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中国科大校长朱清时:时代要求我们更高质量地办学

朱清时:首先是看师资,能够给学生提供最重要的教育就是老师,所以师资水平代表了学校的质量跟水平。当然随后就要看毕业生在社会上起作用,这是随后的效应。师资好、毕业生好,学校在社会上起的作用就大、就好。

主持人:那科研成果呢?

朱清时:对于一个高等学校来讲,科研成果跟教学是相辅相成的,特别是研究型大学,我这里所说的研究型大学是指少数培养高科技骨干人才的大学。在高等学校中研究型大学只有少数,大多数大学都不是研究型大学,是普通大学。普通大学没有我们现在说的这种意义上的科研,它有研究,但是不是很多经费去做的科研。所以刚才你问的这个问题科研在大学起什么作用,应该说普通大学不必有大量的科研,当然老师有兴趣做科研是可以的。只有少数研究型大学必须要把教学跟科研相结合,教学以科研一线的专家为骨干,这些科研一线的专家他们通过跟学生在教学中互教互学,学生的好奇心促使他们产生新的思想。所以国际上有很多一流的科学家像普林斯顿??大学的纳什的研究就是在学生阶段做出来的。应该说只有研究型大学我们才强调科研。对研究型大学来讲一流的教学一定要有一流的科研做支撑。而一流科研又需要一流的教学来提供新生力量,而且提供新鲜的思想。

主持人:普通就读的大学大部分还是应该以教学为主的。就目前的普遍情况而言,我们国家大学的教学质量怎么样?请二位谈一谈。

朱清时:现在大学的教学质量分两种情况,一种就是1998年以前,建校时间已经有几十年的学校,它保持着一些优良的传统,它的师资队伍数量和质量也都比较好。这些学校的教学质量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老的教师退休了,新的教师没有老的教师那么有经验。因为文革断层有十年我们没有出来人,这十年断层使得老教师退休之后,新教师接上来,经验不足。就这个意义上教学质量有些下降。但对中国的很多从98年以后才新建的高等学校来说,教师队伍的数量和质量普遍不足,所以这些学校的教学质量普遍不高。现在我们强调要提高教学质量是两方面,一方面是脑力大学要继续提高质量,向世界一流和高水平大学看齐。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就是新建的高等学校必须要尽快把他的师资队伍,数量和质量达到要求。使这些学生能够得到高质量的大学本科教育。

主持人:张教授有什么看法?

张俐娜:我基本上同意朱校长的看法。应该来说我们的大学目前来说还是有一些质量,时间比较长的老大学、比较有名气的大学质量还是稳定、保证的。有些新学校,特别是有些学校的教师断层很厉害。有些学校确实是老的一刀切就切掉了,再加上断层只剩下30几岁的。一个问题是30来岁的,那里面也有很多优秀的青年教师,但是应该来说知识和经验还是需要时间来积累的。这样的话,他们在教学的经验积累上还是不够丰富,这样势必会影响教学质量。另外现在的一些导向,教师评职称等所有的导向都比较重科研轻教学、重论文轻实践,还有对创新不是很重视,这样就使一些年轻教师比较重视于搞科研,而对教学花的时间是比较少一些,特别是编写一些很有分量的教材和一些新的教材,在这个方面来说,我们国家高等教育还有些薄弱。我们在培养创新性人才方面,也还显得比较薄弱。我们还没有更多精力来研究我们应该怎样培养创新性人才和怎样才能培养出非常好的创新性人才。因为也是一些导向造成了很多人的科研就像朱校长所说的研究型大学里的很多科研实际上是进行了一些重复性或者是跟踪性的研究。在这个方面我们还是显得有些薄弱,总的来说中国的教育质量,教学方面的质量、培养学生的科研能力、创新能力和从事各种劳动的能力还需要进一步加强。

主持人:非常感谢二位对现在大学教育质量的剖析。刚才朱校长也提到了评价一个大学是否是一个高质量大学主要是看两个方面的因素,一是师资,二是学生。现在我们来看一下学生,现在社会上对大学生的评价越来越低,从以前的天之骄子,到现在大学生社会认可度不高,你们觉得是不是真的大学生一届不如一届了呢?

