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虫（梁健）燕谈酒事

梁大虫（梁健）燕谈酒事
因为酒，梁健与燕谈结缘，那个时候，他还不叫梁大虫，第一次聚会，我没记住他的名字，写聚会八卦的时候，管他叫老范的朋友，与白白胖胖温厚的老范形成鲜明对照，他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有点沧桑”。

2009年7月17号的样子，安吉燕友酱香老范（范一直兄）公费来京，那是老范是燕谈斑竹，恰好南京才女黎戈、无锡永德在京，北京的燕友找到腐败由头，选定北四环附近金汉斯喝啤酒吃烤肉。老范说好的。中午，一行人到了金汉斯，老范带着朋友出现，后来梁健说，看到金汉斯都是啤酒，差点走掉，老范已经跟我们约好了，给朋友面子，他和老范喝“淡出鸟来”的德国啤酒，话很少。老范让他做摄影师，很得意地跟我们说别看我的相机很业余，摄影师是一流专业的。燕友猪头猪智慧恰好姓梁，光头，他们合了影。黎戈是星座专家，我和黎戈臭味相投，一直八卦星座，梁健是天蝎座。他这个年纪的老男人一下子报出自己的星座，很难得。那天很巧，除了水相（三个巨蟹，三个天蝎），就是火相（两个白羊，一个狮子）。后来听梁健说，他前妻是此道高手，我的道行仅为菜鸟级别。老范话也不多，酒不对，他自己谦虚地说是因为乡下人进京。梁健给我和老范拍照，忽然说了一句：“你们有夫妻相。”囧，这句话成了我们第二次腐败的借口之一。
腐败很开心，至于那两个没喝到酱香的老男人，看起来兴致也很高。吃饭的时候，梁健看了一点黎戈的书，他很喜欢。饭罢，上班的上班，无所事事的几个陪黎戈和老范去雍和宫，认真的老范去逛庙，我们走胡同了。

7月18号，梁大虫注册成功，7月25号，发了他第一首诗“旧作一首《西峡恐龙蛋化石遗址考古现场》”，是跟帖，被火眼金睛的水色发现，分割并加精华。我想梁健一定有点小得意的。当时老范做艺术版的斑竹，他为老朋友捧场，不管三七二十一，诗歌都要往艺术版放。大约是受了鼓励，第二天，梁大虫发了第二首诗《退思园·1887》，还是在艺术版，众人击节叫好，梁大虫回帖说：
谢各位了。大虫想：
与kemingqian拼音
与水色湖光
与流星雨撑伞
与娅娅默默
与一张肚皮减肥
与水菚漂流
与伊伊我我
与驾一叶之扁舟摆渡
与李酒苗干杯

老范吃味，说，“哼，居然忘了与老范酱香。”同天，大虫在读书版发了他的旧作《指月录》读后（一）、（二）。需要说明的是，大虫不是光发帖不回帖的主，他喜欢的帖子，都会说两句的。bbs江湖有云：有种友谊叫回帖。梁大虫筑巢燕谈，喜欢他的老燕私底下嘀咕说来了高手。

之后几天，大虫外出拍片，老范走马回来，发现梁大虫刚化身雏燕，就晒网去了，酒后发了一个召唤贴，威胁大虫说再不现身，就把大虫毛毛虫时期的事情抖落出来。老范还发了一张他与大虫清凉喝酒照（清凉的意思是光着膀子）。我想老范不但发了贴，肯定也发了短信，大虫露面，说出去拍片，醉了三天，ps了老范一张照片，回击。毛毛虫时期的事情因此被搁置，其时，已有八卦人士知道大虫毛毛虫的事迹，他就是梁健。其实，他是谁有什么要紧，论坛匿名交往，全看文字本事。而文字交往，直指人心，是不是一路人，从文字的气脉便可知。

