军1骑兵师团之后,转移到了河阳。我们的目标是大邱著名的八公山的北侧。这里原来由国军6师团负责,是连接架山到新宁~义城公路,最终通向八公山山脚的12公里防御线。通过8月这个一月的奋战,国军成功地守住了多富洞,现在应该进行从防御转向进攻的攻势转移准备了。

从我们手中接过多富洞的美军1骑兵师团展开了其它作战,他们让出了游鹤山和水岩山等高地,在平地上展开以机械化部队为支撑的防御作战。同时,在敌军的攻击下甚至一度让出了邑内,随之永川也是陷入了比较危急的局面。6日,国防部和陆军本部的后方指挥所转移到了釜山,美军的后方也即将转移到釜山去。甚至也有担心说会不会有另外的危机袭来。

但是,很显然敌军的进攻已经大大受挫。尽管美军骑兵师团在多富洞让出了高地,但敌军仍然无法继续往南进攻。换句话说,现在已经进入了平稳状态。进入9月初后,永川也暴露在了敌军的进攻下,但2军团长刘载兴将军精密的防御战略使得曾一度被突破的防御线很快就得到了恢复。现在只剩下我们展开反击了。

进入9月上旬后,传闻开始流传开来。大家都在说道格拉斯·麦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将军的东京联合国军总司令部可能会有大动作,但此外却一无所知。正在这个时候,我们接到了美军8军司令部的联系。口信的内容是做好安保工作,去密阳见美军VIP。这里并没有提及具体的名字,所以让人非常好奇。

于是,我去了密阳。但并没有见到那位将军,相反美军方面只是说(那位将军)已经去了大邱,去那边看看。第二天,我再次坐着吉普车去了大邱。命令正在执行作战的一线师团长去这儿,去那儿,但又不告诉具体的地点和要见的人的名字,所以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到了大邱后,我仍然没能马上找到他。因为告诉的地点是大邱市某城外水果园,所以找起来当然很不容易。

找了一会儿后,我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在长长的堤坝旁边有着种着密密麻麻苹果的果园。走在这条通向堤坝的路上时,我看到了水果园一侧有类似军人宿营的东西。

有可能是那个地方,一种莫名的期待让我走近了那个水果园。在一个很大的帐篷前,坐着一位看似上了年纪的人。这是一位美军,他同小狗玩耍的样子和一个农村老人没什么两样。我下车后朝他走去,然后问了一句请问您是美军将军吗?

他给我的印象非常好。他表情温和,谈吐优雅,反我你是白将军吗,我回答说。他就是之前我曾介绍过一次的我的军事老师弗兰克·米尔本(Frank Milburn1892~1962,当时58岁)少将。他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大概介绍了情况后,他说他刚来韩国,负责美军1军团的指挥。

之后,他就开始一个劲儿地说。他说白将军,我已经听说了你很擅长打仗。现在您的部队交由美军1军团指挥了。我打算从此刻开始,由防御转为进攻。希望你能好好配合。他接下来的话很重要,他说现在国军1师团的火力严重不足,我会把军团的炮兵支援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地打一仗

他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指挥联合军的马赛(Marseille)登陆的名将,直到来韩国之前他一直担任美军驻西德的1师团长,后被内定为美军9军团长。但以麦克阿瑟构想的仁川登陆作战为契机,他被任命为了在前线指挥反击作战的美军1军团长,刚来韩国。

听到他说我会把炮兵支援给您的话后,我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一般情况下,美军不会把自己的武器和装备等物资欣然地支援给国军。因为如果提供支援后战败了,那他们的武器和装备等就会落入敌军手中,这是美军最不愿意发生的情况。更何况,还没有和韩国军展开过像样的联合作战,所以没办法信任韩国军。因此,答应向这样的国军1师团支援炮兵,对我来说算是天大的新闻

然而,我最终还是没能掩饰住我心中的小算盘。我多少有些厚着脸皮地问米尔本军团长我们需要地图,不知道您能不能提供。米尔本军团长看了我一会儿后,回答说地图嘛,任何时候都可以提供。他立即叫来了副官,指示说多拿一些地图来。他提供的地图是彩色版的,地名还用英语和汉字词同时标注。这和日本军在占领韩国时制作的比例尺为500001的地图相比,在许多地方都有所不同。首先不同的是坐标标注得非常详细。

我载着满满一吉普车的地图回来了,还有大量的作战时需要的油性笔和放在地图上的标识物。看到这后,师团参谋们张大嘴,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美军的地图——详细标明坐标的彩色版地图,这是告别靠粗略估算进行空中支援和炮击的常规作战、从而具备能够展开现代战的基本框架所必须的东西。
【白善烨将军的韩国战争回忆录】洛东江血战(671师团老兵们记忆中的多富洞战斗

<!--EndFragment-->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1.jpg



结束谈话后,国军1师团的多富洞战争参战勇士们聚集在了首尔龙山战争纪念馆前院的铜像前。左起分别是李德彬(音)小队长、黄大亨一等中士、金国柱中队长、白善烨师团长、金点坤团长、崔大明(音)作战参谋、全子烈中队长(以上均以当时的职务或军衔为准)[边渲九记者]
当时,要是多富洞防御线被突破了,韩国可能已经灭亡了。

那年夏天酷暑难耐,战争也异常惨烈。19508月,我们在大邱北侧的多富洞整整呆了一个月。我和国军1师团的战友们同两个月前突然发动南侵战争的朝鲜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上月16日,多富洞的老战士们再次聚集在了首尔龙山战争纪念馆。按照当时的编队,包括12团长金点坤(87岁,预备役少将)大校、15团作战参谋崔大明(86岁,预备役少将)少校、152大队6中队长金国柱(86岁,预备役少将,前光复会会长)大尉、121大队3中队长全子烈(85岁,预备役少将)大尉、111大队2小队长李德彬(85岁,预备役少校)中尉、151大队3中队黄大亨(80岁,预备役上士)一等中士。这算是曾是1师团师团长的我和各级部队指挥官、一线士兵共聚一堂。通过他们的回忆,让我们重新回顾一下守住了韩国最后堡垒的多富洞战斗。


<!--EndFragment-->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2.jpg

金国柱:真的有非常多的年轻生命在多富洞战争中逝去了。新兵来后,如果能挺过两天,就成了老兵。虽然主要都是靠枪弹和手榴弹展开作战,但经常也会有直接和敌军发生身体冲突的肉搏战。特别是在下雨的晚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同突然袭来的敌军展开肉搏战,又是刺又是打,场面非常凄惨。在这过程中,我意识到了韩民族是一个绝不会轻易倒下的顽强民族。多富洞战斗关系着叫做韩国的这个国家的命运,所以应该永垂青史。在一场场的战斗中,我们部队队员们对于挑起同族相残悲剧的金日成的痛恨之情最为强烈。

<!--EndFragment-->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3.jpg


黄大亨:我负责多富洞战线西部的328高地。在这里,战争进行得最激烈时,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被撕裂扯破的尸体碎片全都挂在树上或是岩石上等。虽然是叫堆尸体,但这种说法也不准确。腐烂的尸体是绝对无法堆起来的。因为尸体腐烂后变得很滑,会滑下去。甚至从吃压缩饼干上也能判断出谁是老兵谁是新兵。士兵们一般会分得两袋压缩饼干,老兵们会一个一个地拿出来慢慢吃,而新兵们因为肚子太饿,会大口大口地猛吃。老兵们知道吃完压缩饼干后马上就会口渴,所以慢慢地吃以避免口渴。而新兵们狼吞虎咽地猛吃一通后会噎得想喝水,在下山找水喝的途中中弹身亡,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