朱清时:这样来说,现在的大学生跟我们在上大学时的大学生相比确实是发生了很多重大的变化。现在我们不好来说谁好谁差,现在大学生他们在幼儿阶段受的教育就跟我们不一样。这一次在政协教育界的一次发言我就讲这个,我们国家的教育界现在有一个最薄弱的环节,本来应该是最重要、最大量的,但是被忽略最多的就是幼儿教育。现在的大学生,校我们学校的大学生百分之七八十都是独生子女,这些独生子女从小时就被家长捧着,这样就造成几个非常不好的效应,一个是惟我独尊,第二是自私,第三是没有承受失败的能力。因为他在小时候,所有事都是父母给他操心了,可能连上大学的事都是他父母操心的。他上了大学以后,一遇到竞争、遇到挫折心理素质就跟不上。我们学校每年对新生都要做心理测试,这个数据表明我们进来的新生百分之十几到百分之二十心里有不同程度的问题,这就回答了刚才你说的第一个方面,大学生跟过去不一样,来源入口就不一样。

第二,应该说这些年由于我们的教育扩张比较快,这个扩张当然对老百姓来说,上大学的学生越多越好,但是我们的师资数量和质量都没有跟上的时候,学生翻了几番,不可回避的就是学校整体大学教育的质量有所下降。下降的结果,就像过去有人说用脚来投票一样,现在是要人单位、招工单位他在投票,他要多少大学生、要什么样的大学生,他就在投票。招工单位不愿意招大学生就说明了他投票的结果。我们在政协教育组讨论也都说过这样的一件事,现在有一种倾向,过去招大学生的这些单位现在都要招研究生了。这是用人单位在投票,他就认为现在的研究生相当于过去的大学生,所以我想从这两方面可能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主持人:张教授有什么看法?

张俐娜:我觉得现在大学生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跟我们的差别,他们的思想境界。当时我们当大学生的时候,我们还是比较爱我们自己的国家,也非常爱我们的人民,而且也非常努力地去学习,希望自己今后能够为国家的建设添砖加瓦。现在的大学生各种各样的思想都有,当然有一部分是非常优秀的学生,他的思想也非常好。就像胡锦涛总书记所说的八荣八耻,觉得哪些是光荣的、哪些是耻辱的,能够为集体做事情,非常热心。我也教过很多这样的学生,很愿意奉献、乐于助人、学习非常努力,而且也有一些创新思维,做出来的成果也很优秀。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学生像朱校长所说的,考虑自己比较多一些,思想比较闭塞、比较混乱。一看到社会上有些不公正的事情就非常气氛,甚至对学校里的一些事情牢骚也非常大。这样的话,在这些年来我们高校里不时会发生一些学生各种各样的事情爆发出来,就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是如果政治思想品质的教育抓的好、如果从幼儿教育开始起,让你从心里、从心灵上就有爱自己的国家、爱集体、爱人民、爱劳动、爱学习,一直上来的话,你碰到再多的困难,或者是出现再多的问题,你就会有承受的能力,而且也不应该会出现闹事。有些学校出现闹事我觉得还是我们思想教育系统工程方面有问题。这是一个在道德思想品德方面跟我们过去是有一些比较大的差别。

还有一个方面就是在学习上,因为长期的应试教育让他们学的知识比较死板,而且会被,特别是一些女生背起来考试比男生还好,可是她创新的能力、科研能力就不一定非常优秀了。这也就是我们长期应试教育现在还没有完全解脱出来。当然我是一直在第一线给本科生上课,我考试和上课时是经常会启发他们,怎样把学的知识和实际结合起来,启发他们一些创新的思维。所以在考试的时候,也会有意识地出一些不是死记硬背的题目,这样的话分数就会稍微比较公平一些了,不是专会死记硬背的人考的好,而是学的比较扎实、会思维、有比较强创新能力的人会考的好一些。
主持人:现在大学生因为社会时期不一样、从小接受的教育环境也不一样了,造就了这样一批具有当代特色的大学生,学校作为传道授业解惑怎样对于这样一代大学生采取更好的教育使他们接受的教育有更高的质量呢?