老范后来在燕友照片贴了梁大虫毛毛虫时期的一张照片——25年前梁大虫新疆牧马，那时候的梁大虫，圆脸，壮实，稚气未脱，很帅，眼神中是一直未变温柔与忧郁。
7月27号，大虫发了旧作《冬天》八首，粉丝一片，周泽雄兄评论说：“大虫兄诗思、诗情一流，诗味上乘。稍逊者，诗语欠工。”引来粉丝水笺、娅娅一顿粉拳，一贯温雅形象变为罗刹脸，大虫回复说他从不评价自己的诗，诗中已在表达，他转引了默默的诗评。世界真小，周泽雄说他和默默互相看着成长。他们订交，周泽雄说：“豪客不足为奇，有悲悯心的豪客，即当视如昆仑玉了。日后有幸见到梁兄，俺得先敬上一杯。”（这八首中，我最喜欢《姐姐》）
   酱香老范引来酒客，那几天论坛酒风浩荡，杜雅萍一篇《酒友列传》被提上来，mimitu女史贴了自己豪饮的趣事《酒中轶事》，过往者酒虫都被勾了出来。梁大虫注册时留了qq号，燕谈有有聊没聊小群，梁大虫进群，话不多，那时他说来京半年，从杭州到北京，犹如从天堂到地狱，经常独自饮酒，其寂寥之情状让我充满使命感，身为燕谈腐败党主席兼首善之区北京分舵负责人，怎么可以容忍单燕落寞而不闻不问？于是，我想召集京燕喝酒，在群里开玩笑，说大虫上次腐败说错了话，应该请客赔罪，他说好的。说完后我知道自己有点唐突了，大虫表示没关系，我心里有点底，叫了第一次腐败的京燕，约定8月9号中午在亚运村巫山烤鱼店腐败。后来何大姐问大虫腐败由头，他说不知道，我想了想，就算是为大虫入伙举办的吧。他同意这一说法。
   那顿酒用歪弟的话说喝得很q，确实。那天我们六个人，要了四瓶牛栏山二锅头，何大姐喝了一点点，猪头猪智慧喝了一点点，稻草貌似没喝，剩下三斤半是大虫、永德和我喝掉的。大虫大概喝了一斤半，永德干掉一斤二两左右，我一斤左右。我听说大虫善饮，将永德列为一号陪酒员，没想到大虫那么厉害，反正我和永德醉得一塌糊涂。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半老大虫了。天命如此，奈何。大虫的传奇不在于他玩失踪，而是他的赤子之心，无论在何处，都让人欢喜。大虫到燕谈，虽然只有半年，他的赤诚和才华，令众多燕友折服，如周泽雄兄所言，燕友皆以能与大虫订交为幸。
   抒情时间结束，继续八卦。
   那天开始叫了两瓶酒，何大姐大惊，京燕经常腐败，之前被批评酒风不盛，这也过度得太快了，大虫先给我们托了底，传说诗坛喝酒四种境界，他鼎盛时期可以挑战一等，老了，功力还在二等偏上。有人回忆说梁健极会劝酒，没错没错，不直接说你喝了吧，他会拐弯抹角地让你把杯中酒倒进肚子里。那天他给我和永德普及酒桌规矩，说后半程上场的，必须喝了其他人已经喝掉的那么多，才可以，我俩像傻瓜一样连连点头。傻傻地看大虫给我们布酒，有了酒，他话多了起来，从论坛趣闻讲到自己的故事，还讲了老范毛毛虫时候的事情，还有拍摄趣味，讲得高兴了，我们就举杯。一来二去，两瓶二锅头没了。大虫露出没有尽兴的表情，何大姐的意思是就此打住。我看大虫那样子如果不要第三瓶，这顿饭会请得不开心，他是买单的，要讨好，再加上喝了酒逞强指数涨得没边了，便豪气云天地支持了大虫。第三瓶上来，我们三个平分了，他第一次和我们喝酒，倒酒很均匀。第三瓶喝得很快，不知怎么回事，第四瓶酒上来了，喝得有点q了，开始乱打电话。老范发帖，又嫉妒又羡慕，说眼睛像烧红的煤球。猪头猪智慧不喝酒，潜伏在酒桌边收集“罪证”，还拍了不少照片。看了照片，周泽雄总结说惨烈！四瓶下去，大虫貌似刚开胃，老范认为我和永德以卵击石。确实，年轻气盛害死人，永德吐了，摔破了牛仔裤。
老范的帖子很火爆，看的人貌似比喝的人更兴奋，大虫回帖说四瓶略少，但开胃了。老范批评他酒桌上不成熟，他说回乡再收拾老范。自觉的梦游人总结说一楼楼看下来酒虫早就爬出来了，但看四瓶只为开胃，酒虫又都吓回去鸟。酒桌上，大虫说了任何女人听了都会心花怒放的话，他说男人决不能欺骗女人伤害女人，做生意时小小骗男人一下可以。虽然我是坚定的女权主义者，听了这句，觉得好温暖呀。话说回来，大家生存都不易，男人呢，不要欺骗伤害女人，女人，也不要因为坏男人而伤害自己做傻事。
虽然永德醉了吐了，很快就恢复了，到底年轻，回去便上传了腐败照片，一直尊敬大虫的丙辰龙说：震惊！原来大虫就是那个光头的满脸斯文相的帅哥！！！！
酒真是好东西，找到合适可靠的酒友殊为难得。有点理解梁大虫酒桌上的断背之情，可以放心放开自己的时刻，谁不喜欢？生活法则说，你必须付出三倍以上，方可收获一份。他7月28号发帖，贴了旧做《回家》《一寸一寸醒来》等，下面小括号，里面写着燕谈很有趣，很真诚，很燕谈，但太温柔，很危险。水色开玩笑说是不是嫌周泽雄砸得不够狠，大虫的粉丝娅娅不解，大虫说缺乏批评，世界太小了，充满了熟人社会。8月那场酒后，大虫算是正式落草。
那几天，他发了不少贴，组诗《世家》、摄影作品《故乡安吉》好玩的八卦《喝酒的故事》。他很快发现了自己喜欢的燕友，ee，仿佛前世缘分，男人之间奇怪的冥契。在ee的小说下，梁大虫贴出《闭关》组诗中的一首，那首是我个人极喜欢的：
扫地时必须十分小心
十分轻。
门外有明镜
来来往往的香客
提一些愿望的灯。
还有谁关心扫帚
关心灰尘的心。
（选自《闭关十六首（15）》）
读了无由来的伤感难过，说句俗点的话，诗人有颗敏感的心，关心微小物的悲悯心，这样的大虫谁不喜欢？！
随后，大虫要去拍片了，临行前，他将自己的行程贴在论坛上，约定以酒为号，那条线上燕友很少，他拍摄计划又过于紧张，屡屡爽约。人在江湖被用人单位当马走，身不由己，他还记得老木匠的嘱托，拍了各地的风景特别是坪石的丹霞地貌。
到武汉，梁大虫分别与燕友童志刚和金秋、吹笛在湖北喝酒。老童约了两次，第一次梁大虫因工作爽约，老童那天特别找了两个陪酒员，他们自己小聚了。第二天，梁大虫结束工作回到武汉已经九点，童志刚和陪酒员换了场等他。那时，大虫已经生病了，神经痛。他兴致很高，写诗说：
今夜我决定进城——与童志刚喝酒
今夜,我决定进城
头顶一大片一大片楼房。他们灯光幸福
就像我,临终前懒洋洋地回头
他们谈论今天，从四面逼近，
老弓的眼睛，甚至让他们忘记
冬天.仍然久远回想我
暖流般的祝福。
我在花开前醉过几次？
车，穿行我的恳求之外。
我决定进城,我决定强行解放红灯，
我决定让老童等我。
我进城
我手上暗藏十根火把，今夜
城里红光满面。
路过平平的溪尾随而来。
用旁人难以劝说的声音，同意我
今夜
决定进城。