<!--EndFragment-->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4.jpg

全子烈:多富洞激战后,我们登上了高地,在那里根本没法儿呼吸,因为堆积如山的尸体发出刺鼻的气味。这个时候,我们使用了刚从美军那得到的火焰喷射器,我记得好像效果还不错。有一个场面至今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有一名在日同胞队员正准备进攻,不料被枪击中。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我说师团长,我先走了,然后倒下了。当时他是笑着离开的。我永远都无法忘记这个为保卫祖国越过大韩海峡而来的在日同胞青年的最后的微笑。

<!--EndFragment-->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5.jpg

李德彬:我们和朝鲜军T-34坦克展开了激战。当时我担任重型武器小队长,负责用机关枪进攻敌军的坦克。我们得靠近到距离坦克只有50米的地方进攻坦克,和随后跟上来的朝鲜军展开了肉搏战后,我们开始爬向敌军的坦克。成功登上敌军的坦克后,我们开始拆卸坦克盖儿,破坏坦克。一场激战过后,我们还抓获了不少敌军俘虏。

<!--EndFragment-->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6.jpg


崔大明:当时连地图都没有。司令部一边看着从学校找来的韩国地图一边制定作战计划,而在一线的人们则需要看着小手册上的地图来作战。另外,我们还经常需要去面所在地,找来画有当地地形的民间地图,以便展开作战。

金点坤:多富洞战斗具有特殊的意义。我们首先需要明确为何不能从这里再继续向南撤退了。直到到达多富洞的洛东江战线前,我们一直展开着拖延战,但到达之后,转为了防御战。拖延战和防御战有所不同。防御战更紧迫、更凄惨。如果把多富洞让给敌军,那大邱和釜山就危险了,搞不好连韩国也会面临灭亡的危机。从这个意义来讲,多富洞战斗意义重大。当时有许多说法认为,如果我军在多富洞被逼退,那美军就会带着韩国军去日本重新整编后再展开战斗。也有传闻称可能会转移到济州岛进行最后的抗战。由此可见,当时的情况之紧急。

黄大亨:当时国军1师团的兵力大都出身于全罗道,因为师团的首个出发地就是湖南地区。但是作为新兵被增援而来的兵力大部分来自于大邱等庆尚道。换句话说,多富洞战斗是岭南湖南两地齐心协力击退了敌军的战斗。当时岭南和湖南两地并不存在地域情感。至今已经连续16年在多富洞战线上挖掘战士们的遗骸,直到现在仍有阵亡者的遗骨不断地被发现。最近在挖掘作业中也有发现遗骸,但却没有完整的,一块一块地零星地分布在周围。甚至在距离地面只有20厘米的地方也发现了遗骸的一部分。但是,截至目前进行的遗骸挖掘作业只占到全体战死者的10%左右。

全子烈:为了占领大邱,朝鲜军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在当时的战斗现场,我见到了一名朝鲜军的尸体,说实话,真的是惨不忍睹。他是一名机关枪射手,但他的脚却被铁链拴在地上。朝鲜军指挥部用这种至死都得开枪的方式驱使着士兵们进行战斗。大概在两年前,我再次去了那个地方,是和战斗当时分别担任团长和大队长的前辈一起去的。当我走上我曾参与战斗的激战地时,我只看到了茂盛的参天大树。在这里,1个中队的兵力先后展开过12次激战,一半的部队队员们牺牲了。我们将落叶放在一起,在上面撒上事先带去的烧酒,然后默哀祭祀。这是一个无法轻易抹去的伤痛。

金点坤:死去的无名学生兵、为保卫祖国而参战并最终牺牲的在日同胞青年们,他们都是还没来得及获得军籍就离去的无名勇士。我们应该找到他们留下的照片,为他们的遗属提供像样的礼遇。虽然我们倒是有幸存活了下来,过着较长时间的军队生活,并享受了国家的恩惠,但是那些献出年轻的短暂生命参与战斗的老兵们基本上享受不到这样的恩惠。有很多人因为生活困难,去塔骨(音)公园等地寻求免费的供食。对这样一部分人提供合乎情理的待遇,这也是国家应该出面考虑的问题。

就这样,同族相残的凄惨战争清清楚楚地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虽然大家都已是年迈八旬的老人,但当开始回忆60年前的战斗场面时,大家立刻就热情高涨起来。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战争和杀戮的伤痛,它绝不会因为岁月的潺潺流逝而有所减轻或是消失。这些都值得后代子孙们谨记,并用心去理解。因为这场战争并未结束。
多富洞战斗

这是一场国军1师团和美军的部分兵力从19508月初开始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在距大邱北侧约20公里的庆北漆谷郡多富洞,同发动南侵的朝鲜军31315师团展开的战斗。多富洞是一个战略要冲地,如果国军防守失败,就不得不让出大邱和釜山。为了拿下这个地方,朝鲜军派出了最精锐的部队展开战斗。以3400多名战士的牺牲为代价,国军最终守住了这里。这场战斗的胜利使得国军坚守住了洛东江战线最后的桥头堡,最终使得道格拉斯·麦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将军指挥的仁川登陆作战成为了可能。这是一场彻底扭转韩国战争局面、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战斗。当然,这也是一场相当悲惨的激战。
【白善烨将军的韩国战争回忆录】洛东江血战(68)决定韩半岛命运的大反击

米尔本在洛东江打击敌军头部,麦克阿瑟在仁川切断敌军腰部

<!--EndFragment-->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图片1.jpg


1950915日,麦克阿瑟将军指挥的联合军部队在仁川登陆,切断了敌军漫长补给线的腰部。图为登陆艇上的美国海军陆战队正在接近因舰炮射击而硝烟弥漫的仁川。紧接着,登陆部队向着首尔方向进军。[中央照片]

渐渐地,传闻越传越厉害,说是美军马上就要进行登陆作战了。但传闻里并没有提及仁川这个具体的地名。不过,有消息不断传来,说是美军计划向西海某处发动大规模的登陆作战。

就在这时,弗兰克·米尔本(Frank W. Milburn)军团长的承诺立即变成了现实。正在负责防御釜山地区的美军10高射炮团团长威廉·亨尼希(William Hennig)大校来到了我们1师团司令部。亨尼希给人的印象比较谦虚,而且沉着冷静。我和他打过招呼之后,他首先开口说如果需要炮击支援,请直接告知我。他对我说还绰绰有余地带来了70~80辆运输炮弹的车辆

后来,他和我们1师团一起不断北进,收复了平壤,还曾一度北上到平安北道云山。每次陷入危机时,他都会动用野战炮,在1师团的整个作战和同周边队部的联合作战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看着他带来的武器规模时,我们都被吓得目瞪口呆。拥有1890毫米炮的第78高射炮大队、拥有18155毫米炮的第9野炮大队、拥有184.2英寸迫击炮的第2重迫击炮大队都在他的指挥下。如此的武器规模毫不逊色于任何一支美军师团。这样一来,国军1师团拥有相当于美军正规师团的武器规模。

而我就是那位幸运地获得了美军全面支援的国军的师团长,其它国军师团并没能获得美军如此规模的援助。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我认识到肩上的任务是非常重大的。美军把拥有大规模武器的高射炮团支援给国军,这说明美军对我寄予了厚望。另外,这并不是一次简单的武器支援,而是把美军的高射炮团配置在了我的指挥权之下。