朱清时:这是一个正在探索的问题,对所有大学都是没有先例的,这样一代年轻人进入大学,历史上都没有过。所以这是教育学上一个很好的实验。像我们学校在做的,实际上过去我们上大学从来没有说心理素质测评,现在学校里这就变成必不可少的了。因为不少学生心理出问题,如果你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后果是很严重的。第二,对这些学生要让他们意识到一切都要靠自己去创作,要唤起他们内在对学习的兴趣跟好奇心。这在高中、初中乃至小学阶段,现在的应试教育,学生的好奇心都被抑制住了。这个阶段大家就只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就是考大学这个独木桥一定要过,上了大学就好,不上大学就糟。这些中学生、小学生他们都无法去做他们感兴趣或者是好奇的事,都只能做考试要求的事,不是把考试要求的课程学好,而是一遍又一遍练习考试、应付考试,这样使学生一点学习的乐趣都没有了。到大学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把中学生被压抑的这些好奇心和兴趣重新焕发出来,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快乐地学习,只有快乐地学习才能快乐地生活,这样他们才能有这种心里愿望跟能力来克服和面对困难。所以这两方面是学校一般都得探索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具体的措施,比如我们学校新生一年级入学要集体上自习。因为一入学时他本来高中高压,一下子放松了,不知道干什么了,很容易脱疆,为了让他们过渡好,还要让他们有一个适应期,这个适应期还要老师管着,当然不是像中学那样管着,只是让他们上自习,这样的形式各个学校都在进行探索。

主持人:以前的学生不必要老师再这样看着过渡一年。张老师怎么看呢?

张俐娜:我现在等于是一名普通的教师,我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助他们,一个是思想上。我经常告诉我的学生,本科生、研究生,你们要先学会做人然后再学会读书。这一点是很重要的。要教育他们责任心、诚信。在我讲授课程的时候,我会说到一些问题跟实际联系起来,告诉他们有些东西那种做法,我是搞高分子材料的,这样的材料是不对的,会有问题,会给国家造成什么损失。在过去的话是要判刑的,由于材料的问题引起了事故。另外的话,要诚信。你做什么事,你承诺了就要做到。另外要他们努力地学习。只要你去努力了,你就可以攀登了。另外也启发学生的创新思想。我经常会请外国的学者到学校里给本科生讲课,还有给我的研究生讲课。因为我到国外去讲学、做报告的话,那些研究生也非常踊跃提问题,所以我就鼓励大家,他们谁踊跃提问题我就给他们加分。另外还有启发学生的兴趣,说实在现在研究教学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所以教材都是几四年一贯制,老的教材,而且现在多媒体以上学,学生可以拷贝,你不让他复制,但是他可以想各种办法复制,他不用好好听,也不用消化,只要能够应付考试。一方面在我的教学中讲一些非常有趣的,包括一些新的创新性的研究成果,然后我们学校还设了当代化学,都是重点地讲创新性,或者是国际上创新性非常强的,这样效果是挺好的。有一次我跟同学们讲,用一些仪器设备证明了三螺旋列,怎样证明得到一些东西,甚至还可以转变,甚至多糖和DNA还可以发挥作用,这样学生兴趣就大了。还有像我们现在搞了一个用水溶液在低温下就可以溶解高分子,一般是高温溶解,为什么在低温下可以溶解,它的机理是什么,就需要无机化学、有机化学。我发现那次课讲下来,好几个学生同时跑到我这里来说我能不能到你那里做业余科研,然后就报考这个老师的研究生。那一年级陆陆续续就有十几个,尽管我做的对象不是很高级,像青霉素、蛋白质、多糖之类的,但是启发学生思维,就反过来思维利用一些新原理来探索。所以这样的话就可以启发他们的兴趣。但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我能做到的就是尽我的本分来提高他们的创新能力、吸引他们对科学的兴趣,提高他们的思想道德品质。包括在能力和其他方面。

我所有的研究生、博士生和硕士生都要参加实验室的管理,我有各种各样的仪器,每个人都要管一台,考勤管理、卫生管理,还有接待外宾什么所有都训练他们,所以这些学生就觉得责任心增强了。而且这些学生出去以后,他们给我的回答都是说,张老师,我们在所有的单位,包括在国外,很多在国外读博士后,他说我们的导师或者是老板都非常满意。所以作为一个普通老师,我只能尽我的力量来做到这些弥补现在的一些不足。

主持人:通过您的力量,最起码使这些学生,在他们接受高等教育时得到了比较高质量的教育。刚才两位都分析了现在学生的特点以及我们应该怎样针对现在的学生给他们提供高质量的教育。刚才朱校长也提到了我们分析一个学校是不是高质量的大学有两方面,除了学生还有教师,现在我们再来聊一聊教师方面的因素,梅贻琦先生也说过,大学者非有大楼之位,是有大师之位也??。现在高校的学生跟以前相比有了变化,高校教师跟以前相比是不是也有了一些变化呢?

