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ID
- 6731
- 帖子
- 3289
- 精华
- 4
- 性别
- 男
- 注册时间
- 2006-4-5
访问个人博客
|
184楼
发表于 2012-4-12 08:25
| 只看该作者
政治角逐扑溯迷离,袁殊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戴笠的“法眼”怎会看中袁殊?除了“怪西人”案为他“扬名”以外,杜月笙的援引也起了重要作用。
袁殊早就加入了帮会组织。袁龙回忆说:“1977年袁殊回到北京,一天我突然想到在旧上海混过来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青红帮,于是就请教他在这方面的知识。没想到袁殊竟开门见山地说:‘我本人就是一个流氓。’”
袁龙评价时候:“一般人讲不出这种自评之语,即或情势所迫不得不承认时也会脸红的,但袁殊讲此话时一无情势之迫,二来口气极为平静自然,似乎在讲他人的旧事轶闻一般。当时我感到别扭极了,也颇为吃惊好奇。”
袁殊在清帮中的“老头子”是“大”字辈的曹幼珊,因此袁与前面说过的姜豪一样,都是“通”字辈弟子,比杜月笙还高一辈。此后,袁殊又进入洪门“五圣山”,山主即向松坡。
当时袁殊的联系人还是王子春,袁将加入帮会的事汇报给王,王说:“做了流氓,好! ”。
袁龙说;“做秘密工作之初,王指示袁和自称红帮的张楚强打交道,结果不得要领,一年之后袁殊成了真正的青红帮,打进了反动势力的深处,故王说‘好’。由于根本的动机问心无愧,故迟暮之年的袁殊自称流氓时态度淡然得如同谈寻常家事一般。”
杜月笙还帮过袁殊,那是他第二次到日本“留学”回国之后,没有“营生”可做,这时冯雪峰建议:“袁殊回来后没有办法,不如找杜月笙想想办法。”
袁龙回忆说:“袁殊采纳了这个建议,以青帮身份给杜月笙写了一封求援信。杜月笙马上送钱托张师石转交,张交给袁 500元钱。杜还提供了中国银行大楼( 中汇大楼 )三楼的一间房子作为办公地点,袁殊便成立了时事刊行社。”
——有杜月笙的推荐,戴笠看上袁殊也是很正常的。次日,袁如约来到戴的公馆。戴见了即问:“你现在靠什么生活? ”袁说:“我表面上过得还可以,其实是靠老婆生活。”
戴笠说:“那你就给我做事,一个月 300元够不够? ”袁殊马上说:“一个月300 元很够了,不知戴先生要我做什么事?”
戴说:“现在是抗战时期,留日学生不做抗日工作做什么? ” 接着戴又说:“我很忙,以后你一切听周道三区长的指挥。”
袁龙回忆说:“这次戴的召见,前后谈话不过10多分钟。袁殊一跃成为军统局上海区国际情报组的少将组长。戴笠交待给袁殊的任务有两条,一是收集日本方面的情报,二是将来时局无论怎样变化都要袁坚持留在上海。”
从此袁殊即加入特务处,并化名为“严军光”——这是袁殊的第四重背景。关于“严军光”的化名,袁殊在回忆中是这样解释的:
“‘严’与‘年’谐音,‘军’表示‘军统’,因为早在1937年 9月,潘汉年同志就曾指示我打入过军统。这个化名的含义就是表示我受潘汉年同志的委派打入敌伪,为河山重光而努力。”
据袁龙说,袁殊加入特务处之后,周伟龙派了个“军阶比袁殊低的刘××领导袁殊”,并由上海区每月出资 500元成立了一个职业掩护机构“上海编译社”,出版了一个名为《杂志》的刊物。
作为“情报员”,首要的任务当然是搞情报,这段时间,袁殊全力投入了特务处的工作。袁龙说:
“袁殊办《杂志》和上海编译社的真实目的是以职业文化人的身份来刺探日本方面的动态。他从日本报刊杂志了解日方情况,也从日本驻沪记者口中了解日方种种传闻。袁殊与当时日本《共同社》记者山上正义和村上谦混得很熟。山上正义是日本共同社上海分社的社长,早在办《文艺新闻》时期由郑伯奇的介绍袁殊就认识了山上正义。村上谦是留美学生,不太懂中国问题,他当时和袁殊相约互教中日文,袁帮助他把鲁迅的《阿 Q正传》译成日文。”
袁龙说:“袁殊还使用纯粹特工手段收集中小国家对中日问题的看法,方法是收买各使馆的博依 (boy),用高价收买使馆字纸篓中的废纸;用高价收买电话接线员,用这些方法可收集到一些内幕情报。
袁龙评价说:“袁殊加入军统后,工作上积极努力。甚至到了晚年他还是认为他在军统工作的时期是国共合作时期,他的所做所为全是抗日的事,无愧于中国人民的抗日事业;他把所干的所知的一切都及时报告给了潘汉年,也无愧于共产党。由此可见袁殊当年非常活跃地投入了抗日工作。”