我也比较厚待这样的美军。我把12团的一个中队派给了他们,用作护卫部队。虽然炮兵在后方发射野炮支援前方,但是对于偶尔会深入到后方的敌军展开的偷袭,仍然显得很力不从心。这个时候,需要能够保护他们的兵力。我同12团的金点坤大校商量后,决定派遣中队兵力作为护卫兵力,以此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我很想知道敌军的情况。没能突破多富洞的他们抓住永川的缝隙展开了进攻,但从整体上来看,他们并没能攻破釜山桥头堡。然而,为了阻止我军最后的反击而把战线固定在洛东江附近,敌军正在切齿拊心地进行准备。战线司令官金策常驻金泉,剩余的兵力全都投入到洛东江战线,来应对我军的反击。

1950625日早上匆忙离家后奔赴的战线、被无休止地击退的一个月拖延战、无数战士展开凄惨战斗并相继离去的多富洞防御战……在这段时间的战争中,我并不知道何为胜利。从临津江开始,我们就一直被击退,后来动用了全部兵力和武器,使出浑身解数坚守战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对胜利抱有期待呢?我们只能把精力放在坚守战线和阻止敌军的进攻上。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思考胜利到底是什么感觉,取得胜利后的成就感又是如何的,以及胜利对于我和我的祖国来说具有怎样的意义。我在想象,将共产主义的侵略军赶出这片土地的军事胜利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快感。

我的参谋、手下团长、各级指挥官们也开始进入到了这种想象中。成功地结束防御作战后,现在我们可以利用反击抓住胜利的机会了,这种自信心越来越强烈。美军高射炮团的加入更是让这种氛围充斥着整个国军1师团。

我们从米尔本军团长那里接到了作战命令。1师团在八公山进攻架山,击退敌军1师团;同时,同美军1骑兵师团相呼应,在越过洛东江后,朝尚州方向进攻,作战命令非常明确。与此同时,我也在内心深处暗自表决心,好,现在我们要出发了1950916日上午9点,我们接到了米尔本军团长的这个命令。先把多富洞置于身后,现在轮到我们展开反击了。沾有无数战友鲜血和汗水的热土,为了他们,为了祖国和民族,现在是时候向敌军发动反击了。

在埋藏着创建高丽的王建气息的八公山山脚,雨正在下个不停。夏季的最后一场瓢泼大雨没完没了地下着。架山山城里,敌军的反击也不容小视,但能够挫败他们锐气的空中支援因为天气原因无法进行。敌军趁着这场恶劣的天气,不断地对我军展开强有力的反攻。

我们失去了同负责左翼的15团的通讯联系,有两天我们都没能掌握到15团的战况。师团的主力部队12团也没能创造出突破口。处于中央位置的11团也受困于在架山展开反攻的敌军的反击,战况陷入了胶着状态。

915日,传来了美军已经成功登陆仁川的消息。如果我们不能立即向北推进,支援美军的后方,那么这场决定韩半岛命运的大反击作战可能很难取得成功。虽然我们也试图展开反击,但战线却并没像我们期待的那样得到展开。真是万分焦急。但并不是只我一个人这样,美军8军司令部也不断接到东京的麦克阿瑟司令部的催促。
【白善烨将军的韩国战争回忆录】洛东江血战(69)仁川登陆后的局面

麦克阿瑟不分昼夜地敦促从洛东江发动反击,然后北向


在进攻过程中,补给问题必须及时跟上。啃野菜、喝凉水,用这种松弛的方法根本没法儿很好地展开大规模的现代战。不仅是兵力和武器,士兵们吃的食物和用的所有装备都必须及时跟上,只有这样,战争才能正常进行。

朝鲜军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谁都没能事先预料到, 1950915日美国会在潮水涨落差高达12米的仁川展开登陆作战。但是,美军将兵力派遣到了陆地上。登陆作战的主力军——美军10军团率领美军7师团、美军海兵1师团、国军17团和韩国海兵的一个团。强大的兵力带着世界上最尖端的武器登上了仁川。

朝鲜的主力位于洛东江战线。虽然据说在首尔、仁川和平壤等地也分布着精锐部队,但在为实现对韩国的赤化而展开最后进攻的同时,真正的朝鲜军主力大量聚集在了洛东江战线。连接朝鲜地区和洛东江战线的正是朝鲜军的补给线。但这条补给线的中间位置被切断了。经仁川成功登陆的美军就是为了切断中间补给线而采取了进攻行动。


<!--EndFragment-->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图片1.jpg


图为1950915日,成功在仁川登陆的美军正在仁川月尾岛进行向首尔进军的准备。但是在洛东江战线上,我军的反击被延迟了。[美军国家档案和记录管理处]

仁川登陆作战的成功使得道格拉斯·麦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将军的声望如日中天。不过,也仍然存在着问题。隶属美军10军团的部队们向首尔发起了进军。美军1海兵师团计划经金浦机场朝幸州渡口~延禧高地移动;美军7师团准备经广渡口~忘尤里向首尔中心进军,但是那样的安排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首先,应该警戒仍然滞留在洛东江战线的敌军主力。如果他们对登陆仁川的美军后方发动攻击,那就会出现非常严重的后果。因此,从这点上来看,此时在洛东江和他们对峙的国军和我军就必须铲除他们。

位于洛东江战线的我军有了明确的攻击目标。洛东江防御线X线的美军9军团(2师团和25师团)负责向湖南进攻;国军2军团(6师团和8师团)负责经原州向北挺进至华川;国军1军团的3师团沿着长长的东海岸进攻,其左侧则由首都师团负责。

美军1军团是核心。我们1师团隶属于弗兰克·米尔本(Frank Milburn)率领的美军1军团,任务是进攻最重要的京釜线。如果美军1军团成功地发动反击,然后从洛东江战线向北推进,那么仁川登陆作战就会发挥最佳效果。相反,如果美军1军团的反击失败,那么敌军的主力可能会从背后攻击已经登陆仁川的美军,从而让登陆作战本身陷入失败。

美军1军团的反击非常重要。如果美军1军团的反击失败,那麦克阿瑟再大胆的仁川登陆作战也只是徒劳而已。所以麦克阿瑟毫不留情地敦促洛东江战线的美军8军司令官沃尔顿·沃克(Walton Walker)中将和1军团长弗兰克·米尔本展开反击。
817日,沃克中将来找我这个手持快刀、一心想着反击的人。当时是虽然我们已经下定了决心冲破敌军的防御线,但因瓢泼大雨却不得不陷入苦战的时候。沃克将军戴着闪闪发光的头盔从吉普车上走了下来,他冷不丁地问我白师团长,您听说过迂回(bypass)战术吗?
【白善烨将军的韩国战争回忆录】经首尔到平壤(70)越过敌军的战线

仁川登陆三天后,金点坤大校终于打开了北进之路


接着,沃尔顿·沃克(Walton Walker)中将继续说道迂回战术是我在美军参谋学校学习的内容,是指在进攻对手的过程中,遇到敌军反抗时就迂回转向两侧的战术。如何进入敌军力量较弱的地方,这个需要您和您的部下们商议一下

敌军的战线中可能存在有强有弱的地方。敌军主力集中的地方是比较强的战线,次之的武器和兵力等地则是相对较弱的战线。如果只是进攻力量强大的战线,我军会消耗大量的兵力。然而如果避开强有力的战线,转而进攻薄弱战线,那敌军的战线有可能会被轻易攻破。

敌军的软肋究竟在哪儿呢?敌军使出浑身解数,正不遗余力地执着于洛东江战线。坦白地讲,我们根本无法自信地判断出到底哪里才是敌军的薄弱环节。于是,我向12团长金点坤大校下达命令,要求他找出其中的突破口。金点坤大校平时就智略超群、具备胆识,具有猛将的风范。

金大校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他的手枪射击技术突出,虽然个子矮小,但胆量却不小,而且气势如虹,能很好地率领手下的人。另外,金团长头脑灵敏,还具有战略家的气质。

他找到了突破口。18日下午,我正在师团司令部,突然接到了他的报告,已经进入到了巨梅洞的要塞。巨梅洞?我感到非常吃惊。孝令面巨梅洞距离多富洞北侧只有12公里,那就是说已经深入突破了敌军的战线。我实在不敢轻易相信这个消息,于是立即跑去了12团那边。我一见到金大校就问怎么攻破的?