朱清时:时代不一样,变化也很大的。现在教师的知识面、经历都丰富了,因为好多都在国外工作过,尤其是国家重点大学,这方面是进步了。但另一方面现在教学、科研两个领域的教师都普遍存在着比较浮躁的趋势。现在有很多自上而下的行政行为导向的结果,都让教师赶快出成果,如果不出成果,工资提不了、职称提不上去、分房子还受影响,评价体系就让你赶快出成果,恨不得一年要发表多少多少篇论文。这造成了现在高校比较普遍的现象,就是比较浮躁,沉不住气,不会说十年磨一剑,如果有人像十年磨一剑,他的职位可能都难保。他职称评不了、教授当不上、奖金也没有、分房子也没有。这些是现在教师跟过去教师相比不足的。

你刚才说的梅贻琦校长的话,我理解他强调对于一个学校来讲大师比大楼更重要,最好的例子是当初的西南民大,那时没有大楼,都是草房,露天课堂,但是有大师,所以它成为中国近代史上一所非常有名的大学,应该说是一流大学。但是他的话很多人过分解读了,很多人强调一流大学都强调大师,最多是大师加上大楼,大楼就包含经费,实际上有一个更深层次的东西,就是一个大学的文化、大学的精神、灵魂。这个东西一般都不理解,都觉得这个说的太抽象了,看电影把楼粉刷一次,画一些画,这就是文化,这是非常表面的解释。

真正的文化斯坦福大学的校长曾经总结过,世界上一流大学的文化中间都要有四个要素,第一个要素就是追求卓越,全校的所有人都以追求卓越为目标,这个一点不抽象,学校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可以体现成你是否追求卓越。比如刚才我说很多教授现在忙于应付上级的很多任务,他们比较浮躁,实际上他们就是放弃了追求卓越,开始追求一些表面上的东西,这是一个普遍的问题。现在学校的平均主义很厉害,这使得学校不可能追求卓越,大家都要摆平。第二个一流大学的灵魂或者是文化要素是前面谈到过的,这样的大学的教学跟科研一定要相辅相成,这前面已经回答过了,我就不再展开了。第三个文化要素或者是精神是大学一定要有学术自由,不能自上而下地规定你做什么样的学术研究,而要自下而上地发展学术。从科学家的好奇心和自然科学本身的规律来发展学术。除了学术自由,同时并列相辅相成的是学者自律。学者自律就是说一定要有崇高的科学道德。不能做那种学术不端行为,特别是不能抄袭、造假。现在中国高教界的这种文化处于一种比较危机的状态。有很多地方出了这种问题、出了造假、剽窃或者是学术不端行为的教授,很多学校跟老师都恨不起来,都千方百计帮他掩饰。捂着、盖着,打个比喻,不太恰当,社会上如果有人偷了钱、抢了银行,谁都恨,这样一做社会就不稳定了,就是因为大家爱憎分明,所以抢银行、偷钱的人是极少数的。学术界如果大家都捂着、盖着,偷学术成果的、造假币的,这些人大家都捂着,恨不起来的话,学术界也会跟社会一样,停滞不前、会乱的。最后大学不是行政机关,不能用长官命令,必须要有一种自我管理的文化。所谓自我管理文化是每个在大学里的人都明白自己什么事是应该做的、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就是自我学术、自我管理。文化好的大学,学校领导不在的话学校照样运转,而且还会在发展,这是文化的力量。斯坦福大学就总结了文化的四个要素,就是想说明文化比硬件,就是大师、大楼还要重要。有了好的文化,没有大师、大楼可以凝聚起来、召集过来,募捐筹集到钱。如果没有文化,有了大师、大楼,这些大师、大楼都发挥不了作用,或者是又走掉了。刚才说中国的教育质量,大师我说这两个层次的问题。