此后不久,中日战争全面爆发,袁龙说:“1937年‘八一三’抗战期间,袁殊不顾生命危险,化妆成日本学生,深入到日军阵地一边亲自侦察日本军队、兵车的调动情况。当时袁的身边是清一色的日本人,日本军队就在身边调动,如果身份暴露就会立即遭到日本侵略军的杀害。袁殊身材矮壮结实,圆头阔脸,不仅外貌像日本人,日语讲的也和日本人没有差别,他顺利地完成了实地侦察的任务,提供了重要的抗战军事情报。”
令人称奇的是,作为一介书生的袁殊,居然还指挥着一个行动机构。袁龙说:
“袁殊还以军统局少将的名义成立了以王铁民为首的抗日秘密行动小组。王铁民是王亚樵的同乡,也是安徽帮的成员,抗战前夜王亚樵成立了抗日铁血团,王铁民是该团干部。袁殊只与秘密行动小组长王铁民一人联系,其他几个组员仅知道有个军统的后台老板,而不知袁是幕后领导。”
袁龙说:“行动小组还伏击了当时的江苏省省长陈则民,是在江苏省的那条公路上伏击的。但是没打着陈,只打伤了伪大民会的会长冯心如,为此军统局发给阻击人顾纬20万元奖金。”
按:顾纬,本名顾伟,生于1917年,江苏苏州人。“八一三”抗战之后,顾伟加入忠义救国军阮清源部。1940年11月19日,发生于苏州浒墅关的“天马号”爆炸事件即由顾伟策划并指挥,从此人送外号“苏州壮士”。
事后,顾被破格提拔为军统苏州站站长,年仅23岁。如前所述,抗战开始以后不久,上海区刘方雄和王方南曾被捕,据袁龙说,刘是由袁殊出面斡旋释放的:
“军统上海区行动小组长刘芳雄不知为什么事被租界捕房拘捕了,理由是他持枪在租界地区行走。袁殊奉命救援。袁通过上海青帮潘梓新的关系找到捕房负责的法国人,事先不说营救人之事,只是请吃饭,酒酣耳热之际袁突然问道:‘你们抓了个名叫刘芳雄的人? ’在法国人还没摸到头脑的时候马上口气一转:‘刘某非放不可,否则下次就不是请吃饭而是要请你们吃香烟罐头了。’所谓香烟罐头是把炸药塞进香烟里的炸弹,这大概是当时流行的恐吓术语吧,于是刘芳雄被放了出来。”
袁龙评价说:“从以上记述的事情中可以看出袁殊参加军统后干的非常积极卖力,是什么动机驱使他这样傲的呢? 晚年的袁殊回忆说,‘当时军统的工作紧张冒险有刺激性,我以为所做的事都是抗日的事所以态度积极。’”
此时,袁殊的又一位“故人”回来了。袁龙说:
“l937年下半年岩井又回到了上海,他在文师监路的一所新建的五层楼房内的一个公寓里成立了日本特务机关‘特别调查班’,袁殊参加了其中的工作。这个特务组织的内勤工作是将中国方面的情报译成日文交给日本领事馆,情报是陈彬龢多方收集后交给日本驻香港领事馆的泉再转寄到上海。”
按:“特别调查班”全称为“上海总领事馆特别调查班”,成立于1938年 4月,负责人即岩井英一,该机构直属于日本外务省情报部,在我们的习惯中,多称其为“岩井机关”。
对此,袁龙说:“袁殊参加‘特别调查班’不仅潘汉年知道军统也知道,实质上袁在从事反侦工作。”
岩井回来了,袁殊的情报工作更加如鱼得水。袁龙说:
“1938年春天,岩井对‘亲日分子袁殊’进行了深化的工作。他们约定在河南路江西路口的大都会旅馆秘密会面,会面时除武井龙男之外无其他人在场。岩井首先拿来河相达夫著的一本小册子《东西之指标》要袁殊译成中文。译好后付给袁 600元稿酬,据袁殊说那本小册子仅 8万字,以上海的译稿时价而记给 200元算是给到了头。”
袁龙回忆说:“岩井进一步问袁是否同意书中的观点,袁虚与委蛇,于是岩井英一和袁殊开始谈论起中日关系的大局问题了。”
当时袁殊对岩井说:“若要达到中日全面和平的目的必须要开通新的渠道找蒋介石实力派谈判,但在香港搞全面和平不容易保密.应动员影佐先生到澳门去和中国实力派代表谈判。”
袁龙说:“岩井听了这个‘建议’后非常高兴,从此对袁殊更加亲近、尊重。了解到这个内幕就不难想通为什么一年以后岩井英一大力营救袁殊了。”
由于袁殊的工作“出色”,戴笠令他到香港见面。
此时特务处已经改组为军统局。袁龙回忆说:“因为军统潜伏人员袁殊抗日有功,戴笠于l938年下半年电召袁殊到香港参加军统骨干会议。同时,香港的杜月笙也打电报给青帮老头子潘梓新去香港,于是袁、潘同船赴港,同行的还有军统北京站的马汉三。”
到港以后,有个“陌生人”找到袁殊,将他送到饭店,并传话说“明天王新衡来探望”。
当时,王新衡、刘方雄分别担任军统香港区正副区长,其中,王新衡曾诱捕袁殊,袁殊则曾援救刘方雄,彼此都是“故人”。袁龙说:
“王、刘两人第二天来到六国饭店,对袁殊非常亲热友好,要送钱给袁用,袁谢绝了。”
临别之际,王新衡突然说:“有个老朋友××就在香港你想不想见。”
听了这话,袁殊“心里一动”:“××是共产党方面的人呀! ”随即“连连表示愿见”。
按:在由袁殊口述、袁龙笔录的这本回忆录中,隐去姓名的情况极少,这位“××”应该也是文艺界的知名人士,考虑到什么复杂因素而隐去其名。
袁龙说:“过了没几天共产党方面的××和潘汉年、廖承志、朱伯琛、恽逸群等人来到六国饭店,袁殊和老朋友畅叙别情,谈论了上海孤岛的种种情景。袁殊在香港的半个月中,只接触上面这些人以及王新衡和刘芳雄两个人。”
袁龙回忆说:“我初听(袁殊)这段往事时感到目乱神眩,现在似理出了头绪:二次国共合作初期双方虽未合炉共灶却也不致于处处水火不容。政治角逐扑溯迷离,袁殊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
在香港,戴笠召集了一次“骨干会议”,袁龙说:“军统头子戴笠首先大大表彰了潜伏人员的抗战功绩,稍事停顿,从腰间掏出一把加拿大造的手枪往桌上一拍,‘你们每人可以带回两把这种新式手枪,可以用它杀敌,但是——’”
说到这里,戴笠话锋一转,望着袁殊说:“谁要是对团体不忠诚,也可以用这个来对付他!”袁殊认为,戴笠的后一句话是专门对他说的。
袁龙说:“会后戴笠单独召见了袁殊,特别嘉奖了袁殊的功绩。戴笠给了袁殊五百元港币,指派原香港区长——一个军统的花花公子作陪,要袁殊在香港、澳门好好玩几天再回上海。袁殊详细地汇报了工作,戴笠对于和岩井的关系听得特别仔细,最后戴笠布置给袁殊两项具体任务:一是暗杀李士群;二是深入日本关系、交换和平意见。”
按:“一个军统的花花公子”——如果要说别的特征,那这个人还真不好猜,但如果说“花花公子”,那这个人则系陈质平无疑。
袁龙还说:“戴笠对袁殊特殊地恩威并用是有原因的,袁殊过去是共产党的情报人员,在香港开会期间依然和共产党人士有公开往来,这种非军统嫡系分子当然要特别注意。”
在这里,袁殊的回忆,也证实了我们在前边谈到的,潘汉年等人是以公开的身份活动的,而且可以公开地接触军统人员,这一点与我们头脑中想象的那种彼此之间的壁垒森严,确实差别极大,看来许多事情真的不能想当然。
当然,上述潘、袁的见面,基本上都属于“社交”范畴,从某种意义上说,更像一种“表演”。
事实上,在港期间,潘、袁二人还曾有一次密谈,谈的事情,是袁殊个人的有关问题,用袁殊的话来说,他俩“也进行了思想上的暗斗”。
袁龙说:“在香港期间,潘汉年和袁殊仍有秘密接触。为了避人耳目,他们的接头地点是海边的下等妓院区。”
某天,潘约袁殊九时见面,“他们经过一家一家的下等妓院一直谈到凌晨 8点钟”,这次谈话进行得极为艰苦,在回忆中,袁殊评价为“谈话谈不下去了硬是要谈”。
当时,潘汉年首先说:“你这次来开会说明戴笠待你不错,他们对你的行动也很信任。现在虽说是国共合作时期,但本质上两党是对立的,一个人的前途是在关键时刻决定的,向右,你可以跟着他干下去,成为他的红人。但我看你成不了戴笠的红人,军统的人是清一色的黄埔派,现在看你自己怎么决定吧。”
应该说,潘汉年的这番话不能说不对,但多少有点生硬,不大中听。
果不其然,据袁龙回忆,“袁殊听了这番话产生了迷惑,感到了渺茫”,袁殊心想:“是你让我加入军统的,我的全面活动你都知道,怎么现在讲出这种话,我实际是跟着你干的呀。”
事实上潘的话并没有错,因为他根本就没把袁殊看做“同志”,他的话,是对一个“运用人员”讲的——想通了这一层,回过头去看潘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话非常严谨且一点都不过分。
这一层,许多年以后,袁龙倒是想透了,他说:
“现在看来潘讲出这番话来是不足为奇的。不错,是潘让袁加入军统的,但袁殊加入军统后不仅取得较高的地位——少将级别,不仅戴笠赏识袁殊的工作——调袁开会,而且袁殊干军统的主观意态是积极努力的,袁殊这个人会不会在名位权势的利诱下转向呢? 在那种关系复杂的政治角逐中,谁又能担保袁殊不会向右转呢? 潘汉年的话是坦诚的,也可以说是给袁殊敲政治警钟。”
听了潘的话,袁殊才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
(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