金点坤大校如此解释道:首先100%地利用美军的炮击,从后方集中炮击一个地方后,把步兵派到那里去建立据点,然后让其北进到炮兵的炮击点,同时让步兵继续紧跟其后向北推进。他解释说,用这种方式成功地攻破了敌军的战线。

相比于敌军,我军占有优势,那就是威廉·亨尼希(William Hennig)大校带来的巨大的炮兵火力。金大校充分利用这一优势突破了敌军的战线。从概念上讲,这算是非常出色地完成了步兵和炮兵的步炮联合作战。金大校缜密而大胆的思维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EndFragment-->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图片1.png


1950918日,国军和联合军在洛东江开始了反击战。图为在向战线移动前的美军正在进行检查工作。[美军国家档案和记录管理处]

沃克将军打来了两次电话。到底是怎么突破的啊?消息属实吗?真是一次漂亮的作战,他毫不吝啬地称赞道。我命令11团和15团向两侧迂回前进。美军1骑兵师团在倭馆和鹤鸣洞遭遇了敌军的顽强抵抗,吃尽了苦头。现在他们也来帮助我们,开始在西侧缩小包围网。

第二天,我跟着12团继续北上。我们一度向北推进到了军威郡,然后重新转向西侧,继续进军。虽然12团只是突破了一个小小的点,但从军事意义上来看,算是把整条洛东江战线向北推进了。

分布在架山~倭馆北侧的朝鲜军1师团、3师团和13师团遭到了左右夹攻。敌军纷纷溃逃。据我在跟随12团从军威南侧到西侧倭馆方向的路上所看到的情况,至少是这里的敌军彻底溃败了。道路两侧,布满了军马的尸体,敌军的车辆和大炮等也散落得到处都是。山谷里横尸遍野,随处可见敌军的尸体。

通过这场反击战,美军与登陆仁川的美军海军陆战队大规模地完成了联合作战。如果洛东江战线的反击进展得不顺利,那么登陆仁川的美军部队将会不可避免地陷入孤立状态。多富洞象征着洛东江战线,即继釜山桥头堡的成功防御后,配合仁川登陆作战的1师团12团的反击成为了扭转韩国战争的重要战斗。而赢得这场胜利的最大功臣莫过于金点坤大校。能和这样一位优秀的部下展开作战,是我的另一大幸运。
【白善烨将军的韩国战争回忆录】从首尔到平壤(71)我们首尔见

抓住逃走的金策155毫米炮朝着鸟致院开火


我同12团团长金点坤大校一道继续向西前行。公路两旁的光景全都一个样,到处都是敌军的尸体和武器等。就在几天前,敌军还发动着激烈的进攻,而现在根本看不见他们的踪影。朝鲜军已经崩溃了。据推测,溃败的敌军中一部分兵力可能逃到了深山中,但在车辆等能移动的主要公路两旁,我们找不到敌军的影子。

大概是在上午11点左右,我们一行人不知不觉就到达了一个交叉路口,这里是从多富洞的北侧尚州到大邱的公路与连接安城和大邱的道路的交接处。1师团15团的崔荣喜大校和美军1骑兵师团的霍巴特·盖伊(Hobart Gay)少将也来到了这里。敌军因12团反击成功而开始崩溃,根据他们的动态,大家都各自开始向北挺进。



美军1骑兵师团将师团指挥部(CP)设置在了大邱的赛马场。在向多富部北侧挺进时,我见到了盖伊少将,他似乎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行装,做好了上路的准备。后来我才听说,盖伊少将在中途因为骑兵师团旗下的团长没有展开攻击而被就地革职了。

<!--EndFragment-->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图片2.jpg


1950918日,国军和联合军在洛东江战线的反击中大获全胜后,开始斗志昂扬地向北挺进。国军士兵们用车载着57毫米的反战车炮朝着水原方向北进的途中正摆出姿势。反战车炮上插着图案鲜明的太极旗。[美国国家档案和记录管理处]



在洛东江战线实现反击后,他们立即开始向北挺进。盖伊少将派出了自己指挥的精锐部队777团战斗团(RCT)作为先头部队,正准备即刻启程离开。这时,我问盖伊少将您这么着急准备去哪儿啊?盖伊少将一边向我挥手,一边说我们首尔见(See you in Seoul)。顿时,我的脑海里掠过一个想法,那就是已经开始向首尔挺进了

听到美军将首先进攻首尔的消息后,我首先是感到很高兴。身旁的15团团长崔荣喜也高兴地欢呼说呀!现在真的要去首尔了呀!我也感到如释重负,心想看来这场战斗将以我军的胜利而告终了!但是,在内心深处的某一个角落,开始涌动起某种无法释怀的感情。

这是一种源自竞争心理的不快感。因为反击的炮门是由国军1师团打开的,但美军却先于我们向北挺进。盖伊说得和实行仁川登陆作战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展开联合(linkup)作战,甚至炫耀自己所担任的任务。对于在机动力和武器等所有方面都领先于国军的美军首先北进一事,我根本没想过要反对。但是,就这样被美军抢了先锋,心里感到极度不快。

第二天早上,我离开了师团指挥部,开始赶路。在我的吉普车后面,只跟着一辆全副武装的宪兵吉普车。我们得经尚州沿国道去清州。虽然听说敌军撤退了,但山上或山谷等地方可能还躲藏着溃败的敌军的残余势力。所以,师团长只让一辆宪兵吉普车随从出发,这一举动实在是万分危险。尽管如此,因为先我们之前向北挺进的美军1骑兵师团的先头部队兵力,一路上我们并没有遇到其它特别的危险之事。

也不知过了几个小时,我们来到了清州。在流经清州市内的无心川江边,我们看到了美军炮兵。靠近后,我见到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美国1骑兵师团5团长马赛尔·克罗姆贝斯大校。碰巧的是,负责我们1师团搜索队、比我先到清州的工兵小队长也在那里。

工兵小队长向我报告说从鸟致院方面获取了朝鲜军战线司令官金策正在溃逃的情报。我要求他详细汇报情况,他说从目前来看,他可能正经过鸟致院,逃跑时乘坐着轿车。我立即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克罗姆贝斯大校,并请求我们应该抓住金策。请先向鸟致院方向发动炮击。我还建议说,最好能以鸟致院站为中心展开炮击。

大概是晚上6点的时候,美军的大炮开始行动了。美军的155毫米炮朝着鸟致院方向发射炮弹,同时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之后才了解到,金策并没有被此次炮击击中,他是回到朝鲜后丧命(死于19511月)的。但是,当时我在获得朝鲜战线司令官潜逃的消息后,不可能无动于衷。如果当时能够稍稍再拼命追击,说不定有可能活捉朝鲜战线司令官金策。这事现在想起来,仍觉得有点遗憾。