老童的陪酒员弓兄是学院派文学批评者，与现实的诗人面对面，很兴奋，他们聊文学语言宗教，天花乱坠，海阔天空，中西捭阖，听的人不知所云。
那天没喝很多，老童因身体原因不敢喝酒，约定下次来京再把酒言欢。大虫用他招牌说辞“好的”让老童认为以后机会多得是。
9月22号，金秋做东，吹笛在湖北作陪，请大虫去汤逊湖吃鱼圆喝酒，黄昏时分的汤逊湖，波光粼粼，视野很开阔，鱼圆味道很好，大家吃得蛮开心，因为晚上有采访，没来得及多谈，酒喝了半斤左右吧，大虫意犹未尽，回帖说半斤算腐败乎？次日一早，他写诗感谢金秋的招待：
汤逊湖——和金秋吹笛喝酒
湖水和我们的身体
谁更坚定？
抬头的那一瞬间
风从何处赶来？
从北京到金秋再到吹笛
我们要走多久？
只有湖知道这一切
湖
始终不说
那段日子梁大虫那时已经是病虫了，他不在意，或者是有意隐瞒了什么。他永远是那样，将深情藏在沉默中，装坚强，装能干，就怕身边的人跑过来跟他分担痛苦。不说这个了，蛮扫兴，继续八卦他在燕谈的开心事吧，既然他想让大家知道他很高兴很潇洒很看得开，我们就假装认为他很高兴很潇洒很看得开吧。
10月工作间隙，大虫回安吉老家，他妈妈帮他找了一位老中医，他管那位老针灸大夫叫老六（来自电影《风声》），很管用，一次就好了。他又变成活蹦乱跳的大虫，和老范去漂流仿古，两个顽劣中年看到乡村医生的广告，童心大起，大虫按照广告上的电话拨过去，那头问有什么症状，前党校校长老范抢过电话说……（很黄很暴力）
万恶的工作又开始了，梁大虫旧病复发，比之前更为严重，他说老六说过会复发，让他抽时间回乡或就在北京找中医大夫看看，他说好的，然后依然硬撑。他这样的，是不是得捆起来扭送医院才可以？11月，他的情绪不太好，发的诗里充满死亡的阴影：
需要
需要一路草地书写我的家园
需要铁，梦见我的晴天
羊群向东
继续冲开大河。而你
不是我的冰山
我已经安排好思念
巨大，然而无声
雪。席力图。居然可以停留佛爷
我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
将我彻底点燃
秋天了
通往池塘的小路已被落叶盖住
即使是熟悉的爱情
也难以找到

