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秦腔 秦腔,与西北人有着不说清道不明的缘,这可能与小时候看家乡戏——秦腔留下的印象有关。 我的家乡在八百里秦川,从小是听着秦腔长大的,秦腔轰轰烈烈,急促而高亢。那晚霞烧起的黄昏,落日在地平线上欲去不去的痛苦的妊娠,五里一村,十里一镇,高音喇叭里传播的秦腔相互交织、冲撞 ;晚上,一帮人围坐在一起,拉着家常,听着收音机唱的秦腔,这秦腔原来是秦川的天籁,地籁,人籁的共鸣啊!于此,你就不难理解秦腔为什么能流传到今天。 记得那时候在农村看戏,大一点的村,都建有戏楼,精工巧做,飞檐走壁,戏楼各具特色,没有建戏楼的村,唱戏时在打麦场或村边的田地上临时搭一个简易戏楼。村子唱戏,家家户户像过节一样清扫屋子接待客人,周围的村也如此。唱戏了,四邻八乡的乡亲们都赶来看,小孩更是少不了的,俗话说“会看戏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小孩懂得什么戏,纯粹是看热闹来的。因此,台上锣鼓停了,大幕拉开,小孩全然不管,大都聚拢在场子后边的场地上玩,忽然,听得激烈的锣鼓声响起,武将出来,两军队对垒,孩子们才挤到前边去看。尤其是武生们风轱辘转似的筋斗连翻,常常迎来孩子们的齐声喝彩。那个村子唱戏晚上就少不了放电影,青年人和孩子则聚集在银幕下,他们像过节一样天天晚上看电影,电影一结束,又挤在舞台下。 那时唱戏,逢庙会、节庆才唱。学校也就给学生放几天假,他们尽管看不懂秦腔,但每天晚上却能看两场电影,家长也就不管他们,孩子就盼望村里唱戏。 后来到新疆工作,就很少听到秦腔。信息时代的今天,陕西卫视秦腔栏目、DVD、CD等传播普及,就是你处在塔克拉玛干也能看到秦腔,不过那是看电视。这对极少秦腔爱好者来说却是个享受。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我在泽普采访,一帮秦腔爱好者还组织一个秦腔剧组,成员大都是西北人。近来阅读贾平凹的散文《秦腔》似乎对秦腔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一点理解。在秦腔发源地,几乎人人都是伴随着秦腔长大,现在虽然在他乡,秦腔却是难以忘怀的。 我生在西北,生活、工作在西北,但至今没有和秦腔亲近起来,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西北人,真正意义上的西北人,无论是听、唱、观,于秦腔都有瓜葛。 说起秦腔,不能不说李自成、董福祥。据史料记载,在李自成率领的农民起义军队中,有一只特殊的军队——秦腔剧团。作为陕西米脂人的李自成,起义后作了闯王,但他的队伍里有一个唱秦腔的戏班子,这是因为他的士兵多是西北人,另外他自己也深爱秦腔,把秦腔当作自己部队的军戏。 同治年间,西北回民起义,清政府派左宗棠镇压,董福祥当时是一支义军的头领,董福祥在镇靖堡投降,左宗棠怕他日后难以约束,还是要杀他。解了衣服,松了发辫,临刑之际,董福祥高声唱起秦腔来。唱的是《锁五龙》,待唱到“雄信本是奇男子”一句时,一阵凛然不可侵犯的英雄神态,叫左宗棠大为赞叹,松绑赐酒,并说,“我为单将军压惊。”收董福祥为副将,后董随左征战西北,屡立战功。董活命做官,缘于秦腔。 其实并非是西北人对秦腔情有独钟。据史料记载,乾隆44年,秦腔艺人“魏三”(魏长生)在京演《滚楼》一剧,轰动京城,以至于当时演唱“京腔”的“六大班伶人失业,争相附入侵班觅食,以免冻饿而已,”此时,清政府颁令禁演秦腔。无奈,秦腔艺人只得改唱昆、弋腔。魏长生曾加入昆弋班,后来愤然离京。但在嘉庆年间,秦腔又在京都的舞台上活跃起来。这期间徽班已经进京,嘉庆3年4年清政府又连续颁发了包括对秦腔、徽调诸腔的禁演,但没有什么效果。嘉庆6年(1801年),魏三又回北京仍演秦腔,翌年演《北娃入府》死于后台。 秦腔没有成为国剧,并且逐年失去了生气勃勃的局面,最后在首都舞台上绝迹,原因还在于自身的食古不化吧。当时徽班也在禁演之列,不但没有离京,反而促成了中国戏剧史上的一件大事,即京剧的诞生。当然,徽剧现在已不存在了。可是,秦腔现在还存在。 秦腔,曾经从西北走向了全国,由于没有融合、发展,执拗地留着自己独特的唱腔,以及让外地人难以接受的陕白。而不肯迎合当地人的口味,犹如一个游子, 最后又回到自己的故乡——西北。 明朝中末叶,秦腔形成以至成熟,至今也有400年的历史,这期间,秦腔的保留、流传,主要靠艺人的口授身传,今天我们看到的秦腔就是这样流传下来的。 京剧艺术也是如此,京剧艺术的成熟不到200年,然而就在这段时间里,就出现了“小荣椿班”、“富连成班”、“崇雅班”、“斌庆社”等许多著名的科班。 秦腔在这400年间中,有影响的科班只有一个“易俗社”,但也不是纯粹意义上的科班,还兼有演出剧团的性质。但在秦腔发展的历史上,实在是一座里程碑,它不仅培养了许多有影响的演员,还创作了大量的戏剧剧本。 “易俗社”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成就,于文化人的参与是分不开的,而像“易俗社”这样的戏曲团体,秦腔比起京剧来就少得多了。京剧在北京城应用而生,以后又发展到了外省,培养了一大批观众,秦腔则是观众配培植了这个剧种。 在中国戏曲史的长河上,有许多剧种曾经辉煌于人类文明,但他们在绝迹或消亡。然而消亡的则是一种戏曲样式,而戏曲并没有消亡,一种戏曲样式不存在了,同时一种新的戏曲样式又出现了。禁止不变的事肯定是不会有的。 回响着金元的余音,载负着黄土高原的积淀。在历史的空间中,秦腔艰难的向前走着!走着! 生活中,还有许多秦腔爱好者承传着秦腔这门艺术,还有一大批观众热情地培植着这个剧种。 “五一”期间,领孩子去乌鲁木齐市人民公园游玩,那长廊下,亭子边,围满了老年人,他们参加完晨练后,自己拉着二胡、敲着锣鼓围坐在一起唱起秦腔,还满有精神的…… 2004年4月27日写于红山 作者: 韩沁言 文章来源: 新疆日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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