那天晚上,我彻夜赶路,重新回到了1师团指挥部所在的善山五常中学南侧。师团参谋们并不知道我去了一趟清州。因为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所以他们不知道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多名参谋在一起讨论今后的作战计划,气氛非常嘈杂,而我却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

军人以冲在最前方为荣。我认为,如果持续现在的状态,将很难冲在进攻的最前方。在美军的炮兵支援下,我们已经具备了庞大的火力。所以在这种状态下,如果我们只是将时间花费在同残余在后方的敌军展开作战,那未免有些可惜。我认为无论如何都应该冲到进攻一线的想法非常强烈。这样的想法让我在19509月底夏末暑气还未消退的夜晚无法安然入睡。
【白善烨将军的韩国战争回忆录】从首尔到平壤(72)想冲锋陷阵的军人之心

“收复首尔”、“突破38线”,虽然没能冲在最前面,但必须攻陷平壤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2.jpg

  国军3师团通过洛东江战线的反击战不断向北挺进,10月1日,他们终于成功突破了38线。图为3师团士兵经过时,居民们举着太极旗出来进行慰劳。[美国陆军部资料]
   我向美军1军团的弗兰克·米尔本(Frank Milburn)军团长转达了我想进攻首尔的想法,但军团的命令却不是这样的。内容是“一边消灭后方的残余势力,一边经军威向清州进军”。对此,我和各团长及参谋们都非常失望。因为大家希望进军首尔的心情非常迫切。
   虽然我命令12团团长消灭军威地区的敌军残余兵力,但12团的反应是“根本就没见敌军的踪影,说的什么话啊”。这种反应是另外一种形式的不满,即,应该立即进攻首尔,为什么老是纠缠于其它琐碎的事情上呢?这种情况下,部下们的士气当然会被削弱。因为大家都是从反复激战的多富洞战斗中挺过来的身经百战的勇士们。
   在这些部下们的心中,在我的内心深处,首尔是思念的象征,因为那里有我们的家人和朋友们。战争中军人想冲锋陷阵的荣誉感以及对家人们的思念,这些都让我们特别想率先进攻首尔。
   6月25日早上,在临津江铁桥前给陷入不安和焦躁的我递来“多彩(Lucky Strike)”香烟的人正是罗伊德·洛克沃尔(音)中校。从战争爆发后直至当时,他都一直担任国军1师团的军事顾问。但是我们不得不更换掉他,因为他嗜酒成性。美军梅伊(音)大尉的忠告很有分量,他说“今后我们得展开多种作战,洛克沃尔中校沉溺于酒,肯定会出问题,所以应该把他换掉”。虽然感到有些惋惜,但也没有办法。我通过丁一权参谋总长,向美军军事顾问团提出了更换洛克沃尔中校的请求。
   在国军1师团,美军军事顾问从一开始的10人大幅增加到了20人。以首席顾问官为代表,通信、作战、情报、军需、军团联系将官、空地联系将官、团顾问等,职务十分多样。国军的大部分战斗力都依赖美军,所以据说美军军事顾问团听到我的建议后感到很是吃惊。但是,听了我的解释后,美军军事顾问团立即将洛克沃尔中校调到其它去,并派来了接任者赫斯雷特(Heyslet)中校。
  我们一边在军威展开作战,一边北上。从尚州经报恩~米院,我们同躲藏在俗离山一带的敌军展开了近一个周的消灭作战。但是没有一场像样的战斗,只是同暴露的敌军展开了散漫且小规模的枪击战。
  我们到了清州后,将师团指挥部设置在了忠北道厅。10月1日,东海岸的国军1军团终于越过了38线。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们也应该向北挺进的”这种遗憾之情刺痛着我们的心。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战争中,回避是上策。没有名分的战斗、没有实质内容的战斗、只是留下伤痛的战斗,这都都应该回避。所以,不要轻易同别人争斗,甚至根本没有必要发生争斗。但是,对方主动进攻我时,情况就有所不同了。这种挑战中应该存在应战。对于给我的家人和民族,甚至是我的祖国带来巨大损失的敌军的挑衅,我们必须采取彻底的惩戒。这是一个社会的力量,也是一个国家的潜力。只有这样,才能守护我的社会和国家。作为一名身肩国家安危重任的军人,作为一名保护我家人的一家之主,军人都应该具备致死坚守战线、并最终消灭敌军的气概。
   但是,在清州展开的作战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正在这时,在多富洞附近被称为“保龄球场山谷”的泉坪洞山谷坚守的美军25师团27团的约翰·米夏埃利斯(John Micheles)大校来了。他们是继我们1师团之后负责消灭俗离山一带残余敌军势力的部队,他们决定从后方对我们展开支援。如此一来,我们1师团该向哪儿进军呢?我们究竟还有机会率先越过首尔进攻平壤吗?这些问题都让我十分困惑。
  10月5日左右,美军1军团司令部打来了电话,要求1军团下面的各师团长聚在一起开会。当时,军团司令部设在了大田。
        虽然有车通往那里,但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而且途中有可能被敌军偷袭。刚好同在清州的美军10高射炮团有炮兵联系机,这就是二战当时有“空中吉普车”之称的小型L5。我借用了他们的联系机,坐着它朝大田而去。飞行了不一会儿后就降落在了大田机场,韩国空军和美军都在。我表明身份后,要求“借一辆吉普车”,然后我开着借来的吉普车去了位于大田忠南道厅的美军1军团司令部。是不是我们有机会进攻平壤了?我心中开始萌发出这种莫名的期待。
【白善烨将军的韩国战争回忆录】从首尔到平壤(73)手枪和威士忌       

进攻平壤的谈判……米尔本给我威士忌,我解下了手枪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未命名-2.bmp