水色跑来问我怎么回事，我不知道。

梁大虫最后的一个帖子是12月19号的还乡（2）：
一条蛇可以游得很细
可以研究茶园的迷宫
小人国的蚂蚁，大地的蚯蚓
偶尔进入的狗，饱食终日的鸡
一条蛇可以游得很细
可以翻山越岭到达
感动枯草随意颤抖
可以飘摇细
面对群山的侵略
可以念想
一条蛇真的可以游得很细，讲解
邻居的死亡
净土的化生
这是他的旧作，漂亮依旧，我说不上怎么好，就抄周泽雄的话吧：大虫真是高才。佩服佩服。化身万物、托身万物，惟诗人得之。当时梁健剪完武广路的片子，连续10天不眠不休，说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身体虚了，痛得受不了了。12最后的一个周末，他去丽水看了小虎。准备过了元旦返京。那几天忽然变天，他在杭州寓所，病情加重，一个人硬撑着，冷了都不知道开空调。新年那天，我发短信祝他新年快乐，他回过来说：生有何欢。是呀，生有何欢，如果真的觉得痛得过不下去，回家是不错的选择。
他最后一次登录是在1月14号，我很担心他突然死了，每次看他登录过，就能放心一点。
补记：
还有一次酒局，是天涯闲闲书话的网友聚会。那是11月中下旬，天气变凉了，2009年冬天来得特别早。书话斑竹湖南紫纯63来京，公款请客，这等蹭吃蹭喝的机会不能放过，我叫了我认识的朋友里最能喝的五岳散人，想有人陪他喝酒应该很开心。那天有七八个人，气氛很好，都是书友，话题很容易展开，与股票银子什么的都没关，话题很务虚，更重要的，还有酒。那时候梁健连半斤都喝不下了，最后一杯我替他喝掉一半。聊着聊着，散人说晚上还有一个酒局，是某诗人大仙，梁健一听，来了精神，原来这个大仙是他故交，世界真他妈的小。那天他喝了半斤白酒，跑到酒吧又喝了半斤红酒，散人是信得过的朋友，我不担心他带梁健干坏事。还好他在酒吧没久呆，喝了人家半瓶红酒（酒吧的酒应该很贵的，大仙当时肯定心疼荷包了），约大仙等他忙完下棋喝酒，散人说见者有份。
前两天，大仙博客也发了梁健往生的文章，看标题就知道，哥们被消息严重刺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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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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