张俐娜:我觉得现在我们中国大学的教师,特别是年轻教师,在这个方面,师德方面可能应该再进一步加强。而且老的教师可以说都退的差不多了,年轻的教师他们是动乱完了以后就上学,然后就改革开放,再加上我们国家独特的特点和独生子女的政策,所以我们没有很好地理顺这样一些关系。现在又面临着这些年轻人压力是非常大的,评价指标。所以年轻教师在师德、教学指标水平、科研指标水平方面,刚才朱校长讲的很对,浮躁,他们确实是急功近利。我想我从事高分子物理这个领域,我用高分子物理的方法研究农业化学,搞了将近20年,到现在成果才慢慢出来,比较明朗了,而且国际上非常赞赏我的成果。如果现在一些导向让现在的年轻教师来研究农业化学,大家一听农业化学是很土的不能再土了,还会花上十几二十年的时间研究吗?我想任何成果的取得应该是一直钻下去的,一根钉子钻下去。但是学校说你要拿论文、出课题,他就在研究这个,来申请钱,哪里有可能好好搞科研呢?压力很大,你可以升教授、又可以怎么样,让这些人压力很大,不能够很好地思考自己能够做什么,更不能让他们就盯着一个洞打一个眼,来钻深、做好。这是一个问题。另外现在团结一个团队,真正实质性的团结在这个方面还是比较缺少的。其实在国外很重视这一点,如果要推荐人,到国外哪个教授那里做博士后的话就要看你与人的关系,现在有些做得不错,有些做的还是比较欠缺的。所以我们国家的科研团队是在慢慢瓦解,而不是在慢慢壮大。而且国家搞了一个创新团队,我发现很多创新团队是为了争取国家的钱,临时组合,他们可能没有长期性和战略性。所以要培养这些年轻教师团结合作的精神,然后才能拧成一股绳,形成一个大的团队,这样才能更好地拿下国家的项目。有一个更好的团队大家才能在科研上互相讨论、才能很好地提高。有这个大的团队才能做一些很艰难的,但是很有意义、创新性的研究。当然另一方面我们国家将帅的人物也还是比较缺乏。因为毕竟需要有一个时间的磨炼。在历史的过程中,说明这个人是真正的将才或者是帅才,这个时间也有一个问题。因为现在一刀切的制度把一些非常优秀的教授或者是工程技术人员就切掉了,他不可能真正成长起来。现在我们国家所有的政策导向要对这些年轻教授们有一个比较好的、宽松的环境,要让大家静下心来好好地把教学、把科研搞好,同时也让他们自身不断地磨炼,成为国家真正的杰出的人才。
主持人:刚才二位都提到了现在高校教育质量中另外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教师队伍现在整体来说比较浮躁,也都提到了教师的浮躁可能跟我们对教师的评价体系非常相关。现在教师的这种评价体系是不是有问题?如何建立一个正确的评价体系来让教师搞教学、搞科研?

朱清时:现在评价体系肯定有问题,结果是现在教学科研人员普遍浮躁。你刚才的问题是应该怎么做才能不浮躁、评价体系应该怎么改才好,全世界都在探索这个问题。全世界学术界都在找自己的办法。应该说已经有一些国际学术界大家公认的办法。

公认的办法就是由学者来评论本方向里的每个人,看他的研究有没有潜力、他的代表作是什么水平。怎么来说呢?比如像谁的研究有没有权力这件事情只有高层次的学者才能够了解。我记得发现浑沌(一门新的科学)的一个青年科学家,他就是好多年不出成果,他研究非线性科学问题,在别的地方可能都被解出公职了,他不出成果。但是那个地方的部门领导就清楚,这个人绝顶聪明,这个人要想解决的问题是很重要的。他要么不成,要成就会震惊科学界,所以就愿意养着。这是一种眼光、这是一种评价。科学界对这个潜力的评价。第二是社会,当然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像浑沌桑斯那么高的水平来评价,只能是少数专家来做。对社会来讲评价学者的成就主要是看他的代表作,不要数篇数,而是看他最拔尖的作品到达真正高度。现在是先数论文篇数,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很快被主管部门普遍接受,因为行政领导不懂业务,他发现数论文是最简单的,就开始数论文篇数。后来数了数就发现有些人发表的太多了,那个杂志一点影响都没有。于是就开始计算影响引资,每个杂志的影响因子是多少,再乘上在这个杂志上发表的论文篇数,完全变成数量化。很多部门还津津乐道这种评价。这种评价其实是违反科学发展规律的。因为不同领域论文发表的多少是完全不一样的。我是搞化学的,张教授搞是材料化学的。我说化学领域吧,分析化学的文章容易出、也容易被引用,物理化学的研究就比较难出、也比较难被引用。因为做的人少,还有需要的工具也多。所以要把这两个领域的人拿在一起来数论文的话,明显就对物理化学的人不公平。我觉得现在改革评价体系就是要开始重视代表作,而不是重视论文篇数。作为一种循序渐进的改革办法,在我们学校又提出来了,一个是每个教授拿出几篇他的代表作,然后我们来查一下这个代表作在世界上这个学术界被引用的次数。因为被引用的多就说明你受关注,你的成果影响大。如果引用少,当然受关注程度就是不够了。我们就看这个东西。看这个东西也还是不完全合理的。因为有些学科做的人少,所以引用就少,有些学科做的人多引用就多。但是总比数篇数要更合理一点嘛。