       
        1950年9月15日,随着国军和美军在洛东江战线展开反击战,登陆仁川的联合国军开始全面收复首尔。但是朝鲜军的抵抗也不容小视,所以从仁川登陆后到进入首尔城用了整整13天的时间。当年9月28日,我军最终从敌军手中收复了首尔。图为进入首尔城的联合国军正在谨慎作战。[中央图片]
  我乘坐的吉普车进了忠南道厅正门。在道厅前的一个大停车场里,停放着多辆汽车。道厅的办公大楼是两层建筑,我走了进去,首先去了位于二楼的道知事办公室。美军1军团长弗兰克·米尔本(Frank Milburn)正好不在,只有范布伦特参谋长和几名参谋在。其中有个人向我递过了一个装有作战计划的厚厚的信封。他们对我说“军团下面的其它司令官已经先把作战计划取走了”。
  原来美军1骑兵师团长霍巴特·盖伊(Hobart Gay)少将、美军24师团长约翰·丘奇(音)少将和英国27旅团长巴兹尔·科德(Basil Coad)准将已经来过了,我算来得比较迟的。我先打开了接到手中的作战计划。这个作战计划做成了手册格式,是用英语写的,不到200页。我从前面开始翻看,并逐渐加快了速度,因为我非常急切地想找到我们国军1师团的作战路线。
   感觉有点奇怪。在国军1师团的进攻路线中,并没有看到平壤,而是要求向海州和安岳方向进攻,攻打敌军的后方。看到这儿后,我眼前一黑。我又再次拿起作战计划书仔细翻看,国军1师团的进攻方向的确不是平壤。美军1骑兵师团沿着京釜线,负责主要进攻路线;而美军24师团负责其右翼,经九化里和市边里,过新溪和遂安,然后到平壤。简单地说,内容是美军的两个师团向平壤进军。整个作战要图和详细的说明里都是这么写的。国军1师团被排除在了进攻平壤的行列之外。
   美军的作战计划详细到了极点。并且,如果充足的补给和支援跟不上,美军是绝对不会行动的。因此,作战计划本身就非常综合地涵盖了步兵和炮兵、情报和作战、人事和军需及通信等全部内容。但是最为关键的还是军需支援。如果没有缜密的军事和补给计划支援前进中的部队,那整个作战计划都将因此而停滞不前。不能笼统地说先打哪儿,然后再对那儿进行支援,这种草率的作战方案行不通。所以,这个作战计划非常厚,而且非常复杂。
   但是我仍然不能理解。在占领敌军首都的过程,这片土地的主人——国军却被排除在外,怎么也不能只是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而且国军1师团不是结束了激烈且凄惨的多富洞战斗、并在洛东江战线的首次反击中取得了成功的部队吗?为了冲在进攻的最前面收复首尔并占领敌军的首都平壤,我们的部队队员们全都磨刀赫赫、严阵以待。如果我就这样把这个计划书带回去,向他们下达这个命令,那国军1师团的士气势必会跌入低谷。不管美军把计划书制作得如何精密、如何宏伟,我觉得该修改的部分还是得修改。
   我问范布伦特参谋长“军团长现在在哪儿”,他比较生硬地回答说“军团长得了重感冒,现在谁都不能见他”。但是我仍然执意要求“那样的话,不是更应该去探望探望他吗?”
  这时,范布伦特参谋长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他说“(军团长)正在办公室前停车场的指挥车里接受治疗”,告诉了我军团长在哪里。我二话没说,正准备走出办公室。范布伦特抓住我说“得先打个电话问问”。他拿起电话,与军团长通了话。范布伦特参谋长边放下电话边对我说“(军团长)让你去。你去看看吧”。
道厅办公大楼前的停车场里停放着一辆看似是军团长的指挥车。这车看起来非常大。我走上了摆放着的台阶,打开了门。这时总是给人农村老人形象的弗兰克·米尔本(Frank Milburn)军团长高兴地迎接了我。他好像刚从床上起来。米尔本军团长先开口说“欢迎。辛苦了”,然后接着说“我得了重感冒,刚打了青霉素”。他把小床推到一边,然后让我坐下,接着给我倒了一杯威士忌酒。
  我一口气喝掉了一半,然后从腰间取下了我珍藏的苏联制手枪。这是我的一个部下缴获的一把苏联制军官手枪,并把它送给了我。我把它递给了米尔本军团长,并说“为了指挥反击作战,您辛苦了”,“这把手枪是我带来的小小礼物”。
米尔本军团长拿起手枪仔细端详。我端起威士忌酒杯又喝了一小口。仔细看了看手枪后,米尔本军团长再次抬起头,刚好和我四目相对。我心急如焚,于是开口说道“刚才我已经拿到了作战计划书,不过……”

【白善烨将军的韩国战争回忆录】从首尔到平壤(74)“白师团长,由你负责平壤”

       

我流着泪请求米尔本……终于我们成为了进攻平壤的先锋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555.bmp

       
        图为1950年9月20日,进入首尔市内的联合国军官兵正在展开巷战,来消灭还没来得及撤退的敌军残余势力。【美国国家档案和记录管理处】
  美军1军团长弗兰克·米尔本(Frank Milburn)注视着我,他的表情告诉我,他似乎从我这极不寻常的脸上和行动中解读出了什么。可见当时我的样子是多么紧张。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听我说。
   我继续说道“在进攻平壤的队伍中并没有我率领的国军1师团,而是要求1师团进攻海州,这点我无法理解”。米尔本仍然一言不发。他露出了“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的不情愿的表情。
“美军出面帮助韩国,对此我非常感激。但是,这场战争发生在韩国,至今我们都同发动此次战争的朝鲜军展开着激战,并不断北进。我们很想进攻敌军的首都,但为什么不让国军参加呢?这点很让人费解。您能修改一下国军1师团的进攻路线吗?”,我继续如此说道。
  米尔本脸上流露出的尴尬表情至今都历历在目。他似乎想说“更改作战计划?这是哪门子不着边际的话?”
   更改近200页的作战计划,这绝非一件容易的事。作战计划里非常缜密地制定了部队作战所需的全部细节计划,包括兵力的转移、武器的支援、通信和运输、以及支援这一切的补给和作战勤务支援,对所有的这些都做出有条不紊、缜密且复杂的安排。在必须快速进攻的节骨眼上修改已经制作好的作战计划,这是近乎不太可能的事情,因为弄不好就会影响到整个军团的作战计划。
   很显然对于我的这种“赌气”很不满意,但米尔本军团长仍然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看。我说“就在50多年前,这片土地上还发生过清朝与日本之间的战争。当时,日本就成功地攻下了清朝进驻的平壤城。我对这段历史比较熟悉,研究了进攻平壤城的日本军队采取的进攻法。虽然并不一定能百分百对上,但当时的情况和现在非常像。我相信我能做好”。我突然开始说起了历史。
  我非常详细地说明了当时日本军采取的进攻方法,详细到甚至都让人觉得无聊乏味的地步。米尔本军团长也没有点头,只是用深深的沉默倾听着我这个年轻人的高谈阔论。
“我的童年是在平壤度过的。大同江哪些地方深、哪些地方浅,我都非常清楚。因为大同江是我和我的弟弟一起打滚玩耍长大的地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里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我再也说不下去了。
   可能是谈到家乡的事,不知不觉地情感就上来了。热泪湿润着我的眼框,然后开始顺着脸颊往下流。尽管有些不知所措,但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话也讲不清楚了。“军团长,真心地拜托您让我们韩国军作为先锋首先进攻平壤城吧”,我勉强地把话说完了。
   这时,我和米尔本军团长之间陷入了一阵深深的、长时间的沉默。米尔本军团长再次开口了,他说“白将军,您真的能够漂亮地攻入平壤城吗?韩国军的机动力远远落后于美军,您觉得你们能行吗?”接着他又问道“1师团有几辆车”,我回答说“100多辆”。米尔本军团长又问“美军1骑兵师团有1000辆车,你们怎么能和美军比呢?”听到他的质疑后,我立即回答说“车辆并不是问题。如果我军的士兵连夜步行赶路,定能首先到达平壤”。
   米尔本军团长垂下双眼,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冷不丁地从他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走到了旁边的电话机前,拿起电话果断地说“范布伦特参谋长,把丘奇(音)将军的24师团和白善烨将军的国军1师团的作战区域互换”。他放下电话后看着我,带着一丝平易近人的微笑,似乎在说“这个年轻人,真是好固执啊”。
   米尔本军团长伸手过来和我握手,并说“好好干。相信你,等你消息”。这时我才向他敬礼,并说“军团长,非常感谢您!我会全力以赴,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米尔本军团长说“我已经给参谋长说好了,他会修改作战计划的。您再去取一下”。我从他的指挥车里出来后,用小跑的速度又一次来到了忠清北道厅办公大楼二楼。我开门走了进去,范布伦特参谋长已经开始修改作战计划了。他朝着进门的我说“修改好后我会立即送过去的,您先回去吧”。但我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对他说“我想在这儿等,等作战计划修改好后再离开”。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然后继续修改作战计划。
   我在一旁看着参谋长把作战计划书翻来翻去。美军真的很奇怪,命令下达后,他们会至始至终无条件服从。即使得重新开始大量的工作,也没有任何怨言。不知不觉地,我走到了他的身边。他会不会画错线?是否彻底听明白了米尔本军团长的指示?带着这样一种不安,我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白善烨将军的韩国战争回忆录】从首尔到平壤(75)走上进攻之路

       

李承晚“必须让‘我的孩子’首先进入平壤城”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rtu.jpg

       
           大概过了三个小时,我一直等到美军1军团的范布伦特参谋长把作战计划书修改完毕。修改工作结束后,范布伦特把修改后的作战计划书递到了我手中。我再次确认了一下,上面写着“韩国国军1师团负责京义线的右翼,进攻平壤”。
   来到大田机场后,我乘坐轻飞机L5回到了清州。走进司令部后,我激动地向一直等我回来的部下们大声说“好了,现在我们可以作为先锋进攻平壤了”。这时,司令部沉浸在了参谋们和司令部本部的士兵们的欢呼声中。
   有道路优先权这种说法。从清州经水原去首尔的路已经由先于我们出发的美军1骑兵师团及其预备部队英军27旅团占领着。在他们全部进军之前,我们不能使用这条路。大概等了两天左右,终于批准了我们1师团使用这条道路。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我们1师团把临津江高浪浦选定为了为发动突破38线进攻的集结地,然后在1950年10月6日从清州出发了。
  当时,李承晚总统高度关注了平壤入城一事。虽然战争期间的作战指挥权已交给美军,但他希望占领平壤的意志还是非常强烈。听说他几次叫来丁一权参谋总长,敦促说“必须让‘我的孩子(my boy)’首先攻入平壤”。当时,李总统总是把国军亲切地称为“my boy(我的孩子)”,并为之感到自豪。国军7师团好像也接到了这个命令,所以后来7师团8团的部分兵力才不顾作战区域,直接攻入了平壤。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r-222.jpg

       
           1950年10月,国军和联合军正斗志昂扬地向北挺进。图为此时美军海军战舰密苏里州(Missouri)舰正在朝鲜清津前海展开舰炮射击。为了切断朝鲜军的连接网,美军海军进入了朝鲜海域,随时展开攻击。密苏里州舰曾活跃在太平洋战争中,1945年9月2日日本在投降书上签字的仪式正是在密苏里州舰上进行的。[美国国家档案和记录管理处]
10月8日进入首尔城时,那里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我将师团指挥所设置在了西大门碌磻里派出所。这是我3个多月后再次来到首尔,虽然感怀万千是在所难免的,但我并没有那种闲情逸致。我一心想着平壤,想起了留在首尔在家人。他们还过得好吗?自从我6月25日早上离开家后,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生死。
   我想起了带领17独立团登陆仁川后首先去了首尔的弟弟仁烨(音)。当时,他把团指挥所设置在了现在的忠武路极东建设大楼所在的日新国民小学。我坐着吉普车去找他。
   弟弟一见到我就说“家人们都没事。母亲和大嫂都很安全”。我大概听弟弟说了有关家人和17团的作战情况后,便立即回到了师团指挥所。
   我开始准备目前还不充足的车辆。如果不想落后于先出发的美军1骑兵师团,首先就得提高我军的机动力。同时,我走访了分布在周边的各团指挥所,忙着检查各团的情况。
   第二天凌晨,我们开始行动了。我来到了位于临津江高浪浦的面事务所,重新检查情况。比我们早出发三天的美军1骑兵师团他们会在哪儿呢?他们不仅在机动力上优于我们,而且还比我们先出发。我让美军军事顾问们打听他们现在的位置。
  “可能已经过了开城,正在北进。”他们经过了开城和金川,准备继续朝南川(音)、新幕、沙里院方向进军,真的遥遥领先于我们。这样看来,韩国1师团的机动力怎么也赶不上他们了。到达高浪浦的第一天,我们只前进了5公里,来到了高浪浦北侧的九下里。如果以这个速度前进,我们不可能首先到达平壤。此时,我开始变得焦急了。我回到师团指挥所后,有所察觉的威廉·亨尼希(William Hennig,被安排到国军1师团的美军第10高射炮团长)大校问我“师团长,您的表情怎么这么忧郁?”
  “我曾向米尔本军团长保证过我们会首先到达平壤,但真正行动后发现其实挺困难的。今天只前进了5公里。这样下去,我们不可能成为先头部队”,我忧心忡忡地说道。听到我这么说后,亨尼希突然问我“您认识乔治·巴顿(George Patton)将军吗”。他怎么会突然提起二战时曾在北非和西欧战线上带领美军战车军团的巴顿将军呢?我很好奇接下来他会说什么。

【白善烨将军的韩国战争回忆录】从首尔到平壤(76)第一批来到国军的美军战车

       

用20辆坦克展开“巴顿式的突击战”,我决定一马当先

       
         威廉·亨尼希(William Hennig)大校的想法是这样的。乔治·巴顿之所以能成为战车战的名将,原因是他漂亮地完成了步兵、炮兵、空军之间的联合作战,再加上巴顿经常热衷于突击战。简单地说,我应该采用“巴顿式战法”。我充分理解他的意思,但是我没有战车。想要从美军获得坦克支援,这是非常困难的。
   虽然这是最强有力的武器,但如果不能和步兵展开紧密的合作,战车作战将难以进行。不仅容易遭到敌军步兵的抵御,还可能被孤立在敌军阵地,从而被敌军破坏。假如步兵不能形影相随,支援战车的前方和后方,那战车作战就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但是亨尼希说“要不我们还是向军团长请求支援吧”,他谈到了弗兰克·米尔本(Frank Milburn)军团长对我们1师团的信任以及由此表现出的深情厚谊。他进一步提议说“如果能获得坦克支援,那就可以动员我们高射炮团的150多辆车辆进行交叉运输步兵和炮兵,采取这种‘往返(shuttle)式’的前进就可以提高进攻速度”。
  为了进攻平壤,甚至要求米尔本军团长修改作战计划的人是我。我觉得要是我再请求战车支援,那我的处境可能会非常尴尬。但是,现在我所处的困境容不得我在脸面或礼节问题上纠缠。从辈分上讲,米尔本军团长如同我的父亲一样。他很仁慈,百分百相信他所信任的部下。我决定凭此赌上一把。
  我给米尔本军团长打通了电话。“进攻时,战车是必需的,希望您能提供战车方面的支援”。米尔本军团长说“一会儿给你答复”,然后挂断了电话。我焦急地等待着,大概30多分钟后,米尔本军团长的电话来了。他回复说“可以派遣一个中队的战车”。就像是在漫长干旱后迎来的甘雨那样,这个消息令人无比激动和兴奋。米尔本军团长再次向我诠释了何为信任。为了他对我的这份信任,我必须更加努力。
在这个事之前,我们师团里发生了一个小小的“事件”。6月25日战争爆发后,有100多名1师团的士兵没能从临津江跟随部队南下而留在了首尔敌军的统治下,现在他们找来想重新归队。如果不是战争期间,他们的归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儿了。但是,他们在敌军的统治下都做了什么呢?而且,军人的使命就是应该不畏生死回归本队。这两个问题产生了冲突。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211.jpg