我想所有评价体系都有毛病,这都找不出一个最好的、万无一失的评价体系,所以每个评价体系都要有宽容、能够包容各种类型、各种才能的人。但是能够从事这项竞争,优胜劣汰,这就是前面说的追求卓越。所以评价体系跟教育改革一样,这也是一个科学,也是一个大家都在探索的问题。

主持人:如果我们真的能够按照您刚才描绘的那些评价体系加以改进的话,对教师来说会腾出一个时间,对自己来说是一个解放,投入到教学工作中。二位肯定都是科研、管理方面非常忙的,您二位都有时间来做本科生的教学吗?

张俐娜:我是一直几十年来都坚持本科教学,因为学生都喜欢听我的课。而且现在教学资源有限,每天排课排了十几节,所以每次上课都是连上三节,还好现在是用多媒体教学,所以我每次只需要稍微改一下多媒体,增加一点新的东西就可以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坚持,而且我觉得教本科生的课会让我的学术的东西,还有给我提供一个教书育人的舞台来教育我的学生,教育他们怎样更好地学习、怎样为自己的国家努力、茁壮地成长。

朱清时:作为一个大学校长,他的职责是承担起整个学校的运转,所以就不太可能再去给本科生上学了。为什么呢?因为要承担起整个学校的责任的话,有很多会议你必须要参加。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可能都在外面出差,而且有很多时候都是突然决定、突然要走的。还有要给上级、地方、兄弟院校进行各种各样的交流跟交际,这都是校长不可推辞的职责。因为我们的经费、人员都要靠这些地方来。所以作为一个校长不可能保证本科生的课都准时去上。但我在学校里保持着跟本科生的联系,一个是每年要给本科生做一次报告、对话。还有是有些系组织一些讲座,给我的要求是给学生做讲座,讲我这个领域的科普,让学生感受到科研怎么进行,这种讲座的课我是在做。
主持人:像您这样担任着一定的行政职务的教授在学校里是不是也很普遍?因为我也是从大学出来的,像我们学校那些校长、院校领导包括各处室领导一般来说都会是教授来担任,他们是不是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教学任务呢?

朱清时:现在很多中层干部一般还上讲台、还讲课。比如像教务处长、科研处长、人事处长,我们学校的处长全部是教授,我们学校党委组织部的部长也是教授。用教授来做这些岗位的领导很好,教授理解这个学校的主业,就是教学、科研是怎么回事,怎样才能追求卓越,所以需要教授来做。但教授来做这些的话,这些工作的日常事务势必要分掉这些教授的精力跟时间,但是即使这样,据我所知,很多中层干部,就是这些处长,特别是系主任和院长他们更是坚持上课。

主持人:今天也分析了现代学生、也分析了老师,从朱校长讲的两个方面来分析了大学高教质量存在的问题、一些解决的办法,这边有好多网友提问,时间的关系,我已经融入到我的问题中了。其中一个网友说朱校长我是非常关注您的学生,当时我报考中国科技大学时,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看到有那么一长串、非常好的教授、老师的名字,他也希望在中国科技大学里能够得到这些教授们的亲自的传授。在此,我也把他们的愿望转达给二位,包括张教授在武汉大学,张教授是长期坚持在教学一线了,大家可能接受您教育的机会会比较多。今天朱校长跟张教授做客腾讯聊天室,谈了高校教育质量的一些问题,相信大家听了之后都会有所收获。非常感谢二位做客腾讯嘉宾聊天室,同时也非常感谢现代教育报对我们这次访谈的大力支持,今天的访谈到此结束,再见!

朱清时:再见!

张俐娜:再见!