       
        从收复首尔后的1950年10月上旬起,国军和联合国军就开始不断北进。图为国军士兵在当年10月初坐着美军的战车向平壤进军。[中央照片]
  我和师团参谋们开了个会,会上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辩论。部分参谋说“他们与敌军同流合污,苟且地保全了性命”,要求对他们进行严惩,而也有部分参谋表示“不管怎么说,现在应该接受他们共同作战”。大家争得面红耳赤,情绪也比较激动。我认真地听取了他们的意见,最后做了总结性发言。

“韩国成立后不到两年,我们现在正经历着巨大的国难。我觉得虽然追究队员们的对错也很重要,但现在并不是相互埋怨对方的时候。过去的一切就让它随着临津江的江水过去吧,让我们重新团结起来,为了此刻进攻敌军的首都团结一致。我一概不会追究过去的事情。”
   接着,我把他们重新安排到了各个部队。他们在此后的作战中表现活跃,表现出了比过去更加努力的姿态,其中也不乏后来担任要职的人。事实证明,当时我用“大乘”之心包容过去缺陷的判断是正确的。至今我都对此深信不疑。
   第二天早上,20多辆美军M-26战车轰鸣着来到了师团。看到这一幕后,士兵们的士气高涨。它们被编在了军团下面的第6战车大队C中队,这是我首次将坦克部队置于我的指挥下。我应该如何有效地配置它们呢?激动之余我产生了这种想法。
  亨尼希大校再次向我建议说“这个时候,师团长应该乘坐先头部队的战车,进行前线指挥”。他的意思是说,我应该坐在先头部队战车上,展现师团长的勇猛和指挥官的意志,进而带头调整在语言等方面还存在障碍的国军和美军之间的作战。
   但是,训练是首要的。我们只知道坦克是一种重要且强有力的武器,仅此而已。并且在展开联合作战的方法上,我和整个师团都是十足的门外汉。我们必须从基础开始学习。我负责翻译。我挑选了12团的一个大队,让他们在高浪浦附近进行训练。我一直紧跟其后,进行了两个小时左右的翻译,嗓子都哑了。于是,我让精通英语的作战处辅佐官朴进锡少将负责翻译工作。就这样训练了半天,从下午开始,我们士兵的行动就变得自然了。很明显,韩国人在学习方面具有一定的天赋。12团士兵和美军坦克很快就融为了一体。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未命名.jpg

        乔治?巴顿(George Patton1885~1945

【白善烨将军的韩国战争回忆录】从首尔到平壤(77)美军机敏的战车作战

       

拐弯后发现了朝鲜军的15辆战车,美军只打了敌军一前一后的坦克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20110509085135.jpg

       
          图为1950年9月初越过洛东江的美军们正坐着M-26潘兴(Pershing)战车进军。战车是韩国战争期间联合军的核心武器系统,被支援给我军用来应对朝鲜的T-34战车。战争初期登陆韩半岛的美国M-26潘兴战车在性能上与朝鲜军的T-34类似,但之后补给的M-26巴顿(Patton)战车在战车炮口径和铁板厚度上都远远领先于朝鲜军的战车。[美国国家档案和记录管理处]
   1950年10月12日早上,我们用战车打头阵开始出发了。我军长驱直入,攻下了位于开城北侧的黄海道长丰郡九化里,去了金川郡的市边里方向。我坐上了1号战车。在出发前,美军首席顾问官赫斯雷特(Heyslet)中校表示反对,原因是这样做有可能暴露在敌军的阻击之下。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定要率先攻入平壤,因为这是一场收复我的故乡平壤的重要战役。
  敌军偶尔会出现在山谷里,向我们发动进攻。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请求空军炮击,于是炮兵展开远程射击作战,而我们继续进军。
  步兵没日没夜地赶路,越来越多的士兵因为脚上起泡,只能一瘸一拐着前进。为了振奋军队士气,在行军途中我经常走近他们,大声喊“平壤”,士兵们也叫破喉咙似地大喊“平壤”。我还经常在团长和各级部队长的后面催促他们“快点,快点”。为了赶上比我们早两天出发的美军1骑兵师团,并没有其它办法。“快点,快点”,这句话最后成了当时国军1师团的口号。
  被分配来的美军们也在听到我们1师团士兵们喊“前进”后,也会说“We go(我们也去)”来表示回应。和1师团一起行动的美军战车和炮兵队员们不知不觉地和我们相处得非常融洽。
  在进军途中,15团团长崔荣喜大校晋升为了准将,成为了副师团长。赵在美中校接任了15团团长,崔大明(音)少校在他的指挥下展开作战。我们要去的市边里曾是朝鲜军南侵时设置后方补给基地的地方。13日白天,12团和迂回转向朔宁的15团展开联合作战,制压住了朝鲜军,最终占领了市边里。这是一场在步兵和战车的完美配合下获得的漂亮胜仗。听到消息后,美军第6战车大队D中队自发加入了国军1师团的北进行列,接着,大队长约翰?格劳登(音)中校也率领大队指挥部加入了进来。就这样,我们1师团获得了50辆美军战车。
  所以,从那以后我们1师团的进军畅通无阻。国军给不喜欢夜间作战的美军战车部队安排好宿营后,继续赶路;美军战车在第二天天刚一亮,就以飞快的速度追赶上我们,重新回到队伍中来。
  我们突破了新溪和送安~栗里,进入了平安南道。10月17日,我们成功收复了平壤外城30公里的地方——平安南道中和郡尚原(音)。但是,离平壤越近,朝鲜军的抵抗就越强烈。在通往尚原的要道上,发生了一件事情。
  当时,我们正以美军战车为先头部队继续前进。美军战车正在以很快的速度前行,道路前方出现了急转弯。道路正前方出现了15辆朝鲜军的战车。真的是非常危险的瞬间。当我们刚一转过因道路急转而被挡住视线的路口时,就毫无防备地与敌军的战车碰了个正着。当时,我正坐在最前面的战车上。
  美军的动作非常神速。我所乘坐战车的小队长迅速地用无线通讯与后面的战车取得联系,之后就开始以非常快的速度后退。美军战车分散在路的两侧,让出了道路。美军战车上搭载着的炮身开始吐露火舌。我即使是在那惊险一刻,仍然仔细地观看了这一过程。
   美军战车首先攻击了敌军15辆战车中的最前面和最后面的战车。敌军的战车根本没能进行应对,因为美军战车的反击实在是太快了。从美军战车上飞出的炮弹齐刷刷地射向了敌军最前面和最后面的战车,同时火焰开始升空。最前面和最后面的战车立即就倒下了,而中间的13辆战车也无法启动,向前也不是,向后也不是,陷入了“瓮中之鳖”的处境。最后,美军战车瞄准了剩下的这13辆战车开始射击。这时,敌军战车兵们举着双手从战车里爬了出来,立马就投降了。
   虽然美军的战车和朝鲜军的战车在性能上不存在多大的差异,但在危急情况下运作战车的技术上却存在着天壤之别。美军的应对能力是如此之强。平时,他们嚼着口香糖,哼着小曲,有时还摇摆着身体跳着舞。但是在被编入组织后,他们经常表现得很强悍。指挥官总是努力坚守自己的岗位,甚至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平时自由奔放的士兵们在发生紧急情况时也会在高度的紧张感中完成自己的任务。
   看着眼前的美军具有如此的瞬间爆发力和敏捷的进攻能力,我首先感到了很踏实。但是,美军在夜间作战方面比较弱。一到漆黑的晚上,他们就不愿意行动。白天总是积极展开各种行动,可一到晚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们想要尽可能地休息,尽可能不想动弹。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具有这样特色的美军既是比较关注的对象,也是研究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